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相思鸟
回到房间,福哥儿睡的正香。
一面轻手轻脚给赵青斟茶,周嫂低声说着白天的事情。
“……想不到,福哥儿做起小二来竟有模有样的,直逗得客人哈哈地笑,都争着招呼他去自己桌儿,拿了好吃的哄他玩,福哥儿就给大家翻筋斗,练倒立,还把您常讲的那个三打白骨精说给大家听……热热闹闹的呼叫声又引来两桌客人,用了饭大家还都不尽兴,相互约好了晚上再带了好玩的找他玩,把苗掌柜乐的什么似的,直说我们福哥儿就是颗福星,只做了一天小二,就把客栈生意带得这么好……”
这小家伙,哪是干活,这就是玩吗。
听了周嫂的描述,赵青满眼都是笑意。
她蹑手蹑脚来到床前。
福哥儿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小嘴还偶尔蠕动一下,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直看的赵青心都化了。
弯腰轻轻在儿子小脸上亲了两口,这才站起身来。
见到儿子安然无恙,心放下来,赵青才发现这一路走回来,自己竟热的满身大汗。
一整天都在日头底下,身上早都黏了。
一边吩咐夏竹,“……快打热水去!”赵青抓过扇子一边扇着风,随手解开衣衫扣子,在夏竹错愕的目光下很没形象地歪在贵妃椅上。
注意点形象好不好?
周嫂还在呢!
明明外表看着是那么高贵典雅,贤良淑德都占全了。可她家三奶奶做起事来怎么就这么毫无顾忌呢?
腹诽了半天,夏竹嘴上却没敢抱怨出来。
索性拉了周嫂推门出去。
赵青却不知道小丫鬟心里还有这么多抱怨,一把绘了五子放牛图的团扇正被她摇的忽闪忽闪地响。
热死了。热死了!
她祖母的,这古代的夏天真不是人过的。
虽然随处都是无污染的绿色。
让人吃的放心,穿的也放心。
可这古代的夏天真是坑娘。
没空调也就罢了,女人出门必须里一层外一层包的严严实实,还得罩上面纱,一整天下来,人都快捂出痱子了。
此时此刻。赵青非常想念前世的小吊带。
不让穿吊带裙,哪怕能穿那种半截袖子的短裙也行啊。
难怪古代的大家闺秀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跨。
冬天冻的要死,夏天热的要死。也没几个人敢像她这样有胆在大毒的日头下一奔波就一整天的。
她还是太穷了!
我一定要赚钱,以后有钱了,就造一辆宽大的马车,冬天放四个火盆。夏天放一地冰!
坐在马车中。穿的再严实也不热,比前世那空调轿车还舒服。
一面负气地嘟囔着,赵青心里又暗暗自嘲。
若是让前世那些死党知道,自己来到古代辛辛苦苦地赚钱,就是为了能坐得起一辆带冰块、带炭盆的豪华马车,一定会笑掉大牙!
尤其孙光那死玻璃。
一定会笑到手脚抽筋,然后随意扔给自己一把悍马钥匙,让自己爱哪凉快去哪凉快。
虽然是个女人。可她尤其喜欢那种高大威猛的车型,对此。孙光一边嘟囔她没一点女人味,一边有了好车就来她跟前炫白。
想起前世车库里那几辆高大威猛的豪华车,赵青心里哀嚎。
回不去了,她是真的回不去了。
前世那灯红酒绿光影淋漓的生活,与她是彻底绝缘了。
五年了啊。
一转眼,自己来这里已经五年了。
那一世,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她?
不知道孙光那死玻璃现在怎么样了,五年前他一定会为她的逝去悲哀,现今的他,还会不会在她的忌日那天洒一杯酒,填一抔土?
毕竟生活了三十多年,那流逝的光阴占据了她几乎所有的记忆,说不想念,是假的。
一时间,许久不曾再忆起的往事一起涌上心头。
还记得孙光搬到自己的公寓后,不仅把大客厅养满了花,竟又喜欢上了鸟。
趁自己出差,他不知从哪淘回来两只麻雀大小的鸟,头和脖子是鲜亮的橄榄绿,眼圈和腹部却雪白雪白的。
孙光说他叫相思鸟,她心里却叫它白眼狼。
记得出差回来第一次见到那两只鸟,自己也很喜欢,在孙光的介绍下,还拿了他买的鸟食逗弄了好一会儿。
当时也没觉得家里养只鸟有什么不妥。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自己睡的正香,就被一阵叽喳的鸟叫声吵醒,耳朵塞上棉花也睡不着。
一肚子的起床气,她冲过去就鸟笼子给砸了。
见孙光阻拦,还特意当着他面又踹了几脚。
孙光那时是真红了眼吧?
一向好脾气的他竟不要命地冲上来,被她一个背肩摔就给扔了出去,打不过她,索性坐在地上破天荒地指着她破口大骂。
“活该你谈一个黄一个!”
“身体硬的像铁,脾气这么暴躁,谁敢要你!”
“谁瞎了狗眼才喜欢你!”
“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
“……”
孙光气急败坏及尽恶毒的声音还历历在耳,曾经是那样的让自己伤心,现在想一想竟都成了美好的回忆。
这死玻璃?
真被他一语成谶了。
前一世,自己直到死都是孤身一人。
不知道那一世的孙光发现自己死了时,可曾为他的恶言后悔?
赵青摇摇头,眼底有抹晶莹的泪花。
尤记得当时自己正逢母亲以死逼婚,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被他恶毒的几句话竟抑郁了很久……后来孙光气消了,又回头低声下气来哄自己。
“你聪明,独立,为人仗义,大家都喜欢你的。”
“你也知道打人没好手,骂人没好口,我那天只是气极了才口不择言,都是瞎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有人喜欢,有很多人喜欢。”
“……郭晟睿不就是被你迷的死去活来。”
“……”
不知怎地,一向大度,平日再气恼一句话也能被哄好的她那几日是怎么了,心情就是低落落的,任孙光软话说了一箩筐,就是提不起精神头……
孙光被逼无奈,又信誓旦旦地跟自己发誓。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学着古装剧里的发誓镜头,他模样滑稽地举起左手,放在耳边,“我发誓,若你到五十岁还没嫁出去,我就离开他,嫁你。”(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打开蝴蝶珮(上)
明明一个大男人,做出的动作却扭扭捏捏的。
比女人还女人。
一件很庄严的事情被他这一闹,变的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噗嗤一声。
她一下子就被逗乐了。
孙光顿时松了口气。
瞧见自己歪了脑袋神色严肃看着他,以为自己真把誓言当真了,孙光被黄蜂蛰了似的一激灵,一个高就窜到几米远。
“要我嫁你也不是不行,你得把你那火爆脾气改了,还有,要学会温柔些……”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话,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她早已经模糊,只记得他说道,“对,对,你必须改练瑜伽,练瑜伽不仅能修心养性,还能让身体柔软……”
她转过头,给他个后脑勺。
孙光又绕到她前面,瞪眼认真看着她。
“告诉你,男人都喜欢身体柔软的女人,就像我这样,只要一抱在怀里,就会让他们欲.火冲天……”扭腰晃腚做了个及其放荡的动作。
她一抱枕就砸过去……
当年的孙光,是真的不喜欢她那一身硬功夫和火爆的脾气吧?
所以,才会天天不停地碎碎念。
硬拽了她去女子会馆去学习做淑女。
这一世,自己真的按他建议改练了瑜伽,而这具身体也对古代的规矩礼仪浑然天成;连那火药桶似的脾气也被这具身体死死地镇压在骨子里。
表面上,任谁第一眼。都会生出温柔娴熟四个字……
不知这样的她,还会不会像前世一样没人喜欢?最后被那死玻璃一语成谶。
一想到终身大事,莫名地。赵青脑海中就又浮现出那张英气逼人,俊美的令阳光都失去颜色的面孔。
怎么又是他?
赵青使劲摇摇头。
把不其然闯入脑海中的影子甩了出去,整个人顿时也从迷醉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盯着头顶光秃秃丑陋的屋梁看了好一会儿,赵青才恍然记起自己是在古代,是在顺来客栈里。
前世种种,早已成云烟。
幽幽叹息一声,赵青目光落在被擦的锃亮的地板上。心忽然一动。
她伸手拽过自带的练瑜伽用的硬毯铺到地板上。
站在上面,弯下腰伸了伸腿,感觉衣服都贴在身上。赵青索性又站起来,将外衣脱了,只穿了肚兜和衾裤,伸展了下四肢。比之前轻松多了。她这才又抻了抻腿,很轻松地做了个一字马。
挺直上身,右手从后下方伸出,反向摸去。
很容颜就摸到了肚脐。
一点都没觉得勉强!
反手摸肚脐。
是前世许多闺蜜验证炫耀身材的方法之一,如果能反手摸到肚脐就说明身材好,如果摸不到,就该减肥了。
她身边许多同事就在朋友圈里晒出自己反手摸到肚脐的照片,大秀魔鬼身材。超级水蛇腰。
她前世也偷偷试过,可惜。摸到手抽筋也摸不到。
说心里话,她前世的身体是很强壮,可却一点也不胖,腰上一点赘肉都没有,胳膊也够长,可任凭她如何努力就是摸不到。
这让她倍受打击。
后来孙光上网查,才知道反手摸肚脐,不光得瘦,还要胳膊长,身体柔韧度好才行。
这三项,缺一不可。
否则,就只有患上马方综合症才能摸到了。
而她缺的就是这第三项,身体一点都不柔韧。
为此,又被孙光好一顿嘲笑。
还以此为借口,大张旗鼓地买回一堆瑜伽光碟,甚至还为她报了瑜伽班。
记得她当时火冒三丈。
两人又大打出手。
孙光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她练出一副像他一样的水蛇腰后,还嫁不出,他就不做玻璃……
这一世,她真的能摸到呢。
而且,就这么简单。
真想发张图片给孙光啊。
不知那死玻璃会不会真的从此性向正常了?
“……娘的一字马做的比我还好。”正暗自得意,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青一激灵,她一抬头。
不知什么时候,福哥儿正坐在床上,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看着自己。
赵青慌忙一跃而起,伸手抓起贵妃椅子上的衣服。
刚穿了袖子。
福哥儿已经像开足了火力的小炮弹似的,嗖地一下扑过来,“娘……”
把赵青吓了一跳。
慌忙伸了手接。
直把福哥儿柔软的小身体抱在怀中,赵青心还噗噗乱跳。
她抬手拍向福哥儿的小屁.股。
“臭小子,你想摔死啊!”
虽然又惊又气,可赵青仍然不舍得用力,拍的一点不疼。
福哥儿搂着赵青的脖子嘿嘿地笑,“我知道娘力大无穷,一定能接住我。”
这臭小子。
原来是故意的!
赵青心里又开始冒火。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旦自己刚才反应慢一点,或者像刚来这里的时候,惊慌之下身体干脆当机了,他岂不要摔个正着?
“刚才我若反应慢一点,或者不管你,你怎么办?告诉你多少次,不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别人身上!”她脸色一绷,“做事情一定要靠自己,一定要自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娘才不会不管我!”福哥儿兀自搂了赵青的脖子嘻嘻地笑,“而且我知道娘一直在偷偷地练武术!”
这一切,都是他算准了的!
看着福哥儿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赵青脸色发黑,“……还知道我力大无穷,你信不信我把你屁.股打开花?”
福哥儿小脸顿时抽下来。
“……我知道错了。”嘴上认错,福哥儿那乌黑的大眼却在咕噜噜地转。
一瞥眼,正看到赵青脖子上带着的一根大红色细绳,烛光下发着闪闪光晕,顿时抓在手里:
“咦,这是什么?”
赵青低头看去。
福哥儿抓的正是这五年来一直带在脖子上的寿衣沁蝴蝶珮。
这块蝴蝶珮,自她穿越过来时就带在身上。
玉佩上的红绳,轻细柔软,咋看就是普通的丝线编制的,可五年来,任她用尽了方法,无论刀砍火烧,就是弄不断。
最要命的是,这红绳也不知道是什么奇特材料制的,一见光就会泛起一层金灿灿的光晕。
而福哥儿最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
周岁那年,有一次她搂福哥儿睡觉,衾衣扣子开了,不小心被福哥儿看到这红绳,结果可想而知。
福哥儿拽着就不撒手。
哇哇地哭着要拿下来玩。(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打开蝴蝶珮(下)
福哥儿的手劲特别大。
春兰夏竹周嫂二太太等好几个大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福哥儿的小手掰开将他抱了出去。
再看看赵青的脖子,生生地给嘞出了一道红线。
自那以后,再哄福哥儿睡觉时,赵青脖子从来都要捂得严严实实,生怕他发现这根红绳。
没成想,今天一时大意,竟又被他看到。
瞧见福哥儿小手一用力,已经把一块晶莹剔透的寿衣沁蝴蝶珮握在手中,欢喜的咯咯笑起来。
赵青直惊的魂飞魄散。
“福哥儿别动,这个摘不下……”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嘎巴一声,一块价值连城的蝴蝶珮在福哥儿手中断成两节。
不会吧?
福哥儿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赵青的震惊地睁大眼。
当年差点被勒死,一怒之下,她也曾想过要把这破玉佩给砸了。
这蝴蝶珮的玉质极好,说句心里话,就这么砸了真可惜。
可任凭它挂在脖子上,就像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又被福哥儿盯上了。
蝴蝶珮上的红绳及短,刚好套在脖子上,紧贴着肉,不能用大锤,赵青就用手掰。
以她的力气,一块普通的玉佩随便一捻,便成了渣。
可也怪了,任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就是掰不开。
今天却被福哥儿一下就掰开了。
一直抱住福哥儿,她甚至都没感觉到福哥儿怎么用力。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呆呆的看着福哥儿。一时间,赵青有些发懵。
“娘把这个给我吧?”福哥儿攥着蝴蝶珮,扬起小手朝赵青摆了摆。嘻嘻笑道。
回过神,赵青几步来到床边把福哥儿放下,“我看看。”
五岁的福哥儿早就懂事了,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护着,见赵青要,就乖乖地递了过去,然后伸着小脑袋和赵青一起看。
嘴里还茫然问道。
“怎么了?”
赵青没言语。只是把玉佩接在手里,低了头看。
这一看,赵青的震惊更大。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
索性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仔细看去。
她眼睛没花。
看到的都是真的。
手里的两个半片蝴蝶翅膀。并非如她想像中那样。是被福哥儿生生地掰断的。
只见手里两个半片玉佩的边缘都呈锯齿状,一面凸,一面凹,若扣在一起,正好相互咬合,形成蝴蝶的身子。
而那锯齿,也设计的及其精巧。
锁扣衔接处被巧妙地刻画成一条条浑然天成的纹理。
这竟然是一把设计精妙,巧夺天工的孔明锁!
赵青的震撼可想而知。
嘎巴。她一把将两半玉佩合上,一只蝴蝶跃然手中。
赵青反过来转过去。看了半天。
令她惊奇的是,明明知道这就是两个半片蝴蝶翅膀咬合在一起的,可她就是看不出一丝咬合的痕迹,用手摸摸,平滑光洁,一点不平的痕迹都没有。
无论是看还是摸,这就是一整块完整的玉石雕琢而成,整块蝴蝶珮浑然一体!
天啊。
这得多高的手艺?
这蝴蝶珮一直带在身上,直到今天被福哥儿打开,她才发现这是一把孔明锁,她还以为之前是自己观察不细,没有发现这两个半片蝴蝶珮相交除的缝隙。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这锁一合上,任谁也看不出来它竟是两半的。
翻弄了半天,赵青也没有找到机关。
用力掰了掰,根部掰不动。
前世不知玩过多少孔明锁,曾经从沈怀瑜书架夹层中发现那本装有********的木盒时,上面那把孔明锁设计的那么精巧,她眼皮都没眨就给解开了。
可这一回,她竟有些束手无策。
这得多高超的匠师,才能设计出这样的锁?
这绝对是一块无价之宝。
比她现象中还要值钱!
一时间,赵青心砰砰地跳起来。
“嘿嘿,真好玩。”见赵青一把将锁合上,竟再找不出一丝缝隙,福哥儿黑溜溜的大眼闪闪地亮起来。
摆弄了半天没打开,倒激起了赵青天生不服输的那股劲。
整个跟玉佩卯上了。
一瞬间,两腮都憋的通红。
“我试试!”福哥儿一把抢过去。
嘎巴……
蝴蝶珮到他手里,没费力就打开了。
赵青眨眨眼。
“你怎么弄开的,碰哪儿了?”
福哥儿茫然地摇摇头。
“我就这么一用力,就开了。”他啪的一声把蝴蝶佩合上,嘎巴又掰开,演示给赵青看。
这一次动作及慢,赵青瞧的清清楚楚。
她伸手接过去,合上。
把手指放在福哥儿刚放过的位子,一用力。
依然打不开。
“是这样的……”福哥儿接过去,嘎巴一声就开了。
赵青再接过去,依然打不开。
如此反复几次,连福哥儿都傻了眼。
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看看憋得脸色通红的娘亲,又看看她手里的蝴蝶珮,心里不明白,娘亲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笨了?
他教了这么多遍都不会!
难道,这玉珮很不寻常,只有福哥儿能打开?
莫名地,赵青脑海中蓦然窜出个荒谬至极的想法,待要捕捉,一阵轻细的敲门声传来。
“快藏起来!”直觉这玉佩很不寻常,赵青格外谨慎。
福哥儿抓着玉佩就爬到床里,拿出按装了孔明锁的百宝箱,小手灵巧地摸索了几下,嘎巴一声打开,把蝴蝶珮放进去,合上,然后塞到被子底下。
而赵青已经穿上衣服打开门。
是夏竹和周嫂带着抬了热水的小二回来了
“热水来了。”生怕吵醒福哥儿,夏竹声音压得很低,“三奶奶要不要去奴婢屋里……”
话没说完,福哥儿已从赵青身后伸出了小脑袋。
“夏竹姑姑!”
“奶娘!”
他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二少爷醒了?”不待夏竹回答,身后的小二已雀跃出声,“正少爷早就来了,还特意去上河集找泥人张给二少爷捏了孙猴子,正在楼下等您呢!”
福哥儿黑溜溜的大眼顿时亮起来。
“娘!”他仰头看向赵青。
“下去玩吧。”赵青揉揉他小脑袋。
“那我下去了!”说着,福哥儿蹬蹬蹬就冲下楼梯。
赵青则闪身让开门,让小二将热水抬进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闵家的背影
洗了澡,伺候赵青换了身新衣服,周嫂将换下的脏衣服收起来正要往木桶里扔,手忽然顿在半空:“……三奶奶明儿走吗?”
若要起早走,衣服洗了肯定不会干。
这一路上,她们都是寅时左右就出发的。
明天?
似乎还没考虑好明天的安排,赵青没言语。
她低着头,拿着布巾和夏竹一起细细地擦着湿漉漉的秀发。
屋子有些沉寂。
“翠儿还让三奶奶等她家夫人呢……”翠儿提醒道,“三奶奶就再等一天吧。”
“翠儿的主子是谁?”周嫂好奇问道,“看那长相穿戴,就跟画中仙子似的,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后来才知道,竟只是个丫鬟,大家当时就惊呆了。”
“别洗了,先收起来吧。”赵青说着,话题又一转,问道:“今儿苗掌柜也不认识翠儿吗?”
“不认识。”
周嫂把脏衣服叠起来,单独用包袱包了。
“苗掌柜还直问我他们是谁呢?”摇摇头,语气中满是钦佩,“连镖局大师傅都对您赞叹不止,想不到您才来石州不到两天,就结交了一位这样的大人物。”
大人物?
想起后院那一百多车桃子,赵青叹了口气:
“怕是也压不过闵家吧?”
今儿翠儿挽留,她忽然冒出个及其大胆的设想。
她能不能借助自己今天在上河集造的势,一鼓作气。越过闵家这个大经销商,直接找那些二级水果商把这二百车桃子销售在石州地区?
她这桃子上市早,品种又好。在石州府是独一份,绝对具有竞争力!
可是,足足一天,来买桃子的都是些老百姓和小商贩,石州那些有名有姓二级批发商,一个也没露面!
做过生意的人都知道。
商机,一闪即逝。
你抓住了就是抓住了。
抓不住。就擦肩而过,它绝不会再回过头来光顾你。
相信她的桃子在上河集造成的轰动,早就传到了这些鼻子比狗还灵敏的二级批发商耳朵里了吧?
若她是这里的二级批发商。定会不择手段地抢占先机。
就算白天没工夫,晚上也会早早地来到顺来客栈找自己商谈,可是,自己回来后。客栈里虽然很热闹。却都不是来找她的批发桃子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二级批发商惧怕闵家这个总经销商,不敢私自从自己手里进桃子!
哪怕从自己这儿进桃子的利润高过从闵家进货利润的一倍,可他们依旧不敢赚这个钱!
白天翠儿留她,她就把自己和闵家的恩怨隐晦的告诉了她。
翠儿当时就说回去禀明夫人。
虽然没明说,可大家心里都清楚。
那短短的几句对话,他们已经进行了一次讨价还价。
翠儿哀求她留下,她反过来就求翠儿的主子帮忙卖桃子,而且。翠儿也答应了,回去让夫人试试看!
可是。足足一下午,那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就意味着,翠儿的主人根本压不住闵家,即便有她出面,那些二级批发商也不敢冒着得罪了闵家的风险和自己做生意。
闵家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看来,闵家在石州府的背景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啊。”赵青幽幽叹了口气。
夏竹没听清楚。
她停下擦头发的动做,看着镜中的人影问道,“三奶奶说什么?”
赵青把布巾放到一边,“差不多了,你给我随便挽个髻就行。”
主仆两人收拾停当,推门出来。
顾长生、赵青早等在了门外。
“楼下都满了,三奶奶饭摆在了二楼雅间。”瞧见赵青出来,双双迎上来。
“福哥儿呢?”赵青问道。
“在楼下,和正少爷聊的火热着呢。”赵俊道,“三奶奶先用饭吧,您不用担心,我们的镖师都在楼下用饭,二少爷不会有事儿的。”
赵青缓步来到楼梯口,扶着木廊向下看去。
厅堂里,人声鼎沸。
她带的这些人,大都是些走江湖的镖师和老把式,难得有东家如此大度,会给准备这么丰盛的晚餐,大家十个人一桌,划拳的划拳,行酒令的行酒令,好不热闹。
而靠窗口的那桌上,福哥儿正坐在正少爷的肩膀上,挥着两只小拳头,讲的正欢。
旁边还有人不时地剥了瓜子往他嘴里塞。
正少爷那三百斤重的大体格足足霸占了半面桌子,坐在那里,整一座山,而娇小的福哥儿坐在他肩头,整一弥勒佛肩头扛了个散财童子。
看的赵青都有些忍俊不止。
这福哥儿,被驰风他们惯的,最喜欢让人扛着。
“楼下太乱了,奴婢招呼二少爷上来?”夏竹皱眉道。
“……就让他玩吧。”身在经商世家,福哥儿以后会经常遇到这种场合。
赵青摇摇头,转身朝雅间走去。
古代的规矩,主子和奴才是不能同桌用餐的。
可一来他们出门在外,又条件简陋,身边带了这么多人,赵青也没办法把自己甩出来单独摆谱,二来她本就是现代人,一直有和同事一起进餐的习惯。
有许多事情,等菜的功夫就商讨了。
这一路上,她都是这样的。
一开始,顾长生和赵俊是打死也不敢和赵青同桌用饭的,路上有几次错过宿头,在野外搭帐篷,大家就围在火堆旁一起用饭,一来二去倒也习惯赵青吃饭时会问一些事情。
几人来到雅间坐了。
夏竹招呼了小二上菜。
顾长生和赵俊则和赵青说起这一天的收获。
“……账房刚统计完,加上翠儿姑娘拉走的那两马车,今儿一共卖了十三车半,折合十一万零四百二十八斤,共收现银二万二千六百五十六两七,平均二百四十文一斤……翠儿的那两马车还没给银子……”赵俊忐忑不安地觑着赵青的神色,“也不知这银子能不能收回来?”
今天留在客栈负责看守桃子的赵炳勋,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
自己见他为人激灵又勤快嘴巴又甜,才斗胆在三奶奶跟前推荐了,独自办了几件事儿都很漂亮,三奶奶很满意,这次才有意带在身边栽培。
谁知,他竟擅自做出这种事情!(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个足够硬的后台
三奶奶的签条明确写着八十文每斤,并没说让赊销。
是他们听了上河集发生的事情,知道这翠儿是自家主子的救命恩公,主子甚至要白送……那赵炳勋就连请示都没有就同意了翠儿先拉走桃子,明儿再来还银子的要求。
而自己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满客栈没人知道翠儿是谁,家住哪里?
若明天翠儿不来,他们想追都追不回来!
这可是几千两啊。
他们几辈子也赔不起。
冷汗顺着赵俊额头流下来,他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看着赵青。
对于这些,赵青一点都不意外。
既想留自己,翠儿就一定会压着银子让自己走不了。
心里默算了一下,赵俊报的数据和自己估算的基本差不多,赵青就点点头,又问道,“银子都安顿好了?”
满心忐忑不安的赵俊顿时怔住。
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连忙利落地回道:
“奴才已按三奶奶吩咐,将我们路上掉换的那几箱石头放在客栈的银窖里,并加派镖师看守,真正的银箱被李嵬放在了他屋里,亲自看管着……”
说着话,顾长生不无担心地插嘴道:
“虽说我们的储藏之法效果非凡,耽误个一两天桃子也不会出现大批霉烂,可今天在上河集,大家都知道我们仅仅一天就收了几万两,我们那些桃子。还是越早卖出去越好。”
财帛动人心。
这么大一笔银子,难免不会惹人惦记。
尤其他们刚得罪了尤六子,在这里拖的时间越久。风险就越大。
要是有银行就好了。
直接把货款存银行里,只拿一张小小的银行卡,不仅携带方便而且有秘码保护,即便丢了,只要措施得当,钱也丢不了。
又安全,又方便。
明白顾长生话里的意思。此时此刻,赵青尤其怀年前世的银行。
她到底来到个什么鬼地方?
竟然落后到连个票号都没有。
做点生意,可真不容易啊!
心里叹息了半天。赵青抬头问道,“……石州府各级官员的资料拿到了?”
原本打算明天起早走的。
今儿去赶集也是为了打广告,为了在她到达中州之前先把众人的胃口吊起来,先声夺人。至于会令闵家声誉大跌。她也不过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顺便恶心恶心闵家罢了。
真心里,并没打算把闵家怎样的。
可闵家今天的所作所为,却是真把她折腾出了火气。
就这么走了,她真不甘心!
仔细想想,要打开石州府的水果市场,也并非多难。
她的桃子是绝对没问题.
尤其经过今天一番宣传,可以说已经为她迎来了一个开门红。
现在唯一差的。就是一个足够硬的后台。
若她能找到一个能震住闵家的强硬后台,相信用不上三年。她就会取代闵家成为石州府最大的果商,把石州府的市场牢牢地抢在手里。
“拿到了。”赵俊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赵青伸手接过来。
“石州知府一年前就换了朱立诚?”她努力回忆着当年沈怀瑜留下的那本********,好像还真没有这么一号人物,“知道他什么来头?”
赵俊摇摇头。
“奴才也不清楚。”声音顿了顿,“奴才去把苗掌柜叫来,您问问?”
赵青摇摇头,又往下看去。
石州府辖下九个县,而上河集和她们所在客栈皆属于石州县,县令赵怀远。
也是两年前才调任的,并不在那本********中。
再看看其他八县的官员,大都在近一至三年内调动过,这些名字,都很陌生,甚至在沈怀瑜生前那些往来书信中,也很少见。
也就是说,如今石州府在任的大小官员,基本没有和沈怀瑜生前有太深交情的。
看来,她想短时间内想在石州府攀上个背景强大足够制衡闵家的靠山是不可能了。
就不知翠儿的主人是谁?
她震慑不住闵家,能不能帮自己引荐一位能震住闵家的人物?
就不信自己这独特的储运之法拉拢不到一个强硬的后台!
想到这儿,赵青抬起头,“……下午翠儿来拉货时,可问出她的住址?主子是谁?”
“没,没有……”赵俊语气有些结巴。
什么?
赊销是她亲口同意的不假,可怎么能连对方地址都没留?
赵青脸色顿时沉下来。
赵俊冷汗腾地落下来。
把事情经过说了,最后道,“……奴才一定想办法找到翠儿,把银子追回来,还求三奶奶怎么责罚都行,千万别告到官府,好歹给孩子个机会。”
赵炳勋为人机灵,手脚勤快,这一路上跑前跑后的也多亏他照顾,连顾长生都忍不住开口求情。
“叫他进来。”赵青开口道。
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一进门,赵炳勋就扑通跪了下去。
不待赵青询问,就噼里啪啦地哀求起来:“……奴才不该自作主张赊欠给翠儿,都是奴才的错,若这银子要不回,奴才愿意用今后的工钱慢慢地抵,求三奶奶怎么责罚都行,千万别辞退奴才!”
这样英明豪爽的主子,他今后怕是都再难遇到。
想到离开赵青,他今后别想再有出头之日,赵炳勋直把额头都磕红了。
赵青脸色却越来越沉。
“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
声音不高,一如往昔和自己说话时的柔和,却又恍如一把正在敲击天雷的重锤,狠狠地落在心口上。
震的赵炳勋浑身直打颤,两耳嗡嗡直响。
“奴才不该自以为是地认为三奶奶的字条是同意赊销……”他强制维持着正常的语速磕头说道。
“能一言喝住许师爷,翠儿一定有些背景,我本就有意要结交,你没有误解我。”都是自己的忠心部下,赵青一点都不遮掩自己的意图,她淡淡说的,“你知不知道,你到底错在哪里?”
啊……
连顾长生都错愕地眨眨眼。
这件事情,他也以为赵炳勋最大的错误就是不经请示就自作主张赊给翠儿几千两银子的桃子。
要知道,他们明儿起早出发出中州府,现在一下子赊出去这么多,明天怎么走?(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逗留
几千两银子啊。
是他们一辈子挣不来的巨款。
就算有钱,也没这么往水里扔的。
放在他们是三奶奶,也会暴跳如雷,可是,三奶奶竟说这就是她的意思,赵炳勋赊欠的行为没有错。
那他错在哪儿?
顾长生和赵俊不明所以地对望着。
恍然发现,自己这点才智和主子相比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竟然还是没有想明白。
赵炳勋更是整个人都懵了。
他到底错在哪了?
正百思不解,赵青淡淡的质问又传了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到底错在哪里?”
这一次,声音比刚刚高了一些,带着股从没有的严厉。
赵炳勋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想到三奶奶最讨厌手下人唯唯诺诺,硬着头皮答道:“奴才,不知道。”
屋子一阵沉寂。
就在赵炳勋忍受不住,想要继续磕头时,赵青淡漠的有些失望的声音徐徐传来。
“……你错在既答应了赊欠,为什么不索要翠儿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若翠儿不来还银子,你准备去哪儿找她要?”
她看着赵炳勋,用最大的耐心维持着平静语气。
“做生意赊欠很常见,我有没有告诉你们在赊欠之前一定要调查对方的底细,信用和偿还能力,视对方信用决定赊欠额度……”
慢慢地说着,赵青啪地一拍桌子。
“你调查了吗?”
“还是。你知道去哪追讨?”
“这……翠儿……奴才……”赵炳勋额头汗水滴答滴答往下落。
“你是不是想说,这是我亲自批的,你以为我知道?”赵青问道。
他就是这么想的。
赵炳勋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对的吗?”赵青话题蓦然一转。“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以为的,都是你自己的猜测,这么大的事情,你有没有遣人去问过我到底知不知道?还是,你从我的字条里哪句话看出了我知道她的底细?”
“这……”
赵炳勋脸色煞白。
他咚咚咚磕头,“奴才错了,奴才知道错了!”
若说之前被赵俊训斥。他知道自己闯祸了,可心里却始终有丝不甘,条子是赵青批的。而且在上河集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也都听到,她是打算白送给翠儿桃子的……所以自己才会对翠儿那么恭敬,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她明天来还银子。
如果说。若翠儿真是骗子。他是有责任,可最大的责任者应该是赵青,可大家却都训斥他而不责备赵青,不过因为他是个小人物,不得不为赵青的疏忽背黑锅。
他,就是一只替罪羊。
打心里,赵炳勋是不服的。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不由磕头如捣蒜。
“……翠儿不想说自己的住址身份,以三奶奶的身份。自然不会再问第二遍,可奴才不同,奴才只是个办事儿的奴才,完全可以在翠儿要赊欠时死缠烂打地追要!”赊欠这么大一笔货物,总不至于连个地址都不给吧,就算他再过份,翠儿也不会跟他计较,横竖闹翻了还有主子给兜着,“……三奶奶特意让翠儿来找奴才,就是想让奴才套出翠儿的地址……”
结果他却连问都没问!
这都是他的自信心膨胀!
他脸色煞白地看着赵青,“奴才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求三奶奶好歹再给奴才一个机会!”
自己只点拨一下,他竟能想到这么多,还算有救。
赵青脸色微霁。
只是,这些还不够。
响鼓还需重锤敲。
随着生意的做大,她需要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而她也不可能事事都像现在这样亲自出头,赵俊赵炳勋这些人,以后都将要和驰风一样独挡一面。若个个都像他这般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任她眼光再好,看准的生意都赚钱,也不够这些人赔的。
要大用,就要从小事调教,让他们刻骨铭心地记住,做事情,一定要考虑周全了,要胆大心细。
赵青从没有这么严厉过。
到最后,连顾长生赵俊都瑟瑟地跪了下去。
瞧见赵炳勋脸色灰白,是真记住了教训,赵青这才让他们起来。
夏竹上前打开门。
苗汉青带了小二亲自给赵青的雅间上菜。
询问了苗汉青也不知道翠儿的来历,突然间,赵青有些心灰意冷。
忙碌了一天,身心俱疲惫的她打心里不想再去打翠儿的背景,通过她打开石州府的水果市场。
做生意不能意气用事。
只短短一天,摊子就两次被砸,可见闵家的张狂,而自己既然在石州没根底,又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势力,那么,就要把这憋屈狠狠地压在心底。
用过饭,赵青就直接吩咐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辰时出发。”
翠儿说最迟明天早上来,她总要等上一等。
谁知,第二天一早,赵青刚起床,就收到了杨子骞用飞鸽传来的急信,内容只有五个字:“在石州等我。”
“杨大爷来做什么?”夏竹疑惑不解地捡起滚落到地上的纸条,“是想我们和闵家讲和吗?”她望着自看了信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赵青,“……凭什么!”
“告诉赵俊,把马车卸了吧。”赵青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生意都是杨子骞牵的线。
他要来做和事老,她总要给面子。
不待夏竹应声,刚被从被窝里挖出来,正不甘不愿地伸着小胳膊让周嫂穿衣的福哥儿一个高就跳起来。
“噢,噢……太好了,太好了!”
“我去告诉小二哥哥!”不待周嫂把扣子系好,已哧溜一声跑跳下床跑了出去。
想拦住他,赵青一伸手,福哥儿早已没了影儿。
看着周嫂手里已经穿了一半又被福哥儿生生挣下去的湖色小马甲,赵青一阵头疼。
“这孩子,怎么这么淘啊。”
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
周嫂咧了嘴笑。
“我们二少爷人缘就是好。”一面说着,周嫂已经拎着马夹追出去,“福哥儿,先穿了衣服再玩。”
洗漱完毕,赵青首先吩咐顾长生带了桃子去附近市场上转转,又吩咐人拿了名帖去请求拜见石州商会会长等等,将一系列事情安排好,赵青这才来到楼下。
客栈早已备好了早餐。
苗汉青正恭敬等在桌子旁。
“今儿不走,三奶奶可以去石州各处转转,既然来了,石州有几个好地方是必须看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一柬难求
一面指挥小二添菜添饭,苗汉青老朋友似的不用赵青邀请就坐到了对面。
对于他的超级热情,赵青早已见怪不怪。
有一达无一达跟他聊起石州各家水果商行的东家及经营情况。
知道赵青对这些感兴趣,苗汉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甚至连哪个果行的东家纳了几房小妾,养了几个外室,哪个东家是出了名的惧内都描述的有声有色。
这种大车店似的客栈一向鱼龙混杂,身为客栈掌柜,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八卦。
正口若悬河地说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穿了件草绿色宝象花锦缎褙子的妇人脸色阴沉地走过来。
声音戛然而止,苗汉青蹬着那妇人看了足足几息,才腾地站起来,匆匆和赵青说了声,“我有点事情,失陪了。”抬脚迎了上去。
正梳理这些二级水果商信息,赵青没注意苗汉青的异常。
夏竹却十分好奇。
瞧见苗汉青和那妇人正在对面的雅间喋喋不休地说着,还不时露出一脸愤愤不平模样,就招手叫过拎了大铜壶刚从雅间中出来的小二,“……那人是谁,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小二回头看看雅间门已被关上,就压低了声音道,“是苗太太,为大小姐不能再参加乞巧宴的事情。”
乞巧宴?
夏竹眨眨眼,“……参加乞巧宴还很难吗?”
她记得当年尹世哲和祁大小姐再三邀请,她家三奶奶都不稀去。
后来还是他们回古阑镇滴骨验亲。驰风的摊位被人砸了,三奶奶求到尹家,被那贴狗皮膏药粘上。硬拽着参加了一次。
难求?
小二瞪眼看着夏竹。
“岂止难求?”
“是非常难求!”
“是非常、非常、非常的难求!”
连正蹙眉沉思的赵青都忍不住好笑看过来。
这语气,怎么恁像福哥儿?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是她给福哥儿讲故事时偶尔用的一个夸张语气,当时还拧着福哥儿的小鼻子逗他道,“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知道吗?”
这只是因当时的故事情节而引发的一个小互动。
谁知道,这以后福哥儿一想讨要什么东西。就会瞪着黑溜溜大眼使用这种夸张语气来哀求,什么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我非常非常非常难过啦。
一用一个准。
驰风夏竹李嵬他们对这些是一点免疫力都没有。甚至连沈怀瑾和荣哥儿都学会了这种****的方式。
现在更好,这小家伙收徒弟收到了石州来。
这就是父母言传身教对子女的影响力!
虽然无伤大雅,可赵青却不希望福哥儿会因此而变得浮夸不实,瞧见一旁的他正悄悄地朝小二眨眼睛。赵青狠狠地蹬了他一眼。
福哥儿嘿嘿地笑。
他黑白分明的大眼咕噜噜转了转。索性扬起小脸道,“……我娘不喜欢这套,你快说这请柬怎么难求就是。”他这一套,在谁身上都管用,除了娘亲。
小二怔了怔,随即抓了抓耳朵,嘿嘿地笑了笑,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您知道,现在一张普通的请柬在市井间被抬到多少银子?”
“多少?”
夏竹福哥儿双双问道。
小二张嘴刚要回答。瞧见苗汉青夫妇推开雅间门走出来,慌忙又闭了嘴。
直看着苗汉青带着苗太太过来给赵青见礼,寒暄两句后匆匆地离开,小二才继续说道,“一张乞巧宴的请柬在市井间买到三千两,这还有价无市呢。”
三千两?
还不如去抢!
夏竹睁大了眼。
“是真的!”对上她质疑的目光,小二急的脸红脖子粗,“三奶奶不信就出去打听一下,原本几天前还一百两的,昨儿一下子就被抬到了三千两。”
“大家只是觉得这价儿太高了。”
三千两都能卖到一个县衙书办的差事了,用来买一张这种浮华不实的诗会请柬,赵青也是醉了。
她声音柔和地看着小二,“并没有不信你,你说说,价格为什么会突然就涨了这么多?”
“据说这次是真的有京城来的贵客……”小二摇摇头,“小的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原本只有蓝色请柬不准带人,红色和金色请柬都可以再携带至少一位客人的。”
乞巧宴的请柬分蓝、红、金色三种,蓝色为普通请柬,红色要比蓝色高级一些,相当于现代的普通vip,金色的等级最高,相当于高级vip。
持着金色请柬,不仅可以享受最好的待遇,而且还可以携带二到三位客人。
“不知怎的,昨儿下午这规矩突然就变了,红色和蓝色请柬都不准携带客人,只能本人进入,金色请柬也只能携带一位客人,而且必须于明儿辰时之前在乞巧宴报备所携带客人的姓名,背景……”说着,小二叹了口气,“这一下,参加人数足足削减了一半,请柬价格一下子就被抬起来……大友客栈的三小姐,才华横溢,去年一曲孤雁飞在海棠宴上拔了头魁,今年得了张红色请柬,可以携带一人,我们掌柜就花了一百两银子给大小姐买到这个名额,正赶上三奶奶您来住店,一下子就交了一千多两的店钱,掌柜索性就花了七八百两给大小姐置办了一副点翠头面和衣服,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明儿的乞巧宴上展露风采,现在却突然去不了了……太太刚才说,大小姐都哭成了泪人。”摇摇头,“掌柜老来得女,膝下就这一个女儿,宝贝的什么似的……这大约又是出去求人想办法去了。”
赵青就想起三年前自己也曾备好首饰衣物,最终却没有机会参加的那一场盛会。
那种黯然的滋味至今想起来,她还有些恍惚。
不是因为自己错过了在那场盛会上一展风采的机会,是因为没能如愿见到他。
眼前闪过那俊美的仿佛能令阳光都失去色彩的英俊面孔,赵青心没由来一阵空落。
三年来,她也曾打探过,连尹世哲都不知道他的姓名背景和来历。
摇摇头,赵青心里一阵苦笑。
错过了那一次,他们怕是这辈子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这些年,他过的好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试探
两更合一
……
不知他会不会偶尔想起多年前曾无意中在马蹄下救过一个垂死挣扎的小女人?
也许,他早就忘记了吧?
对于他,这或许只是生命中的点缀。
可他却不知道,那是她曾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中,唯一的温暖。
她忘不掉!
纵然过去了许多年,纵然知道高高在上的他,根本就不屑于她的微博回报,纵然知道云泥之别的他们此生再难有偶遇的那一刻。
可是,她还是有那么一丝希冀。
渴望有朝一日能亲口对他说声,谢谢。
“……不过是个诗会,再华丽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至于那么重要吗?”夏竹不屑地喃喃道。
有三千两银子干什么不好,跑那地方去现眼?
真是吃饱了撑的!
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虽不如两世为人的赵青这般看淡了一切,可夏竹却也早蜕去了一身华而不实的虚荣。
“当然重要了!”
恍然被抢了最喜欢的玩具,小二瞪眼扒皮吃人似的看着夏竹。
“你不知道,我们大小姐才貌双全,尤其一张古琴弹的出神入化,只可惜出身商贾,顺来客栈又这般破落,都快十六岁了,还没有婆家……”摇摇头,“我们掌柜说了,不求她像书香门第的闺秀一样能嫁到京城里,飞上枝头做凤凰。只求她能嫁个家境殷实踏踏实实的书生就行……再奢望一些,姑爷以后若能中个一官半职,他们这辈子也足了。”
花这么大的价钱。想方设法参加乞巧宴,就是为了钓一个三奶奶嘴里常说的那个什么……金龟婿?
话说,这到底是联诗会,还是相亲会?
夏竹眨眨眼,好笑地转头看向赵青。
不知什么时候,奉命去许府的赵炳勋已经回来了。
他正恭敬地站在赵青身边,压低了声音回禀道。“许府的人说,许会长去了知府衙门,让您改日再拜访。”
赵青微不可闻地皱皱眉。
赵炳勋又道:“连桃子都没收。奴才怀疑许会长是故意躲了……”声音里不无担忧。
闵家在石州府的影响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这一次,他们这鲜甜的桃子,怕是真要烂在石州府了。
想起这一路上,老百姓提到闵家时的畏惧。赵炳勋不安地觑向赵青。
赵青一言不发地坐着。
足足几十息。才抬起头。
招呼夏竹拿了笔墨,把之前从苗汉青那了解到的石州府几个著名的二级水果商的名字抄了两份递给赵炳勋和赵俊,“……挑拣一批上好的桃子,按这些名字挨门挨户卖个试试。”
无论如何,她都要试试闵家在石州府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他的底线在哪里?
*****
闵府,闵二爷正听着汪总管回禀。
“……找许会长和水果行销售,她倒是挺聪明的。”他优雅地端起甜白瓷的茶盅。
“竟妄想和我们抢市场?”汪总管冷哼一声,“二爷放心。等她碰的鼻青脸肿,就会乖乖地回头。跪着求您了!”
慢慢地喝了口茶,闵二爷冷冷地笑。
*****
而赵俊赵炳勋也在跟赵青回禀上午的情况。
“……除了广顺的大掌柜郝万元热情地将奴才请进内屋,其他几家掌柜连茶都没倒,就让奴才在柜台前站着等着他们去找东家!”
两条腿都站麻了。
想起一上午的遭遇,赵俊羞愤中带着一丝沮丧。
在石州地界做水果生意,得罪了闵家,他们寸步难行!
真是屋漏偏缝连阴雨。
想到自己足足等了一上午,说好来还银子的翠儿压根就没露面,赵青心里阴沉沉的。
听完两个人的汇报,索性都让他们回屋歇了,自己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街道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想些什么。
未正时分,苗汉青夫妇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看架势确实是京城里来了贵客,秋水挽榭门口挂出了三十多盏大红灯笼,贴了大红的对联,还破天荒地架了座牌楼呢,比过年都气派,如今一张蓝色请柬已经涨到了五千两,金色请柬更是涨到了一万两!”
一面锤着有些麻木的双腿,苗太太喋喋不休地和赵青唠叨。
“……就是不知道来了几位贵人,这一次会挑中多少人?”说着,又丧气地又摇摇头,“名额再多,也没我家瑾瑶的份了。”
苗太太三十多岁,圆脸盘,相貌并不是特别美,却很耐看,说话表情尤其夸张,给人的感觉很憨厚。
赵青被她的模样逗乐了。
“……幸亏你没买到请柬,否则我都替你心疼。”她调侃道,“五千两银子干什么不好,给咱闺女做嫁妆,管保能嫁的风风光光,何苦一定要嫁入京城,背井离乡的……在婆家受了气都没个人给撑腰!”
似乎没想到赵青外表这么温雅的一个人,说出的话会这么剽悍。
苗太太怔了怔。
随即就哈哈大笑,她一拍巴掌。
“就是,都是我没想开,有五千两银子我干什么不好,非去买那请柬?”神色又一脸丧气地黯下来,“其实,我压根就没有那么多银子。”
“就算有银子,一旦大小姐诗会上啥彩头也没得到,你更得窝囊死?”
人都有这种心里。
得不到的时候,就希望那东西是不好的,赵青这话是真说到了苗太太的心里。
满腔郁闷一扫而空,苗太太叽叽喳喳和赵青说得热火朝天。
被她这么苦中作乐一番折腾。赵青阴郁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横竖呆在客栈没事,苗太太索性招呼了隔壁茶楼的孙太太和胭脂坊的马四奶奶,张罗着打叶子牌。
本就不喜欢赌钱。对几个人又不熟悉,担心他们是看到自己的桃子赚钱合伙圈自己的银子,可是没彩头玩的又没意思,赵青索性建议谁输了就往脸上贴纸条。
从没这么玩过,三个人都很好奇,也有些抹不开。
但见仪态高雅如公主似的赵青输了后,竟大大方方地任福哥儿在她额头给贴了张纸条。模样要多好笑有多好笑……大家索性也都放开了。
听到雅间里传出一阵阵哈哈的笑声,赵炳勋等人头顶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能玩的这么开心,他们家主子一定胸有成竹!
天塌下来。有他家三奶奶顶着,他们只管死心塌地跟着三奶奶吃香喝辣就是了。
索性也张罗了那些镖师、车把势大家几人一桌玩得热火朝天,一时间,顺来客栈里热闹的像开了锅。
翠儿带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场面。
只见整个一楼里。漫天的纸条乱飞,其间还有几个桌子上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脸上被图的青一道紫一道的,相互间指着哈哈大笑……
待被临时又当起了小小二的福哥儿领着进入赵青的雅间,看到脸上贴满各色纸条正为一张牌争的面红耳赤的四人,翠儿彻底傻了。
“你……你们……”
你们这是做什么?
话说了一半,瞧见听到声音转过脸来的苗太太额头上竟横贴了张被福哥儿画了只乌龟的小纸条,上面还歪歪扭扭地写着“我耍赖了”几个字……模样要多搞怪有多搞怪,翠儿一面指着她们。再忍不住矜持,捂着肚子咯咯地笑起来。
大家嘻嘻哈哈相互又调侃着谁输了几把。谁耍赖当场被抓等等说笑了一回,赵青这才把脸上的纸条摘下来,并吩咐夏竹上茶。
瞧见翠儿穿戴不俗,知道她身份定然非凡,许太太和马四奶奶也没敢多呆,两人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苗太太也借由送她们下了楼。
屋里只剩下赵青和翠儿,想说什么,翠儿看着赵青,刚一开口又咯咯笑了起来。
想起他们四人刚才疯魔了似的模样,赵青也跟着笑。
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玩的这么嗨。
“也就三奶奶你能想出这注意……”听赵青道出原委,翠儿掩了袖笑道,笑声忽然一顿,“楼下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小赌怡情,女人间玩一玩这些小游戏无伤大雅。
那些粗狂的男人怎么也跟着玩这个?
“这也是我们三奶奶的主意!”夏竹抿嘴笑道,“三奶奶说赌伤感情,又坑人,而且十赌九输,赢的人想赢更多,输的人更是想方设法要捞本,手里没银子,就会琢磨那些歪门邪道,三奶奶怕他们输狠了打主子的主意,这一路上才严禁他们赌博的……今儿也是瞧见三奶奶玩,大家实在手痒,三奶奶就规定他们只准贴纸条,或画花脸,不准赌银子。”
画花脸?
翠儿就想起自己一进客栈看到的那些花脸汉子和大家玩的其乐融融的场面,看向赵青的目光熠熠生辉。
“真不知道三奶奶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主意也能被您想出来!”说着,翠儿话题一转,“当年我家老爷曾经接过一个********案……就是死者雇的镖师在外地赌场输了银子,被赌场的人威胁,逼了他里应外合,抢劫了雇主的货物银两,并把随车押货的雇主兄弟两人全部杀了……若是当初那对兄弟也能用三奶奶这法子约束手下,又何至于引来杀头之祸?”
这也能联想到一起?
赵青满头大汗。
这哪是她想的,是前世的同事们经常这么玩。
她清咳一声,笑着转了话题,“……翠儿的主子也是官场中人?”
“是的。”
翠儿笑着点点头,似是不愿意多说,她起身打开身后婆子抬进的箱子,露出满满一箱银光闪闪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
“两马车桃子一共一万六千斤,每斤二百五十文,共四千两,三奶奶点点,对不对?”
二百五十文?
赵青怔住。
“不是说好了,八十文吗?”按她和闵家的契约价。
青葱玉指轻轻抚过冰冷的银锭子,赵青沉默片刻,抬了头吩咐夏竹,“取出一千二百两。”又转头看向翠儿,“……剩下的翠儿带回去!”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说了多少就是多少。
翠儿顿时怔住。
“这银子是乞巧宴出!”旋即,她又咯咯笑道:“一张请柬就几千两,还差这点了!”推着奉赵青吩咐上前点银子的夏竹,“不用分了,我家夫人愿意给,你们只管拿着就是了!”
夏竹身子没动,转头看着赵青。
“哎呀,价格再低也落不到我家夫人的腰包,反倒被海棠社传出这么低的价,影响您的生意。”
怎么落不到?
自己卖八十文,他们完全可以对外宣称二百五十文,多出的差价悄悄揣腰包里就是了,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
这种事情在前世屡见不鲜,还专门有个名词叫“回扣”。
嘴唇动了动,赵青想暗示一下,转念想到对方毕竟是官场中人,自己这件事做的到底有些不严密,更不知道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夫人秉性如何,翠儿到底是不是她的心腹?
以上种种,自己却是不好太鲁莽。
“夫人有心照拂,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咽下已到舌边的话,爽快地应了下来。
见她没再继续为难自己,翠儿松了口气。
赵青又问道,“翠儿的主子是谁,可否引我一见?”
“这个……”
翠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不仅赵青糊涂,说句心里话,她也稀里糊涂。
不知道自己家夫人和眼前这位名声响亮的传奇女子有什么瓜葛,两人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是好友吧,夫人却严禁自己将她的身份名讳告诉三奶奶,担心这位三奶奶一旦听到她的名字会立即翻脸,从而逃的不见踪影。
可若说是仇敌吧,夫人却又在不遗余力地帮助她,这让翠儿越发地糊涂?
放在别处,既然夫人不让说,她转身就走便是,以她的身份,谁敢说什么?
但是,对这位三奶奶她是打心底敬畏。
尽管赵青说话柔和,笑容恬淡,可不知怎么地,自己面对她时竟恍然有种比面对老爷还强势的威压,令她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些还是让夫人亲自告诉您吧。”
迟疑了足足几息,她略显无奈地开口道。
“夫人原本昨晚就想来见您的,只是这两日因为乞巧宴府里贵客不断,根本脱不开身,还要委屈三奶奶在石州再稍住两日,待乞巧宴一结束,夫人马上就亲自来看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金色请柬
加更感谢md12的和氏璧打赏
两章合一
……
待乞巧宴结束?
那得等多久?
赵青皱皱眉,嘴里倒没说什么。
夏竹却不干了。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们就住在石州府,官夫人一枚,每天逍遥自在,早一天晚一天都无所谓,她们这里可压着七百多吨眨眼就烂的桃子呢!
若是大大方方地说出身份也好,就这么云山雾罩地让她们今天推明天地等,谁知道按的什么心?
又是不是替闵家拖她们后腿的?
隐隐地,夏竹也感觉那位夫人背景不同寻常。
可是,随在赵青多年,耳闻目染赵青骨子里的那股不惧强势的凌厉,夏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看。
“翠儿姑娘不知,我们还压着近二百车桃子呢,连镖师带车夫几百号人,人吃马喂的,耽误一天,就是几百两银子,而且,翠儿也知道,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先机,再有个几天,南州的桃子也该下来了,若不能抢在这之前将桃子卖掉,待本地桃子一下来,价格立即就会一落千丈!”
不软不硬的语气像只无形的巴掌,直直地甩在翠儿脸上。
翠儿脸腾地涨红。
“我家夫人也知道三奶奶的难处……”她语气顿时软了三分,“我原本说好了今儿早上就来的,是我家夫人想替三奶奶联系几个大果商。才耽误到现在……”
帮她联系客户?
赵青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她静静地看向翠儿的眼睛。
翠儿脸色更加涨红。
“……管家上午亲自去了几个大水果行,大家都得了闵家的警告。根本不敢进您的桃子。”她叹了口气,“三奶奶可能不知道,那闵记果行的闵二爷本宗的一个伯伯就官拜光禄寺少卿,官阶虽不高,可因其掌管朝会膳食,和内宫的皇子公主都有来往,背景深厚。连我家老爷也不敢轻易得罪。”她看着赵青,“我家夫人让三奶奶别急,待乞巧宴结束。她再帮夫人想办法看能不能同闵家和解?”
光禄寺少卿?
赵青心一咯噔。
难怪杨子骞急匆匆来信让自己等。
他也是怕她不知根底贸然得罪了闵家吧?
可惜,她早已经得罪了。
“夫人有心了。”想到杨家从去年就开始涉足内务府生意,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是闵家人引荐的,赵青就点点头。“我就再住两天。”
看来。她必须得等杨子骞过来了。
翠儿顿时松了口气。
又说了一会儿话,两人相携着走出雅间,苗汉青夫妇正拿了木马哄着福哥儿在客栈门口玩。
瞧见赵青下来,苗太太忙拽了拽福哥儿。
福哥儿怔了下,随即蹬蹬蹬跑过去,“娘,娘!”
忽闪着黑溜溜的大眼看着翠儿。
“这就是沈三爷的儿子?”看着眼前粉雕玉砌精美如画的小脸,翠儿喜欢的了不得。“长得真好看!”
“他叫福哥儿。”赵青又指着翠儿介绍道,“叫翠儿姑姑。”
“翠儿姑姑!”声音又脆又亮。福哥儿一点也不扭捏,还咧了小嘴朝翠儿嘿嘿笑了笑。
露出两个小酒窝,煞是可爱。
翠儿感觉整个厅堂一瞬间都亮起来。
她神情一阵恍惚,旋即从手腕脱下一只碧玉镯子递给福哥儿。
“不知道福哥儿也在客栈里,姑姑也没准备,这个给你。”
福哥儿扭了头看赵青。
这礼物有些贵重了。
赵青迟疑了下,旋即呵呵笑道,“……快谢谢姑姑。”
“谢谢翠儿姑姑!”
一面摆弄着镯子,福哥儿趴在赵青耳朵小声说,“……苗伯母问翠儿姑姑能不能弄到请柬?”
乞巧宴请柬?
赵青身子僵了下,她抬头看向苗太太。
苗太太正连比带划地朝她挤眉弄眼。
逗了会福哥儿,翠儿就要告辞,一抬头,正瞧见这一幕。
吓得苗太太动作顿时僵住。
而她贴在身边的一根手指还微微上翘地指着翠儿,嘴巴半开半合着,模样甚是滑稽。
翠儿茫然地眨眨眼,她蓦然转头看向赵青。
就瞧见赵青正皱着眉头。
“什么事儿?”翠儿问道。
小动作被发现,福哥儿咧咧嘴。
索性把小脸埋在娘亲肩头,装傻。
终于合上嘴巴,苗太太脸色通红,目光巴巴地望着赵青。
这是千载难缝的机会!
换一个人在这里,她早就豁出脸面亲自跟翠儿求了。
在赵青面前,苗太太不敢。
一张蓝色请柬就价值五千,这人情太重,而明天的乞巧宴不过就是个相亲派对,如此巴结来的缘分,又有什么幸福可言……赵青觉得很不值。
本要摇头拒绝。
不想却被翠儿撞破了,让赵青倒不好再拒绝。
她淡定地转过头,看着翠儿,大大方方说道,“……听说夫人也帮忙筹备乞巧宴,不知能不能弄到乞巧宴请柬?”
“乞巧宴请柬?”翠儿睁大眼,“三奶奶想参加明天的乞巧宴?”
她,参加?
赵青就想起三年前自己在古阑镇海棠诗会上被逼着做诗的尴尬。
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
“不是……”她连忙摇摇头,眼里少有地闪过一丝慌乱,“是苗太太的女儿,衣服首饰都准备好了,却被取消了名额……”她简要把苗瑾瑶的情况说了说。
恍然没听见赵青的解释。
翠儿兀自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貌绝美的赵青。
赵青就下意识地摸摸脸。不会是她脸上突然长出一朵花吧?
“翠儿姑娘!”她叫了一声。
“……这倒是个好主意!”回过神,翠儿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她神色忽然一正。“三奶奶稍等,我回去问问夫人!”说着,不待赵青应声,已经匆匆地走了出去。
什么好主意?
看着翠儿的背影,赵青莫名其妙。
苗太太脸色讪讪地走过来。
“三奶奶千万别生气,花了近千两银子给瑾瑶置办行头,我是真不甘心。才……”她磕磕巴巴解释道。
这么利用福哥儿,赵青很生气。
只是,自住进顺来客栈。苗汉青处处都看自己眼色行事,待福哥儿更是跟小祖宗似的,尤其一下午的接触,赵青也有些喜欢这个说话憨直。有些冒傻气的女人。
如今木已成舟。自己人情也欠下了。
倒是没必要再责备他们,最后出力不讨好,反得罪了他们夫妻。
想到自己身边还带着几万两银子,赵青温声道:“翠儿只说回去问问,也未必能成,你别高兴的太早。”
没想到一向眼里不容沙子的赵青竟没责备自己,苗太太怔住。
随即点头如小鸡啄米。
“三奶奶放心,您已经尽力了。成不成都是瑾瑶的命,你的大恩我们永生难忘……”
该说的都说了。成不成都和她没有关系,赵青就转身回了雅间。
清点完翠儿带来的银子,招呼李嵬给封好收起来,已经掌灯了。
顾长生带着半马车桃子回来了。
“……足足一天,才卖了一车半。”他郁闷地看着赵青,“这样小打小闹根本卖不了几斤,三奶奶还是得找那些大果商。”
赵青脸色也非常难看。
她也没有想到,闵家的后台竟是和皇子公主都能搭上关系的光禄寺少卿!
难怪被她折腾成这样,闵家人都没露出一丝怯意。
原来,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他根本就是想用强硬的手段把自己压死,主动向他低头臣服!
都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闵家有如此强大的背景,一个处理不好,连杨子骞在京城的生意都要受到牵连,就算自己到了中州,这桃子也未必能卖出去。
这件事,还真有些扎手。
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低头?
正想得出神,门外一阵喧哗。
苗汉青夫妇带了一个穿了件鹅黄色比甲长相甜美的小丫鬟进来。
“……奴婢名叫鹦哥,翠儿姐姐有事,让奴婢把三奶奶的请柬送过来!”
小丫鬟恭恭敬敬朝赵青福了福身,余光悄悄打量着赵青。
待看到幽黯的烛光下哪张绝色的容颜时,鹦哥倒吸了一口气。
真漂亮!
难怪名声会那么响。
恍惚了好一会儿,鹦哥才从袖笼里掏出一张金色的请柬递上去。
“金色请柬!”
竟然是一万两银子都有价无市的金色请柬!
苗汉青夫妇双双惊呼出声。
看向请柬的目光蓝哇哇的,就像饿了几天的狼看到一只肥美羔羊。
鹦哥不免有些暗暗自得。
“夫人说,这请柬可以带一个人参加明日的乞巧宴,沈三奶奶想带谁去都可以!”她咯咯笑道。
可以带一个人?
她可不可以不去啊?!
“让大小姐自己去吧!”想到被人逼着作诗填词的窘迫,赵青浑身发麻,随手就把请柬扔给苗太太。
“那怎么行!”
苗太太手忙脚乱接住被赵青敝履般随便扔过来的请柬。
“您仔细些,这可是一万多两银子呢!”
小心翼翼地检查了半天,这才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最后又依依不舍地递还给赵青。
“鹦哥姑娘临走时都说了,这金色请柬及其珍贵,持有者都是安排在首席位置的,名字早就定了,要换人得找海棠社主修改。”
想起鹦哥临走的话,赵青小脸直抽抽。
不是发愁改名,而是对方待自己的这份真诚,不能轻易糟蹋。
第一次看到自己主子如此吃瘪,夏竹掩了唇咯咯地笑。
想起三年前赵青在古阑镇海棠诗会上大力推销的一幕,夏竹开口说道,“……三奶奶就去吧,这可是个销售桃子的大好时机!”
去乞巧宴推销?
赵青眼前一亮,侯地又黯了下去。
“还是算了,这种相亲会我去不太合适!”她毕竟是个寡居的女子,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相亲会?
这是,什么比喻?
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众人俱错愕地睁大眼。
噗嗤……
苗太太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相……相亲……会……”她捂着肚子,一面哈哈笑着,一面指着赵青,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也亏您怎么想出来的!”
众人俱咯咯笑起来。
恍然发现自己心急之下,竟说起了现代语,赵青脸颊微微发热,只脸上神色不变,她白了苗太太一眼,“又没有旷世的宝贝做奖品……大家还争先恐后参加,不就是为了能被京城来的贵人相中,嫁个好婆家么!”
这话说的也对。
想到自己不惜血本让女儿参加,的确就是为了能给她找个好婆家,苗太太顿时哑然。
屋子有些静。
夏竹一啪巴掌,“哎呀,三奶奶明儿穿什么衣服啊。”
他们的衣服,都是半新不旧的,尤其为了方便坐马车,那些稍有些繁琐花俏的都被留在了佳宁县。
随身带的没一件适合乞巧宴那种庄重场合的。
一张普通的请柬都被炒到五千两,可以想象明天的场合得有多庄重。
夏竹急的要哭了。
赵青却想起三年前那场错过的盛会。
那一夜,为了给她准备衣服,驰风和杨子骞砸开了所有店铺,而她对此,也有着一丝跃跃欲试的期待。
同样的宴会,同样的场景,只是没有了她期待的那道背影。
莫名地,赵青一阵恍惚。
三年
真的不长。
不过就是花开了三次,又落了三次。
可是,曾经心中的那份期待却早已沧海桑田。
“算了,我不过是去应个景儿,用不着跟小姑娘似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用力挥去心头突然泛起的那股莫名失落,赵青叫住正扎着手团团转的夏竹,“就穿那件丁香色素面妆花褙子吧,配条……”
“那怎么成!”话没说完,就被苗太太打断,“就算您长的俊,穿什么都好看,明天那种场合也不能乱敷衍,怎么着也得做套新的!”
“现在做还来得及吗?”周嫂问道。
“正常是来不及,三奶奶运气好,今儿乞巧宴的规矩一改,许多去不成的人家定制的衣服怕是有一半儿不会去取了……”
之前,她就想把自己女儿那套退给绣坊代卖了。
没办法,那衣服实在太贵了。
“我们就挑套样式好的,让绣坊按三奶奶的身材稍加改动,绝对来得急。”说着,抬了腿就往外走,“这些你们就别管了,都包在我身上!”
白送给自己女儿一个乞巧宴名额,赵青分文未要,可她却不能装糊涂!
刚走到门口,店小二就带了一大群人呼啦啦走上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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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遇到土豪了
“您就是沈三奶奶?”
听了店小二介绍,领头一个矮胖男人首先上前给赵青见礼。
“小的是霓裳坊石州分号伙计,尊沈三奶奶吩咐来给您送衣裙。”
说着,他朝身后一招手。
立即有十几个婆子端了遮着大红丝绒的托盘迤逦走上来。
一一朝赵青福身后,就笔直地立在走廊两边,那阵势,甚是可观。
霓裳坊啊,这可是石州府最大的绣坊,里面的衣服随便叫出一件都上千上万两银子!
围观众人顿时一阵唏嘘。
苗太太更是被点了穴道似的,嘴巴半开半合呆住。
“这些衣裙是敝店现存的所有白色衣裙,尊沈三奶奶要求,都送了来,请三奶奶亲自挑拣。”矮胖男人声音顿了顿,“沈三奶奶只管挑拣喜欢的样式,若不合身,绣娘会连夜给您修改!”
脸上神色依旧,赵青心却早已沸水煮茶似的翻滚起来。
不会吧。
自己什么时候傍上个土豪,她怎么不知道?
还是,像《没完没了》中的那个桥段,被人点了最贵最好的服务送上门,然后自己掏腰包?
“这……是谁订的?”她语气微微有些迟滞。
“这就是您订的呀?”矮胖男人惊讶道,“您交了一万两订金,让人把衣服送到这儿来。”掏出怀里的纸条又仔细核对了一遍,“……顺来客栈甲二号房。你就是沈三奶奶,没错吧?”
地址是没错。
只是,赵青却更加糊涂了。
刚打发了霓裳坊的人。苗太太一声感慨涌到喉咙边还没有发出来,楼下一阵呼隆隆脚步声,小二又带着一群端了雕花托盘的婆子走进来。
“……小的是金福轩伙计,这是敝店现存所有头面,请沈三奶奶挑拣!”
金福轩?
那可是石州府最大的首饰行!
天啊,才来石州两天,她到底结交了个什么样的大人物啊?
随随便便一开口就一张金色请柬。这也就罢了,现在还……还……
苗太太彻底晕倒。
*****
秋水挽榭坐落在落霞湖畔,是石州府著名的景观。
这秋水挽榭原本是石州商会会长许成建家的一座避暑别院。后来受杨子骞开放珍珠潭的启发,也修整了,更名秋水挽榭,对外开放。
秋水挽榭。
顾名思义。就是取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境。
其中最闻名的便是坐落在落霞湖中心模仿了珍珠塔风格而建造的巨大的半开放式玻璃花厅——落霞阁,三层的实木楼,一反时下流行的重檐歇山屋顶,楼顶转由一排错落有致展翅高飞的孤鹜替代,不仅遮住了炎热的酷暑,傍晚时分,映着漫天晚霞,远远望去。更有种落霞孤鹜,渔舟挽歌的诗情画意。
虽没有珍珠潭那么富有特色。可秋水挽榭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其间花草树木亭台水榭都蕴含着一段段美丽的传说,倒也别俱匠心,在这花园水榭大都是大户人家的私有财产,穷苦人家鲜少见到的古代,倒也名骚一时。
而乞巧宴会的地点,就选在了秋水挽榭内的落霞阁。
一大早,秋水挽榭门口就被净水泼街,一条猩红的长毯如蜿蜒的红莽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落霞阁。
宴会定在午时一刻。
不到辰时,秋水挽榭门口便停满各种豪华的马车,得了请柬的才子佳人们便陆陆续续来到落霞阁。
一时间,落霞阁中环佩轻鸣,装扮的花枝招展的名门淑媛们三一堆五一伙的,或赏花,或联诗,或作画,直是百花争鸣,万紫千红。
几个书香世家的小姐在一株两抱粗的香樟树下的长案前慢声细语地联对做诗,而以闵三小姐和闵四小姐为首的几个商户人家的闺秀则围在一片淡粉色的木槿花前议论着闵三小姐身上的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
阳光下散着耀眼金光的蝴蝶栩栩如生,大红的颜色映着闵三小姐一张小脸人比花娇,傲然地立在几人当中,就像只开屏的孔雀,绚烂、夺目。
羡慕的宋记果行大小姐宋毓口水差点流出来,抚着她袖口的蝴蝶爱不释手。
“……这就是霓裳坊的手艺?”
“嗯!”闵三小姐笑着点头,“这些蝴蝶,是霓裳坊最好的绣娘花了二个月才绣好的,光做工就一万两银子!”
话音一落,顿时引来一阵唏嘘。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几百两银子的杏黄色小朵菊花比甲,宋毓言不由衷赞叹道,“……这衣服,也就您能穿得起。”
闵大小姐立即挺直了胸脯。
正说着,听到门口一阵喧哗,几人纷纷回过头。
只见门口负责迎宾的小丫鬟恭敬地迎进两个女子,为首女子一身雪白色笼纱拖地长裙,迤逦层叠的裙裾落在猩红的地毯上,恍然一浪一浪涌来的洁白浪花,纤尘不染,典雅高贵。
随着她的走进,整个大厅都为之一亮。
哗……
会场上一阵喧哗。
“她是谁?”尖锐的语气透着股刺鼻的酸味,闵三小姐手下意识握成了拳。
这件裙子,她见过!
也试过。
是霓裳坊压箱底的宝贝。
穿在身上就恍然不食烟火的人间仙子。
她打心里喜欢。
只是,这乞巧宴非同寻常,她不能穿白色。
名义是联诗会,这乞巧宴实质上却是京城贵人特意开设的选绣宴,大家都心知肚明,只心照不宣罢了。为此,自己的伯母特意从京城传回消息,大凡京城的达官贵人选媳妇,首先看她们能不能穿住大红。
红色,过一分则妖,少一份则俗。
是没几个人能穿得住的。
诰命加身,若连大红都穿不住,肯定不会兴汪夫家的运气!
所以,她才忍痛割爱选了这件价值连城的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
看到落霞阁内各色的红中,属她最为耀眼,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联姻,不外乎财和权的联盟。
能远隔万里来边陲小镇联姻的人家,大都是那些出身苦寒的,本身就想找个家资丰厚的经商世家做后盾,为自己仕途的青云直上提供强大的财力支持。
否则,若他们有财有权,就像那些皇亲贵胄,看中了哪个商家女直接买回做妾便是,他们的正妻必须从京城中的名门闺秀中选择,绝不会偷偷摸摸来到这里选一个商家女伪装成书香门第的闺秀嫁过去。
秘密结一门财力雄厚的亲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排斥
真相往往让人心寒。
可正是他们这种既想做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的心理才给了她们这些出身卑贱的商家女一次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
而闵家的财势,在石州府首屈一指。
这两样她都俱备。
今天的头筹,非她莫属!
可正宴还没开始,贵人还没出现,就突然冒出来个女人夺了她的风采,原本光艳夺目的红色在那清贵高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垂露白莲映衬下,简直俗不可耐!
就像被那一朵朵白色浪花淹没,被那女人狠狠踩在脚下的猩红地毯!
闵三小姐的恼火可想而知。
那面早有小丫鬟打听了回来。
“……她就是名震上河集的沈三奶奶!”
哗……
大厅中又一阵喧哗。
“她就是沈三奶奶?”
“竟然这么漂亮!”
“这么高贵!”
“不是说是个泼辣的吗?”
“……”
赵青一直带着面纱,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容貌,和外面盛传的泼辣彪悍完全不相符。
是谁这么坑人,说她泼辣彪悍。
那芊芊细腰,风一吹就倒。
这若叫彪悍,我们这腰就是五大三粗了!
一时间,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向赵青的目光有羡慕也有嫉妒,竟没一个人相信眼前这位徐徐朝自己走来的女子就是传说中那个彪悍泼辣的沈三奶奶。
“哼。一个满身铜臭的冥婚寡妇,跑这来干什么,难道还想改嫁不成!”一道声音骤然响起。“是谁穷疯了竟把请柬卖给她,也不怕给大家带来晦气。”
尖酸的声音凄厉刻薄,瞬间压过了所有人。
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静。
好一会儿,才又响起一阵嗡嗡声。
原本几个起身要迎过来的闺秀瞬间都止住了脚步,躲瘟疫似转身退了回去。
冥婚的人本就带着晦气。
更何况,她还是个在上河集贩卖桃子的低贱商贩。
为了几个钱,就能不要脸面地跑到那地方大张旗鼓地摆摊。满身的铜臭,要多俗有多俗!
跟她在一起,自己绝对也会被人看成满身铜臭的商贩!
“……大家都不敢靠近我们了。”从没见过这仗阵。苗瑾瑶小脸煞白。
“她是谁?”赵青看着刚才说话的女子。
“她就是闵三小姐。”苗瑾瑶压低声音道,“她身边那几个都是各果行的千金,我们……还……过去吗?”
来之前她们就说好了,要帮赵青结认几个果行千金。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感觉众人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苗瑾瑶脸上火辣辣的,正不知所措间,人群中走出一人,仪态万方地迎上来。
苗瑾瑶顿时松了口气。
“她就是宋记果坊的宋大小姐,叫宋毓……”有人来迎接就好,恍然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苗瑾瑶激动的两颊泛红,“姐妹们背后都说她阴险。是闵三小姐身边的一条狗,想不到。她倒有很仗义。”
赵青也微微动容,抬眼朝宋毓望去。
只见她缓缓来到红毯边,从小丫鬟手里的托盘上端起一杯茶水,笑盈盈地朝她们走来。
“早就听闻沈三奶奶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来到近前,她微微屈膝,朝赵青盈盈下拜,不小心一脚正踩在裙裾上,整个人向赵青扑来。
苗瑾瑶尖叫出声。
“宋姐姐小……”话没说完但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如柳絮般向后飘去,吓的苗瑾瑶一闭眼。
“……心!”
待双脚再次落到地上,小心的心字才喊出口。
感觉双脚踏实地站在地上,苗瑾瑶睁开眼。
她手还保持着伸手去扶的动作,身子却已离开了原地半丈远。
维持着伸手搀扶的动作,足足几十息,她才后知后觉地收回手上的动作,嘴里轻咦一声,“我刚刚明明去扶她的,怎么竟到了这儿?”
她疑惑不解地看向赵青。
全没主意赵青的手还在自己腰上。
缓缓收回手,赵青无力地白了她一眼。
“你刚刚应该喊我小心被茶泼到才是!”嘴里说着,赵青心里暗暗庆幸,“李嵬教的这套轻功还真管用,这若是放在三年前,我大约只有站在那儿等着她泼茶的份了。”
被赵青一提醒,苗瑾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又没有入座,那宋毓干嘛要特意跑过去端了杯茶过来迎他们?
枉自己还感激的要命。
“这个贱人!”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她抬头望去。
远处那宋大小姐,心里原是满打满算自己会被赵青的接住,然后手里的热茶顺理成章地洒在她身上,就势把人撵出落霞阁,是以她脚下演的也及其卖力,没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在自己倒下的瞬间对面那个本该扶住自己的人却突然不见了。
实实在在来了个狗啃屎!
一杯热茶也悉数洒在地毯上,渗进衣服里。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宋毓双手撑地,抬脸怔怔看着远处的一袭白色长裙,纤尘未染的赵青两人,直到对上苗瑾瑶凛冽的目光,她才感觉膝盖一阵剧痛,后知后觉地尖叫出声。
呆愣的众人也反应过来。
呼啦一声围了上去。
大厅中顿时乱成一团。
而站在赵青身边的小丫鬟还在呆呆地看着赵青,心里纳闷明明自己刚刚已经把她迎进来送到了前面,怎么一转眼又站在自己面前?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
是自己眼花了吗?
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赵青轻咳一声。
“……我们的坐位在哪儿?”
特意早来一个多时辰,她原本是想趁机结交几个果商千金的,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赵青索性改变主意,直接去座位上等着开宴,也免得再蹦出个什么阿猫阿狗,亦或冷不丁掉下坨鸟屎砸到头。
“宴会在西半厅举行。”回过神,小丫鬟指着远处说道,“只是,离开宴还有一个多时辰,几位夫人都还没到,沈三奶奶先在这面玩一会吧。”
赵青顺着小丫鬟的手指望去。
被一堵半人高竹篾编制的篱笆隔开,西面是一个花木掩映的巨大广场,广场上并排两趟座席,座席中间一条猩红的地毯笔直延伸到最前面二层台阶高巨大的会台上。
会台正中摆了张能坐十人的大圆桌。
那应该就是首席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这三年,只为寻你
赵青迈步就要过去。
“秋水挽榭也是我们石州有名的景观,三嫂第一次来,不如出去转转吧……”瞧见那面冷冷清清,苗瑾瑶怕再有什么讲究,忙拽了她。
“是啊,是啊,若嫌里面太闷,沈三奶奶就出去转转吧。”小丫鬟连忙附和道。
盯着小丫鬟涨红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赵青点点头。
小丫鬟恍然松了口气。
亲自带了两人来到掩在一颗抱粗的榕树后的侧门前,“三奶奶从这出去,就能到直接到感恩塔和秋水轩。”
见过前世的诸多美景,更在珍珠塔居住了一年多,赵青对秋水挽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艳,和苗瑾瑶沿着曲折的游廊慢慢地走着,不觉间来到一座楼塔前。
“……这就是许家著名的感恩塔。”苗瑾瑶介绍道。
“为什么叫感恩塔?”赵青随口问道。
“据说许家的先祖曾是一界书生,无意中救了一只狐,后来那狐变做人形回来报恩,嫁给了许家先祖……”来过秋水挽榭,苗瑾瑶对这些典故都很熟悉,“这楼塔原是许家那位狐狸变的先祖奶奶礼佛的庵堂,被后辈们重新修缮了,变成现在的样子。”
赵青就想起前世聊斋中那些故事。
不会吧?
这种故事也能编出来。
许家人不会是聊斋看多了吧?
她忍不住调侃道:“先祖既然是一界书生,又有那么神通广大的先祖奶奶。怎么后代反倒成了商人?”
苗瑾瑶掩了唇咯咯地笑,“……大家背后都说这是许家为了噱头杜撰的!”
笑声惊动了前面正赏花的几个女子,纷纷回过头。
“原来是表妹!”其中一个穿了件石榴红十样锦褙子的女子走过来。“你买到请柬了?”
“是三嫂带我来的。”
介绍了赵青的身份,苗瑾瑶又指了那女子给赵青介绍道,“我表姐,菱秋。”
“您就是名震上河集的沈三奶奶?”几个女子纷纷围上来,“想不到您竟这么漂亮,跟传言一点都不一样!”一直在外面玩,几人还不知道落霞阁发生的事情。对赵青都格外好奇。
赵青微微地笑。
大家寒暄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为首女子张罗着回落霞阁。菱秋就看向赵青两人,“快开宴了,三奶奶和表妹要不要一起回去?”
苗瑾瑶眼前一亮。
旋即又露出一丝迟疑,她看了看赵青。摇摇头。道,“表姐先走吧,我们再游一会儿。”
把苗瑾瑶的迟疑尽收眼底,赵青就笑着推了她向后转,“你先随她们回去吧,我再转一会儿就回去。”
苗瑾瑶抿着唇,使劲摇摇头。
她是很想和表姐一起回去。
可是,没有赵青她根本就参加不了这宴会!
现在赵青被闵家人孤立。自己怎能抛下她一个人走?
小女儿的心思,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令赵青都有些小小感动,她借助推她的动作顺势趴在她耳边,低声调侃道,“……你快去吧,我和你不同,又不想在这里找婆家,用不着回去那么早。”
“三奶奶说什么呢!”苗瑾瑶一跺脚,蹬蹬蹬地朝前跑去。
追上众人,才恍然发觉自己上了当。
顿时又迟疑地回过头。
赵青笑着朝她摆摆手,“……去吧。”声音恬淡柔和,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看到苗瑾瑶被菱秋硬拽着走,赵青笑着摇摇头。
她真是多滤了。
自己是真的想一个人转转。
不是怕,是不屑。
连闵二爷她都未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乎一个闵三小姐?
不过是一群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小丫头片子,她可没心情和她们斗来斗去的,胜之不武。
和前世那些大型的充满娱乐性的联谊会相比,这小小的乞巧宴对她是真没什么吸引力,不是翠儿的主子赠柬赠衣那不容拒绝的盛情,她早转身走了。
留在这里,她也不过是想见见翠儿主子的庐山真面目罢了。
回头望了望波光粼粼的水面,赵青沿着木质拱桥缓缓朝感恩塔下走去。
*****
感恩塔上,灯火正一面整理着小丫鬟刚送进的资料,一面啰啰嗦嗦地回禀着。
“……这次乞巧宴共发出三张金色请柬,三十张红色请柬,一百二十张蓝色请柬,按您的吩咐,周边百里内稍有名气的闺秀才女都请到了,咦……”一面说着,他忽然咦了一声,“沈三奶奶竟也在邀请之列,持的竟是金色请柬!”
眨眨眼,又眨眨眼,灯火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沈三奶奶本就是贵籍,根本不需要籍此来更换户籍。
她来凑什么热闹?
不是想改嫁吧?
而且,还是个金色请柬!
这女人,倒是真有些手段。
看看手里资料,灯火又抬头看看自家主子。
李霁依旧神色如常地端详着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幅西南地区的商用地图。
“都看半个时辰了,还能长出一朵花来?”心里嘀咕着,灯火嘴里的话不知不觉就走了样。
“七爷挑选西北地区天资聪慧的商女和京城那些家境贫寒却前途无量官员联姻,润物细无声地往烈亲王党羽中掺沙子,这主意虽好,可这动静也越越来越大了……迄今为止,已有二十七名商家女被改换户籍嫁入京城,娘家父母兄弟的生意都跟着水涨船高,做的风风火火……令西北的商户都红了眼……”
楚国的户籍分四等。
第一等是贵籍,是书香门第以及那些世家大族,第二等是良籍,就是普通老百姓,第三种是商籍,顾名思义便是做生意的,第四等是贱籍,就是妓女、戏子和衙役捕快仵作等。
因太祖皇后重视商业,楚国的良籍和商籍差别并不大,但要脱去商籍变贵籍却难入登天。
除非高中进士。
或向沈家这样受先祖恩泽,被太祖皇后赐为贵籍的。
如今突然出现这么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大家不红眼才怪!
“……听说您竟亲自来挑选人才,这次乞巧宴,最低等的蓝色请柬都被哄抬到了五千两!”喋喋不休地嘟囔着,灯火语气不无担忧,“这样下去,迟早会引起烈亲王注意,一旦被他抓了把柄……后果将不堪设想!”
私自变更商籍,是杀头的大罪!
“……是么?”
李霁挑挑眉。
给二哥的阵营掺沙子?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初衷。
连续开了三年的宴会,他只为寻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对面相逢不相识
感谢md12的和氏璧加更一章
……
三年前,为了找到她,他甚至重新邀请了那天参加海棠会的所有才子佳人。
那天,除了沈三奶奶因家中聚变没如约参加外,其他人全到了。
却没有他期盼中的身影。
而刚做完滴骨验亲的沈三奶奶他是最熟悉的,绝不会是朝阳郡主!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发妻,很可能就委身在哪个闺秀身边做婢女!
这是唯一的漏洞,也是唯一他无法控制不能控制的漏洞!
一想到他那十指不沾泥阳春水,娇弱的褥子底下有颗黄豆粒都嫌嗝腰的娇.妻,这些年竟然委身做婢,他整颗心都抽搐成一团。
于是,他在查遍了谭西省所有在册贱籍女子而不得后,索性又疯狂地一次一次召集类似那日般的宴会。
不会别的,只为那渺茫的邂逅!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放弃。
为吸引大家争相参加,不得已他才出此下策。
谁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却成荫。
三年来,利用这种联姻方式,他不仅不着痕迹地笼络了一批身居要位的年青官员,无形中在西北和京城间建立起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还带动着西北的经济突飞猛进。
不得不说,这三年来他收获颇丰。
可是,她在哪里?!
五年了。她都快十八岁了。
不知长没长高?
是否还和曾经一样的弱不禁风?
是否还和曾经一样喜欢让人带着坐在高高的屋顶看星星?
青青,你到底躲在哪里?
这三年,每一次宴会。我都不惜暴露身份的危险有意透露出许多关于我的信息,别人不会知道,青青,你一会懂的,对不对?
可为什么,你始终不肯露面?
青青,你一定知道这一次次的宴会都是我为寻你而举办。是不是?
可为什么,你竟无动于衷?!
青青,我找不到你。我真的找不到你。
可是,我就在这里。
五年来,我一直在这里,一直在这里。等你。
既然活着。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为什么?!
心里一遍遍嘶吼,李霁手里一块和田玉佩被生生地捻成碎末。
他慢慢踱到窗前,向外望去……
正对上一道白色身影。
青青!
心里低吼一声,李霁浑身电击般一颤。
“……当然是了。”低头整理资料的灯火兀自喋喋不休地絮叨着,“您这些年但凡有机会来西北就会流连在这种宴会中,风声早传回了京城,说您这个西北王每年都要在西北选秀,私下里养了不知道多少姬妾。天天歌舞升平,简直就是西北的土皇帝……这次来之前。芷若县主还偷偷拉了奴才问您是不是真的在西北姬妾成群呢?”
絮絮叨叨了半晌,没听到回音。
灯火一回头,哪还有李霁的影子?
他目光刷的转向门口,一扇朱红色黄梨木雕花门关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七爷哪去了?
一时间,灯火直唬的魂飞天外。
他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感恩塔下,李霁一个鹞子翻身,轻轻落在地上。
吸取上次教训,这一次,李霁根本没去翻楼梯,而是直接从五楼窗口纵身跃下。
站稳了身子,李霁左右看看,抬脚朝照壁走去。
刚刚在跳下时,他目光一直看着她转过了这个照壁。
转过照壁,后面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湖边几颗苍天古树摇曳生姿,哪有她的影子?
恍然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幕。
他也是这样,在满怀的喜悦中匆匆地跑来,却不见了她的踪影,那一瞬,让他直接从天堂跌入地狱。
同样的场景,再一次浮现。
一瞬间,李霁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青青!”他大喊一声,匆匆地四处寻找起来。
赵青正扶着古树望着湖面上的一对野鸭,听到声音,她缓缓地从树后转出来。
是他!
看到那英俊面孔的刹那,一股无法言语的喜悦顿时涌上赵青心头,一丝耀眼的神采打眼底迸发出来。
听到脚步声,心慌意乱的李霁身子蓦然一顿,停顿了足足几息,他才慢慢地回过头。
“青青!”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的心都一阵剧烈颤栗。
是她!
真的是她!
李霁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穿了件雪白色烟纱拖地长裙,乌黑的青丝高高地挽了个牡丹髻,姣花水月般倾国倾城脸上,一双美丽的眼睛清澈澄明。
是她,真的是她!
看着赵青,看着她就活灵活现地站在自己面前,李霁欣慰地笑着,笑着,眼角却不受控制地渗出泪水。
五年了
足足五年……
那一千五百多个****夜夜,他没一刻停止过寻找!
五年了,足足五年了。
她个子高了,人也沉静了,唯独这双眼睛,依旧和往昔一般干净澄明,不染一丝杂质。
李霁用力瞪了瞪眼,让眼底的模糊渐渐地变的清晰。
“青青,真的是你!”他开心地笑着,仿佛怕吓到她般,无尽温柔的声音里透着股连李霁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颤栗。
静静地和李霁对视着。
赵青整个心颤栗成一团。
青青
青青
这是她前世的乳名!
是前世只有父母兄弟那些最亲的人才这么称呼的名字!
多久了,再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五年来,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他,到底是谁?
为何会知道她前世的名字?
心里翻江倒海,只这俱身体与她貌合神离,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她迷惘地看着李霁,“你,是谁?”
为什么能叫出她的乳名?
欣喜的神色僵了僵,李霁挑挑眉,“青青,你不记得我了?”极力克制的声音中有股莫名的惶恐。
她该认识他吗?
赵青眨眨眼,神色静静的。
李霁上前一步,极尽温柔地看着赵青,“我是你七哥啊。”表情柔和地笑了笑,又耐心道,“我是你相公,我们是拜过高堂入过洞房的结发夫妻啊!”
相公,结发夫妻?
他认错人了!
也是,就算同自己一样他这俱身体里装的是千年之后的灵魂,可自己这一世已经改变了模样,他也不该认出自己才是!
都是自己刚才热血上脑。
狂热的激情顿时一消,赵青瞬间冷静下来。
“这位公子认错人了,我并非你口中的青青!”她动作优雅,落落大方地屈膝给李霁福了一礼。
解释了误会,赵青想转身就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蝴蝶珮的秘密
心里却又有些舍不得。
略一犹豫,赵青又缓缓道,“不知这位公子记不记得,您五年前在古阑镇曾斩过一匹惊马,在铁蹄下救过一个女子?”神色淡淡的,赵青一双如水的眼睛却紧张地注视着李霁。
李霁目光直直的。
“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
再听不见赵青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李霁耳朵嗡嗡直响,脑海里如雷鸣般一遍一遍的回荡着这个声音,整个人如木偶般呆住。
“怎么会?”
这倾世的容颜,这黄莺般的声音,这只有内宫才能调教出来的优雅高贵的福身礼,完全就是他的朝阳郡主,他的青青,他的发妻啊。
他怎么会认错?
怎么会认错!
一时间,李霁整个人都懵了,他僵硬着表情看着赵青,一动不动。
空气特别的静。
有种令人透不过气的窒息。
“恩公记不记得,您五年前在古阑镇曾救过我一命?”
又问了一遍,瞧见李霁仍然痴痴呆呆地看着自己,赵青摇摇头,抬脚朝前迈去。
她这俱身体的容貌倾国倾城,但凡第一次见到的男人,都会露出这种痴呆的目光。
她还是待他冷静了再说吧。
慢慢地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她慢慢地和李霁擦身而过……
就在她越过李霁身边,抬脚迈向照壁的瞬间……蓦然,李霁猛地转过身来。
赵青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头。
就见李霁一步冲过来,一手搂住她肩膀,另一只手直接就伸向了她衣领。
没想到表面上温文尔雅,一派正人君子模样的李霁会突然之间做出这般禽兽的动做。
赵青整个人惊住。
旋即,一股冲天的暴怒涌了上来,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想将眼前这男人拎起来一把扔湖里去。欲抬手的瞬间,她浑身的知觉顿时消失,久违了的当机感觉再一次出现。
她被李霁推着。身子不受控制地蹬蹬蹬倒退几步,堪堪地贴在照壁上。
粗暴地解开她脖间的盘扣,李霁几下扒开她衣领,露出一片细致如瓷的肌肤。甚至连胸口鼓噪的脱兔都隐约可见。
上面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没有?”
“怎么会没有!”
李霁痴傻了般喃喃着。
朝阳郡主。他的发妻脖子上应该悬挂着一块婴儿手掌大小的蝴蝶珮!
那蝴蝶珮,是当年她还在襁褓中时父皇亲手给戴上的李家信物。
乃太祖皇帝请释净大师亲手雕琢,玉珮外形酷似蝴蝶,实则却是他李家人身上独特胎记之状,材质骤然看上去像寿衣沁,实则乃是一种奇特的万年灵玉,被释净大大师用独特的手法制成,非血脉浓郁遗传有蝴蝶胎记的李家人不能打开!
而如今的李家。除了自己和父皇,再没人能打开那蝴蝶珮!
朝阳郡主自己。根本就打不开,也拿不掉这蝴蝶珮!
现在,这个女人脖子上竟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意味着,她,真的不是他的朝阳郡主。
他,是真的认错了人!
直直地注视着赵青白皙胜雪的胸脯,李霁恍然失了魂,有殷红的血顺着他嘴角流出来,滴落在身下洁白的衣裙上,恍然皑皑白雪上一朵妖娆的梅……
消失的知觉终于回归身体,赵青低头瞧见自己不知何时袒露的胸脯,她脑袋翁的一声,抬手就朝眼前的轻薄男子打去。
啪……
一掌实实地打在李霁脸上。
李霁一激灵。
人也终于从失魂的状态清醒过来。
他慢慢地伸出手,摸向火辣辣的脸颊,看向赵青的目光渐渐变得凛冽。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被打过脸,而且,是被一个女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枉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地想找到他,报答救命之恩,却原来竟是个如此轻薄的登徒子!
“你放开我!”赵青低叫一声,抬手又朝李霁打去。
半空中被李霁一把抓住。
赵青挣了一把没有挣脱,心不由一怔。
她自小力大无穷,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还没哪个男人能控制得了她。
这个男人,手只那么轻轻一拦,便如钢钳一般,攥的她一动也动不了。
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钳制住,并且还如此的坦胸露怀衣冠不整,莫名地,赵青心中生出一股从没有的慌乱。
“你放开我!”第一次,她声音都变了调。
“从没人敢这么打我!”李霁一字一字道。
“你放开!”赵青一面叫着,余光瞧见脚边一盆二尺多高一抱粗的陶瓷盆栽,赵青想都没想,伸出另一只没被控制的手抓住盆栽的树尖用力一甩就朝李霁肩头砸去。
李霁下意识飞脚侧踢,强大的力量震的赵青五指发麻,盆栽瞬间飞了出去。
咣当……
一声巨响,陶瓷盆栽摔的粉碎。
回头看看那一大堆泥土,加上粗笨的陶瓷,这盆栽足足有百十斤重!
回过头,李霁错愕地看着赵青。
这小女人,怎么这么大力气?
目光下意识看像她的腰肢,明明这么娇巧的一个人,怎么竟这么野蛮?!
瞪眼看着赵青娇小的身躯,李霁震惊的说不出话。
目光顺着李霁目光向下看去,正落在自己袒露的胸脯上,赵青一阵羞恼,抬脚就朝李霁踹去,刚被李霁闪开,赵青另一只脚又踹出去……
一眨眼,就踹了七八脚。
这野蛮女人,还有完没完了!
莫名地,李霁一阵暴躁,他不由分说,三两下就粗暴地控制住赵青的手脚。
下身压住赵青的两腿,李霁两手紧紧攥着赵青的两手,死死地把她按在了照壁上,瞪眼看着她。
感觉赵青两腿还在用力蹬踹,他下意识又加大了力气,双腿死死地夹住她两条乱动的腿,直禁锢得赵青一动也动不了,李霁这才舒了口气。
一张英气逼人的俊脸慢慢地压下来。
“你服不服?”
四个字冲到嘴边,对上眼前受惊小鹿似的惶恐而愤怒的双眸,又被李霁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恍然发现,自己这次一怒之下擒住的竟是个弱质女流,并非如自己一般的汉子。
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和女人摔过跤。
即便胜了,也没什么好炫耀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我夫君姓沈,叫沈怀瑜
控制着赵青的身体,感觉到身下有股无穷大力在不停地挣扎,一时间,李霁竟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一阵湿孺的带着丝清甜幽香的气息迎面扑来。
李霁身子莫名地一阵躁动,恍然才发现,两人此时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恍如踩到一只母老虎,李霁下意识就想松开手跳起来。
又担心自己一旦松开手,这个力大无穷的野蛮女人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情?
一时间,他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脸颊堪堪地停在赵青的脸颊边,李霁和赵青大眼瞪小眼地对望着。
空气异样的静谧。
赵青甚至能听到两个人砰砰砰的心跳声。
两世为人,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可偏偏地,这男人不仅力气比她还大,身法也比她灵活,根本就不是她能抗衡的!
感觉紧贴小腹的一个物事正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变硬,直直地顶着自己,直吓得赵青再不敢乱动。
她是真的怕了!
怕自己一旦乱动再激情他的****,今天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停止了挣扎,赵青也渐渐冷静下来。
既然打不过,为今之计只能采取怀柔政策了。
心思电转,赵青脑子飞速想着怎样能先稳住他,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
“七爷!”
“七爷!”
是灯火!
李霁吓了一跳。
赵青心也一阵砰砰乱跳,哪还顾得上再想办法。她放下尊严,露出少有的哀求之色,“求求你。先放了我。”
嘴里哀求,赵青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这万恶的旧社会!
自己这样被人劫持非礼,若放在前世,听到有人来,那就是救命的稻草,可放在这里,即便喊来了人。脱离这魔爪,她的名节也毁了。
最后被污蔑成无耻荡.妇的一定是她!
尤其她现在四面楚歌,落霞阁中以闵三小姐为首的那群人。正巴不得自己出丑,一旦此事被宣扬开,还不知怎么添油加醋的往外传呢?
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生于现代。赵青本身是不在乎这些。
可是。她却不能不为福哥儿考虑。
身为母亲,她不想她的福哥儿被人指着脊梁,说他有个不知廉耻的风流母亲。
这个野蛮女人,终于知道怕了。
见赵青终于肯服软,心里正纠结不知怎么办好的李霁也暗暗松了口气。
正要放手起身,对上赵青眼底少有的哀求之色,李霁心忽然一动,他神色一正。故意露出一脸严肃,冷冷问道:
“你真的不认识我?”
“真的。”
赵青点点头。
脑门正贴上李霁垂下的额头。两人俱是一怔,看着刚刚还野蛮彪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泼辣模样的赵青竟受惊兔子似的缩回头去,李霁眼底顿时划过一丝笑意,瞬间便掩了去。
他停住向后仰头的动作,脑袋故意向下压了压,直看到赵青急的两颊绯红,呼吸粗重起来,才堪堪地停住。
“刚刚你的目光,分明是认识我!”
既不认识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眼里为什么会有光彩?
之前他找到她,他们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发誓,他真真地看到了她眼中的神采,一如曾经的朝阳郡主每每看到他的模样!
所以,他才那么嫡定,她就是他的发妻!
“我五年前见过你,你曾……救过我……”听到照壁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青心砰砰跳地急促道,“来人了,你先放开我!”
“我救过你?”李霁一怔,“你叫什么名字?”
“七爷!”
“七爷”
灯火的声音越来越近,似是正在往这面走,赵青感觉那声音就在自己的头顶上。
她顿时挣扎起来,“你快放开我!”
李霁身子纹丝没动。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赵青。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声音低沉醇厚,听不出一丝焦躁。
赵青恍然有种错觉,若自己不告诉他名字,他就会一直这么压着自己不起来,直到那人过来。
“我夫君姓沈,叫沈怀瑜。”
沈怀瑜?
李霁被黄蜂蛰了般,瞬间松开赵青,嗖地跳到一边。
“你就是沈三奶奶!”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赵青。
重获自由,赵青抬脚就要踹。
余光瞧见照壁旁有一角石青色绸缎露出,赵青再顾不得报复,她刷地转过身去,一把捂住衣冠不整的衣领。
也发觉她的异样,李霁身子一闪,瞬间就挡在了她背后。
一头冲过来的灯火整撞在他胸前。
“谁这么不长眼……”开口要骂,灯火一抬头,瞧见是李霁,声音立即变成了磕巴,“七……七爷……您怎么在这儿?”
踮了脚想越过李霁的肩头,向他身后看。
被李霁一把将他身子转过去。
“……我们走吧。”他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七爷……这……那……”直觉照壁后似乎还有一个人,灯火手指着照壁后,想问什么,对上李霁一脸的正色,舌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规规矩矩地转了头在前面领路。
双手紧抓着衣服,赵青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李霁站在照壁后。直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走远,赵青才忽然松开手,背靠着照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又连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慢慢地直起身子,一颗一颗地将领口的盘扣扣好,抖了抖裙上的灰尘,正要抬脚,赵青蓦然又低下头。
只见自己左胸处有滴殷红,印在雪色的白纱上异样的醒目。
哪来的血?
赵青若有所思地皱皱眉。
马上开宴了,换衣服是来不及了,赵青略一犹豫,索性从裙角处扯下一朵小白花,又从头上拔下个卡子,别在胸口处。
低头看了看,还算端庄。
赵青这才缓缓地迈开脚步。
一直站在感恩塔门口的阴影处,直看到赵青缓缓地从照壁后走出来,步履从容地走出照壁,背影消失在感恩塔对面绿荫环抱的游廊中,李霁才慢慢转过身,上楼。
赵青回到落霞阁,已经午正,差一刻就开宴了。
众才子佳人们都已聚到西半厅,却未入座,男左女右,齐刷刷地站在猩红地毯的两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