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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总小悟     锦谋txt下载     锦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29:恶毒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晏家上下皆知,晏季常是读书人,性子儒雅又温和,很少会对谁发脾气。

    但是,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又何况是晏季常。

    晏绮宁听着父亲冰冷的声音,知道父亲是生气了。

    生了大气。

    尽管平日里,父亲待她和长姐晏锦极为的宽容,可今儿不知为何,她却有些害怕。

    “爹……我……”晏绮宁本想解释,可在这个时候,却看到晏季常身边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少女站着姿势有些怪异,似乎根本站不稳身子,还要身边的下人搀扶着。

    但是那双细长的眉下,有一对清澈如海水眸子,十分的撩人。

    晏绮宁仔细的瞧了瞧,才发现那位行色匆匆的人,居然是她的长姐晏锦。

    顿时,晏绮宁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冲了上去,抱住晏锦的胳膊,便红了眼眶,“长姐……我怕……”

    晏锦的腿伤本就未痊愈,这会不过是被人下人搀扶着,身子勉勉强强能站稳。结果,晏绮宁这么一扑上来,用的力气太大,撞的晏锦摇摇晃晃,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眼看两个人就要跌落在地,晏季常瞧见了,赶紧将晏绮宁推开一些,急着道,“退后一些。”

    晏绮宁被推开之后,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父亲,居然推开她。

    只见,晏季常伸出手扶稳了晏锦,声音却已不似刚才那般和缓,“小心一些。”

    说完,晏季常放开手,又对春卉吩咐道,“将小姐扶稳一些,切勿摔着。”

    晏锦养了一些日子,腿部的骨头早已愈合,适当的下地行走可以活血化瘀,对她腿脚恢复也是十分有益的。

    只是晏季常觉得屋外太寒冷,怕冻坏了晏锦,略有些担心。

    晏锦浅浅一笑,对晏季常道,“爹爹,无碍的。您快进屋吧,屋外太冻了。”

    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处处可见摔碎的瓷器。跪在晏绮宁面前的窦妈妈捂住额头,血液却依旧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晏季常对待晏绮宁虽然宽容,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是忍不住面色一暗。

    平日里乖巧的二女儿,下手居然如此的重。

    春卉扶着晏锦,而晏锦的眼神早就放在窦妈妈身上。

    她知道了晏绮宁那恶毒的性子无法改变的时候,便想让父亲看晏绮宁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有些事情早已注定,便是无法更改的。

    晏锦算准了父亲要来的时辰,主动提出要跟父亲一起来瞧晏绮宁。

    落地略走一会,对她的腿伤有益无害。

    晏季常瞧着她固执的样子,也不好驳了回去。

    晏锦以为晏绮宁不过是会砸些东西,却不想年幼的晏绮宁早已心生恶意,甚至想动手砸死窦妈妈。她的心里一寒,想起自己从听雨台上踩滑后,腰部被人狠狠一推,最后跌落假山,不止摔断了腿还疼的晕了过去。

    她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会是晏绮宁做的。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相信。

    原来早在很久以前,晏绮宁便想杀了她。

    “窦妈妈,你忍忍。”晏锦从怀里掏出一放锦帕,捂住了窦妈妈的额头,对身边的春卉道,“去请大夫来。”

    窦妈妈惊的想要往后退,但又怕晏锦站不稳身子,急的直摇头,“小姐,你可别碰这些这些秽物。”

    眼看就要除夕了,晏锦又怎么能碰得她额头上的血,这是十分晦气的。

    “长姐,我不是故意的。”晏绮宁看着晏锦的模样,心生寒意,但是表面上依旧露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我……我只是手滑了,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晏锦何至于要这样对她。

    晏绮宁脸色煞白,泪珠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滑落,嗓音颤抖,“长姐,您别怪我,我只是有些急了,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晏锦的心里,却没有半分不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晏绮宁的性子已经根深蒂固了,她又怎么会再给晏绮宁机会欺她辱她杀她。

    “你长姐并未说一句话,怎么你就委屈的不行了?”晏季常瞧着窦妈妈的样子,皱着瞧着晏绮宁,“你方才说,你要回去,你要回哪里去?”

    晏绮宁退后一步,眼里全是惊慌的神色,“爹爹,我……我只是想……想去……”

    晏绮宁说的支支吾吾,但是蔷薇苑三个字,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不想再在玉堂馆里住下,她想回西院,回到旋氏的身边。

    晏绮宁想着,便伸出手将面上的泪水重重的抹去,然后跪在了晏季常的面前,“爹爹,阿宁错了。”

    晏季常弯腰将地上白玉瓷瓶的碎片捡起,放在眼前瞧了瞧。

    这个东西,他很熟悉。

    他记得,小虞氏很喜欢这些瓷器,因为这些东西贵重还和大虞氏有关,所以一般都放在库房内,很少取出来把玩。

    无论是晏锦的玉堂馆,还是晏绮宁如今住的偏房。

    屋子的东西,都是小虞氏一件件挑选摆放的。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眼却见晏绮宁紧紧的盯着晏锦,似乎希望晏锦能帮帮她。

    “你想回西院去?”晏季常的语气很平和,“想回蔷薇苑住吗?”

    晏季常用了‘回’这个字。

    晏绮宁错愕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瞪的圆圆的,“爹爹。”

    晏季常把玩着手里的瓷器碎片,也不在意锋利的瓷片是否会割破他的手,而是继续轻声道,“若你想回去,便会去吧。往后,你少来东院,免得这些东西碍你的眼。”

    晏季常说完,便将手里的瓷片丢在地上。

    “啪”

    瓷片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晏季常打量了一眼屋内剩下的几件物品,神色依旧淡漠,“二小姐既然不喜欢这些东西,你们便收拾一下,送到太太的屋内。”

    晏绮宁的手直哆嗦,但是却依旧不敢反驳父亲的话。

    她可以回西院了……

    这本是高兴的事情,可是晏绮宁却觉得害怕,心里没底。

    父亲对待她的态度,似乎变了,连笑容都不愿意多给她。

    晏绮宁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瞧了一眼晏锦,可那个平日里疼爱她的长姐,此时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似乎当她不存在一般。

    晏绮宁忍不住,终究是哭出了声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窦妈妈身上,眼里带着满满的恨意。

    晏季常身边的小厮扶起了窦妈妈,晏锦跟在晏季常身后,一群人慢慢地离开了屋子。从头到尾,晏锦没有同晏绮宁说一句话,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晏绮宁瘫软了身子,一个人坐在屋内。

    她昨夜做了个梦,梦里是她前些日子,拉着晏锦一起逛院子赏花。

    阳光下,晏锦的容貌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唯一记得的,便是晏锦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如梦似幻。

    她们走了许久,最后走到了假山上,却在听雨亭内遇见了晏谷兰。

    晏绮宁向来不喜晏谷兰,明明是个卑贱的庶出,却总是想着和她们攀比。于是两个人拌了一会嘴,最后晏谷兰说了一句,“二房能养出什么好东西。”彻底的激怒了晏绮宁。

    她不喜别人说旋氏的不好,一句也不行。

    晏绮宁和晏谷兰发生了争执,随后两人眼看着就要动手。晏锦急忙的走了上来,拉住了晏绮宁的手,将她藏在了自己的身后,冷眼的看着对面的晏谷兰。

    晏绮宁躲在晏锦的背后,瞧着晏锦声势夺人的背影,和脖颈处露出来白皙如玉的肌肤,顿时觉得心里一涩。

    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势,晏锦都比她出众。

    明明,她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妹。

    晏谷兰似乎被晏锦的话气坏了,她伸出手想要打人,却被晏锦紧紧的抓住,“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晏谷兰挣扎的厉害,对着晏锦大吼,“放开。”

    晏锦嘴角轻撇,淡笑,“不放。”

    晏谷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抓晏锦的发丝,却被晏锦再次抓住。

    因为她们站的高,而丫头都在假山下,所以没有人来劝架。

    晏绮宁心里突然乱了起来,她想上前去帮忙,却始终挪不动脚。

    “松开,你松手。”晏谷兰气的跺脚,“不然我把你推下去了。”

    晏锦扬起那张精致的小脸,笑着道,“你敢。”

    结果,晏谷兰就真的动手一扯,晏锦不小心踩滑,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若是摔倒,不会太严重。

    不严重,便没有人会责罚晏谷兰。

    晏绮宁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厌恶晏锦的容貌,更厌恶晏谷兰的嚣张……于是,她在晏锦的身后推了一下,晏锦本就没有站稳身子,被她这么一推,就朝着假山的台阶摔了下去。

    要毁了她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眼睛……

    太刺眼了……

    等晏锦大喊一声后,台阶下流出了红色的血液。

    那个时候的晏绮宁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长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晏绮宁回忆完夜里的梦境后,捂住了面颊哭了起来,“都怪晏谷兰,我……我不想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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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中计

    怡蓉院内,小虞氏看着眼前被送回来的瓷器,心中微凉。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身边的轻寒,“窦妈妈呢?”

    “在玉堂馆里。”轻寒低着头,轻声地说,“太太您放心,小姐已经替窦妈妈请了大夫。”

    窦妈妈是她从虞家带来的婆子,这些年在她身边忠心耿耿,如今窦妈妈出了这样的事,小虞氏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好受。

    晏绮宁,怎么就下的了手。

    窦妈妈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她如此的憎恨。

    轻寒见小虞氏闭着眼,一脸疲惫的样子,便轻声安慰,“太太,二小姐还小,她定是无意的。您别和她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晏绮宁眼看就要十岁,再过几年便能出嫁了。

    她从前总是和窦妈妈说,晏绮宁还小,可是实际上,小虞氏心里却很明白,那句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老爷说,让二小姐回蔷薇苑?”小虞氏想了想,睁开眼后,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轻寒听了,缓缓地说,“嗯,不过老爷不止说让二小姐回蔷薇苑,而且老爷还说……让二小姐以后少来东院。”

    小虞氏抽了一口冷气,她未想到晏季常居然会说如此重的话语。

    她和晏季常成亲已快十年,她深知晏季常的脾气。

    晏季常很少会发脾气,但是这不代表,晏季常是个没有脾气的人。

    从前,她也是见过晏季常发脾气的。

    她的姐姐大虞氏难产去世的时候,晏季常怨晏老太爷不守信用,同晏老太爷发生争执,气的晏老太爷一度想逐晏季常出府。

    她虽不知晏季常同晏老太爷之间的事情,但是却是第一次看到晏季常暴怒的样子。

    后来,晏季常伤心极了,一直落泪的看着躺在棺木里的大虞氏许久,才同她说话,“阿秋,你姐姐是不是只是睡着了?”

    小虞氏听了,心里一阵心酸。

    因为这件事情,晏季常同晏老太爷的父子感情,淡了不少。

    还有后来,季姨娘趁着晏季常思念大虞氏喝醉酒的时候,爬上了晏季常的床。

    对此,晏季常对季姨娘,总是有不少的芥蒂。之后,晏季常几乎滴酒不沾。

    再后来,一向夫妻和睦的晏三爷和三太太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晏三爷跑来找晏季常诉苦。最后拼命缠着晏季常饮酒……可就是这一次,晏锦和晏绮宁却看到了晏季常面具下真实面容,几乎吓破了胆。

    晏季常十分悔恨,发誓再也不碰酒,和晏三爷的关系也不似往日。

    其实,小虞氏当日也见过晏季常的真容。

    若要说面目可憎,却不至于。

    只是那些伤痕,丝毫不像是因得了天花留下来的痕迹。

    小虞氏揉了揉眉心,轻咬着下唇,“那……便让二小姐回去吧。”

    尽管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但是小虞氏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让晏绮宁回西院冷静下。

    她害怕,晏绮宁一气之下,会对晏锦动手。

    毕竟,人在盛怒之下,什么都做的出来。

    等晏绮宁理智一些,她再同晏绮宁好好的谈谈。

    再这样下去,晏绮宁同晏季常的父女感情,会越来越淡。

    “奴婢知道了。”轻寒愣了一愣,点头。

    小虞氏为此愁的柳眉都皱成了一团。

    而与此同时,玉堂馆内晏锦听到窦妈妈只是额头破了点皮后,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窦妈妈已经无大碍了。”春卉给晏锦倒了一杯热茶,“小姐,您可以放心了。”

    晏锦点头,接过热茶,轻轻地啜了一口。

    春卉见晏锦不说话,以为晏锦生气了,便又安慰道,“小姐,您生二小姐的气了?”

    “怎会。”晏锦摇头,方才父亲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她只是回答自己被吓到了,未曾生气。

    晏绮宁做的事,不值得她生气。

    会生气,是代表她心里还在乎晏绮宁这个人。

    不在乎了,自然不生气。

    春卉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见晏锦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便知晏锦这会乏了。

    “小姐,先去歇会?”春卉轻声试探着问。

    晏锦闻言顿了顿,然后琢磨了一会,才点头道,“也好。”

    这些日子,晏锦时不时的犯困,春卉早已习惯。

    再过些日子,等晏锦腿脚好些,便要去主院给晏老太太请安了,那个时候怕是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可以随意的睡懒觉了。

    如今能多睡一会,便让晏锦多歇一会。

    伺候晏锦歇下后,春卉才从屋内退了出来。

    向妈妈站在屋外,瞧见春卉出来后,便轻声询问,“小姐歇下了?”

    “嗯,刚歇下。”春卉向来憨厚,对于向妈妈的问话,也不隐瞒。

    向妈妈眼里带着不屑,压低了嗓音,“小姐近日,一直犯困,估计整个人都快睡糊涂了。”

    若没糊涂,又怎么放着机灵的甘蓝和甘绿不用,一直器重春卉这个笨丫头。

    好几次老爷来玉堂馆,都是春卉在屋子里伺候。

    不过,春卉还真没有听出向妈妈话中的意思,而是依旧老实的回答,“陈大夫说,小姐用了药容易犯困。再过些日子,便好了。”

    向妈妈冷哼一声,然后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再过一会,天色便暗下来了。

    她还要帮晏锦折梅,哪里还有空再这里陪春卉这个蠢丫头多言。

    从玉堂馆到西院多少有些距离,向妈妈陪着甘蓝和甘绿说了几句话后,见天色快要暗下来,才慢慢地朝着西院走去。

    西院的下人一见向妈妈来,赶紧都拥了上来。

    甘绿和甘蓝两姐妹,是向妈妈举荐进府的,两个丫头不止乖巧聪慧,模样更是生的水灵,堪比从前的秀竹。

    尤其是甘绿,不过几日便得到大爷的垂爱,大爷甚至还亲自打赏了金镯子给甘绿,可见那些话,并未全是虚假的传言。

    若是这两个丫头里,有一位能被抬成姨娘,那么来日向妈妈在东院的地位,便真是高高在上了。

    “向妈妈,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你如今可是大贵人了。”一个婆子见向妈妈喜笑颜开,便赶紧跑过来套近乎,“让我们也沾沾喜气吧。”

    向妈妈心里听的十分舒服,她抬眼看了这些婆子一眼,微微一笑,“那的话,诸位也是客气了。”

    “向妈妈今日来是帮大小姐折梅吗?”婆子见向妈妈笑着,眼珠子转了转,又继续奉承道,“大小姐果然器重向妈妈您呢。”

    向妈妈十分喜欢上道的人,故作迟疑了一会,才笑着道,“这……我在小姐身边伺候了好几年,自然比旁人更知道小姐的喜好。”

    因为知道晏锦的喜好,所以她举荐的人,晏锦都会喜欢。

    晏季常向来宠爱晏锦和晏绮宁两姐妹,只要能讨好这姐妹其中一人,便有人在晏季常身边,帮着她们说话。

    小虞氏表面上虽是管着东院的庶务,但是实际上西院这边却一直在插手。如今向妈妈去了东院,小虞氏更是有些站不稳脚跟。

    为此,向妈妈有些洋洋得意。

    从前,西院的人只会讨好许嬷嬷,而现在她们也知道要讨好自己了。

    向妈妈同这群婆子寒暄了一些,便去折梅了。

    突然,有人指着墙角处说,“向妈妈,二太太说,那边的梅花开的最好。”

    二太太?

    旋氏这个时候,会找人带话给她?

    向妈妈听了多少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她又想明白了。自己现在今非昔比,她被晏锦器重,旋氏对她自然刮目相看。

    毕竟,现在的晏锦是住在东院,而不是旋氏的眼皮底下,只有自己才能帮旋氏盯着东院和晏锦的动静。

    向妈妈想着,便笑了起来。

    旋氏,也有想要求她的时候。

    如那个人所言,墙角的梅花,的确开的不错。

    但是,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墙角处又有些偏僻,自然没有人能过来帮一把手。

    因为瞧不清,所以向妈妈的动作,比往日里迟缓了不少。

    她瞧了许久,才挑选好了几枝梅花。

    手里的梅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她闻了很满意。

    向妈妈本想回东院,但又想到旋氏带话给她,自然是想求她,若是她拿翘反而会被旋氏记仇。

    她犹豫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才转身朝着锦辉苑走去。

    结果,向妈妈还未走出院门,便被身后冲上的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材十分魁梧。向妈妈借着廊下的防风灯,瞧清楚了眼前的人,“于管事?”

    “正是。”那个人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向妈妈这是去哪里?”

    向妈妈微微一怔,略有些不悦,“我去哪里,还需同你禀报?”

    于管事虽是晏二爷身边的人,一直在晏二爷身边,帮着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但是他性子贪婪,做事又诡异,向妈妈对此人略有些厌恶。

    况且,她如今是东院的人,这个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

    “向妈妈不愿说?那么便是心里有鬼了。”于管事笑了笑,便上前拖住向妈妈,“向妈妈,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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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进圈

    向妈妈看着自己手中,隐约带着香味梅花,露出一脸不悦的神色。

    “于管事,我这可是帮大小姐折的梅花。”向妈妈退后一步,拉下脸来,“前几日大小姐孝敬了二爷一盆素心兰花。二爷一高兴,便亲自吩咐了,小姐若去西院折梅,想要多少便折多少。”

    向妈妈怕于管事不知这件事情,还特意强调了一次。

    没必要为这件小事和于管事撕破脸面,尽管她有些厌恶此人。

    谁知,于管事听了,只是瞥了一眼向妈妈手里的梅花,然后转头看了看身后,“向妈妈怕是年岁大了,糊涂了……这明明是去往锦辉苑的路。”

    沿着游廊一路走下去,很快便会走到二太太住的锦辉苑。

    但是,这条路却是不通往东院的,自然更不能走到玉堂馆。

    向妈妈被人识破之后,出了一身的冷汗,却依旧强硬地说,“我要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就大了……”于管事将袖口挽起一些,冷冷一笑,“向妈妈是要我请,还是要你自己走呢?”

    向妈妈闻言,缩了缩脖子。

    方才于管事伸出手拖着她的时候,她便知道不能和眼前这个人硬碰。于管事力气不小,又经常在晏二爷身边做粗活,要拖着她走,简直是轻而易举。

    向妈妈气的直哆嗦,忍不住威胁道,“小心我同大小姐讲,让大小姐将你赶出去。”

    于管事听了,却不屑的哼道,“那也要你有命回去。”

    向妈妈听的一头雾水,忙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等会见了二爷,你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于管事也懒得继续同向妈妈废话,催促道,“走吧。”

    向妈妈有些不解,心里更是气极。但是此时,她又无可奈何,只能跟在于管事的身后,慢慢地朝着前方走去。

    走着走着,向妈妈便发现,于管事带她去的地方,居然是晏二爷的书房。

    廊下白色的风灯在头顶上被风吹着打转儿,橘黄色的光芒让人更觉寒冷。

    向妈妈拢了拢衣裳,才慢慢地进了屋子。进屋后,她抬便发现晏二爷正坐在一张檀木雕花椅上,瞧着眼前的花盆发怔。

    那盆花,却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是前些日子晏锦送给晏二爷的素心兰。

    本来开的娇艳的素心兰,此时却有些萎了。

    “二爷,我把人带来了。”于管事说完之后,又对向妈妈道,“还不跪下。”

    晏二爷视线往向妈妈身上扫了一圈,依旧面无表情。

    向妈妈跪在地上,手里握著几枝梅花,身子微微颤抖。

    她一直是一头雾水,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晏二爷没有开口说话,她自然更不敢吱声了。

    过了一会,旋氏带着许嬷嬷挑了帘子走了进来,瞧见跪在地上的向妈妈,微微一怔。

    “二爷,您这是怎么了?”旋氏走近一些,想要给晏二爷添一杯热茶,却被晏二爷冰冷的目光,惊的停下手上的动作。

    晏二爷瞥了一眼向妈妈,声音尚且温和的问旋氏,“向妈妈从前是你身边的人?”

    旋氏面露讶色,却依旧点了点头。

    “你可知,她为何要跪在这里?”晏二爷抚摸着茶盏,嗓音清冷。

    旋氏瞧了一眼许嬷嬷,有些不解的摇头。

    她自然不知道向妈妈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自从向妈妈离开了西院映月院,陪着晏锦搬到了东院玉堂馆后,在旋氏的眼里,向妈妈的存在其实等于一颗废棋。尤其是这段日子,向妈妈还十分的不老实,将和向家那两位眉清目秀的小丫头送到玉堂馆里,分了季姨娘的心。

    对她而言,只有季姨娘和小虞氏有了矛盾,那么她便有机可乘。

    可是,甘蓝和甘绿长的太过于水灵,像极了从前的秀竹。两个狐媚子住在玉堂馆里,别说季姨娘会因此而不安心,连她都有些不安。

    旋氏担心,那一日晏二爷心血来潮去瞧晏锦的时候,会瞧上这两个小狐狸精。

    所以,这些日子,旋氏根本没有搭理向妈妈,又怎么会知向妈妈到底是做了什么,惹怒了晏二爷。

    晏二爷冷冷一笑,将茶盏重重的搁在一边的檀木桌上,“你的人?你居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旋淑云你真把我当傻子了吗?”

    旋氏吓的一抖,却依旧强硬道,“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东院的事情。”

    “你当真不知?”晏二爷拔高了嗓门,一脸气愤,“你从前便嫌我总是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嫌我不如大哥和三弟有本事。这些年来,我一直忍让你,连你总是和大嫂过不去,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旋淑云,你今日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真当我瞎了,什么都看不见吗?”

    旋氏被气的瞪圆了双眼,她同晏季文成亲多年,夫妻之间虽称不算美满,但也算和睦。尤其是有了裕哥儿后,晏季文对她更是谦让,前段日子若不是为了那盆素心兰,两个人也不会发生太大的争执。

    可是今日,晏季文居然说她,嫌弃他。

    旋氏被气的红了眼眶,当年若是她真的嫌弃晏季文,又怎么会选择下嫁到晏家来,被娘家的人嗤笑。

    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又怎么会想着要帮晏季文夺得那些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一个女子,想要在后宅生存下来,连丈夫都不愿站在她的身后,那么她的路该有多辛苦。

    这些年来,晏季文就知道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却忘记了他还有个妻子。

    “你……”旋氏差点站不稳身子,被身后的许嬷嬷扶住,“二爷,你说这些话,当真是……伤我的心啊。”

    晏二爷轻哼了一声,“你做的事情,何尝不伤我的心?你讨厌大嫂,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也未曾怪过你霸道。但是,这盆花,是素素送给我的,你怎么也……你怎么也下的了手?”

    晏二爷说到这里,手指微颤的指着放在眼前的素心兰,“你知道这花多名贵吗?我已经跟昔日的同僚说了,我刚得了一盆素心兰。年后他们便要来瞧这盆花,可是现在……现在瞧瞧你干的好事,你让我丢尽了脸。”

    他说完这些话后,抓起放在檀木桌上的茶盏,朝着向妈妈就砸了过去。

    茶盏砸到向妈妈的头上,疼的向妈妈弯下了身子,浑身战栗。茶水虽然已不烫,但是却将她浇了个透,此时向妈妈的身上的衣裳,全被茶水打湿。

    旋氏听了半响,终于听出来丈夫在为什么发脾气了。

    她顺着晏二爷的目光望去,平日里开的娇艳的素心兰,这会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像是被人瞬间抽干了水分,下一刻将会枯萎一般。

    晏二爷视花如命,她向来都知道。

    所以,这些日子,晏二爷一直在院子里的书房里打理这些花草,让她独守空房。旋氏心里虽然有埋怨,但是从不敢发作。

    “二爷,你这是冤枉我了。”旋氏站稳了身子,急着替自己辩解,“我从未动过您的这些花啊。”

    晏二爷听了语气却愈发冷了下来,“你从未?旋淑云你敢说你从未动过?”

    旋氏面露委屈,眼角似有水光,模样有些可怜。

    “前几年,庄柔种了一盆菊花赠我,不过三日就被人连根拔起,枯萎而死。”晏二爷脸色铁青,“还有,兰雪赠了我一盆君子兰,结果最后我不过出府几日,君子兰便被暴晒而死。你以为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吗?”

    旋氏被晏二爷噎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紧紧握住锦帕,心里却苦涩极了。

    菊花是薛姨娘送的,至于君子兰则是仲姨娘送的。她会让院子里的下人养死这两盆花,也不过是为了给这两位姨娘个警醒,莫要在她的背后摆弄小动作,哪怕是她们送晏二爷最喜欢的花,她也能把这些花从晏二爷跟前弄走。

    她这样做,两位姨娘也安分了不少。

    后来,旋氏想了许久,心里也有些怕晏二爷生气,所以私下自己掏了不少银子,又买了一模一样的送给晏二爷。

    晏二爷虽然有些不悦,但是却没有责备她。

    旋氏为此洋洋得意了许久,她觉得晏二爷是心疼她的,所以才不会怪她做错事。

    可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晏二爷一直都记得这些事情,从未忘记。

    旋氏愣了一会,委屈得不行,她从未这般疾言厉色的晏二爷,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

    许嬷嬷在身后轻轻的捏了捏旋氏的手,旋氏瞧了一眼许嬷嬷,然后慢慢地软了下来,“二爷,这次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怎么会动素素送你的东西,我真的没有。”

    晏二爷听了之后,反而更生气。

    他气的又拍了拍桌子,低吼道,“旋淑云你简直不可理喻,对,你的确不会亲自动手来动这盆花。所以,你便叫了这个老东西来碰这盆花,然后又找借口把责任怪在素素身上,我说的可对?”

    向妈妈听了之后,忙抬头求饶,“二爷,老奴怎敢动您的东西,老奴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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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崩盘

    晏二爷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他不过只是小睡了一会,只是那么一会。

    原本开的娇艳的素心兰,此刻却已经萎了下来。

    晏二爷起初有些不解,但是他很快便发现,花盆里有被浇过水的痕迹。

    素心兰和其他兰花不同,它既名贵又难打理,所以这些年大燕朝能被养活的素心兰,屈指可数。

    素心兰需要无根水浇灌。

    若是换了其他的水,这盆素心兰便再也养不活了。

    这些日子,他亲自打理这盆素心兰,连晏锦送来的雪水都未曾用过。

    他小心翼翼的呵护这盆花,想要等到年后给那些同僚瞧瞧,他也是能养出一盆娇艳的兰花的。

    可是现在……晏二爷瞧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素心兰花,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若是,花是因为他照顾不周的问题而枯萎,他自然没有半句怨言。

    然而,他看到花盆里浇水的痕迹后,气的哆嗦。

    这明显是有人想要趁他不注意,‘杀死’这盆花。

    “今日你在院子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晏二爷抬眼看着浑身打着颤栗的向妈妈,嗓音压抑不住愤怒,“你若坦白,我便不将你送去府衙。”

    因在大燕的律法中有明文,凡奴仆犯了大错,主家是有权杖毙他们的。事后,只需要交给府衙一些银子,便能结案。尤其是像晏家这样的侯门,杖毙一个下人,连银子都不用送去府衙,便能入档结案。

    而且,晏二爷和晏季常不同,他性子略有些暴躁,说话从不会拐弯抹角。

    此时,显然他的耐心快要被磨灭的干干净净了。

    向妈妈委屈极了,她根本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奴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老奴只是折了几只梅给大小姐。”

    说到这里,向妈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上还挂着茶叶,将手里的梅花递了出来,“二爷你瞧,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折梅要折一个多时辰?还偏偏要选晚上?而且,你方才去的是锦辉苑而不是玉堂馆。”晏二爷站了起来,狠狠地踹了向妈妈一脚,吼道,“你这个老东西,当我是瞎子。”

    晏二爷说完话,便对身边的于管事说,“把她拖出去,杖毙。”

    于管事点了点头,赶紧走上前。

    向妈妈吓的哭了出来,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跪着抓住站在一边旋氏的裙摆,“二太太,二太太,你救救老奴,你救救老奴……”

    若不是二太太让人放出消息,她又怎么会去锦辉苑。

    “放开。”旋氏此时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生气,想要赶紧和向妈妈撇开关系。

    向妈妈把心一横,不顾一切的就喊了出来,“二太太你怎么能这样对老奴,老奴对您一直忠心耿耿。是你让老奴在大小姐身边伺候,顺便帮你盯着大小姐的行踪,是你让老奴跟外人说是六小姐将大小姐推下假山的,是你让老奴……”

    “闭嘴。”旋氏打断了向妈妈的话,她没想到向妈妈居然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旋氏本就长的娇俏,平日里一副温婉的面孔,此刻却再无半分温柔。她言语里带了几分愤恨,“于管事,快把她拖出去,拖出去……”

    旋氏握紧双拳,恨不得将向妈妈砸死在这里。

    她所有的事情,彻底败露在了丈夫的面前。

    晏二爷听了之后,却忍不住对着旋氏冷笑。

    许嬷嬷此时再也顾不得形象,走上前去便给了向妈妈几个巴掌。

    她用足了力气,打的向妈妈“啊——啊——”的惨叫,最后更是抓住了向妈妈的头发,朝着一边的柱子上撞去。

    “你这个腌臜的老东西,什么脏水都敢往二太太身上泼,简直不要命了。”许嬷嬷用的力气极大,她的手此刻火辣辣的疼,但却依旧不敢停下来。

    向妈妈被撞在柱子上后,整个人都傻了。

    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

    向妈妈瞪圆了双眼,看着屋外的帘子似乎有些人影晃动,便不顾一切的喊了起来。

    “许嬷嬷你这个死不要脸的,你以为你私下跟邓嬷嬷说,要将大太太身边轻寒许配给他那个傻儿子的事情,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吗?”向妈妈一边哭着,一边喊道,“邓嬷嬷是荀嬷嬷的表亲又如何,她敢和郑嬷嬷在小姐的膳食里下药,便要承担起后果。敢杀害小主子,你们才是活的不耐烦了。”

    向妈妈的话,让晏二爷眼睛都瞪圆了。

    这件事情,居然扯到了他的母亲晏老太太身上。

    他向来不屑管内院的事情,女人之间的阴谋诡计,让他觉得厌烦。

    但是此刻,听了这些话后,晏二爷还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旋氏,像是在打量陌生人一般。

    许嬷嬷是旋氏身边的人,没有旋氏的纵容,许嬷嬷没有这般大的胆子。而许嬷嬷做的事,自然是旋氏在背后指使的。

    他的枕边人,居然如此的阴险毒辣。

    晏二爷觉得有些头疼,然后退后几步。

    他想起玉堂馆里的事情,晏锦和晏绮宁的膳食里,出现了泻药。他当时因为忙着照顾兰花,所以只是派人送了些东西过去慰问几句。

    若这次出现在晏锦和晏绮宁膳食里的不是泻药,而是致命的毒/药,那么后果会是如何?

    晏二爷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心里有些恐惧。

    “拖出去……杖毙……杖毙……”旋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喊了起来。

    她不知该如何去反驳这些话,因为向妈妈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啪”的一声。

    很快帘子便被挑开,只见两个穿着青衣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奴婢是听从老太太吩咐,给二爷送燕窝来的,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向妈妈看到小丫鬟后,差点晕了过去。

    她以为站在帘子后面的人,会是东院的人。

    晏二爷此时哪里还顾及这些,他只是转身抱起放在桌上的花盆,然后朝着屋外慢慢的走去。

    旋氏的眼泪从眼角慢慢的滑落,嗓音轻柔,“文哥……”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称呼,来称呼晏二爷了。

    可惜,晏二爷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丝毫没有犹豫,便走出了屋子。

    旋氏瞧着晏二爷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更是觉得堵的慌,整个人瘫软在地。

    于管事见状,便拖了向妈妈下去。

    而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鬟,更是不知所措。

    许嬷嬷将她们唤了起来,又亲自叮嘱了几句让她们不要乱说,才让她们退了下去。

    等许嬷嬷进屋的时候,旋氏整个人早已哭成了泪人。

    “太太,你同那个腌臜的东西置什么气?屋外那两个丫头,老奴已经让她们闭嘴了,您就放心吧。”许嬷嬷将旋氏扶起,轻声安慰道,“太太,二爷向来是个明白人,他不过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这样对您。”

    旋氏听了,却只是闭着眼睛,一直落泪。

    她自然不会将两个丫头放在心上。

    她担心的是晏二爷。

    过了不知多久,旋氏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同她置什么气?我是顾虑二爷,他是个口直心快的,若是那日不小心将这些事情说了出去,我可……我可怎么在老太太身前站稳脚跟。今儿的事,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怎么能不生气?”

    晏二爷不止性子暴躁,更是个口直心快的。

    当年,她愿意下嫁到晏家,也正是因为看中了晏二爷这点。

    这个人的心里,藏不住秘密,所以来日根本不会欺骗她任何事情。

    然而旋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前认为晏二爷的优点,如今在某些方面,却也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二爷不是糊涂人,定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老太太的。”许嬷嬷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的,她和邓嬷嬷的那些事情若被传了出去,小虞氏必定会找她的麻烦。

    轻寒跟在小虞氏身边多年,既乖巧又懂事,一直被小虞氏当做左右手。

    可谁知,邓嬷嬷那个老东西,一眼便相中了轻寒,想让轻寒给她做儿媳妇。

    她家那个傻儿子,又怎么可能配得上轻寒。

    许嬷嬷对邓嬷嬷的选择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始终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毕竟,邓嬷嬷在外院的地位,对她们而言,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许嬷嬷犹豫了很久,才应了邓嬷嬷这件事情。

    只要旋氏能插手东院的庶务,她将一个丫头许配出去,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年大虞氏的陪嫁丫头秀竹,还不是被旋氏设下圈套,许配给了郑七。

    只是许嬷嬷怎么也没料到,邓嬷嬷没有管住她那张嘴。

    事情还未办成,便私下同人炫耀,她家那个傻儿子要娶的人会是内院的一等丫鬟。

    “这件事情,定有古怪。”旋氏过了一会,慢慢的睁开眼,对身边的许嬷嬷道,“不会一切都那么巧合的,许嬷嬷你去查查,今儿那些人到了院子里来,一个也不许放过。”

    旋氏只觉得头疼欲裂,她多年的布置的棋局,似乎在这一刻彻底的崩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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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缘由

    向妈妈被晏二爷杖毙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玉堂馆。

    平日里原本有些张狂的甘蓝和甘绿,听到消息后,吓的差点当场晕阙过去。

    向妈妈虽在晏锦身边伺候,但是晏府上下皆知,向妈妈从前却是旋氏从娘家带来的陪房。

    晏二爷杖毙了向妈妈,等于狠狠地抽了旋氏一个耳光。

    尤其还有人传,晏二爷近日都住在两位姨娘的院子里,并未回旋氏的锦辉苑。

    晏锦同晏绮宁自小便喜欢旋氏,众人皆在猜想,这两位小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

    所以,不少人幸灾乐祸的等着玉堂馆和蔷薇苑的动静,更有好事的特意去问窦妈妈,晏锦这几日的动静。

    窦妈妈面目表情的瞥了一眼那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众人打听不到什么消息,慢慢地热络劲儿也就过去了。

    但是今日一早,又有人来试探春卉,问晏锦和晏绮宁的事情。

    春卉对着那个人‘啐’了一口,便转身离开。

    春卉回了玉堂馆,咬牙切齿的挑帘进了屋子,却见自家小姐,正笑着逗眼前的九宫鸟。

    “小骗子……小骗子……缺心眼……”

    九宫鸟的话有些难听,晏锦听了也不恼,抓了一把食在它面前晃悠,引诱着九宫鸟,“啧,叫一声好小姐,快叫,不然不给你吃,饿坏你。”

    “好……缺心眼……”

    晏锦挑眉,继续诱/惑道,“好,小,姐。”

    九宫鸟盯着她手里的食,然后像是献媚一样,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扯着嗓子试着喊,“好,小,姐。”

    晏锦满意的眯了眯眼,将手里的鸟食喂到九宫鸟的嘴里,“真乖。”

    晏绮宁离开玉堂馆的时候,晏锦亲自吩咐下人,将父亲送的一对九宫鸟中,体型略小的那只,送到蔷薇苑去。

    漆黑如墨的九宫鸟到了晏绮宁那边几日后,又被晏绮宁送了回来。

    晏绮宁说,她怕自己养不好,所以希望晏锦帮她养着。

    晏锦抚摸着九宫鸟,眼里噙着笑意。

    晏绮宁让人将这只小东西送回来的时候,小东西已经有些萎靡了。她这几日好吃好喝的养着它,结果这个小东西一张嘴就冲着她喊小骗子,缺心眼。

    到底谁才是小骗子,谁才缺心眼?

    晏锦懒得和这个小东西计较。

    九宫鸟虽没有鹦鹉华丽的外表,但是九宫鸟比鹦鹉更擅长学人语。尤其是它们成年后,不止会学声,还会学调,更能模仿尖锐的女声,和浑厚的男音。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晏锦知道晏绮宁不喜欢这只九宫鸟原因,是因为这是父亲送她们的东西。

    东院的东西,除了银子,晏绮宁一概不想碰。又何况,是本不值几个银子的九宫鸟。

    晏锦琢磨了一会,她自己留着的那只体型稍大一些九宫鸟,她给它取名叫大黑,她瞧了瞧眼前的小东西,又笑着道,“唤你小黑可好?”

    “好,小,姐。”被唤作小黑的九宫鸟,像是瞬间通了人性一样,亲密的用头来蹭晏锦的手。

    晏锦唇角微微一挑,高兴的唤了一声,“小黑。”

    春卉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外面都想看玉堂馆这边的笑话,结果自家小姐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整日逗弄这对九宫鸟。

    她要不要,去提醒一下?

    在春卉犹豫不决的时候,窦妈妈挑了帘子走了进来,面露笑容对晏锦说,“小姐,老奴打听到了。”

    “嗯?”晏锦将手里的鸟食放下后,又让人将九宫鸟送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窦妈妈和春卉后,晏锦才慢慢地道,“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窦妈妈轻咳了一声,轻声道,“那一日,邓嬷嬷曾去过西院,还同向妈妈说了会话。”

    春卉略有些诧异,“难道是邓嬷嬷搞的鬼?”

    窦妈妈听了,有些无奈,“邓嬷嬷那一日也是去找许嬷嬷的,在西院同许嬷嬷说了会话后,后来又遇见了向妈妈。两人说了几句之后,邓嬷嬷便离开了。”

    春卉听了,不禁咂舌。

    邓嬷嬷和许嬷嬷关系匪浅,而许嬷嬷又是旋氏身边的贴身婆子。这样一来,更是能坐实,是旋氏动了那盆素心兰了。

    窦妈妈瞧见春卉的脸色后,又接着道,“不过,前几日三少爷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本书,说是上面写的全是关于梅花的诗。三少爷好奇书中描写的景色,便同何氏一起去西院瞧了梅花,还当着二爷吟了几首。二爷一高兴,便邀三少爷去西院多坐坐。向妈妈去的那一日,何氏同三少爷也去过了。”

    晏锦听了这些话后,不禁眉头一挑。

    她知道,这一切不会如表面上所见的那般简单。

    私下,晏二爷早已同晏季常说过,素心兰被人浇灌了其他的水,已经枯萎了,可能救不活了。

    而这个歹毒的给素心兰浇水的人,便是向妈妈。

    所以,他生气便杖毙了向妈妈,希望晏季常不要为此生气。

    向妈妈不过只是一个婆子,没了便没了。

    晏季常当然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况且向妈妈本就是二房的人,晏季文想要责罚向妈妈,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晏季常唯一担心的,便是怕晏锦委屈,所以这几日都会来瞧晏锦。

    晏锦笑着告诉父亲,说自己没事。

    但是晏锦知道,给素心兰浇水的人,绝对不是向妈妈。是她设了圈,让向妈妈走了进去。

    她唯一没料到的便是,二叔会杖毙了向妈妈。

    不过,晏锦只要一想到,前世小虞氏和她被向妈妈奚落,甚至小虞氏死还和向妈妈有关,她便觉得向妈妈的死,并不会让她内疚。

    晏锦不想再过从前那种,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日子。

    春卉听了有些好奇的问道,“窦妈妈你是说,三少爷同何氏?”

    “嗯。”窦妈妈点头,对晏锦解释,“老奴打听过了,晌午的时候何氏同三少爷去过西院,同二爷说了一会话,又在园子里看了一会梅花。”

    春卉撇了撇嘴,“在哪里赏梅不好?怎就一定要去西院?咱们东院又不是没有园子。”

    窦妈妈听了,却是淡淡一笑。

    西院的梅花的确开的好,但是正如春卉所言,要赏梅花在东院又不是瞧不见,又何必要跑去西院?

    东院和西院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和睦,但是私下却早已僵硬。

    晏谷殊和何氏厚着脸皮去西院,定是有目的的。

    季姨娘和晏谷兰被罚跪祠堂之后,一直在蕙兰斋里哪里都没有去,尤其是季姨娘更是抄写了不少佛经,想再次博晏老太太欢心。

    这件事情,表面看起来同季姨娘的确无关。

    实际上,关系却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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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果断

    旋氏这次丢脸丢大了,虽然宅子内事情,不容易传出去。

    但是对于向来喜欢争强好胜的旋氏而言,此次依旧是致命的打击。

    有什么事情,比丈夫认为自己的妻子是恶鬼更可怕?

    若是旋氏不喜欢晏季文,往后的日子咬咬牙或许还能继续凑合着过。

    奈何,旋氏的心里却装着晏季文这个人,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这些事情……”晏锦伸了一个懒腰,琢磨了一会,才轻声地问,“二婶那边,也知道了吗?”

    窦妈妈微微一笑,点头,“老奴既然都能打听到这些,想必二太太,更是早已知晓此事了。”

    晏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她一直都认为季姨娘是个十分的有手段的人,所以这些年来才会博得晏老太太喜爱。

    而今,晏锦才知晓,季姨娘不止有不错的手段,还有不小的胆量。

    外人不会怀疑何氏和晏谷殊,连她的二叔晏季文,估计都不会怀疑到晏谷殊和何氏的头上。

    可是,旋氏却会。

    旋氏向来都知道,东院里最狠的角色从不是小虞氏,而是住在蕙兰斋的季姨娘。

    所以,旋氏当初才会暗中帮助季姨娘将秀竹除掉,让季姨娘直接和小虞氏针锋相对。

    如今,旋氏会怀疑季姨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季姨娘也知道旋氏会怀疑她,所以她做这件事情,才会露下不少蛛丝马迹给旋氏知道。但是这些,却又根本不能被旋氏当做证据。

    季姨娘,是想警告旋氏,想旋氏知难而退。

    可惜,季姨娘却是警告错了人……

    旋氏的母亲向来宠/爱旋氏,自小对旋氏便是百依百顺,所以旋氏的性子不止霸道,对想要的东西更是非得到不可。

    当初众人皆不看好旋氏同晏季文的亲事,连旋家的人,也瞧不起晏家。

    可是到了最后,旋氏却依旧能说服父母,让自己下嫁到晏家。由此可见,旋家的人对旋氏,非常的纵容。

    季姨娘现在给了旋氏羞辱,旋氏又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小姐……”春卉小声的唤了晏锦一声,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窦妈妈,犹豫道,“老太太当真什么都不管吗?”

    春卉有些难过。

    自从晏锦从听雨台上摔下来后,东院就没有一日是真的安宁过。她瞧着晏锦比从前消瘦了不少,心里多少有些心疼。

    窦妈妈的神色也露出了一丝担忧。

    晏锦瞧了,笑着安慰,“信佛之人有着慈悲的心肠,小事能闭一只眼,自然会装作什么都瞧不见的。但是,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呢,又何况是普通人。前些日子,我虽然伤着了,但是在祖母的眼里,也有我的不是,若我不同妹妹拌嘴,也不会摔下假山。”

    “可,可也不能……”春卉气的红了眼眶,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的。

    小虞氏肚子终究没有季姨娘争气,不能为晏季常生下一儿半女,更重要的是,小虞氏对晏家的人有些冷淡。所以,晏老太太偏心季姨娘,这是阖府上下皆知的事情。

    二房的旋氏表面温柔贤淑,实际上却是个霸道的人。而且,旋家又是贵族,比起商贾户出生的小虞氏,自然更获晏老太太喜欢。

    春卉不明白,为何就连出生最差,门第最低的三太太,都比小虞氏在晏老太太面前得宠。

    小虞氏如今的地位,早已有些尴尬。

    晏锦眉头微微一蹙,过了一会又慢慢地舒展开,继续道,“我伤着了之后,阿宁也被伤着了,如今还闹出向妈妈的事情。祖母不喜欢宅子里乌烟瘴气,再过几日,院子里便安静了。”

    她向来不如晏绮宁会为人处事,所以自然也得不到晏老太太疼爱。

    她摔下听雨台的事情,被季姨娘那么一闹,晏老太太便让旋氏来处理,而没有亲自出面。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晏绮宁也出了事,连带着晏二爷也被后宅的事情,扰乱了心思。

    几件事情加在一起,若晏老太太再不给个说法,那么晏老太爷对此便会有意见了。

    所以,晏锦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晏老太太的做法不让晏二爷和父亲满意,那么这件事情便没有彻底的结束。

    晏锦觉得,往后,倒真的有些意思了。

    这段日子,晏家却不似往年那样安静。

    几天后,如晏锦所言的那般,晏老太太终于有动静了。

    晏老太太出手,事情就简单了不少。

    晏老太太不止杖责了跟在她身边多年的荀嬷嬷,还将荀嬷嬷的表亲邓嬷嬷赶出了晏家。连带从前洋洋得意的郑嬷嬷,也被送到了庄子上。

    最后,晏老太太更是同小虞氏讲,她让理一理东院的下人。

    这几个嬷嬷私下和旋氏都有不少利益关系,更是和不少嬷嬷丫鬟们沾亲带故。晏老太太这次出手迅速,没有给任何人准备的时间,大有断其根基的意思。

    一时,和这几位嬷嬷交好的下人,都有些胆战心惊。

    这些年,她们做事虽然小心翼翼,但也并不是做任何事情都没有纰漏。

    小虞氏想要找她们的错误,简直轻而易举。

    渐渐地,有不少人不愿意坐以待毙,但是又苦于没有门路,开始躁动了起来。

    此时,玉堂馆传来了一个让他们心动的消息。

    向妈妈曾经举荐的两个丫头甘蓝和甘绿,哭着和晏锦求情后,晏锦居然同意了不将她们送去庄子上。更是在小虞氏面前,替她们说了好话。

    只是,甘蓝和甘绿毕竟是向妈妈的人,以后也不便留在玉堂馆了。

    晏锦念在她们和许嬷嬷有亲戚关系,便将她们送到了晏二爷的身边,希望和许嬷嬷有个照应,也算尽了一场主仆情分。

    晏锦还担心晏二爷不收下她们,又亲自送了一本群芳谱给晏二爷的手中。

    晏二爷对晏锦本就有愧,又看到晏锦送来的群芳谱里有些救治素心兰的方法,对晏锦更是感激。

    当即,便收下了甘蓝和甘绿。

    这些人知道消息后,便开始找机会接近窦妈妈和轻寒,想要让晏锦也帮一帮她们。

    窦妈妈依旧同从前一样,只是笑着,并没有允诺什么。

    反倒是春卉松了一口气,对着窦妈妈便道,“这次,一定要将这些拜高踩低的东西们弄走。”

    东院里,有不少旋氏多年布下来的眼线。

    可是因为这些事情,东院的局势却被瞬间打破。

    旋氏以后不能再插手东院的事情,连带旋氏和晏季文的感情,也不似往日那般和睦。

    而小虞氏这次却成了最大的受益人,她不止彻底的拿回了处理东院庶务的权利,和晏季常的感情比从前更好。

    因为,每次晏季常来瞧晏锦的时候,晏锦总会让人将小虞氏找来。

    一家三口,过的其乐融融。

    小虞氏和晏季常之间,终于有了一点夫妻的感觉。

    “哪有那么容易?这得看小姐的意思。”窦妈妈听到晏老太太吩咐后,又瞧着小虞氏最近满面的笑容,也是打心里的高兴。

    她连做梦都没想过,小虞氏会等到如今的局势。

    春卉笑着点头,赶紧跟在窦妈妈身后,进了玉堂馆。

    晏锦已经能落地行走了,只是不能行走太久。

    春卉进院子的时候,便瞧见小虞氏扶着晏锦,笑着问道,“可觉得哪里还疼?”

    “不疼。”晏锦的面上也带着笑,“再过几日,我便能给祖母请安了。”

    小虞氏听了,只是点了点头。

    晏锦抬头见到春卉同窦妈妈站在远处,赶紧招了招手,“窦妈妈,你去忙什么了?”

    窦妈妈走近一些,福低身子,“太太说,过些日子,要给小姐挑几个丫头上来伺候。”

    夏茗在映月院的时候,就被调走了。而向妈妈一出事,甘蓝和甘绿又被送到西院,晏锦身边的春卉再过几年,也要许配人了,现在需要添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在晏锦身边。

    “唔,窦妈妈可有人选了?”晏锦想了想,轻声地问道。

    窦妈妈笑着回答,“从前院子里几个老嬷嬷虽然同二太太走的近,但是她们家里送来的小丫头却很听话,可以送到东院来当差。”

    这些人一直跟窦妈妈求情,而她们家里送来的小丫头年纪小又如同一张白纸,窦妈妈觉得这些丫头想怎么调/教都是可行的。

    晏锦听了,却是摇头,“不行。”

    晏锦的话,让窦妈妈有些疑惑。

    她有信心可以调/教好这些丫头,为何晏锦不同意。

    “有些人可以原谅,有些人却是不可以原谅的。”晏锦耐心的跟窦妈妈解释,“从前这些人一直没有规矩,那么我们也不用顾虑她们的以后。杀鸡儆猴,既然要做,就做的彻底一些。”

    窦妈妈听了,立即明白了晏锦的意思。

    晏锦这是,想帮小虞氏出气。

    这些婆子从前喜欢踩在小虞氏头上,若小虞氏原谅了她们,来日她们更会盛气凌人。

    所以,晏锦要斩草除根,让以后来东院的人,都有个警醒。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对小虞氏不敬。

    窦妈妈暗暗佩服晏锦的果断,但是又有些疑惑,晏锦前些日子的仁慈。

    于是她问道,“小姐,为何又要饶过向家那两个小丫头?”

    难道,就不怕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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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失态

    甘蓝和甘绿,口中虽说着感谢晏锦的大恩大德,可谁又知她们私下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窦妈妈觉得,晏锦当初就不该手下留情。

    晏锦站稳了身子,眼里噙着笑,“饶过?窦妈妈这话要从何说起?”

    窦妈妈听了,面露讶色。

    这,还不算饶过?

    晏锦将好不容易觅得的群芳谱送给了晏二爷,只是希望晏二爷既往不咎,能收下甘蓝和甘绿。

    毕竟,她们两个是向家的人,和许嬷嬷又有点亲戚关系,在西院过的日子,至少会比在东院被人落井下石的好。

    晏锦的举动,太过于仁慈。

    所以,窦妈妈以为晏锦想要放这些人一马,才会接受其他嬷嬷提议,说要将家里的丫头送来东院的事情。

    只是现在,窦妈妈忍不住打量了一眼晏锦,她好像会错意了。

    小虞氏扶着晏锦朝着屋内走去,走过廊下的时候,听见有个声音在喊。

    “好……缺心眼。”

    “好小姐……缺心眼。”

    小虞氏停住脚步,皱着眉头,忍不住看着笼子里的一对小东西。

    “是父亲送来的那对九宫鸟,阿宁说怕养不好,一起放我这里了。”晏锦挑眉瞧了瞧那对小东西,忍不住解释,“挺乖的。”

    小虞氏无奈的看了一眼晏锦,这对小东西还叫乖?

    这对小东西,除了会喊晏锦小骗子,还会对晏锦喊缺心眼。

    这几日似乎有了些长进,会喊‘好小姐’了,可是每次喊完,却要加个小骗子或者缺心眼上。

    不过,晏锦似乎很喜欢这对小东西,小虞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这是晏季常送晏锦的东西,晏锦喜欢便好。

    晏锦见小虞氏扶额,便对着放在笼子里的九宫鸟做了一个喂食的举动,本来吵闹的一对鸟,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虞氏看着晏锦的动作,有些诧异。

    这才多少日子,这对小东西,居然如此听话。

    她还以为,晏锦纵容它们,会让它们更无法无天。

    小虞氏瞧了一眼笼子里的九宫鸟,又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晏锦,才慢慢地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后,窦妈妈便给晏锦和小虞氏端了一杯热茶。

    晏锦满足的啜了一口茶水,才接着刚才的话说,“窦妈妈,快到除夕了吧?”

    窦妈妈走近一些,不明晏锦为何会问这些,但是还是点头,“再过几日,便到除夕了。”

    年关将至,所以小虞氏准备年后,再挑些丫头进东院来伺候。

    不过,小虞氏还是想听听晏锦的意思,所以才迟迟没有做决定。

    “二哥快回来了吧?”晏锦低头,眼里带着一丝笑,“从太学归家了。”

    窦妈妈听了之后,忍不住微怔。

    眼看就要除夕了,二房的嫡子晏宁裕快要从太学归来了。这些年来,晏宁裕十分的出色,让晏季文和旋氏引以为傲。

    而且,晏宁裕长的俊朗,又有才学。京城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早已对他上了心。

    可惜,晏宁裕的眼光颇高,所以亲事到现在也没有定下来。

    这次,晏宁裕归来,最欢喜的人自然是旋氏。

    晏季文再厌恶旋氏,也会看在她生育晏宁裕的份上,不再多作计较。而旋氏现在虽被打压了,但等晏宁裕回来之后,她又能站直了身子,在晏家横行。

    窦妈妈想到这个之后,眼里不禁有些担心。

    “那……二少爷会不会……插手东院的事情?”春卉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直接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东院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不能因为晏宁裕的归来,再次变得暗潮汹涌。

    晏锦笑着点头,“想必会吧。”

    在晏锦的记忆中,她这个二哥不禁有才华有谋略,而且还继承了旋氏霸道的性格。

    只是,晏宁裕和旋氏唯一不同的是,旋氏的霸道显而易见,而她这个二哥的霸道,却是不易被人发现。

    犹记得小的时候,她同晏绮宁在院子里扑蝴蝶,晏宁裕便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晏锦累的气喘吁吁,终于扑到了一只浅蓝色的蝴蝶。

    她小心翼翼的将蝴蝶放在掌心,生怕伤了它。

    晏宁裕看着她,浅浅一笑,“素素喜欢这只蝴蝶?”

    晏锦低头,瞧着手里的蝴蝶,点头。

    她是很喜欢这只蝴蝶,因为这个蝴蝶的颜色,像极了她的眼眸。

    晏宁裕似乎也瞧了出来,他伸出手,对晏锦说,“二哥也很喜欢,能不能让二哥也瞧瞧?”

    晏锦想了想,便递了过去。

    谁知,晏宁裕接过蝴蝶后,迅速的将蝴蝶的一对翅膀给扯了下来。他的动作太过于快速,让晏锦根本没有时间去阻止。

    那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所以她觉得看什么,都有些模糊。

    晏宁裕笑的温柔,却让晏锦觉得冰冷。

    晏宁裕瞧了瞧蝴蝶,才对她道,“既然素素喜欢,就不要让它再走了。你看,把它的翅膀扯下来,它就哪里都去不了。”

    因为喜欢,所以要活活的扯掉蝴蝶的翅膀,让它再也不能飞走。

    晏锦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却再也不敢去接晏宁裕递过来的蝴蝶。

    她喜欢的,是这只蝴蝶的翅膀,像她眼睛的翅膀……

    可是现在,翅膀没了,蝴蝶也不能飞走了。

    晏宁裕见她不接蝴蝶,无奈的摇头,“既然素素不喜欢,那么便丢了吧。”

    说完,他将蝴蝶丢在地上,转身便离开院子。

    晏绮宁看着晏锦发怔的神色,安慰道,“长姐,二哥都是为了你好,你看,蝴蝶不能飞了,一直在这里呢。”

    晏锦当时觉得有些苦涩,这种滋味有些怪怪的。

    那个时候的晏宁裕,不过九岁。

    等后来,她长大了之后才知道,晏宁裕就是那样的人,对于有兴趣的东西和人,不止要得到,就算得不到,也要毁掉。

    毁掉了,便没有兴趣了。可以当做废物一般,丢弃。

    所以,晏宁裕的归来,对旋氏的确是个好消息。

    窦妈妈想了一会,突然瞪圆了眼睛,看着晏锦说,“小姐,您说没有饶恕的意思是……是因为二少爷回来了吗?”

    晏锦回过神来,点头,“嗯。”

    晏宁裕是旋氏的依靠,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让旋氏失望。

    甘蓝和甘绿骨子里本就是不安分的,她们一定会在这些日子里,对晏季文引/诱,而晏季文又不是柳下惠,面对两个娇滴滴的丫头,自然会心动。

    尤其是这段日子,晏季文同旋氏,还有了不少的隔阂。

    为了气旋氏,晏季文也会做出这些事情。

    旋氏现在不能拿甘蓝和甘绿怎么样,但是等晏宁裕回来之后,便不好说了。

    晏宁裕向来不是什么仁慈的人。

    窦妈妈叹了一口气,却惹晏锦瞧多了几眼。

    “窦妈妈在担心什么?”晏锦抬头对着窦妈妈道,“向家那两个小丫头,若是安分也不会怎么。而且,她们本就是许嬷嬷的亲戚,失和不失,又有什么区别?”

    晏锦的话,彻底的点醒了窦妈妈。

    甘蓝和甘绿虽是玉堂馆的人,但是她们实际上却是向家的人,更是许嬷嬷的亲戚。就算晏宁裕责罚了她们,丢的不过也是许嬷嬷的脸面,和玉堂馆没有半分关系。

    而许嬷嬷,又是旋氏身边的人。

    晏锦这样做,或许会让旋氏对许嬷嬷有隔阂。

    这下,连小虞氏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伸出指头,捏了捏晏锦的小脸,“你这个丫头。”

    晏锦越来越懂事,和晏季常的父女感情也逐渐好了起来。多年不喜言笑的晏季常,这几日脸上也有了笑意,连朝中的同僚瞧见了,都有些惊讶。

    小虞氏是个懂知足的人,她很满足现在的情况,若是晏绮宁有晏锦一半,她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而且,后宅里又怎么可能有安宁的时候,小虞氏不惧那些陷阱,只要丈夫和女儿在她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

    虞家,能保护这两个孩子。

    她作为母亲,亦能。

    晏锦握住小虞氏的手,撒娇道,“母亲,饿了。”

    小虞氏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小桌上放着的几个碟子,“方才你用的是什么?”

    晏锦将头低一些,噘嘴,“不记得了。”

    轻寒做的糕点味道很美,她吃了之后总觉得没吃饱。不过奇怪的是,她用再多的膳食,身子却依旧慢慢地瘦了下来。

    小虞氏担心她,所以每次她只好吃的更多一些。

    “去小厨房把剩下的点心给小姐取来。”小虞氏对窦妈妈道。

    她吩咐小厨房做的点心,一般都会做成两份。

    一份送到玉堂馆来,一份送到蔷薇苑去。

    只是,晏绮宁依旧不用她送去的糕点,所以每次糕点都会剩下不少。

    每次,被晏绮宁送回的糕点,几乎都入了晏锦的嘴里,也没有浪费。

    过了一会,轻寒才挑了帘子走了进来。

    轻寒笑着将食盒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小虞氏道,“太太,奴婢方才听到一个消息。二少爷这次回来,据说还带了个同窗来府里小住几日。”

    小虞听了之后,问道,“谁?”

    “好像是苏家的公子。”轻寒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到了碟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晏锦露出恐慌的神色,喃喃地问,“你是说,苏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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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苏七

    “呀,素素这是怎么了。”小虞氏紧张的抓起晏锦的手,仔细的瞧了瞧,“还好没伤着。”

    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小虞氏摇头,“没事。”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能从容不迫的去面对这些人。

    可是如今,只是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她的脑海里,便成了一片空白。

    那些藏在她心底的伤口,其实早已溃烂,只是表面上看不出一丝痕迹。

    苏家……苏家……

    晏锦反复的问自己,和晏宁裕交好的人,怎么会是苏家的少爷。

    前世这个时候,她因为摔断了腿,又和父亲闹矛盾,所以一直将自己关在映月院内,自然也就不知苏家公子来了晏府做客。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些日子,晏绮宁很少来瞧她,偶尔来院子里同她说话,也是打扮的精致夺目,却来去匆匆。

    她以为,晏绮宁是去了东院同父亲说话,可如今想来,见父亲又何必打扮的那样出众,晏绮宁怕是为了接近苏家的人吧。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晏绮宁便开始盘算着以后的事情了。

    而她,却浑然不觉,依旧认为自己有个好妹妹。

    小虞氏瞧见晏锦脸色苍白,有些担心的说,“是不是这些糕点不合胃口?”

    “母亲,不是,这些点心很美味。”晏锦眸光微闪,将杂乱的思绪收拢,“明儿一早,我便同母亲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可好?”

    她已经能落地行走,晏老太太那边想必也得到了消息,毕竟陈大夫是晏老太太的人。

    若再拖着不去,便是对晏老太太不敬了。

    而且,晏锦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尽管她的腿脚不能走太久,但终究还是能走几步的。

    只有再次面对所谓的至亲,她才有机会知道,昔日父亲和母亲为何会被逼迫成那样。

    小虞氏点了点头,放开了晏锦的手,“也好。”

    她虽然对晏老太太有些膈应,但是这次晏老太太,终究是将打理东院庶务的权利还给了她,她也不能在不明事理,再给晏家的人脸色。

    虽然。她一直都认为,自己姐姐大虞氏的死,和晏家的人脱不了关系。

    但是她没有证据,所以这些年来,只能隐忍。

    小虞氏同晏锦又说了一会话,才从玉堂馆里退了出来。

    出了玉堂馆之后,轻寒才将刚才的疑惑说了出来,“太太,方才小姐听到苏家公子后。便有些失态了。”

    她故作不问,是不想让晏锦尴尬。

    小虞氏又如何不知,她秀气的眉皱了皱,“莫非……素素她……”

    小虞氏说到一半。便紧张的看了看院子周围,见没有人才轻声接着对轻寒道,“她对苏家那位公子,有意?”

    过了年。晏锦便已有十岁,差不多也可以寻觅一个好人家,给她订下一门好亲事了。

    只是。这京城不少贵族公子,小虞氏都瞧不上眼,所以才想等年后回虞家,让父亲虞老太爷帮忙瞧瞧。

    晏锦和晏绮宁虽是晏家的人,可是终究不如其他房的姑娘得宠。

    “奴婢瞧着,怕也是。”轻寒琢磨了一会,才道,“也不知小姐,可否还记得从前的事情。”

    小虞氏站稳了身子,摆了摆手,“她那时才几岁?怎么可能记得。而且,父亲同母亲,最不太喜欢和苏家的人接触的。父亲常说,苏家的人,心毒。”

    “从前,大小姐也不喜欢。”轻寒撇了撇嘴,轻声道。

    小虞氏听了,垂眸,半响后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轻寒口中的大小姐,说的并不是晏锦,而是她已故的姐姐大虞氏。

    她的长姐大虞氏,同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一样,不喜欢苏家的人。

    偏偏,虞老太太看人,还特别准。

    所以当年苏家的人曾对晏锦和晏绮宁有意,也被晏季常因为顾及亡妻的意思,而婉拒了。

    “小姐不记得也好。”轻寒扶着小虞氏,朝着怡蓉院走去,“不过奴婢打听过了,这次来府里的,是七少爷。”

    苏家七少爷的年岁和晏宁裕相差不大,这几年又和晏宁裕走的很很近,所以稍微打听一下,便能知道来的是谁。

    小虞氏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若是七少爷,我便可以放心了。”

    苏家出色的少爷不少,而这位苏七少爷,却是最不出众的一位。

    这样的人,小虞氏想着,晏锦就算碰巧遇上了,也是不会心动了。

    她时刻都记得父亲的话,若是见到苏家的人,定要走的远远的,更不要和他们说话。

    小虞氏和轻寒,在担心苏家的人,而晏锦此刻也不例外。

    她依在软榻上,闭着眼睛思索着,苏家的事情。

    苏家……

    若仔细的算起来,晏老太太同苏家三房的那位古氏太太,是堂姐妹。

    苏家人来晏家,也不是无缘无故。

    苏家同晏家一样,都是大燕朝的新贵。但是苏家如今的地位,却比晏家高了不少,苏家的女儿是当朝的贤妃,而这位贤妃如今颇为得宠。

    若是苏家少爷来晏家小住,晏家自然要巴结这位少爷。

    晏锦以为年关将至,晏老太太想要整顿府里的下人,才会将打理东院庶务的权利,还给了小虞氏。现在,看来,却不全是。

    因为苏家的人要来,所以晏老太太已经分了心,想要将晏家那些尚未出阁的姑娘,送到这位少爷的面前。

    这是众人所不耻的行为,可晏老太太却做的不亦乐乎。

    在晏老太太的眼里,孙女不过是个标了价格的物品,用来换取金银和晏家人的地位。所以当年,晏老太太才会那般果断的让她代替晏绮宁出嫁。

    她在晏老太太心里,终究是个价格颇低的物品,毁了便就毁了。

    “春卉。”晏锦睁开眼,对屋外唤了一声。

    春卉赶紧挑了帘子走进来。走上前问道,“小姐,您是不是饿了?”

    晏锦听了,神色里带了一丝尴尬。

    这几日她用的点心不少,所以唤春卉的时候,大多是饿了肚子。

    “没有。”晏锦坐稳了身子,笑着询问,“这次,跟二哥回来的人,是苏家那位少爷?”

    春卉面露诧异。但是依旧回答,“听闻是七少爷。”

    “七少爷?”晏锦想了想,才从脑海里将这位七少爷的名字找了出来。苏家七少爷苏长渊,性子和善很会为人处事。

    从前,她便无意听人说起,说苏家的少爷很优秀。而这苏七少爷,似乎是里面,最普通的一位。

    她当时听了,只是笑笑。

    那时。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苏家的少爷发生什么事情。

    直到,被逼上绝境。

    春卉瞧着晏锦眼里复杂的神色,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不过。老爷和太太,似乎不太喜欢苏家的人。”

    春卉说的直接,却让晏锦愣了愣。

    “不喜欢?”若不是方才春卉提起,她根本不知。原来父亲同母亲,不喜欢苏家的人。

    春卉瞧了瞧屋内没有其他人,点头又道。“小姐可别说是奴婢告诉您的,太太不喜欢奴婢多嘴。”

    晏锦听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父亲和母亲,为何不喜欢苏家的人?”

    “这个,奴婢便不知了。”春卉无奈的摇头,“奴婢也是无意听窦妈妈说起的。”

    窦妈妈是小虞氏从晏家带来的人,她说的话,自然不会有错。

    晏锦抚摸着手上的白玉镯,心里却有些疑惑。

    前世,无论是晏季常还是小虞氏,皆未曾在她面前提起对苏家的态度。后来祖母欲将她嫁去苏家,父亲也只是阻扰,却没有说原因。

    她以为,是自己厌恶那个人的缘故。

    却不想,原来还有这些缘由在其中。

    晏锦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继续闭目养神。

    翌日清晨,小虞氏便来玉堂馆寻晏锦,同她一起去荣禧院给老太太问安。

    晏家虽是侯门,但是晏家的府邸在众多的侯门中,却显得有些寒酸。连风水布局,也称不上极佳。在她的母亲大虞氏尚未嫁入晏家的时候,晏家人的生活多少有些拮据。

    后来,母亲大虞氏和父亲定了亲,晏家被重新修缮了一番,才有了如今富丽堂皇的模样。

    祖父清平侯如他的封号一般,清贫如洗。

    因为,修葺府邸的银子,是虞家出的。

    这几日虽然未曾再落雪,但是屋檐上依旧可以看到未曾消融的积雪变成了寒冰。一阵风吹过的时候,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

    小虞氏扶着晏锦,走的极慢。一路上,小虞氏时不时的会瞧着晏锦的神色,怕走的太快,让晏锦觉得不适。

    入了荣禧院的前庭,便再也瞧不见冰雪的痕迹了。

    “长姐……”

    晏锦同小虞氏站在院外正准备走进去的时候,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喊道。

    晏锦停下脚步,转身瞧了瞧身后。

    只见晏绮宁精神奕奕站着,眼里带着纯善的笑,“母亲偏心,同长姐一起,也不唤我。”

    晏绮宁的话,让晏锦不禁多瞧了她几眼。

    来给晏老太太问安,还要相约么?

    而且,方才,她这个不喜小虞氏的妹妹,居然唤了小虞氏母亲。

    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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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以后估计会定点更新,不知亲们喜欢什么事情看更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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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相反

    晏绮宁今儿穿了一件水红色的素面杭绸小袄,梳了一个垂挂髻,妆容十分清雅。

    和前几日的颓废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小虞氏面露讶色,她已经许久没有从晏绮宁的口中到这个称呼了。

    不过,小虞氏终究还是有些高兴的,起码晏绮宁愿意唤她母亲了,也愿意同她亲近了。

    “阿宁,身子可好些了?”小虞氏对晏绮宁笑了笑,将她身上的大氅拢了拢,“冻坏了吧?赶紧进屋子。”

    晏绮宁唇角噙着笑,可这份笑却有些僵硬,“不冷。”

    晏绮宁想了想,又走到晏锦身边,委屈的撇了撇嘴,“长姐,你还生我气呢?阿宁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晏锦摇头,轻声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晏绮宁听了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赶紧扶着晏锦撒娇,“我就知道长姐你最好了,最疼我了。”

    晏锦没有再说话,而是同小虞氏一起,进了荣禧院。

    晏家是新贵,在规矩却依旧十分讲究。晏老太太若不点头,她们是不能进屋内的。

    从前,她的三婶舒氏,不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晏老太太不高兴,最后被罚在廊下站了足足两个时辰。若不是三叔及时赶回来求情,晏老太太怕是还不会轻易放过舒氏。

    毕竟,现在的舒家已经不是从前的舒家了,任谁都可以践踏。

    “大太太,大小姐,二小姐,您们快请。”门口的婆子很快便给她们打起帘子,露出一脸笑意。

    晏绮宁瞧了,压低嗓音对晏锦道,“长姐。你瞧瞧这些东西,拜高踩低,简直碍眼。”

    从前小虞氏不得宠,荣禧院的婆子没少给小虞氏脸色看。

    如今,因为晏老太太杖责了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荀嬷嬷,更是给二房的旋氏一个警醒,要旋氏不得再插手东院的事情。所以,荣禧院的婆子们,对小虞氏的态度,又好了起来。

    毕竟。小虞氏在才世子夫人。

    晏绮宁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似乎希望晏锦丢脸色给这些婆子。

    晏锦没有让晏绮宁如愿,她只是淡淡地对挑帘子的婆子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尽管晏老太太不喜欢她,可她也没有必要将荣禧院的人全部都得罪。

    毕竟,她现在还住在晏家。

    进了屋子后,晏锦对屋子里的扫了一眼,低着头对长辈们行礼。

    三叔和四叔尚在关外,因为路途遥远又遇上了大雪。来信说要年后才能赶回来。所以,此时屋内除了二叔和父亲,其他人基本都是站着的。

    “素素来了?”旋氏瞧见晏锦和晏绮宁进屋后,便笑着看向她。“腿已经痊愈了吗?”

    晏锦点了点头,站稳了身子回答,“陈大夫说,已经痊愈了。”

    旋氏笑了笑。眼里带着慈爱的目光,“前几日你二哥还来信,说担心你的腿伤。让我多去玉堂馆瞧瞧你。可这几日,我太忙了,一直不得空,你不会生二婶的气吧?”

    晏锦看着旋氏,轻轻地摇头,“二叔常说二婶是个大忙人,比我母亲还忙。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会生二婶的气。”

    说完,晏锦还冲坐在一边的晏季文笑了笑,继续道,“二叔你说是不?”

    而晏季文出乎旋氏意料的也对着晏锦点了点头,一脸笑意。

    “你二婶忙着呢。”晏季文忍不住还附和了一句,言语里竟还带了些责备。

    晏季文的话,让旋氏的脸色有些尴尬。丈夫的态度,明显是不愿站在她的身后。

    想着,旋氏心里又有些伤感,眼眶微红。

    晏锦收回目光,故作没有瞧见旋氏脸上的神情。

    晏府上下皆知,旋氏这几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连晏老太太都不愿多见她。若不是这次晏宁裕归来,旋氏估计还要受一段气。

    不过,旋氏的确生了个不错的儿子,能帮她在这后宅里站稳脚跟。

    只是,旋氏毕竟是二叔的妻子,而二叔没有继承世子之位,她想要代替晏老太太和小虞氏打理晏家的大小事务,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旋氏偏偏是个胆大的,仗着晏老太太和晏老太爷不喜大房的人,对东院的事情一而再的插手。

    晏锦的话,听着是好话,实际上却当真不是什么好话。

    可旋氏还不能同她翻脸,毕竟她如今还是个孩子。

    童言无忌。

    快到了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用膳的时辰了,只见厚厚的帘子被打起,穿着秋香色衣裳的二等丫鬟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将热气腾腾的菜肴摆在楠木桌上。

    晏锦只觉得背脊一僵,听见屋外丫鬟们请安的声音后,又再一次见到了那两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她的祖父清平侯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而跟在祖父身后的晏老太太,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晏锦瞧着晏老太太的笑容,想到了从前,也是这位有着慈祥面孔的老人,同她一本正经的讲,“你自小在侯府长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晏家也从未亏待过你。现在,也到了你该报答晏家的时候了。你去吧,即使是做妾,苏家的人,想必也不会亏待你的。”

    晏锦当时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她的祖母嘴里说出来的。

    苏家……又是苏家……

    她的祖母把她当做最劣质的商品,送给那个人做妾室,甚至比她那几位姑姑还凄惨。

    这京城之中稍微有点权势的家族,又有谁愿意将自己的姑娘送去给人做妾?这样丢人不耻的事情,晏家人却做的那么冠冕堂皇。

    她是晏家的嫡长女,本该有不错的未来,却被晏老太太这样活活的毁了。

    晏锦紧紧的撰住衣袂,瞧了一眼站着的父亲。

    晏老太太对她这样狠毒,她或许能理解。可是为何,晏老太太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愿意放过。

    难道。皆因为父亲那张面容,记载了晏老太太过去最不堪的事情吗?

    “长姐?”晏绮宁压低了嗓音对晏锦唤了一声,她做的小心翼翼,却依旧让屋里的人听了个彻底。

    晏锦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正对着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问安行礼,只有她一个人僵硬的站在原地。

    晏老太爷的笑容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带慈祥的晏老太太,笑容也敛了一些。

    若是平日里,晏老太爷或许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对这个长孙女。没有多少好感。

    可晏绮宁这么一提醒,晏老太爷也有些微恼了。

    晏锦故作虚弱,却依旧上前给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行礼,然后轻声道,“孙女许久未见祖父祖母了,一时失了神,望祖父祖母原谅。”

    晏季文瞧了一眼晏老太爷,在一边劝道,“锦丫头孝顺。腿脚还未好利索,便想着来请安。”

    晏老太爷挑了挑眉,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晏季文向来不喜欢插手后宅的事情,一心只知道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今儿居然帮着东院的人说话。

    不过晏老太爷稍微想想,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等腿脚好利索了,再过来请安吧。”晏老太爷挥了挥手,没有再继续追究。

    晏老太太没有让她们离开。便是要留下她们在荣禧院用膳,之后或许还有些话要交代。

    年关将至,宅子里又发生了不少事情。本就该好好的理了一理。晏老太爷是不会管庶务的,若是后宅里的事情,让他看不过眼了,那么倒霉的人便是晏老太太。

    所以,晏老太爷只是瞥了一眼,便专心用膳。

    晏锦同小虞氏,刚走进隔壁屋里,便见晏绮宁一脸慌张的看着晏锦,“长姐,方才你怎么了?可吓坏我了。”

    小虞氏也有些担心的扶着晏锦的手问,“是不是腿不舒服?”

    晏锦坐下之后,才摇头,“母亲我没事,估计是早上用了药,这会有点乏了。”

    晏锦的话,让小虞氏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晏锦知道,小虞氏对陈大夫,始终是有些不信任的。

    所以,那一日陈大夫说她的腿伤痊愈的时候,小虞氏依旧要求陈大夫开一些养身的方子。

    刚才她发怔,让小虞氏不得不怀疑,陈大夫是不是说了假话。

    “等在这里用完膳,便回去再小睡一会。”小虞氏相信了晏锦的话,没有再继续担心。

    因为这段日子,晏锦的确很能睡。

    连轻寒都喜欢开玩笑说,大小姐这段日子除了吃,便是睡了。

    所以,晏锦说她乏了,小虞氏是不会怀疑的。

    晏绮宁见晏锦没有搭理她,又道,“长姐?你方才在想什么?”

    “嗯?”晏锦看着丫鬟们上菜,转眸瞧了一眼晏绮宁。

    只见晏绮宁的神色里,带着一丝得意。

    得意?

    晏绮宁的确该得意。

    若不是晏绮宁突然唤了她一声,晏老太爷也不会冷了脸,留下她不好的印象。

    虽然,在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心中,她从未有什么好的印象。

    晏绮宁表现上看似和从前一样贴心,可是却是在做相反的事情。

    晏锦低头,风轻云淡地说,“想着,一会早膳用什么。”

    晏绮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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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大忌

    晏锦的话,将晏绮宁噎了个半死。

    所以接下来就算桌上的菜肴味道不错,可晏绮宁终究是低着头,心不在焉的瞧着碗里的慧仁米粥。

    她,吃不下去。

    “二姐,这菜不合你胃口吗?”坐在晏绮宁身边的四小姐晏惠卿,稚嫩的小脸上挂着不解,好意的劝道,“我瞧着这道水晶蒸饺不错,二姐你尝尝?”

    三房舒氏,虽然出生门第不高,但是肚子极其争气。

    舒氏进府不足半年,便怀了四少爷晏钰鹤,两年后又生下四小姐晏惠卿。

    所以这些年来,她的三叔晏季景从未动过纳妾的心思,和舒氏的感情也极好。

    但是,这却十分的碍晏老太太的眼。

    在晏老太太心里,她的这个小儿子,是众多孩子里,最优秀最夺目的。

    晏季景年纪轻轻的便成为了刑部侍郎,比大儿子晏季常的官职更高,又比二儿子懂事听话,只是美中不足的,便是没有娶一个好的妻子。

    舒老爷子不过是个六品的闲职,而舒家那些子弟,一个比一个窝囊,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在官场上,帮到晏季景一点。

    尤其是这些年来,舒氏私下偶尔贴钱给舒家这一举动,让晏老太太更为恼火。

    舒氏既已是晏家人,又怎么能生出帮着外人的心思。

    所以每次,晏老太太瞧见舒氏的时候,都会生出一股闷气,连带着对晏惠卿也有些厌恶。

    晏绮宁自然知晓这些,她撇了一眼晏惠卿,冷冷地说,“不吃。”

    晏惠卿性子同舒氏一样,贤淑又有些软弱。所以在听到晏绮宁的话后,心里虽有些难受,却依旧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晏锦听了之后,只是将放在眼前的水晶蒸饺夹起,放入碟子里慢条斯理的尝了尝。

    如晏惠卿所言那般,这水晶蒸饺味道真的不错。她尝了一个之后十分满意,又动手夹了一个继续放在碟子里。

    晏惠卿见晏锦这样做后,抬起头来,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晏锦的动作。却让晏绮宁更加不舒服,她看着碗里的米粥,始终不肯入口。

    过了一会,晏老太太停了箸,这边的桌子也停了筷子。

    丫鬟们伺候众人洗手、漱口,最后晏锦跟在小虞氏的身后,慢慢地朝着前厅走去。

    荣禧院的正厅十分的宽敞,周围布置的很精致。连摆放在桌上的瓷器,也是千挑万选的。

    晏老太太喜欢摆这些排场。越是名贵的东西,越是要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晏老太太的举动,同晏家人一样,喜欢打肿了脸充胖子。

    此时。晏老太爷已经离开了屋子,剩下的都是一些女眷和姑娘。

    “今日,我想同你们说些事情。”晏老太太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茶盏。深深的吸了一口茶叶的香味后,才慢慢地啜了一口。

    小虞氏坐在离晏老太太最近地方,听了之后。眉目里带了一些疑惑。

    “母亲,你尽管吩咐。”旋氏向来嘴甜,便迅速抢在小虞氏之前,便将巴结的话,说了出来。

    若是从前,晏老太太倒是也不介意,毕竟她不喜欢小虞氏,总觉得虞家的人,一股铜臭味,在哪里都能闻见。

    可是现在不同,宅子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晏老太爷动了怒。

    她不能再这么纵容二房霸道,毕竟她虽然讨厌小虞氏,可若是闹大了传出去,毕竟是不好的。

    晏老太太听了之后,只是冷冷一笑,扫了旋氏一眼后,将茶盏放在了一边的檀木小炕几上。

    旋氏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低着头,不再言语。

    小虞氏从前虽不懂后宅的事情,但嫁入晏家的这些年里,她多少会看一些脸色,所以,她赶紧对晏老太太说,“但凭母亲吩咐。”

    晏老太太露出满意的笑容,声音尚且温和,“再过几日便要除夕了,府里的事情,你要亲力亲为。若是有什么不懂地方,你来问我便好。”

    晏老太太的这句话,等于认同了小虞氏的地位。

    这显然有些出乎小虞氏的预料。

    原本她以为晏老太太愿意将打理东院庶务的权利给她,也就是晏老太太最大的让步,却不想晏老太太如今,似乎有意想让她打理整个晏府的大小事物。

    在一边的旋氏听了,却是脸色一脸惨白。

    她暗自咬着下唇,眼里带着愤恨,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小虞氏,又转眸瞧了瞧一直低着头,面色平和的舒氏。

    “我知道了。”小虞氏笑了笑,对着晏老太太温声说,“这几日便要打扰母亲了。”

    晏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又将茶盏拿起,扫了一眼远处的晏绮宁。

    “小宁,你过来。”晏老太太的声音依旧从容不迫。

    晏绮宁瞥了一眼旋氏,忙走上前去,在晏老太太面前停了下来。

    晏老太太将茶盏上的盖子揭开,看着里面的茶叶,“昨儿夜里你让人送来的顾渚紫笋,果然是极好的东西。你这个孩子,也是费心了。”

    晏老太太说出‘顾渚紫笋’的时候,晏锦终于忍不住挑了挑眉。

    晏绮宁居然敢送顾渚紫笋给晏老太太。

    这可是晏老太太私人的大忌。

    晏绮宁露出一副不解的神色,她轻声道,“祖母,我让人送来的是庐山云雾茶,并不是顾渚紫笋。前几日外祖父说,他那里得了一些好茶,便托人给我送来了。我记得祖母也喜吃茶,所以便没有耽搁,将茶给你送过来了。可……”

    晏绮宁说到这里,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喃喃自语,“外祖父说,是庐山云雾茶呀。”

    晏老太太的面色微沉,她将手里的茶盏丢在了地上。

    只听到“啪”的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便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晏绮宁吓的退后一步,紧张地解释,“祖母,我……”

    晏绮宁的眼角噙着泪水,模样不止无辜,更是楚楚可怜。

    晏锦微微偏头,瞧着晏绮宁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顾渚紫笋……

    晏府上下,谁都知道顾渚紫笋这个词语。在晏老太太面前,是禁词。

    或许这宅子里的姑娘小姐,不知晏老太太不喜顾渚紫笋的缘由,可虞家的人,却不可能不知道。

    因为,顾渚紫笋不止是晏老太太最不想听到名字,也是她父亲晏季常,最不想听到的茶叶名。

    所以,她的亲生母亲大虞氏。便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小虞氏同虞家的人。

    晏锦从前也不知这些,后来父亲去世了,十三先生从外面觅了一些顾渚紫笋来后,小虞氏便叹了一口气。说起晏季常当年,就是毁在这个茶叶上了。

    晏锦听的模模糊糊,之后还是挺了十三先生的分析,才明白小虞氏方才话里的意思。

    “原来。是虞老爷送的。”晏老太太轻哼了一声,“虞老爷,还当真关心你们。”

    晏绮宁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打了一个颤栗,脸上全是惊慌。

    小虞氏皱着眉头瞧了一眼晏绮宁,犹豫了一会才道,“母亲,这茶叶,怕是送错了。”

    “送错?”晏老太太听了,眉头挑的高高的,“虞老爷是商人,若连送东西都会送错,那么这些年不知要亏多少银子。”

    晏绮宁跪在地上,哭着道,“祖母,我真的不知道是顾渚紫笋啊,我不认识茶叶,我……我以为是庐山云雾茶。”

    晏绮宁年纪尚小,不认识茶叶也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可晏老太太,吃茶十分的讲究,闻一闻茶叶味道,便知是什么时候的茶,更知这茶叶等级。想要在这件事情上蒙骗她,等于是在班门弄斧。

    “母亲,阿宁也是想孝顺你。”旋氏终于开口了,她的手死死的撰住手里的锦帕,“她再傻也不会亲自送您最不喜欢的茶叶给你吃呀。”

    晏老太太听了,眼里带着一丝冷意。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地上跪着的晏绮宁,哭的梨花带雨,瘫软的身子证明了她似乎真的很无辜。而在一边的旋氏,更是担忧的看着晏绮宁。

    唯有小虞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谁也不敢再开口说话,她们都能感受到晏老太太极为的不悦。

    小虞氏用力的咬住了下唇,瞬间薄薄的唇便被咬出了血。一边是她的父亲,一边是她疼爱的孩子,小虞氏十分的为难。

    这些年来,因为晏绮宁乖巧,父亲私下的确会送不少好东西给晏绮宁。包括茶叶和锦缎,不是拔尖的,都不会送到晏家来。

    可是,父亲明明知道那件事情,又怎么会送顾渚紫笋来晏家?

    若真的是父亲送了顾渚紫笋来晏家,便是让她同晏季常的夫妻感情破裂,连带晏老太太,也会更加的厌恶她。

    所以,她敢肯定,不是父亲做的。

    但是,面前跪着的晏绮宁口口声声咬定是父亲做的……小虞氏尝到了嘴里血腥的味道,更明白心疼是怎么回事。

    阿宁……她长姐用性命换来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小虞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口,还未说出话,便听到在一边的晏锦缓缓地道,“外祖父也给我送了茶叶。”

    晏锦的话,让周围的目光都朝着她看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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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扭转

    旋氏瞧了一眼晏锦,面色一暗。

    她总觉得,这个孩子自从听雨台失足摔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

    从前,晏锦很喜欢对她撒娇,对她很依赖。

    可是现在,晏锦待她似乎依旧如从前,但是笑容却似乎多了一些疏离。

    旋氏想着,揉着锦帕的力气,便又更大了一些。

    “给你也送了茶叶?”晏老太太的目光移到了晏锦身上,唇畔的笑冷却更深了,“你知道是什么茶叶吗?”

    晏锦老实的摇头,无奈地说,“不知,我瞧不出来。”

    她的确是不知好茶和差茶之间有什么区别,在晏锦的眼中,茶只分苦涩的和不苦涩的两种。至于味道,她当真尝不出来茶是否是好坏。

    所以前世,晏绮宁曾无意说起,晏锦是个不会享福的人。

    晏锦倒觉得,有人喜欢品茶,有人喜欢对弈,每个人的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她又何必去学别人,做自己便好。

    其实从前,晏老太太也是不会品茶的人。

    只是后来,晏老太太做了侯夫人,需要经常参加京中贵太太们,举办的各种宴。晏老太太怕丢了脸面,所以才强迫自己开始学会品茶,意图掩饰晏家的穷酸。

    “不过,茶叶应该都收在库房里。”晏锦皱了皱眉头,又想了一会才道,“一直都是向妈妈收着的。”

    晏锦提起向妈妈三个字,不禁让旋氏又多看了她一眼。

    向妈妈从前的确一直伺候在晏锦身边,可现在晏府上下皆知,向妈妈被晏二爷杖毙了,现在提起向妈妈,这不是死无对证吗?

    于是,旋氏忍不住问了晏锦一句,“虞老爷送来的庐山云雾茶。必定是上等的茶叶。你怎么也不拿出来尝尝?”

    “二婶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些吗?”晏锦撇了撇嘴,言语里带着一丝无奈,“只要不苦的茶,我都喜欢。”

    旋氏脸上隐约有些不快,“既你也尝不出来是什么茶,你又怎么知虞老爷送来的茶叶,不是顾渚紫笋?”

    晏锦对旋氏眨了眨眼,依旧熟稔着道,“二婶,我并未说外祖父送来的茶叶不是顾渚紫笋呀。我只是想告诉祖母,外祖父也给我送了茶叶。这京城那位夫人太太不知,祖母是鉴茶的高手,茶叶好坏自然逃不过祖母的眼,我又怎敢欺骗祖母。”

    晏锦的话,明显让取悦了晏老太太。

    可旋氏却因为这句话,气的满面通红。

    若不是顾及晏老太太在这里,她都想打开晏锦的脑袋,瞧瞧晏锦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晏锦瞧到旋氏用探究之色的眼神看着她。而且还带了几分愤怒。她撇过头,装作没有瞧见,又继续对晏老太太道,“祖母。我同阿宁一直在二婶身边,深知二婶孝顺又知书达理。祖母不喜欢的东西,我同阿宁自然不会放在祖母的眼前。”

    晏家的外院婆子都知晏老太太最不喜的茶叶,便是顾渚紫笋。而旋氏又怎么不知道?

    晏锦和晏绮宁离开东院的时候。年纪尚小。

    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旋氏在教导两个孩子。

    若是晏绮宁和晏锦不知晏老太太的喜好,那么便是旋氏的失职。

    “二婶。对我们极好。”晏绮宁见旋氏的脸色惨白如纸,便急着辩驳,“一直教导我们要孝顺,所以孙女才会让人将茶叶送来给祖母尝尝。”

    晏老太太瞥了一眼旋氏,才柔声问晏锦,“你说,虞老爷也送了茶叶到玉堂馆,在库房里?”

    “回祖母话,是这样的。”晏锦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福身,“虽然库房有些杂乱,但是找这批茶叶,其实亦不难的。”

    她说的再多,不如让晏老太太看到实物最好。

    晏绮宁抬起头,看着晏锦,似乎不明白,晏锦为何要说这些话。

    晏锦瞧见了晏绮宁的眼神,回了一个淡淡地的笑容。

    她明白,晏绮宁在疑惑什么。

    从前,她不禁讨厌小虞氏,更是厌恶虞家的人。就算被父亲强迫去虞家,也不会给虞家的人好脸色。她的小舅和外祖父,每次见到她,都会故作头疼的模样,无奈摇头说她是个小白眼狼。

    他们嘴里虽是这样说,待她却依旧很好。

    晏绮宁有的东西,她亦会有。

    晏锦当初被旋氏灌输了,虞家的银子是有肮脏的念头。所以每次虞家那边送东西过来,她都不会要,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丢出去。

    她一直都以为,这些东西,被退回虞家了,连晏绮宁也这般认为。

    可是前世她快要出嫁的那几日,偷听到吃了酒,醉的晕头的向妈妈和几个婆子谈笑,说从前晏锦丢掉虞家送的东西,其实都在库房里。向妈妈缺银子用了,便将这些东西卖出去。

    因为,是虞家送的东西,晏锦根本不会计较。

    其实,小虞氏同虞老太爷,在这点上很相似。

    她们,从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再刁蛮任性。

    “朱妈妈,你带人去玉堂馆的库房找找。”晏老太太似乎想要弄个水落石出,便让身边的朱妈妈去了玉堂馆。

    平日里的晏老太太,对宅子里的事总会睁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的事情,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她又怎么能不生气。

    丫鬟重新给晏老太太端了杯茶进屋,又送了一些点心进来。

    晏老太太的一直盯着晏绮宁,过了一会,又瞧了瞧旋氏。

    半个时辰不到,朱妈妈便从玉堂馆里回来了,手里还带着几个精致的梨花木盒。

    “回老太太,老奴在库房里对着册子清点了一遍,库房里的茶叶老奴都已经取来了。”朱妈妈将梨花木盒放在小炕几上,又退回了原来的位子上站着。

    旋氏看了一眼朱妈妈,语气有些不平,“这些里面装的全是茶叶?”

    朱妈妈点了点头,“回二太太话。老奴瞧过了,都是。”

    “你打开让我瞧瞧。”旋氏说着,便要站起来。

    朱妈妈听了缩了缩头,有些不知所措。

    她虽不如荀嬷嬷在晏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时间长久,可她毕竟是晏老太太身边的人,又怎么能听命于旋氏。

    晏老太太额头上的青筋一跳,怒的拍了拍放在一边的炕几,轻叱道,“往后,这府中的大小事务。干脆全教给你来管好了?”

    旋氏听了,吓的脸色惨白,“母亲……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被蒙骗。”

    “蒙骗?”晏老太太顿时怒火冲天,对着旋氏便拔高了嗓音,“我还没老,眼睛还没瞎。”

    旋氏赶紧站了起来,跪在了晏老太太面前。“母亲你息怒。”

    旋氏说完之后,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用手里的锦帕遮住了眼。

    她自小在旋家,被母亲捧在掌心里长大。想要什么东西,旋家的人都会顺着她。可是自从嫁入了晏府,她过的都是什么窝囊日子。

    这个满身铜臭味的人,居然比她更得宠。

    晏老太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吩咐朱妈妈,“将盒子打开。”

    朱妈妈赶紧走上前去,将梨花木盒打开。迎面而来的便是茶叶清新的香味。

    朱妈妈不懂茶叶,却依旧被这股香味被吸引了。

    虞家,果真如传言的那般一样,吃穿用的东西,都是最拔尖的。

    晏老太太虽见多识广,却依旧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这些盒子里的茶叶,有些是皇家的贡茶,没有关系,就算用千两黄金,也是买不到的。

    可是这些名贵的茶叶,却被晏锦丢在了库房之中。

    浪费……简直浪费……

    “你从未尝过这些茶叶?”晏老太太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瞧了一眼晏锦问,“你不知这些茶叶是什么?”

    晏锦摇头,露出乖巧的笑容,“外祖父说,只是送些茶叶给我和妹妹吃,我也不知他会送什么茶叶。”

    晏锦瞧着晏老太太一脸痛惜的模样,又道,“祖母,这些茶叶很好吗?有顾渚紫笋吗?”

    晏老太太将眼前的盒子又瞧了一个遍,这些名贵如金的茶叶中,的确没有顾渚紫笋。

    而且,她刚才尝的顾渚紫笋,算不的是顾渚紫笋中最上等的茶叶。

    顾渚紫笋在大燕朝被分为五等,最好的一批是‘清明’之前送到京城里急程茶,皇室用来祭祀宗庙用的。

    虞家既有能力弄到这些茶叶,那么最好的顾渚紫笋,怕也是有办法弄到。

    虞家那几个老东西,对这两个孩子很偏爱,所以绝对不会送次品的顾渚紫笋来晏府。

    她刚才气的,疏忽了这件事情。

    晏老太太这会终于明白了,有人想要将她当做棋子。

    她差点被欺瞒了过去。

    “没有顾渚紫笋,不过这些茶叶都是极好的东西,你好好的收着。”晏老太太有些不舍的看了看盒子里的茶叶,“这是你外祖父的心意。”

    晏锦笑着对晏老太太道,“既是极好的茶叶,若是祖母不嫌弃,便都收下吧。孙女不会品茶,拿来也不过是牛嚼牡丹,实在是浪费。”

    能哄的晏老太太高兴,小虞氏也会少受些罪。

    果然,晏老太太听到晏锦这样形容,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然,她更高兴的是,这些名贵的茶叶,能到她的手中。

    相比晏老太太的笑容,小虞氏却是一脸铁青。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晏绮宁竟然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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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剥夺

    “祖母,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晏绮宁咬了咬唇,哭的瘫软了身子,“我怎么敢将你最不喜欢的东西,送到你的屋里来。”

    晏老太太让朱妈妈将盒子收起来后,才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晏绮宁和旋氏。

    旋氏见晏老太太沉着脸冷眼瞧着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是不敢,可是有人敢。”晏老太太露出失望的神色,讥诮道,“你们,越来越把我这个老婆子不当回事了。”

    说完,晏老太太瞧了一眼旋氏,“淑云,我说的可对?”

    旋氏身子一僵,眼泪从眼角滑落,“母亲,我……我怎么敢这样想。”

    “别喊我母亲。”晏老太太气的气喘,忍不住低吼,“你就是这么养孩子的?养了这么个畜/生。”

    晏绮宁听了晏老太太的话,哭的更厉害了,几乎肝肠寸断。

    晏老太太从前不喜晏锦,经常也会训斥晏锦。

    纵使晏老太太再不喜欢晏锦,也从未说过如此重的话。晏绮宁吓的身子微微颤抖,然后一口气没喘过来,眼皮一翻,当场便晕了过去。

    旋氏一见,吓的赶紧扶起晏绮宁,“阿宁……阿宁……”

    “没用的东西。”晏老太太揉了揉眉心,对着旋氏道,“这几日,你便好好在屋子里养着,西院的大小事务,便由你长嫂来代劳。”

    旋氏简直不敢相信晏老太太的话,晏老太太不止不允许她插手东院的庶务,更是要让她打理西院庶务的权利让出来。

    她怎么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旋氏咬了咬牙,一边扶着晏绮宁,一边辩解,“母亲,过几日裕哥儿就要回来了。他习惯了我陪在他身边。不是我送去的东西,他用着会不安心的。”

    晏宁裕这次归来,邀请到了苏家的七公子。

    这京城众人皆知,如今的苏家,是皇亲贵戚,高不可攀。

    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惹的晏宁裕不快,那么又怎么讨好苏家。

    晏家,若是能攀上苏家。来日便可仰仗苏家的权势,在京城之中。更加的站稳脚跟。

    果然,听了旋氏的话后,晏老太太的面色虽然依旧带着怒色,却皱眉不再言语。

    晏锦瞧了瞧旋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唇畔勾起一丝笑意。

    坐在最远处,一直沉默不语的晏谷兰,这个时候说话了,“先生总跟三哥说,二哥不禁才学好而且更懂事。让三哥多跟二哥学着。祖母,二哥一直孝顺,自然不会这些小事斤斤计较,更不会忤逆祖父和祖母的话。”

    晏老太太听了。开始琢磨晏谷兰话里的意思。

    旋氏狠狠的瞪了一眼晏谷兰,却见晏谷兰露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果然,这个小贱/人跟她的母亲季姨娘一样,是个不安分的东西。

    “这件事情。就按我说的做。”晏老太太思索了一会,声音虽放低了些,却依旧冷硬。她对旋氏说。“二丫头这些年跟在你身边,习惯了你照顾。她身子不适,你便让她少出院子,不要见不该见的人。方才季文也说,你太忙了。正好,也趁着这段日子,好好的休息休息。”

    旋氏还想要说什么,却见晏老太太的目光冰冷。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晏家不止有晏宁裕一个孩子,晏家可以培养的孩子很多。

    能攀上苏家的确很好,可是却也不算最好的。

    这京城中,最显赫的依旧是成国公府沈家。

    旋氏只好按捺住心里的愤恨,只是一日,她便丢了府中的几项实权。来日,她不知小虞氏会不会为此踩到她的头上。

    因晏老太太心情不好,又有些头疼。陈大夫来了之后,众人便退下了。

    小虞氏的神色极差,她一直在想刚才的事情。

    晏老太太不喜顾渚紫笋是有原因,可这个原因,却没有多少人知道。

    而晏家所有的人都知道,晏老太太不喜欢听到这个茶叶的名字,连晏老太爷和大爷晏季常,也从不提及。

    所有人的,都将这几个字当做忌讳。

    可是现在,晏绮宁却突然提起。

    小虞氏想着,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

    “母亲。”晏锦瞧见小虞氏的神色,便知道晏绮宁的举动,伤到了小虞氏。

    晏绮宁今日做的事情,显然是和旋氏一起仓促计划的,因为时间急迫所以没有多想,所以才会留下漏洞给她。

    晏锦不知,晏绮宁究竟知道不知道,这道顾渚紫笋对父亲的意义。

    小虞氏抬起头,用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素素,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一会,便不送你回玉堂馆了,可好?”

    晏锦看着小虞氏的笑,比哭还要难看,却依旧故作坚强,怕她担心。

    晏锦赶紧柔声对小虞氏道,“嗯好,母亲您好好歇息。”

    小虞氏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晏锦站在原地,看着小虞氏脚步虚浮,甚至差点跌倒的模样,便知晏绮宁这次,伤小虞氏多深。

    她又不禁想到了前世,晏绮宁害死父亲的时候,小虞氏气的打了晏绮宁耳光,大骂,“畜/生,他是你父亲,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就下的了手。”

    是啊,那是她们的父亲,拿性命维护她们的父亲,晏绮宁怎么就下的了手。

    窦妈妈见晏锦不说话,便劝道,“小姐,二小姐怕是被人骗了,她还小,你不要生气。”

    “窦妈妈,她不小了。”晏锦摇头,然后被窦妈妈扶着,慢慢地朝着玉堂馆走,“做错了事,便该受罚。”

    杀了人,便该偿命。

    窦妈妈皱着眉头,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晏绮宁一次又一次的伤小虞氏的心,窦妈妈又何尝不心疼小虞氏。

    顾渚紫笋……

    晏绮宁到底安了什么心,想要这样对待小虞氏和晏季常。

    虞家。从未对不起晏绮宁。

    快要走到玉堂馆的时候,晏锦才停下脚步,对身边窦妈妈说,“窦妈妈,父亲这几日忙,我本不该打扰他。但是今日的事情,你也瞧见了,我担心母亲。”

    晏锦的话,让窦妈妈脸上担忧的神色更重了。

    方才小虞氏的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小姐。你的意思是?”窦妈妈试探着问,“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大爷吗?”

    晏锦对着窦妈妈点了点头,“嗯。”

    晏锦话音刚落,窦妈妈便摇头,“小姐,这可使不得……大爷他……他……”

    窦妈妈说到一半,便断了。

    她自然是知道晏季常不喜欢顾渚紫笋的原因,可是晏锦还小,她不愿意将这个原因告诉晏锦。

    其实。小虞氏陪房,都是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选了许久的人选。她们个个都知晓晏季常的喜好,更明白在什么时候,不该提起什么样的话。

    所以。这几年小虞氏和晏季常从未发生过矛盾,一直和睦相处。

    “我知道。”晏锦握住窦妈妈的手,安抚,“我知道父亲同祖母一样。不喜欢听到这个茶叶的名字。但是窦妈妈,父亲是母亲的丈夫,他这个时候。该站在母亲的身边。”

    窦妈妈听了,整个人怔住。

    这句话,居然是从一个十岁的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晏季常是小虞氏的丈夫,小虞氏如今很伤心。做为丈夫,晏季常应该陪在小虞氏身边。

    哪怕,这件事情会提起,晏季常最厌恶的东西。

    照顾妻子,是丈夫的职责。

    “去吧。”晏锦放开了窦妈妈的手,垂着眼眸,嗓音有些沙哑,“若父亲生气,便说是我让你去的。”

    晏锦不想小虞氏再伤心,尽管,这种事情她阻止不了。

    但是晏锦清楚,她要让小虞氏和父亲明白,有些人已经变了,不值得去挽回。

    而至于顾渚紫笋……

    那是父亲从未愈合的伤口,只是因为过了许多年,早已看不出痕迹而已。但是实际上,这道伤口早已血肉模糊。

    窦妈妈见晏锦执着,只好点头,“老奴先送小姐你回院子里,再去找大爷。”

    窦妈妈的话,让晏锦安了心。

    到了玉堂馆后,窦妈妈吩咐了下人要好好伺候晏锦,便转身出了院门。

    因为甘蓝和甘绿的事情,丫环们知道要好好的巴结晏锦,等自己来日落难了,这位小姐还会救自己。于是窦妈妈一走,她们就赶紧将廊下的九宫鸟送了进来,希望让晏锦开心一些。

    九宫鸟一见到晏锦,就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喊着,“小姐……小姐……”

    晏锦挥了挥手,让屋子内的丫鬟退下,然后看着笼子里的九宫鸟。

    “犯了错,就该被责罚,对不对?”晏锦对着九宫鸟自言自语,“大黑,你说,对不对?”

    那只被晏锦唤作大黑的九宫鸟,居然出奇的点头,“小姐……对……对……”

    “十……十年……生死……两……”

    比大黑小一些的小黑,居然在这个时候,对着晏锦吟出了这句诗。

    晏锦听了,本来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十年生死两茫茫。

    生死……

    小虞氏和父亲还在,她做什么,都还来得及。

    晏锦想了一会,笑容又深了一些,其实今日的事情,对小虞氏和父亲来讲,若是能将心结打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的父母,不像是夫妻,更像熟人。

    “顾渚紫笋。”晏锦闭上眼,依在了软榻上,想起了从前,她第一次听到顾渚紫笋时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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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往昔

    第一次见到十三先生的时候,是个阴天。

    那时,她恨自己懦弱无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身首异处,却无能为力。

    她抱着父亲的牌位,躲在离父亲书房最近的园子里,身子紧紧的缩成了一团,悄悄的流泪。

    她怕小虞氏瞧见了,会伤心。

    所以她难受,连哭,都要躲着众人。

    园子里的莹白的白玉兰开的正好,淡淡的花香,夹杂在空气中,让她觉得觉得更痛苦了。

    晏锦哭的厉害,本来清新的花香,却让她觉得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血液……腐烂……

    胸口,越来越难受,她抬起头要呕吐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小姐怎么哭了?”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晏大人瞧见,会伤心的。”

    晏锦瞧着眼前的人,微微发怔。

    他是谁,怎么会找到她在哪里。

    后来,晏锦才知道,小虞氏见她伤心过度总是睡不好。所以,便虞家要来的大夫,来帮她瞧瞧失眠的毛病。

    十三先生姓解,名十三。

    所以,她便一直称他十三先生。

    在晏锦的眼里,十三先生是个世外高人,他不禁通晓音律,更擅长作画对弈。连医术,也是出神入化。只是,十三先生身子虚弱,似乎一直有顽疾,不能治愈。

    “有些事情,要瞧仔细一些。”十三先生扶着下巴,对她教导,“表面上的东西,很容易掩盖住。小姐,你要记得,看什么东西,都要看透彻一些。”

    晏锦看着十三先生眼下的泪痣。点了点头。

    因为十三先生的出现,她渐渐地不再悲伤,如父亲的遗愿那样,好好的活着。

    只是,每到夜里入梦之后,她依旧会瞧见父亲悲伤的神色,睡眠也越来越差。

    或许她可以欺骗许多人,总依旧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对于父亲,她一直挂念,从未忘记。

    十三先生年纪虽大。但是似乎总是闲不下来。他每日除了教她练琴之外,还会做些别的事情。

    甚至,后来不知从哪里捣鼓到了一些特级的顾渚紫笋,说是要煮茶给她尝尝。

    那一日,小虞氏也在。

    “这个茶……”小虞氏揉了揉眉,“怎么会是这个茶。”

    晏锦抬起头,有些疑惑,“母亲,也不喜欢顾渚紫笋吗?”

    “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想看到。”小虞氏挤出一个笑,“他不喜欢。”

    小虞氏嘴里的那个‘他’,晏锦知道是谁。

    十三先生似乎有些好奇。想知道晏季常为何会不喜欢顾渚紫笋。

    他很聪明,开始慢慢地试探小虞氏。

    最后,得到答案的时候,十三先生的脸色有些难看。“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简直不配为父母。”

    小虞氏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便离开了。

    晏锦听的糊里糊涂,便开始询问,“十三先生,我父亲他,为何会讨厌顾渚紫笋?”

    “小姐,容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十三先生将放下手里的活,坐直了身子,“你可知大爷脸,为何会被毁容?”

    晏锦未曾多想,很快便道,“天花,祖母说,父亲因为得过天花,但是不听大夫嘱咐,抓花了脸。”

    “天花?”十三先生摇头,不屑地道,“怎么可能是天花,这个女人倒是会用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恶劣。”

    晏锦听着十三先生,一点一点的讲,关于父亲为何讨厌顾渚紫笋的事情。

    她的祖父晏老太爷刚继承侯位的时候,因为年轻,性子有些狂妄自大,所以得罪了不少人。

    后来,这些人,暗地里总是会给晏老太爷使绊子。

    晏老太爷无奈之下,便娶了乔氏做夫人,但是因为乔家的地位不算太高。最后,他又纳了冯家的幺女做妾。

    冯家虽是商贾户,但是私下却和京城不少贵族,都有关系。

    因为冯家在中间调和,后来,对晏老太爷仇视的人,便也少了不少。

    冯姨娘是冯家的幺女,她不止长的貌美,又能跳出妖娆的舞姿,一入府便将晏老太爷的魂给勾去了。

    那个时候的晏老太太乔氏,不过是刚入深宅的妇人,根本没有太过于高明的方法对付冯姨娘。她虽是侯夫人,但是却依旧被冯姨娘气的夜不能寐。

    好在上天垂怜,在冯姨娘最得意的时候,晏老太太有了身孕。

    晏老太太高兴坏了,而晏老太爷显然也被这个好消息吸引,夜里也开始慢慢地陪在晏老太太身边。

    但是女子有身孕不宜行房,久而久之晏老太爷便觉得按捺不住,又开始去冯姨娘院子。私下,晏老太爷还同晏老太太讲,希望她不要善妒。

    这句话,也是在警示晏老太太。

    晏老太太听了之后,又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她私下对冯姨娘,便更苛刻了。

    宠妾灭妻,原本便不是什么好事,说出去也是十分的丢人。

    晏家是侯门,这种事情,便更不该发生。

    可是,晏老太太知道,若是将此事传了出去,晏老太爷便被毁了。晏老太爷现在的处境本就艰难,再发生这样事情,怕是侯位都保不住了。

    她刚成为侯夫人,一点不想离开这个位子。

    于是,晏老太太便给晏老太爷又纳了一房小妾,可惜这些女子依旧不如冯姨娘有本事,总是能吸引晏老太爷的目光。

    八月的时候,因为一个晏老太爷送的羊脂玉镯子,晏老太太和冯姨娘发生了争执,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最后晏老太太被气的早产。

    那个时候,晏老太太以为,自己被冯姨娘气成这样,晏老太爷肯定会责罚冯姨娘。可惜,晏老太爷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训斥了几句冯姨娘。便不了了之。

    晏老太太看着怀里的孩子,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如今的地位,竟不如一个妾,她不知该怎么办,对以后也有些迷茫。

    早产的孩子是个男婴,晏老太爷给孩子取名为季常。

    晏季常很聪明,一岁的时候便会写不少的字。晏老太爷引以为傲,觉得家里出了个神童,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晏季常。

    晏季常很乖也很伶俐,走到哪里都会替晏老太太爷争气。

    因为晏季常的出色。博晏老太爷的欢心,所以晏老太太再次得宠,而一向得意的冯姨娘却被冷落了。

    冯姨娘不甘心,尤其是在听到皇上赏赐了一些顾渚紫笋给侯府,她却一点也分不到的时候,更是火冒三丈。

    那一日,晏老太太正在煮顾渚紫笋给晏季常尝。因为冯姨娘的到来,她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和冯姨娘互相讽刺。不顾形象。

    冯姨娘气的不行,看着煮着的顾渚紫笋,一时失去了理智。她端起在一边煮茶的热水,便朝着晏老太太泼去。

    她厌恶晏老太太得意的样子。凭什么晏老太太能吃顾渚紫笋,她却不能。

    年纪尚小的晏季常瞧见冯姨娘的动作,赶紧拉了晏老太太一把,滚烫的茶水没有烫伤晏老太太。却全部泼在了晏季常的脸上。

    冯姨娘被吓坏了,她退后的时候,又碰倒了一边的小炉。炭火再次落再了晏季常的脸上。

    “疯了……”晏老太太抱住晏季常,对冯姨娘大喊,“你疯了,你要杀我儿子。”

    晏季常的脸被烫伤的很严重,晏老太爷看着儿子的伤疤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将冯姨娘交给晏老太太,然后不再言语。

    过了一些日子,冯姨娘便殁了。

    晏季常的脸上的疤痕,不可能再治愈,本来长的白净的孩子,却有些面目狰狞。

    他伤的是面孔的一部分,所以若用面具遮住,也可以见人。

    但是晏老太爷却不愿意再带晏季常出去见人,对外称晏季常得了天花,不听大夫嘱咐,抓花了面孔。

    原本该对晏季常感激的晏老太太,在看到儿子可怕的面孔后,却像是躲恶鬼一样,逃的远远的。

    尤其是后来,晏老太太又为晏老太爷生下两个儿子后,她对晏季常便更加冷淡了。

    晏老太爷,亦是。

    对于晏老太太而言,晏季常面孔上的疤痕,似乎记载了她最不堪的过去,和姨娘大打出手,丢尽了颜面。而晏老太爷,却认为晏季常的那些伤疤,是他宠妾灭妻的证据。

    他们不愿意去面对自己可悲的过去,所以也更不愿意多见晏季常。

    自然引起这件事情发生的顾渚紫笋,也成为了他们的禁词。

    晏季常因为保护母亲被烫伤,却被父母嫌弃。他很聪明,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自小便和父母疏离,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不愿意外出。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晏季常便开始习惯了孤独。

    晏锦听十三先生说完之后,忍不住红了眼眶,“原来,祖母一直都厌恶父亲,所以父亲去世,对她而言,是解脱?”

    “嗯。”十三先生倒是不反驳晏锦的话,“对他们而言,是解脱吧。”

    晏锦的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

    虎毒尚不食子,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过了一会,十三先生又慢悠悠地说,“其实烫伤,也是可以治愈的,只是费些时间而已。”

    晏锦回忆完毕,缓缓地睁开眼。

    若父亲能解开这个心结,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为父亲觅得这些药。

    只是,她不知这次,能不能解开父亲的心结。

    另一边,晏季常在听到窦妈妈的话后,眉头皱了皱。

    他将手里的公文一放,抬腿便朝着怡蓉院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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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心结

    晏季常同窦妈妈没有说几句话,但瞧见窦妈妈骤变的神色,便知道今日的事情对小虞氏的打击,颇重。

    小虞氏从未将这些烦心的事情告诉他,因为他自小的在晏家的处境,便一直很尴尬。

    顾渚紫笋……

    他不用调查,便知做这件事情的幕后人是谁。

    这是他的心结,亦是父母的最不想提起的过去。

    当初的事情,无论是谁对谁错,而小虞氏却是无辜的,不该被牵连进来。

    小虞氏和虞家,从未对不起他和晏家。

    晏季常这般想着,便脚步匆匆的朝着怡蓉院赶。

    天色依旧阴沉沉的,似乎下一刻,便会落下大雪,将周围的一切都掩埋住。

    晏季常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无光的天幕如盖般的欲将他笼罩住,逼的他不得不放再次平了视线。

    身后的小厮靠近,想要询问他是否不适,却被他挥退。

    昏暗中,不知从何处飘出一层淡淡的白玉兰花的香味,清雅又宁神。

    玉堂馆里种的玉兰是从,从前大虞氏住的院子里挪出来移植的,他已经许久没有去过那个院子了,小虞氏怕他触景伤情,便将那座院子关上,却没有落锁。

    因为,私下小虞氏,是会去瞧的。

    她装作从未去过的样子,而他亦装作不知道。

    晏季常一直都知道,小虞氏自小便依赖大虞氏,所以当初小虞氏会不顾一切的嫁入晏家,是为了大虞氏留下的孩子。

    更是为了,帮大虞氏照顾他。

    冬日冷冽,此时根本不是白玉兰的花期,这些香味,不过是他的错觉。

    尽管是错觉。却依旧将他心头残存的怒焰浇熄,连烦躁的心绪,亦被这鼻间的香味,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很奇怪的感觉,晏季常内心深处,像是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彷佛是白玉兰的香味,在提醒他,他处在这个位子上,必有许多事情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他是小虞氏的丈夫,更是一个父亲。

    他得为这些责任。一点点妥协。

    思及从前,大虞氏总是和他说,“人在世上,那有那么多如意呢?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随遇而安。”

    短短的几句话,便将他们两人的处境,说的一清二楚。

    他走了许久,才进了怡蓉院的大门,轻寒瞧见了他便急着要去通传。晏季常摆了摆手。低声对轻寒问,“太太呢?”

    “太太今儿有些乏了,在歇息呢。”轻寒自然没想到晏季常这个时候会过来,于是又道。“奴婢马上就去通传。”

    晏季常摇头,“不用了,我去瞧瞧太太。”

    轻寒听了,只好点头。

    宅子里发生的事情。晏季常一般是不会过问的。所以今日一早,小虞氏请安回来之后,在院子里差点晕了过去。也不许下人去禀告晏季常。

    这段日子,工部十分的繁忙,晏季常自然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小虞氏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让晏季常分心。其实从前亦是一样,再多的委屈,小虞氏也会自己一个咽到肚子里。

    所以轻寒瞧见晏季常来的时候,略微有些吃惊。

    晏季常没有瞧见身后轻寒的神色,而是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外人皆说晏季常是夜叉,长相丑陋又狰狞。可是轻寒想着晏季常面具下露出的那双如墨的眼眸,还有那张薄薄的唇,若不是早知晏季常毁容,她一定会以为面具下,是个隽秀的男子。

    此时,怡蓉院的大门半掩,周围的下人都被小虞氏支开了,周围很安静。

    晏季常想起,从前小虞氏的性子和晏锦一样,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连大虞氏同他成亲了,也经常会被小虞氏拉出去看花灯。

    当初那个活泼爱笑的少女,如今却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妇人。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静谧无声,晏季常朝着内室走去,却瞧见绸帐已经放落了下来,瞧不见里面的人的动静。

    他抿唇,想了想,才走上前去将帐子撩开,只见锦被鼓起一个圆圆的大疙瘩。

    大虞氏从前亦同他讲过,说自己的妹妹小虞氏,一伤心便喜欢躲在被窝里。

    而他的女儿晏锦,似乎也有和小虞氏相同习惯。

    晏季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神色好一些,才掀开锦被,温柔地道,“小秋,醒了吗?”

    被子下的小虞氏缩成一团,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满面的泪水。

    见到他之后,神色里还多了几分恐惧。

    晏季常瞧见,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当初入府的那个少女,黑色的青丝中,竟然长出了几缕银丝。

    她还那么小……

    怎么就会老成这样。

    “小秋……”晏季常心疼极了,这种感觉,就跟他当年回府,只瞧见大虞氏的尸首一样,既绝望又疼的不能呼吸,“我在,别怕。”

    小虞氏瞧见晏季常后,握住了他的双手,眼泪却依旧止不住,“我……我没事。”

    可嘴里说着没事,她眼眶里的泪水,却越来越多,簌簌落下。她怎么会没事……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姐姐留下的孩子,她很难抉择。小虞氏也根本不知该怎么办了,晏绮宁是她嫡亲姐姐大虞氏留下的孩子,如今却为了旋氏,要挑拨虞家和晏家的关系,更是想要让她和晏季常生出间隙。

    她觉得心里像是吃了黄莲一般苦涩,尤其是见到晏季常后,连说句话都十分的费力。

    晏季常将她抱起,紧紧的将她搂住,“小秋,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

    晏季常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味。

    像极了从前,大虞氏身上的味道。

    小虞氏死死的咬住牙,不让眼泪再落下。

    “小秋。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养过一只波斯猫,那只猫极好看,一双眼睛却有两种颜色的瞳孔。”晏季常一边安抚小虞氏,一边柔声道,“左眼是如海水般的蓝色,而右眼却又像沙漠的褐色。你很喜欢,一直将这只猫带在身边,连睡觉都不舍得丢下。”

    小虞氏听了,微微一怔。

    这件事情。是发生在她很小的时候,知道此事的人,没有几个。

    晏季常似乎注意到怀里的女子僵硬的身子,又接着道,“你喜欢这只猫,是因为是你祖母留下的。可是后来,这个猫极其顽皮,不止咬伤了你,还差点抓花虞非的脸。”

    虞非。是虞老太爷唯一的儿子。

    虞老太爷一生未曾纳妾,和虞老太太生下两女一儿,在大虞氏去世之后,便只剩下一儿一女。

    小虞氏的手微微颤抖。心里有些不安,她轻声问,“老爷,你为何同我说这些?”

    “你很喜欢这猫。可是你却不能纵容这猫伤了虞非,更不纵容这猫又咬伤你姐姐。”晏季常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谈起已故的大虞氏。“所以你最后,将这只猫送了出去,却未曾想过要夺去这只猫的性命。”

    小虞氏闭上眼,回忆起了从前。

    她小时候很喜欢热闹,所以当祖母将波斯猫送她的时候,她高兴坏了。她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这只猫,连去看大虞氏的时候,也会抱着。

    那会,虞非还无奈的摇头,对大虞氏说,“长姐你瞧,二姐快被这猫迷坏了,这哪里是只猫,是只猫妖吧。”

    大虞氏听了,哈哈大笑。

    可是,后来这猫的野性,也渐渐的显现了出来。

    它先是抓伤了她,又差点抓花了虞非的脸,最后甚至,还咬了大虞氏。它像是一只野兽一样,无论她怎么饲养,都不愿意对她温和半分。

    父亲曾跟她说,“杀了吧,养不熟的东西。”

    她舍不得,后来将猫送给了远方的表姐覃云。

    结果一年后,覃云的脸被这只猫抓伤了,而且还不能愈合。

    她内疚坏了。

    覃云见她内疚,只是轻声安慰,“没事,不过是伤了一点而已,你表姐我貌美如花,这点伤疤并不会影响我的容貌。”

    小虞氏清楚的瞧见,覃云的右眼下,留下了深深的爪痕,或许这道伤疤,会陪伴覃云一辈子。

    因为她的心软,导致了待自己最好的表姐,留下了这样的疤痕。

    后来,覃云对她道,“野猫难驯,它既认了主,便不会再改变。若它的主人还在,便送回去,若不在了,便杀了吧。不过按照你的脾气,你肯定舍不得动手,那么,你不想让它伤及你的亲人,就丢的远远的,再也不要瞧见。瞧见了,就一定要动手,知道了吗?”

    小虞氏想起覃云的话,心里微微一凉。

    “养不熟,便不要养了。”晏季常将她的手握住之后,又挽起她的袖子。

    白皙如玉的皓腕上,有一道深深的猫抓过的痕迹。

    他低头,在疤痕上轻轻一吻。

    晏季常的唇冰凉,让小虞氏顿时有些不自在,她们两人之间,从未有如此亲密。

    “小秋,我是你的丈夫,无论你怎样,我都会陪着你。只是,你要记得,不要再让人伤了你,我会心疼。”

    小虞氏猛然的抬起头,目光错愕,“你……”

    晏季常目光很温柔,而他的手也很温暖。

    “从前,是我对不住你,我不会再犯错了。”晏季常瞧着小虞氏睫毛上还沾着细细的泪珠,微微的颤抖。他的心,似乎也跟着这些泪水抖了起来,“原谅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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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相爱

    小虞氏瞧着晏季常温柔的眼神,心里顿时有许多话想同他讲。

    想告诉他,他从未对不住她。

    想告诉他,这些年因为有他,所以她才会真正觉得安稳。

    她更想告诉他,他说要陪着她,实在是很美好的诺言。

    她想说许多……

    只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之间的定义,从不是夫妻,而是亲人。

    “是虞家对不住你,当初长姐她……”小虞氏话还未说话,便被晏季常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的手长的极好看,白皙又修长。冰凉的手指,让小虞氏怔住了。

    她太过于吃惊,连抗拒都忘记了,只能傻傻的瞪圆眼睛看着他。晏季常的脸离她很近,她能清楚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珠,像是漂亮的黑玉一般。银色的面具下,是高挺的鼻翼和薄薄的唇。

    他那么安静,什么都不曾说。

    “往后不要再说这些了,雁儿没做错什么,是我求着岳父,让他将雁儿交给我的。”晏季常的嗓音低沉,“我没有用,没有保护好雁儿。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初我娶雁儿,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

    小虞氏赶紧摇头,她将晏季常的手反握住,“不是的,不是……长姐曾告诉我,她嫁给你很幸福。所以,她才会拼尽性命生下素素和阿宁……”

    说到这里,小虞氏的脸色,明显更难看了。

    她的长姐的死,其实不算是个意外。

    大虞氏当年的身子,根本不适合有孕,可她强行受孕,是为了让晏季常保住世子之位。结果,大虞氏生下两个女儿。连面都没有来得及见上一面,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或许,对大虞氏而言,她还是有些失望啊。

    她想给晏季常生个儿子。

    小虞氏更知,晏季常有多喜欢大虞氏,那么大的委屈,他都愿意扛下。和大虞氏成亲后,晏季常从未有过通房和小妾,他那么爱她……可惜,长姐福薄。

    “我知你在想什么。”晏季常低头。嗓音几不可闻,“小秋,你觉得我可怕吗?”

    小虞氏赶紧摇头,将手放在晏季常的脸颊上,“我从未这样想过。”

    这个问题,其实当年,她的父亲晏老太爷也这样问过。

    他问,你不觉得你姐夫可怕吗?

    可怕吗?

    小虞氏从未觉得晏季常可怕,那张面容她曾经瞧过。根本不会觉得狰狞。于是,小虞氏将手放在面具上,想要去摘下那张银色的面具。

    晏季常伸出手,阻止了小虞氏的动作。唇畔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别看。”

    他从小就明白,他长的有多可怕。

    像是怪物一样。

    连他的亲人,都接受不了他这张面孔。

    当初。他的一双女儿不过只是瞧了一眼,便吓的她们夜夜噩梦。

    他不喜欢别人提起顾渚紫笋,是因为他想强迫自己忘记。他有一张惨不忍睹的容颜。

    丑陋,跟个怪物似的。

    无论他有多优秀,都会因为这张面孔,被人嫌弃。

    小虞氏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将他的面具揭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如墨汁染过的眼眸,他的眉生的极好。小虞氏将手放在他被炭火灼烧过的伤疤上。

    若不是因为这一些伤疤,晏季常一定是个极其夺目的男子,甚至会比晏三爷更吸引人的目光。

    “为何要这样想自己?你很好。”小虞氏淡淡一笑,“你知我从不喜欢说谎,也不会欺骗你。经时,你知道的,我从未这样想过你。”

    晏季常听了,心里却有些酸涩。

    他伸出手,包住她的五指,“小秋,以后我们,好好过。”

    小虞氏手一僵,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晏季常。

    “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那样自私。”晏季常又道,“我们以后,好好过。”

    小虞氏这次,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说,她们往后,好好过。

    本是一句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话,却是这个人对她的承诺。

    小虞氏点头,哭的厉害,“经时……”

    晏季常将小虞氏搂在怀里,伸出手抚摸她的银丝,心也渐渐的安稳了下来。

    今日窦妈妈婉转的告诉他,小虞氏是他的妻子,所以小虞氏伤心的,他理应陪在她的身侧。

    从前的窦妈妈,从不会说出这些话。

    晏季常想了许久,才明白,这或许是晏锦让窦妈妈说的话。

    他的女儿,长大了,眼睛也毒,看什么都比他透彻。

    前几日对弈的时候,晏锦笑着无意问了一句,“父亲,在你心里,我和母亲谁重要?”

    他当时没有多想,便道,“自然是你。”

    晏锦听了,却十分的不高兴,小嘴撅的老高,“父亲你这样是不对的。”

    晏季常有些好奇,为何自己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他将棋子落下后,无奈地问,“为何这样说。”

    “因为,母亲是你的妻子啊,她是你的枕边人,你是她一辈子的依靠。”晏锦说的极其认真,“而我同阿宁,虽是你的女儿,可是来日我们会是别人的妻子,我们不能陪着你过一辈子。能陪着你过一辈子的人,是母亲。所以,她应该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

    晏锦的一番话,让他有些错愕。

    因为震惊,所以他的不小心落错了棋子。

    棋盘上,一招错,便不可收拾。

    晏锦似乎也发现了他落错了棋子,她本来平淡无奇的棋风,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让他步步失守。

    他手忙脚乱的去补位,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没有晏锦的速度快。

    她落子的极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最后,他输了。

    这是他第一次输给晏锦。

    他看着棋盘上黑白的棋子。一时无言。

    晏锦倒是轻松的笑了笑,“父亲你输了,所以你看,其实我说的是对的,对不对?‘

    那一日晏锦的话,深深地落在他的心上。

    其实,晏季常也知道,这些年来他和小虞氏相处的方式,根本不像是夫妻,反而像是亲人。他们互相扶持。一步步的走着。

    可是现在,晏季常也明白。

    小虞氏是无辜的,而他当初既然娶了小虞氏,就该做到一个丈夫职责。

    这一夜,晏季常没有和往常一样,在用膳过后,匆忙的跑回书房,然后抱着公文到深夜。他从原州归来之后,第一次歇在了怡蓉院。

    不知为何。小虞氏这夜却有些辗转难眠。

    晏季常在小虞氏第十次翻身的时候,紧紧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在想什么?”

    “经时。”黑暗中的小虞氏嗓音有些轻,她静了一会才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我其实……”

    晏季常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轻声的安抚,“嗯?怎么?”

    他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听的小虞氏将头埋在被窝里时才发现。周围没有任何光线。晏季常压根瞧不见她的脸。

    小虞氏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晏季常看着纱帐。嘴角却挑起一丝笑,“嗯,我知道。”

    小虞氏的身子微微颤抖,晏季常揽紧了她,“对不起,这句话让你等了十年。小秋,能娶你,我是修来的福气。”

    “而我……”晏季常停顿了一下,抓住小虞氏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声音变得很温柔,如三月的春风般温暖。

    他在小虞氏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后,惊的小虞氏不得不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晏季常笑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瞬间,一股熟悉的白玉兰香味,似乎在她的鼻翼间流淌。

    夜色,已经深了。

    翌日,小虞氏同晏锦去给晏老太太问安,脸色比前一日好了不少。

    不止小虞氏身边的轻寒笑嘻嘻的,连晏锦瞧见了都高兴傻笑了一会。

    小虞氏后来才知道,是晏锦派窦妈妈去找的晏季常。晏锦这样做,为的便是,让他们夫妻之间,不要有什么隔阂。

    晏季常和她之间,十年,终于像一对夫妻那般相处。

    小虞氏很高兴。

    但小虞氏更高兴的是,晏锦如今陪在她的身边。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长姐留下的孩子,有太多的亲密。

    现在,如愿以偿,她很满足。

    小虞氏伸出手,帮晏锦理了理大氅,轻声说,“谢谢。”

    “母亲这是要谢什么?”晏锦装作糊涂的样子,然后又笑着说,“母亲,轻寒做的点心可美味了,这几日给父亲也送些过去吧。”

    小虞氏微怔,“可你父亲他,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是呀,从前不喜欢吃,不代表以后也会这样。”晏锦笑嘻嘻的凑近,“母亲,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小虞氏想到晏季常昨日夜里在自己耳畔说的话,瞬间一张脸红了起来。

    晏锦看着小虞氏的神色,心里也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十年,母亲陪在父亲身边十年。还有前世,父亲去世后,母亲对父亲的不离不弃,她都看在眼里。

    小虞氏,是一个好妻子,更是一个好母亲。

    晏锦刚要张唇说话,便听到身后熟悉的男音,惊讶地说,“呀,这不是素素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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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aq晏季常俯身在小虞氏的身边说,“看不见小粉红,就把女婿丢到太平洋去算了,他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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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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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429/ 第一时间欣赏锦谋最新章节! 作者:总小悟所写的《锦谋》为转载作品,锦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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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谋介绍:
古人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 晏锦哀呼,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护住父母。 苦心志……还是睡觉吧。 至于大任…… 天塌下来,不还有个他吗?锦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