486:奇怪的送礼
像是春日里的微风拂面,又似亲眼看着梨花灼灼而开。
原来一个人笑着,居然是这般动人。
沈砚山缓缓地走到晏锦身边,答道,“恩,来看看你!”
晏锦将手里的书籍放下,眉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她原本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那里热闹那里就有她的影子。
但是,如今的她却更愿意安安静静的那里都不去。
有的时候,人的性子随着接触的事情多了,也会逐渐的发生改变。
正如她从前认为沈砚山可怕,必须远离。而现在却认为,能遇见这个人,是最大的幸事。
香复从屋外走了进来,将茶水和茶点放下后,才缓缓地从屋内退了出去。
此时,院中的白玉兰已经盛开,远远瞧着如云絮铺满了院,洁白又无暇。
玉兰花的香味浓郁,在屋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都能闻见那股芬芳的味道。
沈砚山坐在晏锦的身前,倒是十分的随意,反而是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沈砚山,“谢相,和你有来往吗?”
谢相这些年来一直很安静,当年他的孩子离世后,他便颓废至极。虽然,他依旧在左相的位子上,但是做事却没有昔日那么的卖力、拼命了。
谢家的凋谢,也预示着薄家的崛起。
晏锦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当年谢家唯一的儿子被赐死的事情,是不是和薄家也逃脱不了干系。
毕竟,谢家被受了牵连,最受益的人,便是薄家。
晏锦问的直接,丝毫没有隐藏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好奇。
谢相弹劾宁家,还准备的那么充分,给宁家最致命的一击。
想起来,这的确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沈砚山抬眼,淡淡地说,“从前,他和家父有来往!”
现在,没什么来往了。
长瑞的死,导致谢相绝望至极。谢相这些年来,孤家寡人到现在,怕也是不想再娶妻了,他没有生孩子的能力了……那怕谢相就是有生孩子的能力,也不会再想要孩子了吧!作为父亲,护不住自己的孩子的事情,他怕是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经历过一次了。
晏锦用手托着下颚,喃喃自语,“昨儿一早,谢相身边的人,送了礼来虞家。我还以为,他和你有来往!”
父亲和谢相,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谢相会突然前来送礼,当真是奇怪。
晏锦想了许久,觉得谢相来送礼,或许是因为和沈家交好。
如今,却在沈砚山这里得到了否决的答案。
“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虞老太爷!”沈砚山轻抚茶杯的边沿,“虞老太爷肯定知道!”
晏锦挑眉,看着沈砚山问了一句,“你也知道?”
“知道,但不多,也不全!”沈砚山对晏锦从不隐瞒,晏锦问什么,他便是知无不尽。
正是因为如此,晏锦私下和他说话,也越来越直接,再也不拐弯抹角。两个人彼此信任,一点隐瞒都没有。
沈砚山纵容着晏锦,而晏锦也没发现,自己的性子被沈砚山养‘坏’了。
晏锦的表情里流露出一丝疑惑,半响后才道,“我还是去问外祖父吧!”
外祖父和父亲隐瞒她的事情,必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譬如,虞家的身世。
有些事情,她不想从他人的嘴里知道。
又或许是,她怕知道真相太过于残酷,自己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并非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却又不敢往深处多想。
其实,小虞氏生下孩子后,前来送礼的人中,不止是谢相让晏锦吃惊!
譬如,一直在城外的晏绮宁,居然派人送了一些蔬果。她在信中说,这是自己种的,希望能给母亲补补身子。
虞老太爷在看见信函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最后这些蔬果却依旧没有送到小虞氏的嘴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晏绮宁如今的确像是洗心革面了,不过也仅仅是像而已。
虞老太爷不敢相信她了。
只是私下,虞老太爷又派人送了不少东西去晏绮宁住的地方,连一向耿直的虞非,也送了不少银子。
他们对晏绮宁,终究是狠不下心来。该有的照拂,一点也不少。
这一次,和晏绮宁一样让晏锦意外的,还有来自平阳顾家送来的东西。
和她父亲向来不和的大姑母,居然在这个时候送来了价格不菲的珊瑚和翡翠。
顾家虽是不小的商贾户,但是这些东西,似乎也太贵重了一些。
晏锦转眸又看着沈砚山,“平阳那边最近是不是有动静了?”
“动静不小!”沈砚山姿态从容而又优雅,他将手放在桌上,和晏锦的视线相接,“晏三爷身边的人去了平阳,之后,顾家那边有些重要的人,便开始消失了!”
晏锦有些咂舌,“三叔动了顾家的人!”
“恩!”沈砚山微微颔首,“顾家,怕是保不住了!”
顾家?保不住了?
也难怪她的大姑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父亲示好,估计等她弟弟百日的时候,这位大姑母还会亲自登门,哀求父亲救她吧。
顾家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
前世,顾家私下做的手脚,晏锦一直都记得。
这种家族,没了也好。
留着,便是后患。
晏锦想起薄如颜将要嫁给三叔的事情,终于明白了为何薄相要将薄如颜嫁给三叔了。
薄如颜这个棋子,显然是废了。
薄相虽是她的父亲,却依旧想让薄如颜发挥最后的作用。
顾家虽不似虞家那般富有,但是家底也很丰厚。
晏锦垂下眼眸,轻声地说,“难道薄相,还以为晏家的银子,还在吗?”
明明这笔银子,在她和沈砚山的手里。
沈砚山拿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茶,“薄相生性多疑,会怀疑也属常事。”
“他让十二小姐嫁入晏府,也是为了这些金银吗?”晏锦不解的挑眉。
薄相不相信她的三叔,所以让薄如颜去晏府监视他。
这样,薄如颜算是发挥了最后一点余热了。
沈砚山唇角微勾,“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的原因,怕是十二小姐也想入晏府,去解决一些私人的事情!”
487:亲密无间
晏锦闻言,有些错愕。
薄如颜是个十分固执且记仇的人,她若是嫁去晏家,那么晏惠卿接下来的生活,肯定是生不如死了。
晏钰鹤选择了自尽,对于晏钰鹤自己而言,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纵使再恨,纵使再不甘心,眼一闭所有的事情都烟消云散了。
但是,自尽的晏钰鹤,却再也没了可以发泄这些恨意的机会。
他选择了妥协,而晏惠卿却依旧在坚持……
晏老太爷已故,晏家清平侯的位子,也彻底的没了。
三叔从前心心念念的侯位,也没落到了他的手里。
三叔想要的太多,他想要舒氏的感情、想要儿女的孝顺、更想要晏家的侯位,甚至……想要更多的权利和地位。
想要的太多,所以根本不能顾及。
从他选择薄相开始,他的道路,便已经注定是棋子了。
晏锦想到这些,不禁感叹,“估计谁也没猜到,薄家十二小姐,居然会嫁给我三叔吧!”
“唔?”沈砚山放下茶杯,对晏锦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恩!”
下一刻晏锦转眸看着沈砚山道,“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
她故作轻松地提起这个话题,是因为前几日,沈苍苍一直跟她讲,若是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对方。
晏锦的确想像沈苍苍那般潇洒,却又有些为难。
她不是沈苍苍,不能那样雷厉风行的去谈感情。
沈砚山闻言,眉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他抬起手,对着晏锦微微勾动食指。
一个轻佻的动作,由他来做,便显得从容又优雅。
晏锦以为沈砚山要对她说什么话,便探过身子一些。
下一刻沈砚山便捧住她的面颊,贴着她的唇,轻轻地拂过。
柔软且又冰凉的气息,让晏锦一瞬间有些怔住了。
“我却知道!”沈砚山声音彷佛带了蛊惑的低沉,“我在等你!”
所以,宁缺毋滥。
沈砚山说完后,手掌也没有撤离,只是那样静静的覆在她的面颊上,一直看着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晏锦可以清晰的看清沈砚山眼里自己的倒影,唯有她一人。
晏锦的脑海里像是一根弦崩的紧紧的,在下一刻就会被拉断。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山的手才从她的面颊上慢慢的撤离,晏锦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她浓而卷密的睫毛上,不知是何时结了一些细小的水珠子,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的颤抖。
宛如清晨的露珠划过花瓣,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院子里盛开的玉兰花上,那细碎的声音,宛如沈砚山方才的话一般,既绵长又有些模糊。
沈砚山是个不太会说情话的人,可有的时候,他总能将话说的如此好听。
…………
沈苍苍来虞家的次数,也逐渐增多,外人也没有心思注意这个,他们注意的是晏家如今的情形。
晏三爷虽被元定帝斥责,但是这几日却有崛起的迹象。
薄如颜虽然没有了闺誉,可她毕竟是薄相最疼爱的孩子,也是太后一直宠爱的小辈,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薄家抛弃。
尤其是薄如颜和晏三爷定亲的消息传了出去后,薄太后还亲召了薄如颜进宫小住几日。
和薄如颜一起进宫的,还有苏家那位九小姐。
宫里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晓。
只是薄如颜和苏闻茉从宫里出来后,苏闻茉便病了,一直闭门不出。
有人猜测,苏闻茉在宫中被薄如颜欺负了。
晏锦听闻这个消息时,觉得十分的有意思。
香复好奇地问晏锦,“小姐,你说苏九小姐当真是被欺负了吗?”
“你认为呢?”晏锦漫不经心地将香囊缝好,问香复,“你觉得苏九小姐会被欺负吗?”
晏锦的针线做的一般,绣功也不是很出众。
小虞氏这几日一直头疼,她便想做几个香囊,装一些烘干的玉兰花瓣送过去。
这个香味,对小虞氏而言,可以宁神。
香复见晏锦问自己,有些尴尬的怔了一怔,“奴婢觉得,苏九小姐,肯定是吃亏了!”
“是吗?我却不这样想!”晏锦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香复说,“苏九小姐也不是第一次病了,为何这次消息传的这么快?显然,这一次是有人故意将消息放出来而已,至于目的,其实你多留意,便知道了!”
薄如颜的名声,本就很差了。
如今再加上苏闻茉的事情,那么她便真的犹如跳入黄河里,再也洗不清了。
一个恶毒的女子嫁给晏三爷,那么晏三爷是该哭还是该笑?
苏闻茉和苏行容很相似,从不是吃亏之人。
她这样做,必定也是在试探薄太后的态度。
苏家,怕是准备和沈家提出退亲了。
不过,晏锦倒是有些不明,为何这个时候,苏家还如此固执的想要退亲。这里面,苏行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香复闻言,有些傻了眼。
她的确没有深想这里面的事情。
过了一会,香复又道,“小姐,安之少爷快要回来了!”
“回来也好!”晏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等弟弟百日的时候,让安之见见他!”
她的弟弟取名为晏宥。
外祖父给她的弟弟取这个名字,寓意为宽容和原谅。
至于是原谅谁……晏锦却不太明白。
等到晏宥百日后,她和母亲就要搬去新宅里居住。那边其实早就打理好了,只是父亲一直担心母亲在新宅里住着不习惯,所以一直没有搬进去。
母亲虽然喜欢在虞府里居住,却也不能一直住在虞加。
因为这样做,父亲会被外人谈论。
晏锦走到窗户边上,看着满院盛开的玉兰花,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阿水从屋外走了进来,福身对晏锦行礼,“小姐,有人想要见你!”
“见我?”晏锦有些好奇的看着阿水,不解地问,“谁?”
阿水有些为难地回答,“她说,让奴婢告诉您,她是晏闻鹊。她知道小姐一直想要查的事情……”
晏闻鹊她的大姑母,顾家的太太,如今居然会想来见她。
晏锦笑着又问了一句,“哦?她想告诉我什么?”
阿水垂下眼眸,“她说,她知道大少爷晏煦的事情!”
488:消息
晏锦已有许久,未从他人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这个人就像是被沙尘掩盖住的巨石一般,随着日子的推移,最终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晏锦眼神有些茫然,她瞧着屋外渐渐的阴霾的天空,一时无言。
当阿水以为晏锦不会回答,准备退下的时候,晏锦却问了一句,“她何时来的?又在何处?”
“回小姐话!”阿水怔了怔,立即答道,“她在后门外,一直未曾离开。是小厨房的人去拿东西,才发现了她!”
前几日她这个大姑母晏闻鹊,曾亲自来拜访过父亲,却被父亲拒之门外。
她求了很久,最后差点晕阙在门外,说一定要见父亲。
因为怕她继续等下去,闹的人尽皆知。母亲开了口,让她进府里来。
父亲怕母亲担心,便和大姑母见了一面。
结果,却是不欢而散。
小虞氏怕晏锦多想,私下曾和她说,说是现在不能让晏季常落下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纵使晏闻鹊昔日再不对、再刻薄……她也是晏季常的嫡亲妹妹。见一面之后,也不会太落人口舌。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见面说了什么……来日,也有反驳的机会。
晏锦安慰母亲放宽心,她没有多想。她的母亲,想的永远比其他人更多。
祖父去世后,也是母亲催促父亲回去晏府。
人已经没了,该尽给外人看的孝道,依旧该继续。
父亲虽然固执,却依旧听了母亲的劝慰。
晏锦知道,母亲这样做,是对的。悠悠众口,能堵住的,便尽量堵住。
之后,她又看了一眼在襁褓中的幼弟。
她大了这个孩子快十五年,襁褓的晏宥长的白白嫩嫩,不像是起初那样,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晏锦伸出手,抚摸了晏宥白嫩如豆腐的脸颊,最后宽慰母亲放宽心。
关于大姑母的事情,父亲会好好的处理。
小虞氏闻言,也只是笑笑没有再反驳。
对于晏闻鹊,小虞氏显然也是不太喜欢的。
她的母亲生性纯善,若不是昔日晏闻鹊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她也不会露出那样的态度。晏闻鹊如今走投无路,只好来找了她。
晏锦想了许久,才道,“让她从后门进来吧,去拢翠阁!”
这里,毕竟是她生母曾住过的地方,晏锦不想让晏闻鹊来脏了这个地方。
她本不该见晏闻鹊,毕竟她的哥哥晏煦早已去世,现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其实也是于事无补!她之所以愿意见晏闻鹊,是想从晏闻鹊的嘴里,套出如今三叔的动态,从而知道薄相的目的和下一步。
有些人,不得不防。
阿水领命,便从屋内退了出去。
香复看着屋外的天色,对晏锦轻声地说,“一会怕是会落雨呢!”
“是啊!”晏锦淡淡地应了一句,“是大雨!”
雷雨来的迅猛,只不过是片刻,天空中便响雷滚滚。
香复领着几个小丫鬟,陪着晏锦朝着拢翠阁走去。
拢翠阁位于虞府的后院,离后门很近。
从前,虞老太爷也不知是起了什么心思,想要培育一些花木,便命人将后院的屋子打扫出来,给他居住方便他照顾花木。
下人们不敢马虎,眼看虞老太爷终于不再执着养小动物,而是愿意有别的心思,虞家的总管也十分高兴。
他将后院的屋子收拾了几日。
虞老太爷见了后很满意,当场便提了拢翠阁这几个字。
只是,晏锦知道,外祖父的兴趣,来的快走的也快。
不过短短数月,外祖父便觉得培育花木太过于复杂,再也不愿意继续打理了。
满院的花木,最后也落在了小舅舅和总管的手里。
这些年来,她的小舅舅和那位总管,将这些花木培育的很好,丝毫不比当年晏府的西院逊色。晏锦闲来无事的时候,也经常陪着小虞氏在后院走动。
后院景色虽好,但是因为离前院有些距离,来的人便也少了。
除了解舒居住的地方,便只有拢翠阁最安静了。
人多眼杂,晏锦不想被太多的人知道,自己和大姑母晏闻鹊见面的事情。
晏锦刚进了拢翠阁的屋门,香复还未来得及准备茶水,便听见屋外的风吹的树木呼呼作响,一时大雨倾盆。
香复怕屋外的水汽让晏锦受了寒,便将屋门和窗户都紧紧的关了起来。
好在晏锦脚步快,没有被雨淋湿。而晏闻鹊显然就没有那么的幸运了,她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发髻已经有些乱了,身上的衣衫更是湿透了,还有水滴从她的衣袂上滴落。
晏闻鹊从前出现在晏锦面前的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然而,上天像是和她开了玩笑一般,此时的她倒是很应景似的,显得极度的狼狈。
晏锦吩咐人去取一些干衣裳过来,却被晏闻鹊阻止了。
她摇头,“我不会停留太久,不用劳烦你了!”
“姑母!”晏锦等香复上了茶后,才挥手对晏闻鹊说,“坐下说话吧!”
晏闻鹊的衣服和鞋面早已湿透,她每走一步,都会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留下痕迹,水滴将大理石打湿,瞧着湿气极重。
晏闻鹊坐下后,香复便领着屋内的小丫鬟退到了外室。
屋外,大雨冲刷着树木,周围一片白茫茫的。
屋内,晏闻鹊低着头,昔日那张精致的面容,如今早已是疲惫不堪了,“还好,你还愿意见我!”
“姑母是聪明人,知道我还愿意见你!”晏锦语气淡淡地,“姑母想和我说什么?”
晏闻鹊怔了一怔,“你不是知道吗?”
“姑母想和我说,我哥哥的死因吗?”晏锦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晏闻鹊,“我知道又如何?无非是三叔和祖父做了一些,我从不知晓的事情!如今,祖父已故,姑母说了,我没办法去找所谓的真相了!”
晏锦的话,让晏闻鹊有些愣住。
在晏闻鹊的记忆里,晏锦是个十分幼稚,又不愿动大脑的人。
谁都知道旋氏和晏绮宁待晏锦虚伪,可唯独晏锦却痴傻的以为,嫡亲妹妹和自己,永远同心。
只是几年不见,晏锦便彻底的变了。
晏闻鹊翕了翕嘴,面如死灰,“你既不想知道这个,那我告诉你另一件事情!”
晏锦闻言,只是轻声地说,“大姑母想告诉我,说我哥哥晏煦还活着吗?”
489:诡异
或许谁都会忘记这个名字,唯独晏锦不会。
血浓于水。
她曾无数次想过,若是哥哥还在的话,那么她和晏绮宁的关系,他又该怎么来处置?
不过,对于晏锦而言,这些想法,只能独自埋在心底,从不敢和外人提起。
却不想,如今居然有人和她提起这个名字了……
晏闻鹊一脸错愕的看着晏锦,发髻上的水滴划过她的面颊,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你是怎么知道的?”
晏锦闻言,轻轻的挑眉,“大姑母不必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既然说出来了,便有我知道的途径!”
晏锦说的漫不经心,但是内心早已是暗潮汹涌。
她一直在想,前世十三先生想要告诉她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为何十三先生说,要等她安全的归来,再告诉她!那时,他说的玄乎,而她也十分好奇。
十三先生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很多事情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他肯定不会去轻易尝试。在她的心里,只要十三先生答应了出手,那么这件事情是肯定会成功。
她现在对解舒的信任,便是如此。
解舒答应了她的事情,从未出现过意外。
如今,解舒住在虞家,也没有过想要离开的念头。她的小舅舅对解舒很好,但凡是虞方有的东西,解舒那里也肯定有。连价格不菲的药材,小舅舅送给解舒的时候,也从不多犹豫。
解舒年纪比虞方大了几岁,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他对虞方颇为照拂。
解舒和小舅舅来往密切,和外祖父更是能畅谈开怀……晏锦想,前世他想告诉自己的秘密,肯定是和虞家有关。
她能立即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哥哥晏煦还活着。
因为,前世哪怕她活着回来,也会发现连母亲都不在了,剩下晏绮宁这个妹妹,却又跟仇人一般!她举目无亲,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唯有她哥哥晏煦还在,或许她还有力气继续坚持下去。
晏锦想过很久,在今日晏闻鹊找她的时候,她试探着和晏闻鹊说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说错,晏闻鹊也不过认为她在发疯,而没有其他。
果然……她这一试,是正确的。
晏闻鹊果然知道,她哥哥没有离世的消息。
“你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我……”晏闻鹊皱着眉头,有些哑然,“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你了!”
晏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大姑母没有别的消息可以告诉我,那么我也不便留你了!屋外雨大,等雨停了,大姑母再离开吧!”
晏锦说完之后,故作无奈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刚刚起身,晏闻鹊便有些慌了。
晏闻鹊立即跪在晏锦身前,她的动作很大,身上的水滴也溅了一地,“我求求你了,我没有办法了,你帮帮大姑母!素素,昔日是大姑母错了,你现在帮帮我……算我求你了!”
晏闻鹊的声音凄惨,连站在外室的几个小丫鬟,都忍不住瞧了里面一眼。
她们抬起眼便对上了香复冷冷的神色,吓的立即又低下了头。
香复在晏锦面前是个温柔懂事的人,在她们的面前,却冷硬的像块石头。
她们现在,不该问的从不问,不该看的也从不看。
今儿,怕是犯了香复的忌讳了。
香复最厌恶的,便是她们对晏锦的忠心会动摇。
小丫鬟们不敢抬起头,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反而是香复,一直镇定的站在屋外,神色不改。
屋内,晏锦看着晏闻鹊,语气淡淡地,“若今日是我跪在大姑母面前,求大姑母救救我父亲,大姑母会帮我吗?”
晏闻鹊闻言,立即点头,“我会的,我会的!”
“说谎!”晏锦退后一步,看着晏闻鹊语气逐渐的冷淡,“你会跟我说,你自幼便不喜欢我父亲那样待人冷漠的人,他不仅长的丑,还心脏!你还会让我滚的远远的,不许再踏入你顾家的大门。大姑母,我说的对吗?”
晏锦的话,让晏闻鹊吓的一双眼瞪的圆圆的。
她的身子颤抖的厉害……
晏锦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她心里想的。
晏闻鹊和晏季常兄妹感情向来不好,当年她要嫁去顾家的时候,晏季常特意来见了她。
他说,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晏闻鹊看着晏季常,嗤之以鼻地说,我没什么好后悔的,反而是你,是不是该后悔,当年娶了虞秋,连个孩子都不能给你!
她说的刻薄,晏季常却也不动怒。
半响后,晏季常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晏闻鹊想起当日晏季常的神色,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早就知道她嫁去顾家,不过是给三弟做棋子铺路!只恨她当年眼瞎,居然不能猜到三弟的想法,一直还庆幸她的三弟给她寻了一门好亲事。
起初,三弟对她的确很好。
直到后来……
她有了孩子,也在顾家站稳了脚跟。
那个时候,她的三弟才站了出来,让她提供一些顾家的消息。
晏闻鹊惊讶极了,她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的夫君还必须仰仗宫里的那位太医送来的药方,她的孩子还在襁褓里,她不能没了夫君……
晏闻鹊的妥协,也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现在,顾家快要保不住了。
顾家没了,她的夫君必定会气急攻心而亡。
到那个时候,她和孩子们,又要怎么办?
晏闻鹊求过晏季常,希望他能帮帮她,结果晏季常却对她避而不见。最后虽然见到了,但是她只是刚开了口,晏季常便拒绝了。
晏季常说,“昔日,我曾说过的那些话,便是我这个做哥哥最后的劝告。闻鹊,我那一日之所以没生气,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已经不是我的妹妹了!”
不是亲人,所以不气。
晏季常的话,让她绝望至极。
若不是看见沈家的马车,她都恨不得自尽在晏府大门外。
沈家……定国公沈家……
晏闻鹊像是看到最后一丝希望一般找到了晏锦。
她哭的厉害,声音更是哽咽,“我知道当年,带走大少爷的人,是谁!”
490:谁带走了哥哥
晏闻鹊说的撕心裂肺,但是晏锦的神色却依旧不改。
像是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如若她的哥哥真的活着,根据晏闻鹊提供的消息,她或许还能重新找回他。
但是显然……机会很渺茫。
晏闻鹊只需要提供一个谁都不敢肯定的消息,便能换取巨大的利益。
她,太亏了。
晏闻鹊没想到自己说的如此惨烈,而晏锦却依旧露出兴趣乏乏的样子。
她自己都有些怔住了,又道,“你当真不想见你哥哥吗?”
“想,我做梦都想!”晏锦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哥哥的思念,“只是大姑母,我不信你,也没有信你的必要!你说的消息是真是假,我们谁也不知晓!”
晏闻鹊急了,她跪着身子,走到晏锦身边,十分诚恳地说,“我绝对不欺瞒你,若是我欺骗你,我就……我就……”
晏闻鹊想了许久,抬起手来来,食指对着举高,“我若欺骗你,我不得好死!”
她的誓言狠毒,似乎当真是下定了决心。
晏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神色里露出几分好笑意味,“若姑母的命,能让顾家安稳,姑母怕是很愿意的!”
她,从不相信什么誓言。
誓言无非是用来欺瞒人的。
晏锦曾想起苏行容曾无意和她说过一句话。
他说,“我从不会对你许什么诺言,因为那些往往不过都是失言!我在刑部的大牢里,见过那些人拿自己的性命,甚至是亲人的性命发誓,说自己绝对是无辜的,结果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清者自清,又何必用誓言来告诉别人,一定是清白的呢?说急了,便是做贼心虚了!”
晏锦那时听着苏行容的话,半响没有回答。
不过这句话,她却记了下来。
晏锦说的从容不迫,晏闻鹊却瘫软了身子。
她坐在地上,身上湿漉漉的,眉眼里全是绝望,“我要怎么样做,你才肯信我!”
“我想要三叔想要的东西!”晏锦又坐在了椅子上,捧起茶杯轻轻地抚摸杯沿,“若姑母舍得给我,那么你想要的安稳,我也可以给你!”
“你疯了吗?”晏闻鹊抬起头来,一脸惊讶,“你居然也想要银矿?”
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晏锦轻易的试探,便从晏闻鹊的嘴里,得知了三叔和薄相的目的。
唯独让晏锦没有想到的便是,薄相想要的居然是这个……
她的确听闻过,顾家似乎有银矿。
但是,那也不过只是听说。
若真的有银矿,纪燕皇室怎么可能不插手?
而且,这个消息,远没有虞家有宝藏来的真切。
如今想来,纪燕皇室之所以不知道,或许也是因为如此。
顾家隐瞒的很好,又有薄相的故意的遮掩。
他们甚至,在私下放出虞家有宝藏的消息,来掩盖自己家族的痕迹,当真是一个不错的计谋。
虞家家产的确比顾家多,所以众人的目标转移的很快。
晏锦哑然失笑,难怪前世虞家落难的时候,顾家一直在暗中捣乱。
原来如此……
晏锦垂下眼眸,慢条斯理地说,“薄相和三叔拿了你的东西,或许还会要了大姑父的性命!顾家如今都仰仗大姑父,若是他出了事,顾家剩下的也只不过是空壳子!两位表弟尚小,姑母确定你可以安稳的照顾他们一辈子吗?”
安稳,怎么可能会安稳?
她的大姑父去世后,顾家未来的继承人,便暂时的没了。
表弟年幼,不可能很早的便掌控顾家。
而且,按照薄相和三叔的性子,也绝对不会让表弟安稳的长大。
想必晏闻鹊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无奈之下来找了她的父亲。
结果,父亲对晏闻鹊的事情,早已麻木,根本不愿意多管!他们兄妹两人,感情本就淡薄,父亲也没有必要,为了晏闻鹊,弄不少麻烦事情。
“素素,你若拿了这座矿,顾家便……完了,彻底的完了!”晏闻鹊跪在晏锦面前,一直磕头,“求求你了,你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晏锦这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姑母是真的忘了吗?顾家是平阳城最大的粮商,又怎么会仰仗一座银矿过日子呢?大姑母你和三叔一样,想要的太多,愿意给出来的,也太少了!你若不愿意给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强迫你!毕竟,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可有可无……区区一座银矿而已,你以为虞家当真稀罕?”
如今的虞家,的确不稀罕。
有多一座银矿,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晏闻鹊眼神茫然……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座矿对顾家的重要性。
若是给了晏锦……若是……
“雨也快停了!”晏锦抬起眼,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姑母早些回去吧,姑父会担心你的!”
晏闻鹊像是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一般,她看着晏锦说,“你当真不愿意帮帮我吗?我可以帮你对付谢家的人,我们可以的!”
“嗯?”晏锦在听了这句话后,故作镇定,“你们?”
“当年谢家带走你哥哥,无非是用来泄愤……小雁不敢声张,无非是怕和晋南王扯上关系!谢相恨小雁薄情,宁可选择大哥,也要和长瑞公子撇清关系,所以他要报复!”晏闻鹊又跪的笔直,“如今薄相和谢相都已经联手了,前几日宁家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素素,你当真不为你父亲想想吗?”
晏锦摇了摇头,“姑母当真是看的起你自己,也太看起的顾家!今儿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过,姑母既不能替顾家做主,那么便不要来做这种事情了!对了,姑母……“
晏锦说到这里的时候,又顿了一顿,“你帮我转告三叔,谢家的事,和我无关。”
晏锦说完之后,便从屋子里走了出去,留下一脸颓废的晏闻鹊。
晏闻鹊神情沮丧,眼里全是绝望。
她怎么也没想到昔日笨拙的晏锦,如今居然如此的通透,她想占一份便宜都不行。
不是说,沈家世子看上的,无非是晏锦的容颜吗?
晏锦长的好,却是绣花枕头——里面全是稻草。
晏闻鹊瘫软身子,差点晕了过去。
而另一边,晏锦走出大门后,神色里终于乱了起来了。
晏闻鹊的话虽然半真半假,但是她敢肯定,当年的确是谢家的人,带走了她的哥哥……
491:消息泄露
她对谢相,没有任何的了解,许多事情也不过仅仅只是听说而已。
这个人是好是坏,她都不清楚。
她唯独没想到的是,谢相对长瑞的死,其实是一直耿耿于怀的,甚至一度想牵连无辜的人。
生母为何会选择父亲,她不知晓……
但是,父亲对生母的喜欢,的确是很深。
不然,生母那样娇气的一个人,不可能为父亲,付出性命生下她和晏绮宁。
晏锦抬起头,看着绵绵无声的雨,快要停歇的样子,一时无言。
她站了一会,依旧是选择了离开了。
香复跟在晏锦的身后,撑伞追了上去。
后院的院子里,都是青花石铺成的小径。平日里若是来游玩,便会让人感觉曲径通幽,处处芬芳。
今儿,一场大雨冲刷过了周围的树叶,留下满园清新的香味。
然而,心情有些糟糕的晏锦,却没有多留意这些,甚至差点踩滑。多亏香复反应敏捷,不然她或许现在会狼狈的摔倒在地。
在香复的眼里,晏锦一向沉稳,遇事也是不慌不乱。
如今的样子,太过于反常了。
“小姐,小心!”香复看着晏锦被踩的湿漉漉的鞋面,没有问晏锦发生了什么,而是提醒晏锦,切勿摔倒。
晏锦却依旧恍若未闻。
香复只好更加小心的替晏锦撑着伞,抬起手,不着痕迹的扶着晏锦。
从后院回来后,晏锦便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独自在屋子里歇下了。
她安静的,太过于反常。
香复担心晏锦,曾悄悄地进屋看过,结果却看见纱帐下,高高隆起的锦被。
晏锦这一点和小虞氏很相似,无论何时,不想被外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都会躲进去。
这会,也不例外。
天色渐暗,晏锦才从锦被里探出了身子。
香复替她梳理好了发髻后,阿水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小姐!”阿水福身行礼,“方才窦妈妈派人来传话,说太太想和你一起用晚膳!”
晏锦闻眼,眼里的清明逐渐恢复,“知道了!”
经过半日的深思熟虑,晏锦也没有起初失态的样子。只是在香复梳理发髻的时候,晏锦想起晏闻鹊的话,心里更是祈祷,哥哥还活着。
她多想见见他,也想和他说说话。
甚至,她还想问问他,若是他的话,会怎么来处理这些关系。
若是相见,他们必定不会陌生。
生母已经不在了,嫡亲的妹妹和她又生疏。
若是哥哥还在……若是……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便没有再往下想。
她一直都隐瞒自己思念哥哥的事情,从未和外人透露。其一,是怕勾起父亲昔日的伤心往事,其二,已逝之人,再多的牵挂,也不可能让他们回来了。
正因为明白这些,晏锦才知道克制。
等晏锦到了小虞氏的屋子里后,才发现父亲居然不在这里。
她眼里噙着笑,走到小虞氏身边,喃喃地说,“今儿我比爹爹来的快!”
若是平日里一起用膳,她的父亲必定是要来的,而且来的也很早。
若非公务繁忙,父亲每一日都会陪着母亲。她每次来看幼弟和母亲,都会发现父亲抱着公文,在一边安安静静的批阅。
父亲批阅公文,母亲就在一边做着简单的针线活,偶尔抬起头来互相看彼此一眼,露出一抹淡淡地笑,继续做各自的事情。
“今年大雨,黄河那边一直出事,你爹爹这几日怕是不会回来了!”小虞氏看着晏锦说,“你这个孩子,倒是比你爹爹先知道这些,好在你爹爹听了你的,早有防范,提早迁村!不然现在,得死伤多少无辜?”
昔日黄河决堤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
晏锦和父亲无意的提起过,说今年乃是二龙治水,雨水多,得一切小心。
龙多靠,龙少涝。
晏锦的话,倒让晏季常留意了这些。这些年,朝廷不太信任司天监,元定帝对司天监的话,也是听不太进去,导致很多事情,根本无法预料。
他想了许久,私下终究是特意去了一趟司天监。在归来的途中,又遇见了国师,停步又和国师聊了一会。
之后,晏季常禀明了元定帝,希望能让黄河附近的居民早早迁移。
连一向很少插手朝政的国师,也帮了晏季常一把。
元定帝同意后,开始迁村。
果然,迁村刚结束,当夜便下起了大暴雨,不足三日,几个村子便被大水吞噬,变成了一片废墟。
村民们起初对朝廷还有怨言,说祖祖辈辈在这里居住都没有出事,现在迁走他们很不甘心。大水过后,村民们却对朝廷感恩戴德,说元定帝和晏季常英明。
只是今年的雨水太大,工部上上下下虽然准备,却依旧忙的马不停蹄。
小虞氏是个明理之人,倒也不在这个时候给晏季常添乱,私下更是让人将晏季常要用的东西,妥妥帖帖的送到了工部。
“我也是无意看了看日子而已,想着昔日二龙治水,死伤无数,所以多嘴了一句!”晏锦淡淡地说,“毕竟,那些村民是无辜的!”
小虞氏笑着道,“你说的是!”
小虞氏说完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晏锦伸手扶住她,又问,“母亲,小宥呢?”
“睡下了,折腾了一天!”听晏锦提起晏宥,小虞氏又忍不住道,“你小时候便乖巧多了!”
“小宥是男孩,自然是好动一些好!”晏锦笑眯了眼,想起晏宥白嫩的样子,不禁感叹,“等小宥长大了,肯定比我乖巧懂事!”
小虞氏笑着道,“你啊,嘴上抹了蜜啊!对了,素素今儿大雨,你一直在屋内吗?”
“唔,没有!”小虞氏的话,让晏锦本来放松的心,又再一次悬了起来,“我出去走了走!”
晏锦没有欺瞒,却让小虞氏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有些淡了,“你去散步,还是去见了其他人?”
晏锦扶着小虞氏坐下后,才回了一句,“去见了人!”
“你……你这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见她?”小虞氏担忧的看着晏锦,“她不是好人,你往后不要再见了,免得你爹爹生气!”
小虞氏没有生气,反而是担心晏锦被人蛊惑。
晏锦坐在小虞氏身边,言语里带了几分迷茫,“可她说,她知道我哥哥当年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他是被谁带走的!”
晏锦说的平淡,而小虞氏的脸,却瞬间惨白如纸。
492:该不该怀疑
小虞氏本欲抬起手,握住筷子的动作,也因为晏锦的话顿了下来。
她神色有些紧张,半响后才说了一句,“她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三叔想要顾家的东西!”晏锦垂下眼眸,却依旧偷窥小虞氏的神色,“如今她和姑夫是护不住了,她想让父亲的帮帮她。所以,她便来告诉我这些了!”
小虞氏如今却如坐针毡,惴惴不安。
她许久没有开口,到了最后,甚至闭上了眼。
有些事情,小虞氏是从未想过和晏锦提起的,从前不想,现在不想,来日也不想……这些事情,最好装进棺材里,被她彻彻底底的带走。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她们能清晰的听见屋外的蝉鸣之声。
过了许久,小虞氏终于睁开了眼,低声地问,“素素,你想小煦吗?”
“恩,偶尔会想!”晏锦对小虞氏倒是没有任何欺瞒,“母亲,你也会想他吗?”
小虞氏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疲惫,“你哥哥像你娘,眼睛长的很好看,干干净净的,人也很聪明!小时候,他讲话讲的早,才十个月就会喊姨母。虽然喊的不清楚,但是我听着却很开心!我那时对他说,宝宝过来,让姨母抱抱你!他那么小,居然也听的懂我的意思,还真的就朝着我爬过来,让我抱他。那会你娘羡慕坏了,说这个孩子,肯定和我最有缘分……”
小虞氏想着,眼眶渐渐就红了。
晏煦是她长姐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不该出生的孩子。
那时候,局势动荡,虞家有太多的麻烦和牵扯了。
晏煦保不住,也在意料之中。
尽管如此,她却依旧很想念那个孩子,那是和她最有缘分的孩子。
“我现在看到小宥的时候,总会想起他!”小虞氏苦笑,“只是小宥和他一点也不相似,小宥的眼睛像你父亲,而起开蒙也不会如他那般早!”
晏宥生的白嫩,眼睛黝黑如墨,没有半分其他的杂色。
其实,小虞氏私下也曾说过,她的眼睛不似自己的姐姐那般湛蓝如海。
不过,无论晏宥的眼睛,是否和虞家的人相似,都不影响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疼爱他。
晏锦抬起头,看着小虞氏,真诚地说,“小宥长的很好!”
“一个男孩子,长的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小虞氏叹了一口气,“只是,你大姑母的话,你不要全信。她啊,和你三叔感情很好,非常好,她……”
小虞氏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似乎有些话,不知该如何讲起。
晏锦故作没有察觉,而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亲你放心!”
小虞氏没有再问下去,更是不想知道,晏闻鹊到底和晏锦说了什么昔日的事情。似乎,她并不在意,晏锦是否知道了一般,当然也没有对晏锦做出解释。
小虞氏不提,晏锦也不问。
两个人十分默契的转移了话题。
在用完晚膳后,小虞氏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晏锦说,“今儿我会知道这个消息,是轻寒从后院的春桃那里听来的!春桃是刚进府不久的人,你有空去看看,若是有疑处,便将她打发出去吧。”
“母亲,我知道了!”晏锦看着小虞氏,又握住小虞氏的手说,“无论我多想哥哥,在我的眼里,母亲和父亲,对我却是最重要的!”
小虞氏闻言,笑着抬起手抚摸晏锦的发丝,“我都知道,你是好孩子!其实,多想想他也好,我也很想他!”
她明白晏锦在想什么,所以今日的事情,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有人想要挑拨晏锦和她的感情,可这些人却不知道,在小虞氏的心里,晏锦比晏宥更重要。
若是一定要在两个孩子里做出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晏锦。
她疼爱这个孩子,更是一点点的看着她长大……
对于晏锦,小虞氏从没有任何怀疑。
一点都没。
而晏锦也对得起她的信任,明明晏锦可以瞒着她,说没有见过晏闻鹊。可是晏锦却回答了,一点也不少,甚至连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有这样的女儿,她还有什么不满和疑心的呢?
只是这虞家的舌头,也的确该理理了。有些人的手伸的太长了……
让晏锦来练练手也好。
她的女儿长大了,也会学着独自承担起,该承担的东西和责任。
晏锦从屋内走了出来后,看着夜空里的星辰,一时怔住。
小虞氏的话,带着一些躲闪。
她听了出来,却也没有揭穿。
晏锦隐隐约约感觉到哥哥晏煦的事情,她的母亲小虞氏必定也是参与了其中,只是母亲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却是不知道的。
她,矛盾极了。
不过,小虞氏似乎也发现了,今天的事情是个圈套。
晏锦想起大姑母的样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虞府看来的确该好好的理一理舌头了,昔日管的太松散,导致了三叔的人都来了虞家!春桃将消息告诉她的母亲,其一是想挑拨她和母亲小虞氏的感情。毕竟,如今小虞氏有了晏宥,在三叔的眼里,母亲必定会对她改变态度。简直是小人之心……母亲对她从未改变,那怕是现在有了晏宥,也没有一丝丝的松动。
其二,晏锦今日在小虞氏这里得到了消息,那怕小虞氏不讲出春桃,她也可以查出来。晏锦想,若是她查下去,会发现春桃其实是她的大姑母晏闻鹊的人!那个时候,她怕是会按照三叔的路子来走,再也不相信晏闻鹊的话,从而更相信晏闻鹊和三叔有来往。
其三,她哥哥的消息,怕也是三叔想故意泄露给她的,否则大姑母,肯定见不到她。目的,大概是希望她厌恶谢家和怀疑小虞氏……
三叔的每一步,都布置的很好。
他给晏闻鹊和顾家设下了死局,更是让薄相想要的东西,可以稳稳当当的到她的手里。
晏闻鹊是晏三爷的嫡亲姐姐……
晏三爷对她下毒手,却依旧没有任何顾虑,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一般。
当真是狠心又薄情。
晏锦想了一会,才对身边的香复道,“你去水榭请解先生过来一趟!”
493:互帮
香复领了命退下,晏锦则往回走。
有些事情,其实知道的太多,并非是一件好事。
从前她不懂,如今却是明白了。
外祖父将生母和母亲都护的很好,约摸也是明白这点……
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若是超过了,那么必会崩溃,最后更是疯掉。
晏锦走了几步,便累的喘息不已,在身边的阿水赶紧扶着晏锦,“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请大夫来!”
“不必!”晏锦抬起眼,看着廊下的防风灯,在夜风中,悠悠地打着转儿,又再次摇了摇头。
哥哥的事情,必定和母亲有关。
或许,母亲当年还亲自参与了这件事情。
她怕知道真相,更怕自己知道后,会有改变一些看法。
这种恐惧,是前所未有的。
等晏锦回了屋子后,阿水赶紧送了一些热水进来给晏锦敷面,又准备了一些消食的茶水和果盘,放在晏锦的身前。
晏锦挥手让阿水退下,自己却看着烛火发怔。
等解舒来的时候,晏锦却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她脸色有些发白,神色也是恍惚至极。
解舒挑眉,看着晏锦疲惫的神色,一时顿下脚步,没有开口。
“小姐这是怎么了?”过了良久,解舒才走进了屋子里,坐在晏锦的身前,“已经入了夜,还让婢女请我前来,莫非是想和我夜会?”
晏锦早已习惯解舒的脾性,他说话油嘴滑舌的时候,其实也无非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抬起头来,看着解舒道,“想托先生帮我查一件事情!”
“啧,我要的酬劳可不少!”解舒没有客气的从晏锦的面前,将装了枇杷的果盘拿了过来,“晏小姐付的起吗?”
晏锦盯着解舒,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已经剥好了枇杷,然后迅速的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解舒吃东西的时候极为讲究,动作和声音,都不会太大。
像是名门贵族出来的公子一般。
晏锦轻声地说,“解先生,你想要什么酬劳呢?”
“唔,这个可不好说!”解舒又剥了一颗枇杷,喃喃地说,“不如先说说,晏小姐想要让我帮什么忙吧!”
“我想让解先生替我查查,我哥哥是否还活着!”晏锦丝毫没有犹豫,“若是还活着,他又在那里!”
解舒闻言,神色里闪过一丝惊讶,他顿下手里的动作,“哥哥?什么哥哥?”
“在我之前,娘亲和爹爹还有一个孩子。”晏锦低声道,“想必先生也应该听说过,我哥哥晏煦的事情吧?”
当年,晏煦夭折的事情,没少让人吃惊。
毕竟谁都喜欢看热闹,更有人说晏煦小小的年纪既聪明又长的粉雕玉琢,像是个玉做的人一般。肯定是晏季常烧了高香,这辈子也估计就这么一个孩子了。
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甚至还有些恶毒的人,私下传言,其实晏煦不是晏季常的孩子。
晏家,那里有那么好的血统。
尽管,他们言语刻薄,一直都在中伤大虞氏的同时,却忘记了大虞氏容貌绝色,而晏家人的皮相也不差。
连晏锦和晏绮宁,当年都被人传言,不是双生胎,晏锦是虞家这边送来的孩子,是虞非的孩子……目的是想拿下晏家的东西。
毕竟,晏锦和晏绮宁外形不太相似,连眼睛也是颜色各异。
谣言传的很烈,导致有段时间,晏老太太看着她的时候,恨不得扣了她这对眼。
解舒一双眉拧成了一团,“他不是夭折了吗?”
“我大姑母今儿来找我了,她说我哥哥其实还活着!”晏锦笑的有些苦涩,“从前我便想过,现在没想到有了证据,却又害怕查下去!”
解舒将身子往后一仰,“小姐是担心,晏大人和太太会牵扯在里面吗?”
“我信他们,断然不会如此狠毒!”晏锦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解舒,“当时局势如何我猜不到,但是我能肯定,若是父亲和母亲能护住哥哥,绝对不会让他离开!他们的性子,我最清楚了!”
她的父亲和小虞氏,都从不是薄情之人。
无论何时,她也从未怀疑过他们,会做什么让人觉得胆战心惊的事情。
她信,一直都信。
此时的解舒倒是无奈的笑了笑,“大小姐你是聪明人,宅子里的凶恶和朝堂上的东西,其实都差不多!我奉劝大小姐,这些事情的真相,或许会让你失望很多,你还会查吗?”
“恩,要!”晏锦手腕微微颤抖,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既能活着,能知道的事情,便都知道吧!不想,再有什么遗憾了!”
人这一生,说长很长,说短其实也很短。
晏锦现在做的,无非是想自己在闭眼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也不被人隐瞒太多的东西。
真相再残酷,她也能撑过来。
其实,当年最残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
还有什么,能比那些事情,更让她觉得可怕的呢?
解舒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而是继续低头剥着枇杷,直到满满一果盘的枇杷都被他吃的干干净净后,他才说,“晏小姐总是喜欢为难人,我越是不想做的事情,你越是想让我帮你!晏小姐,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太难了!”
“若先生有心,这便不是难事!”晏锦对解舒倒是很有信心,“在西晏的事情,解先生便处理的很好!”
解舒的确很厉害,他几句言语,便挑拨的晏惠卿和薄如颜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信任。
薄如颜嫁入晏府后,晏惠卿便会成为了一个没用的棋子了。
晏家,除了明面的三叔,便再也没有人能给虞家造成任何威胁。
她一步步走到如今,费尽了的心思做的事情,终于是做成了。
“晏小姐抬举了!”解舒将最后一个枇杷放入嘴里,轻轻捂住唇,打了一个嗝,“这件事情,我得想想!”
晏锦抬起手,将面前装着荔枝的果盘,又推到了解舒的面前,“若解先生答应我这件事情,那么来日解先生若是想要复仇,我也可以帮你!不对,我应该称呼你为,萧予恒公子?”
494:昔日的痛
萧予恒……
解舒已经很久没有再听过这个名字了。
彷佛当年那场大火,烧掉的不止是整个萧家,而连带他的一切,也葬送在那场大火之中。
解舒的手颤抖的厉害,他想好好的掩盖自己的情绪,却依旧不能做到。
他的动作,有些失态。
过了许久,解舒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萧予恒?晏小姐这个罪名,可给我扣的不小!”
尽管谁都知道萧家没有造反,却依旧落得了满门中毒,又被烧毁的下场。
这里面的诡异太多,想必除了萧家人,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吗?”晏锦垂下眼眸,柔声地说,“我一直都信淮安王是无辜的。萧家的事情,也不是晋南王和宁王做的,他们那会没那么多空闲!”
当年,萧家满门凄惨而死,纪燕皇室查明的真相,无非是说,淮安王一族萧家会遇害,是因为他没有答应和宁王勾结,被宁王的余孽害死。
事实上是如何,谁也不知道。
不过结果,她却看的很清楚。
淮安王萧家一族全部败落了,而纪燕皇室也趁着这个机会,将宁王全家灭族。甚至还利用这个机会,颁发了二十年不再立新王的旨意。
对于纪燕皇室而言,这场造反虽然惊心动魄,但是沈家镇压及时,而薄家又护国有功,所以根本没有影响皇室内的任何人。反而是他们,接着这个机会,最后将所有的威胁,都清除的干干净净。
赫赫有名的三王,全部落得了灭族的下场。晋南王的造反,他是罪有应得,可淮安王何其无辜?
萧家满门,死的诡异。
晏锦想,这些诡异,其实无非是掌权之人的手段而已。
若淮安王唯一的子嗣还存活,又怎么不想复仇?
晏锦在知道了十三先生就是解舒后,便私下让人去查探过解舒的身世!但是奈何,这些年解舒一直在西域活动,在大燕的行动也少的可怜,她费尽了心思,也没有查出来解舒的事情。
直到,解舒说,他曾是江南人,又在元宵灯节那一日说要出去走走,看望故人。
元宵灯节那一日,是淮安王夫人佟氏的生辰,不是忌日。
当年淮安王的事情发生后,因为淮安王夫人的尸首根本不能好好的埋葬,所以远在京城里的佟氏一族,便为她在京外的道观里,立了一座衣冠冢。
当时,虞方问了下人,得知解舒也是去了京外。
这些,的确还不足以确认解舒的身份。
晏锦想起前世解舒对谢相的恨意,提起谢相时会变脸的神色,才敢将一切连在一起……
提出诛杀宁王一族的人,便是谢相。
那会众人皆以为谢相因为痛失了唯一的孩子,才会如此心狠手辣。
在晏锦看来,谢相的做法却是正确的。
宁王是参与了造反,所以必须诛之!对于谢相的手段,晏锦不想做任何评价。
因为,谢相的手段的确狠毒,却也震慑住了那些一直野心勃勃的人。
只是淮安王一族的事情,她却不知道所谓的真相。
“晏小姐说的什么,我不太明白!”解舒面色不悦地站了起来,“只是我奉劝小姐一句,昔日的三王中无论是哪一位,你都没有必要去查探,也没有必要去知道所谓的真相!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也和虞家沈家无关!凡是掌握权力,又很想要走进权利最中心的人,你以为那一个是干净的呢?无非,是罪恶大小的区别罢了!”
解舒的话,显然有些激动。
晏锦垂下眼眸,“我并非想冒犯先生,只是,解先生其实不必这样累!”
“累?晏小姐认为我过的累吗?不,我不累!”解舒一改往日风流的神色,眉眼里全是锐利,“往后,不要再和我提这个字!天色已晚,若是没别的事情,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晏小姐,今晚的事情,我不希望还有别的人会知道!”
解舒说完,便从屋内走了出去。
与其说是走出去,不如说是匆忙的逃了出去。
有些事情,对解舒而言,是心结。
就如晏锦当年,认为父亲的死,是自己害的一般。
那个时候,简直生不如死,活着的每一日都是折磨。
昔日,是解舒陪着她,一点点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走了出来。这些事情,她一直都记得。
人,应该学会感恩。
解舒易容帮了她,而且易容是是会减少寿命的。
她这一世,理应该帮解舒。
只是,解舒将自己封固的太牢,她想要帮,也是无从下手的。
晏锦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月色,一时无言。
彼时,解舒从晏锦的院子里几乎像是逃了出来似的,他脸色有些发白,一双细长的眼,此时里面装的全是恐慌。
他一直都知道晏锦聪明,也从未小看过她。只是解舒不知道,她居然能聪明成这样……
他揉了揉眉心,顿下了脚步,独自站在黑暗之中。
晏锦说,希望他不要这样累……是想帮他。
他方才的情绪太激动,说话的时候,似乎也太鲁莽没有顾虑会不会刺伤晏锦。
她是好意,而自己却显得……太冷漠,也太绝人于千里之外。
萧予恒……萧予恒……
解舒很久都没有再听过这个名字,原本也以为再也听不见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喃喃地说,“我要怎么走出来?”
解舒说完之后,整个人便蹲了下去。
回忆曾有多美好,那场大火带来的伤痛便有多深!每一日都折磨着他,每一日都让他睡不安稳。
解舒在夜色里蹲了很久,最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是说话太重了。
晏锦待他,一直很好。
凡是她给虞方的东西,他也有。有时候虞方没有的珍贵东西,他还是有。
只是,她似乎太清楚自己的内心在想什么,他在她面前,总是太赤裸。
解舒扶着一边的树木,缓缓地站了起来,又朝着晏锦的院子走去。
他得跟晏锦说一声对不住。
结果,他刚走到门外,脚又像是被什么很重的东西拖住了一般。
解舒咬了咬下唇,想了许久之后,转身又朝着虞方的院子方向走去……
495:表哥
虞方刚褪了外衣,正准备入睡的时候,屋门便被人从外被推开了。
他在内室,随意拿了一件衣衫披在身上,掌着灯便走了出去。
只见解舒站在昏暗的光线里,一脸疲惫,神色也有些倦怠。
似乎,是遇见了什么让他为难的事情。
“解先生这么晚了你还没歇下吗?”虞方早已习惯了解舒的做事风格,但是却依旧意外,解舒今儿的神态和动作,“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解舒虽然油嘴滑舌,却很少不尊重人。
和他交谈过的女子,都表示解舒人很好。
甚至,还有人想要和解舒私奔……
他从容不迫,笑起的时候痞痞的,勾人心弦。
连虞方身边的小丫鬟,有时在看见解舒的时候,一双眼睛几乎都要冒出光来。
今夜,一向懂礼的解舒却没有让人来禀告,而是自己擅自推开门走了进来。
可见心情真的很糟糕。
解舒坐在虞方的对面,半响后才问,“有酒吗?”
“酒?”虞方拢了拢外衫,看着解舒说,“解先生,你的身体……”
解舒的身体,是不适合饮酒的。
他的身子,其实比虞方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解舒太会伪装,所以没有人能猜到,他其实是个身体虚弱的病人。解舒咳的难受的时候,却依旧可以和人谈笑风生,这是他做不到的。
解舒拧着眉头,“让我喝点酒吧,我不知道去哪里了!”
私下,解舒和虞方的关系很好。
连沈苍苍的事情,解舒也会帮虞方出谋划策。
虞方自己是个不擅长说情话的人,所以也曾问过解舒,要怎么做,才会博得沈苍苍喜欢。
结果,解舒闻言只是指着铜镜说,去,照照镜子,给自己点信心。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就站她对面,她就很喜欢你了。
虞方:……
这会,解舒的神色的确不好,虞方无奈之下只好披着单薄的外衣,去了屋外吩咐小丫鬟送一些清淡的竹叶青进来。
虞家的果酒其实不少,但是果酒太容易醉人,他怕解舒会喝的太多,然后出事。
如今的解舒,喝一些竹叶青最好。
小丫鬟虽然惊讶虞方的吩咐,但是还是很快的将竹叶青从小厨房里取来,随便还送来了几个下酒的小菜。
酒一拿进来,解舒便接了过来。
他给自己满满地斟了一杯,接连喝下三杯后,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直到第四杯又倒好后,虞方才阻了他的动作,“解先生小心身子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触景伤情,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我的妹妹和家人!“解舒这次只是握着青花瓷酒杯,笑的苦涩,“只是他们都不在了!”
虞方闻言,有些惊讶。
他实在笨拙,这个时候竟不知道怎么安慰解舒。
他虽没有嫡亲妹妹,却有晏锦和晏绮宁两个表妹,现在还多了一个表弟。
过了许久,虞方才干憋憋地说了一句,“先生节哀!”
“早就习惯了,只是不知怎么会突然想起他们!你呢,你有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人吗?”解舒抬起酒杯,在问完之后,才露出好笑的神色,“我真的是,白问这个问题了,你怎么会有……”
“有的!”虞方打断了解舒的话,“我是感觉,有的!后来,也曾问起过父亲,父亲说,我曾和姨母家的表哥一起小住过一些日子!”
解舒闻言,好奇地问道,“姨母?”
“我祖母年轻的时候,曾有一个结拜姐妹,这个姐妹和祖母姓氏一样,处事来往也很让祖母喜欢。”虞方喃喃地说,“后来,祖母和她结拜了,还曾想成为儿女亲家!只是,她生下的是女儿,而我祖母也生下了二姑母,所以……没成。”
解舒倒是从虞非的嘴里,听过这个所谓表姐的事情。
据说,这个覃家小姐,长的很好,容貌也很出众,跟昔日的大虞氏有几分相似。
唯一不好的,便是她的脸上有一些痕迹。
昔日,小虞氏曾有一只烈性难驯的猫,差点抓伤了虞非,奈何小虞氏心软,又不舍得丢弃,便被覃云拿了过去。后来,这只猫抓伤了覃云,在她脸上留了痕迹。
小虞氏很内疚。
而覃云却一点也不在乎,她对小虞氏说,“没事,不过是伤了一点而已,你表姐我貌美如花,这点伤疤并不会影响我的容貌。”
她说的轻松,可右眼下的疤痕,到如今都能清楚的看见。
覃云的性子随和,做事也是随意。
后来,覃云尚未成亲,便有了孩子!这在大燕朝是十分忌讳的事情,覃家吓的六神无主,又不能擅自将覃云沉塘,最后只好无奈的搬家,一家人搬去了关外,等覃云生下孩子后,依旧不敢回来。
外人问起的时候,众人便说覃云已经成亲了,丈夫没了而已。
虽然漏洞百出,但是覃家经商多年,有些事情的确可以很快的抹平。
覃云的儿子覃隽,和虞方年纪差不多大,连外貌也有几分相似。
两个人站在一起,倒像是双生子一般。
虞方想到这里,不仅笑了笑,“我虽然记忆不全,可我总记得,有个和我相似的孩子一起长大。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了……他没了之后,我便来了虞家!从前的事情,我有些记不太清了,只是他我却记得……他很喜欢大白!”
虞方说的肯定,却让解舒不仅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虞方。
“和你差不多的孩子?”解舒笑了笑,“虞家的孩子,长的花容月貌已经很稀罕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个!”
解舒明显在和虞方说笑,虞方也笑着接了一句,“不是覃隽,而是其他人。我总觉得和我一起生活的人,不是他,当然也不是虞家的孩子。而且,覃隽也没有虞家的血脉,他是我表哥!唔,只大我几个月的表哥!”
解舒闻言,眯了眯眼。
他狭长的眼,在烛火下显得十分的黝黑。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地说,“虞方,不知你听说过没有,你大姑母其实还有个孩子……是个男孩,按理,你也应该叫他一声表哥!”
虞方闻言,手里握住的酒杯,瞬间落地。
496:哥哥
酒杯落地摔碎后,发出刺耳的声音。
屋外的小丫鬟听见屋内的动静,立即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手滑了而已!”虞方垂下眼眸,掩盖了自己的情绪,“你不用进来!”
晏煦的事情,虞方当然是知道的。
只是,虞家人很少提起晏煦,这个名字在他们眼里,似乎也是忌讳。
私下,虞方更是顾及亲人们的感受,连同晏锦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
他大晏锦几岁,所以知道晏煦的事情,也比晏锦略多一些。
据说,晏煦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只是天不垂怜,早早的夭折了而已。
当真是可惜。
若是当年晏煦没有夭折,或许他的大姑母也不会强行有孕,甚至更不会明知会难产,还要执意生下晏锦和晏绮宁,最后落得了香消玉殒的结果。
如今,虞方在听闻晏煦的名字时,多少有些失态。
解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惊讶地说,“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虞方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是素素和你提起了他吗?”
“恩!”解舒没有隐瞒,而是继续看着虞方,苦笑,“一个和你生活过一段日子的人,你哪怕失忆了都还记得他的存在。而晏煦是大小姐的嫡亲哥哥,她又怎么可能不会去想?毕竟,血浓于水!”
虞方微微颔首,“先生说的是!先生,你以前是怎么陪你的妹妹的呢?”
虞方的话,让解舒不仅微微一愣。
他闭上眼,良久后才道,“我妹妹调皮,喜欢看我折纸,每次她生气,我都会折了小东西送她。她再怎么生气,在收下我的东西后,也会不再和我计较。只是,她……”
解舒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纵使我现在折纸再好,她却看不到了!”
虞方没有说话,而是擅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地啜了一口。
酒香清洌,只是小小的一口,入腹之后便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
虞方很少会饮酒,其一是因为他的身子不适合饮酒,其二他也不相信酒能解千愁。
逃避不是办法,该面对的总是要对面的。
晏锦很懂事,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晏煦。
虞方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晏锦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晏煦。
解舒又拿起酒杯饮酒,而虞方也没有问下去。
过了许久,虞方才说了一句,“解先生,你也教教我吧,我想学折纸!”
“你学这个做什么?”解舒有些好笑的看着虞方,“郡主又为难你了?”
“苍苍很懂事,也很乖巧,怎么会为难我?”虞方不喜人说沈苍苍的不是,连解舒也不行,“我只是想学而已!”
这句话虞方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解舒却差点笑出了声。
沈苍苍那个脾气,又直接又暴躁,居然还有人说她乖巧懂事,这话也只有好脾气的虞方才能说出来了!不得不说,沉醉在感情里的人,都是如此的盲目。
解舒摆了摆手,笑着道,“好好好,我不说她!今儿我也是一醉解千愁,来,我现在就教你!”
解舒的收艺很巧,他折纸的时候,手灵活的不像是个男子。
虞方学的困难,等解舒醉的晕过去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学会了几个简单的东西。
虞方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的指,一时无言。
这双手不算难看,平日里也很灵活,为何学折纸却如此的困难。
……
彼时,晏锦已经睡下了,只是一直睁开眼,看着帐子。
屋内的墙角,放着一盏八角宫灯,周围也不会太过于黑暗。
突然,屋门被外被推开,一个人脚步蹒跚的走了进来,连一直守在屋外的小丫鬟,都没有被他惊动。
晏锦只觉不好,立即从床榻上坐起,想要唤人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的身影,她很熟悉。
屋内的光线很暗,她只能看见虞方捏着衣摆,似乎捧着很多东西。
虞方眉目如画,一张俊美的容颜,此时更是放松,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他一双眼紧紧的闭着。
虞方的脚步很轻,若不是他进了屋子,晏锦根本不会发现他的到来。
晏锦从前便听说过,虞方有心病,所以夜游症一直未曾治愈。从前,还吓到了府邸里的小丫鬟,甚至有人说虞方是疯子……
夜游症最怕的便是有人在梦中唤醒病人,从而病人会被活活的吓出毛病。
晏锦不动声色,看着虞方将衣摆里装着的东西,放在离她床头很近的小桌上。
此时,因为距离很近,晏锦终于看清楚了虞方送来的东西。
那是一些折的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有老虎、风车、蛤蟆等等。这些小动物,都是用纸折起来的,而且虞方的手艺不好,所以东西看起来也有些奇怪。
他将东西放下后,才理了理衣摆,又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虞方虽然全程都闭着眼,可他的动作,竟比白日里灵活不少。
晏锦记得,白日里的虞方,经常走着走着,就会摔倒。
晏锦挑开纱帐,看着虞方的背影一时怔住……
她并未唤人进来,也知道虞方会安安稳稳的回去。
晏锦起身,拿起小桌上的折纸,一时有些哽咽。
她记得十三先生曾说过,他当年惹自己的妹妹生气了,便折一些小东西送给妹妹。无论妹妹多么生气,都会在得到了这个东西后,对他展开笑颜。
每次十三先生说完,都会折一些小动物送给晏锦,希望她开心一些。
此时,晏锦看着满满一桌的小东西,眼眶微红。
虞方怕是担心她,所以才会做这些事情,连梦里都要将小东西送过来。
夜游症病人,在夜里做的事情,是白日里不敢做的……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晏锦将折纸放回去后,看着屋外的天色已经微亮。
过了一会,天色渐明,晏锦才唤了香复进屋。
香复在看见小桌上的折纸后,也有些惊讶!而晏锦只是吩咐香复找个箱子,将这些折纸放起来,好好的保管。
香复领了命,又亲自替晏锦梳理发髻。
晏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半响后才对香复说,“等我用完早膳,你去后院将春桃找来!说我有些事情,想要好好的问她!”
有些事情,的确不宜打草惊蛇。
可有些事情,却是要杀鸡儆猴。
497:兵不厌诈
或许从她和父亲还有母亲一起搬来虞家开始,便有人一直在暗处默默地盯着虞家。
对于她们的一举一动,更是了如指掌。
如今想来,的确太过于的恐怖了。
晏锦知道,自己在短暂的时间内,不能将三叔布置的暗棋全部找出来,那么起码也该让这些暗棋明白。
在虞家,不是人人都和她外祖母一般仁慈。
手段残忍却也可以震慑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春桃被带来的时候,晏锦正在练字,她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春桃,是而轻声地问了一句,“说吧,你是谁的人!”
“小姐,你冤枉奴婢了!”春桃紧紧地咬着下唇,半响后才道,“是小姐见了不该见的人,又不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告诉了轻寒姐姐,自己看见的事情而已!”
晏锦闻言,动作依旧如常,“嬷嬷们有没有告诉你,主子永远不会错?”
晏锦说完之后,阿水便走上前去,狠狠地给了春桃一个耳光。
今日,香复去找春桃的时候,后院里不少下人都看见了,春桃那会有些急着问香复,为何大小姐会找她!香复只是冷冷地说,没什么事,只是找春桃说会话。
春桃知道自己是要倒霉了,却没想到,平日总是笑吟吟的晏锦,只是因为她说错了一句话,便吩咐了人掌她的嘴。
阿水的力气不小,她打了一巴掌后,春桃口里便多了几分血腥的气息,头更是有些晕。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春桃赶紧跟晏锦磕头,“奴婢再也不敢说小姐的不是了!”
晏锦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抬起眼来看了看春桃,“我这个人,只喜欢给人三次机会!这是第二次,你说你知道错了……可我看来,你却依旧是不知道错在那里!说我不是的人,我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我又何必找你的麻烦。春桃,好好想想,最后一次机会了,若你说错的话……”
晏锦没有说下去,而春桃又怎么不明白晏锦想要说什么。
春桃哑然,翕了翕唇角,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话。
晏锦的神色,让她看的出来,晏锦不是在说笑。
虞家的人性子都温和……不过也只是表面。
尤其是晏锦……
春桃想了许久,都没有开口。
“你不愿意讲,倒是忠心!”晏锦将字写好后,对身边站着的阿水说,“去将昨儿郡主送来的箱子取来!”
阿水领命,转身就走去屋外。
过了一会,她独自一人,抱着一个大大木箱从屋外走了进来。
这个箱子外是涂了黑漆,看着有些阴森森的。
若是换成其他小丫鬟来做这件事情,必定要三个人,才能抬的起这个箱子。
阿水将木箱放在春桃面前,又退回了晏锦身边。
“明惠郡主送了我一些听话的蛇,若你不愿意出卖你的主子,我也不为难你!”晏锦语气和缓,“你将手放进去一刻,我便不再问你,如何?”
晏锦说的云淡风气,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如何的嗜血和可怕。
春桃不怕死,却怕被人如此折磨。
沈家那位郡主,饲养了多少毒蛇,她早有耳闻。沈苍苍和晏锦交好,会送些毒蛇给晏锦赏玩,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晏锦说的轻松,可实际上……却是在为难她。
春桃神色有些慌乱,“小姐,奴婢,奴婢……”
“想好了再回答我!”晏锦将狼毫笔搁置好后,才拿起放在一边的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我说了,事不过三!”
春桃的额头上布满了汗,也不知是天气太炎热,还是她自己做贼心虚。
过了许久,晏锦打了一个哈欠后,阿水才开口,“春桃,你可想好了,小姐等会要歇下了!”
“奴婢……”春桃紧紧地咬住下唇,“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
晏锦没有说话,阿水却直接走了过去,紧紧的握住春桃的手,准备打开箱子丢她进去。
阿水的力气很大,春桃根本挣脱不开。
眼看,阿水就要打开箱子了,她吓的哭了出来,“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被毒蛇撕咬的滋味,太过于可怕了。
春桃今儿一早,还听人说,庄子上有个人曾掉进蛇窝里,最后再也没有出来了。
他说的可怕,春桃也吓的浑身是汗。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被人一直折磨。
晏锦笑着说,“我说过,事不过三,如今你想说,我却是不想听了!”
“小姐,求求你了,饶了我吧……我还知道虞家还有和我一样的人,他们都是安插的眼线!”春桃对晏锦磕头,“求求你了,饶了我吧!”
晏锦轻轻地“哦”了一声,似乎在考虑春桃的话。
而这个时候,阿水放开了春桃的手,不经意的碰了碰木箱子后,春桃吓的又道,“前几日顾家七太太,也是我领了命放进来的!小姐,我是被猪油蒙了心,你就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春桃哭的厉害,整个人瘫软了身子。
她害怕……
很害怕。
晏锦松了口,让春桃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如她所料,春桃是她三叔的人,其实若不是时间急迫,春桃也根本不会被送来虞府来!春桃明显是个贪生怕死,又懦弱的小姑娘,来了虞家也不过是一个很浅的暗线……她供出来的人,在虞府里足足有十来个,其中一位还是小虞氏身边的婢女。
晏三爷不愧是薄相看中的人,他的处事及时,竟连虞家不少人都被他欺瞒了过去。
等春桃回答完毕后,晏锦依旧让人杖打了春桃三十大板,然后又吩咐了人,送了春桃去衙门。
春桃知道之后,一直哀求晏锦救救她,说她自己根本不想死。
晏锦看着脚下跪着的春桃说,轻声地说,“我说过,事不过三。我听完你说了一切,不代表我会救你……”
春桃傻了眼,她看着晏锦,疼的大吼,“你……无耻!”
“无耻?”晏锦摇头,淡淡地说,“这叫兵不厌诈!”
498:送礼
说起处事无赖,她和沈砚山比起来,完全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且,她之前说愿意给春桃生路,那也是得春桃自己把握好时机,在三次回答之内老老实实的回答她的问题。
然而最后,春桃没有在三次内回答清楚,还打算继续敷衍她。
她这样做,也算是言出必行了。
春桃瞪圆了眼看着晏锦,她都不知道晏锦是如何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些话的。
太无赖了……
春桃心头一急,气的浑身哆嗦,最后更是晕了过去。
晏锦看着春桃的样子,喃喃地说,“这承受能力,真是不行!”
“小姐!”阿水在一边劝道,“你别生气!”
晏锦笑了起来,看着阿水认真地说,“我没什么好生气的,我又不是金子,不指望任何人都觉得我好!而且……你看,现在站着的人是我,而躺下的,是她!”
有些事情,若事事都要计较别人的看法,那她不得活活的累死。
自己的生活,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
毕竟,自己的一生是活给自己看的,而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又何必按照外人的言语里的轨迹生活?
阿水有些听不懂晏锦的意思,半响后才问晏锦,“小姐,春桃怎么处置?”
“送出去吧,不要伤她性命,要让她活着!”晏锦略微沉吟了一会,又添了一句,“若其他人看见了,便让他们都看着!”
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是该让人好好看看她的下场。
晏锦不要春桃的性命,是知道三叔不会放过春桃。
三叔的手段,可就没她这么仁慈了。
阿水领了命,吩咐了站在屋外的小丫鬟,将春桃丢了出去后,又转身看着屋内的箱子,露出疑惑的神色。
“将箱子放回库房里吧!”晏锦抬起头,笑的淡然,“不过是一箱子折纸,居然能吓成这样!”
阿水:“……”
其实这个箱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蛇,不过是虞方送她的折纸。
而且沈苍苍在和虞方相认后,她那一院子的毒蛇就都被送走了,如今留在沈苍苍身边的,只有大白!沈苍苍知道虞方喜欢兔子,还特意跟着重大夫一起,学着养小兔子!现在的沈家梨院里,估计能看见的不再是什么毒蛇,而是满园的小兔子了。
沈苍苍对虞方用心,而虞方对沈苍苍也不差。
沈苍苍身子会恢复的如此快,一是因为她没有心病了,二是因为虞方每日都会吩咐下人送去对沈苍苍恢复有用的药材过去。虞老太爷给虞方的东西,虞方一直不舍得用,觉得太奢侈,如今却全都给了沈苍苍。
若说虞方心里没沈苍苍,谁又会信呢?
晏锦抬起头,看了看屋外此时烈日炎炎,便和阿水又说了一会话,便回屋歇下了。
她如今,也是越来越贪睡。
炎热的夏季,依旧没能阻止她的睡意。
起初,小虞氏还觉得奇怪,吩咐了刘大夫给晏锦扶脉。结果,刘大夫说晏锦身子很好,喜欢睡大概也是真的有些疲惫,无碍的。
刘大夫说了几次,小虞氏才放了心。
或许是因为晏锦睡的比其他人多,所以她醒着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清澈极了,宛如雪中的琉璃一般。
等晏锦再醒来的时候,香复站在一边给她打扇,神色里露出几分担忧。
晏锦睡眼朦胧,瞧着香复轻声地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醒了?”香复逃避了晏锦的话,而是赶紧扶起晏锦,又想了想,“你今儿醒的早!”
晏锦打了一个哈欠,虽然诧异香复没有答话,却依旧没有多问。她揉了揉眼说,“约摸是睡的太多了!”
此时,正是一日最炎热的时候,屋外的蝉鸣之声,有些刺耳。
晏锦虽不在乎这些,却怕蝉鸣声,影响小虞氏和幼弟的睡眠。
她又吩咐香复,派人去小虞氏和晏宥的院子里,将这些蝉黏走!
香复领了命出去,等香复再回来的时候,晏锦已经起身喝了一杯茶水。
今年的夏日,着实太热了。
屋内放着冰块,却依旧抵挡不住夏日的炎炎热气。
晏锦想着晏宥年纪小,又不适合用冰,毕竟冰化了之后,屋子里湿气重,湿漉漉的!他年纪太小,会扛不住这样的气息。
唯一能做的,便是重新换一间屋子。
她一边盘算着,新宅里哪一间屋子适合晏宥,又想着晚膳是否要和母亲一起用……
等晏锦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又看见香复心事重重的样子。
平日里的香复,大多很克制,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香复说话不会婉转,也不过是担心她。
晏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吗?”
“小姐!”香复立即清醒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儿太后身边的京公公带了几个人过来,说是送东西给太太!”
“京公公?”晏锦挑眉,有些不解地说,“他送什么东西了?”
香复摇头,“奴婢不知道,而且窦妈妈也没有来找小姐……奴婢想,这东西约摸是送给太太的!所以……”
薄太后会送东西给她母亲?
晏锦心里是不太相信的。
她琢磨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需要京公公亲自来一趟虞府,这又是在告诉外人什么消息?
晏锦又饮了一杯水,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香复说,“你又瞧见了和你哥哥一样的人了?”
“小姐……”香复惊的目瞪口呆,她怔怔地,半响都没说出话来。良久,香复垂下眼眸,有些不甘地说,“恩!奴婢又瞧见了!不过,只是背影!”
“我帮你查过!”晏锦将杯子放好后,又说,“只是没什么痕迹,不过今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方便许多。来虞府的人必定不足百人,比从前大海捞针,方便了很多!小雅你放心,你的事,我一直都记得!”
香复闻言,一双眼红的厉害,“小姐,奴婢给你添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晏锦看着香复又笑了笑,“好了,你别多想了!你去告诉母亲,等会我会陪她一起用晚膳!”
她得去问问,薄太后送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499:帖子
薄家如今,来者不善。
防人之心不可无。
等香复离开后,晏锦才皱着眉头,想香复的话。
若香复的哥哥真的还活着,那么他为何会出现在东厂之中……
明明两个地方,相距的很远。
晏锦听香复提起她的哥哥郭云清时,说他虽然不似郭家人那般喜欢研究风水玄学,但是他模仿一些人的声音,惟妙惟肖。
在方圆百里,他的口技都是赫赫有名的。
晏锦想起程老将军,也会口技。
而且,程老将军模仿沈砚山说话的时候,声音的确和沈砚山如出一辙。
若是那会他连说话的口气都相似,而晏锦在没看见程老将军的容颜时,怕是会相信那个人就是沈砚山。
口技这种东西,若是学的好,当真是很能糊弄人。
她想了许久,又吩咐了阿哒去找惊蛰过来,让惊蛰去查今日来虞家的那些人。
惊蛰也略会口技,虽不精湛,但是好歹对这行也略懂一些。
他来查这件事情,自然比旁人更擅长一些!而且,对于惊蛰,晏锦也十分的放心。
惊蛰和晏谷殊有着一样的目的……
前几日晏谷殊被她救了出来,暂时安置在郊外。
如今的晏谷殊不仅容颜尽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何氏瞧了之后,哭的厉害……晏谷殊用手比划,安慰何氏,又告诉晏锦,他要活着。
他要活着,亲自看着晏家败落,看着晏三爷生不如死。
恨一个人的怨,当真可以坚持很久很久。
晏谷殊对晏三爷的恨,便是如此。
晏锦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没有再多想下去。
等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后,晏锦才去了小虞氏的院子里陪小虞氏用晚膳。
今儿凑巧的是她父亲也没有在,据说还在工部里忙,没有归家。
小虞氏和晏锦用完晚膳后,才开了口,“我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今儿太后娘娘让京公公送来的是你三叔成亲的帖子!她的意思,是让我们家去赴宴!”
“赴宴?”晏锦挑眉,“不是要入了冬才成亲吗?”
“提前了!”小虞氏站了起来,将帖子递到晏锦的手里,“就在三日后,所以帖子都是最近才发出来的!”
晏锦从小虞氏的手里,接过帖子,一脸的惊讶。
她记得前段日子,沈苍苍还和她说,薄家决定将薄如颜的亲事定在冬日,毕竟薄如颜的身子还未恢复,不能带着病出嫁!其实说起来,薄家多少觉得晦气,晏老太爷和晏家三太太一起去世,这种晦气的事情,薄家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想如此急着操办这门亲事。
如今的晏家,再也不是昔日的清平侯府了。
它不过只是晏家三房的宅子。
晏锦看着帖子上的日子,微微蹙眉,“是不是太急了!”
“我也不知道你三叔是怎么想的!如玉她啊……”小虞氏皱眉,她起初在听闻舒氏的死讯时,多少有些震惊。
在她的记忆里,舒氏一直是个温顺又柔和的人。
当年大虞氏还在的时候,舒氏还亲自煮茶给她们喝,一举一动皆是从容不迫优雅至极。
只是后来,舒氏嫁入晏府后,笑容也越来越少。
甚至有一次,她派人给舒氏送了些药材后,舒氏亲自来东院感谢她,还对她说,“长嫂,破费了!”
那时的舒氏,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明明从前是那样温婉似水的女子,如今嫁入晏府不过短短几年,就变的有些沧桑了。
鬓发间,都有了一些银丝。
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苍老到如此?
小虞氏提起舒氏,便觉得可惜,“舒家如今怎么样了?”
“搬走了!”晏锦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舒家曾想过要带走三婶的尸首,但是三叔不愿意……到了最后,也就带走了几件衣裳!”
对于舒家而言,舒氏的确是个好孩子。
当年舒家败落后,曾差点遭受灭门之祸,是晏三爷看在舒氏的面上,想了办法救了舒家!或许,那个时候的舒氏对晏三爷的感情,也逐渐有些迷茫了,但是为了报恩,她选择了出嫁。
其实,晏锦不知道,她的三婶到后来有没有知道。
舒家当年差点遭受灭门之祸,也不过是个阴谋。
薄相配合晏三爷的一个阴谋。
晏三爷想要得舒氏更想要得到舒家,所以薄家给了舒家压力,让舒家以为自己满族难逃一劫。
晏三爷出现后,救了他们,当然之后也顺理成章的娶了舒氏。
其实,晏三爷所谓的爱,说起来也不过是可怕的占有欲。
他从不喜欢舒氏……他喜欢的都是权利。
晏三爷得到了舒氏,也暗中让舒家帮了他不少忙。舒氏几个年幼的弟弟,都在帮晏三爷做事的时候,受伤去世。
也难怪,舒氏最后会扛不住。
舒氏死了之后,晏三爷的确想继续利用舒家。
只是舒家宁愿灭族,也不愿意被继续掌控。私下沈砚山插了一手,让舒家安然无恙的退出了京城。
晏三爷失了舒家的帮助,自然就想利用平阳的顾家了。
也难怪她的大姑母会反抗,毕竟晏三爷想要的,不止是顾家的家产,更是顾家家族所有人的性命。
小虞氏等了许久,才开口,“其实这样对如玉也好,她如今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有鹤哥儿陪着……唉,你三叔的亲事,我是不想去的!”
晏锦的父亲忙于公务,自然抽不开身。
小虞氏虽然出了月子,但是此时身子却依旧虚弱,不能出门走动。
晏锦知道,薄太后送这个帖子来,其实也不是打算让她的父亲或者母亲去参加这场喜宴。薄太后希望去的人,其实是她。
薄如颜当天会制造什么热闹,晏锦不太知晓。
但是,必定是一场不小的热闹。
或许,还会再次对她下手。
但是,薄太后的懿旨,谁都不能违抗,她和母亲,总是要去一个人的。
晏锦想了想,才对小虞氏道,“小宥怕热,乳娘说他一直没歇息好!天气炎热,也不方便带着他去赴宴!不如这样,我替母亲去晏府吧,母亲在家里陪着宥哥儿!”
500:派人
晏锦话音刚落,小虞氏便急着打断了她的话,“不行!”
薄如颜和晏锦的事情,小虞氏是十分清楚的,如今薄如颜成亲,而且还是在晏府,又怎么能让晏锦前去?
小虞氏说的果决,丝毫不给晏锦反驳的余地。
晏锦翕了翕唇角,话还未说出口,屋外便响起了窦妈妈的敲门声,“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小虞氏赶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急着走了出去,看着窦妈妈说,“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惊慌?”
“五少爷高热一直不退……”窦妈妈急的眼眶都红了,“太太,你过去瞧瞧吧!”
小虞氏闻言,急匆匆地朝着晏宥的院子走去。
此时,虞老太爷和刘大夫也赶到了,刘大夫扶脉之后,只说是不能将冰块放在院子里了,风将湿气吹进屋子里,晏宥便病了。
孩子太小,受不了这些湿气。
其实从一开始,下人们便知道晏宥太小,不能承受湿气。
所以,只是将装了冰块的大缸放在院子里,希望这样能让周围的气息不再炎热。
只是,她们忘记了晏宥屋子里的窗户和门,一直都是敞开的,夏日里的风将湿气吹进屋子里,晏宥便受了寒气。
好在,只是小小的风寒,并无大碍。
唯一麻烦的,便是晏宥太过于年幼,这些药物根本很难让他喝进去。
而且晏宥又喜欢小虞氏,时刻离不得人。
晏锦见母亲神色疲惫,又劝道,“宥哥儿病了,母亲就在家里陪着他吧,至于晏府那边,我去便好!”
“不行!”小虞氏依旧果断的拒绝了晏锦,“你去做什么!”
晏锦扶住小虞氏的胳膊,“母亲的担心,我都知道。只是,我总不能躲三叔和十二小姐一辈子吧?来日,总是要见的!”
薄如颜想要见她,有的是机会。
晏锦躲的了一时,难道还能躲一辈子?
其次,晏锦无愧于心,为何又要一直躲着薄如颜?反而像是她心里有鬼一般。
“母亲,那日喜宴会去很多人,不止是女儿一人去,而且,十二小姐是新人,不能出来随意走动!”晏锦继续安慰小虞氏,“母亲无需担心我,如今小五这边离不了母亲,若是母亲替我去赴宴,而让小五病着!我这个做长姐的,会不安的!”
晏宥在晏家是排行第五,偶尔晏锦也会称他为小五。
小虞氏依旧有些犹豫,“可是,你三叔……”
“我知他心里想什么,母亲你别担心我!”晏锦看着小虞氏,十分认真地说,“堂姐也会去,我让她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你堂姐和你一样,遇见事也没办法。你们一起我也不放心!”小虞氏终于松了口,她想了想才道,“你让解先生陪着你,还有阿哒和阿水,你都带上!”
晏锦笑眯了眼,“母亲说的是,我都带着。”
小虞氏知道晏锦的脾气,一旦晏锦下定决心的事情,她怎么阻止,晏锦也是不会松口的。
而且,如今晏锦大了,她也不能事事都护着晏锦。虽说沈家的人很好,可毕竟沈家是个大家族,亲戚也不少,晏锦来日想要在沈家站稳脚跟,也得靠她自己一个人。
小虞氏明白,自己照顾不了眼晏锦一辈子。
得历练晏锦……
小虞氏选择了妥协,但是心里却依旧担心。
晏家这场喜宴,她是反感的,但是碍于薄太后亲自派人送来了帖子,她不得不让人去。
不过,让小虞氏意外的是,她今日第一次看清了那位京公公。
和传言里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位京公公长的极好,眉目间带着几分妖媚,却又不显得女气。他说话的时候,斯斯文文的,压根不像是一个太监。
这样的容貌,当真是可惜了。
晏锦陪了母亲一会后,父亲便从外赶了回来。
父亲穿着官服,连衣衫也未来得及换下,他一脸焦急的推开门走了进来,“宥儿怎么样了?”
晏季常这几日一直在工部忙碌,眼下的青痕浓的像是被墨点上去一般。平日里井井有条的他,此时看起来竟憔悴的像是枯黄的叶。
小虞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声解释,“宥儿高热退下了!大爷,你怎么回来了?”
“吉祥说宥儿病了,我得回来看看才安心!”晏季常走到晏宥身边,本想伸出手抚摸晏宥柔嫩的面颊,又怕自己的动作不够轻柔,会惊醒刚刚入眠的孩子。
晏锦见父亲来了,便起身和母亲告辞,慢慢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等晏锦退下后,小虞氏又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晏季常。
她担忧地说,“我怕素素去晏府,会出事,她……还那么小!”
“她啊,不小了!”晏季常拉着小虞氏坐下,安慰道,“素素说的没错,宥儿不能离开你,你得在府里照顾他!至于素素那边,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
“我怎么会不担心,我是看着素素长大的,她跟小宥一般大的时候,便在我身边了!”小虞氏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心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晏三爷在的一日,她便一日不安心。
明明知道他们不安好心,却依旧要将表面上的面子做足了。不然,她怕给晏季常落了一个不好的名声。
有些事情,她虽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但是却要为晏季常着想。
“快了!”晏季常想了想,才对小虞氏说,“素素很聪明,不会有事的!你啊,瞧着又瘦了……也多想想自己!”
晏季常一再保证会好好派人照顾晏锦,小虞氏听着便也相信了。
其实,小虞氏一直都没想到到底是谁,能让晏季常如此的放心。
不止小虞氏猜不透晏季常的心思,连晏锦都不知道父亲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三日后,她带着解舒上了马车的时,解舒的眉眼里却全是困倦。
解舒困的厉害,一直打着哈欠。
晏锦不好打扰解舒休息,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等马车缓缓地停在晏府外时,马车外传来的,却是晏锦最熟悉的声音。
他唤她,“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