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桃林
赵青也开始忙碌起来。
随着龙门客栈的红火,赵青又将旁边的李记茶楼买了下来,两边打通了,对龙门客栈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装修改造。
至此,龙门客栈俨然已经成为佳宁县最大的客栈。
这期间,赵青又花了近三千两银子在荣城盘了个小绣坊,将月娘和吴妈妈一家人送了过去……
事情一庄接一庄,银子也像流水一样往外淌。
“……就三奶奶这花银子法,有个金山也不够!”眼见老太太给的一袋金子花的一文不剩,赵青又张罗着要将杜知府等人送的那几块玉佩当了,春兰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
“就是,那两千亩果林您就不该接手!”夏竹也跟着抱怨,“现在倒好,龙门客栈都没银子买木料了。”
两千亩果林,是买李记茶楼的附加条件。
今年桃子大丰收,本以为会赚一大笔,谁知桃价却被几乎垄断了整个果市的曹家从往年的五到十文银子每斤强压到一文银子。
果农们跳河的心都有。
家里的果林越多赔的越惨。
李家的两千亩果林中就有一千亩桃林,桃子有一半烂到树上。
李老爷急怒攻心一病不起,这才要将果林卖了。
价钱虽然便宜,可桃子赔成那样,谁还敢出手?
李家才把经营还算不错的茶楼和果林捆绑在一起,做了附件条件。
而赵青就是看中了李记茶楼和龙门客栈挨着。是龙口客栈扩展的良机,才不顾驰风等人反对,买了下来。
“桃子赔了。说不定待立了秋,那一千亩苹果林还能赚呢。”赵青说着,催促两人道,“快把玉佩给驰风送去吧,龙门客栈的装修停不得。”
苹果赚钱?
夏竹瞪起眼,“……这水果生意的风险最大了,三爷当年都在这上面赔过!”
“三爷还做过水果生意?”赵青诧异。
正说着。画梅敲门进来,“老太太请三奶奶过去。”
是为了沈怀贞的亲事。
老太太拿了媒婆周妈妈送来的几份资料和赵青商量,“……你看看。这几个人,哪个好?”又道,“我觉得这个曹三爷挺合适的,年龄虽然大了些。好歹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果商。和我们倒也门当户对。”对于冯家对沈家的轻蔑,老太太一直耿耿于怀。
而想起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的沈怀贞,赵青却犹豫不绝。
老太太索性做主定了曹家三爷。
正要给周妈妈回信儿,冯家却遣人来提亲了。
来的还是汤妈妈。
“……当初三公子看上的就是四小姐,是我听错了,乱点鸳鸯谱。”脸不红,心不跳,极尽所能地夸着冯梦川和沈怀贞如何如何地般配。
老太太面沉似水。
若冯家早来半个月。她会痛痛快快地答应。
现在……
老太太心里也憋着一股火。
否则,也不会主动找周妈妈张罗给沈怀贞说媒了。
大太太却是死活不同意。
说心里话。这冯梦川的条件还是很诱惑人的,即便沈怀婧看不上,她也不想便宜了沈怀贞。
赵青却认为冯家来得这么晚,冯梦川一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因大人们之间的置气而毁了孩子们一生的幸福。
尤其这些日子,她甚至能从沈怀贞日渐憔悴的脸上,真切地感觉到她对这门亲事的期待。
“……就怕连续两次拒绝冯家,会真的惹恼了冯大人。”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太太,“常言道,抄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对这些人,能交好了最好。”
听到抄家两字,大太太脸色顿时一白。
却死活不肯吐口答应。
老太太索性一锤定音,汤妈妈乐颠颠走了。
合八字,换贴,下定等一系列礼俗折腾下来,已经到了十月。
二太太于十月十三傍晚生了个男孩。
把二老爷直乐的合不上嘴,走路虎虎生风,好似年轻了十几岁。
一年之内连添两丁,老太太也特别高兴,不理满腹经纶的二老爷已选的十几个字,亲自给起名叫沈怀荣。
意喻怀念沈家曾经的繁荣。
希望他长大后能一心一意辅佐沈念三重建沈家的繁荣,祖宗的基业。
而对于这个新来的小生命,最兴奋的莫过于已经能够满炕爬福哥儿了。
每天一睁眼就指着东屋啊啊的叫,催赵青抱他去看荣哥儿。
福哥儿最喜欢围着荣哥儿转圈爬,见到好看的东西就抓到手里爬过去给他看。
而且,福哥儿的手劲也越来越大。
有一次,二老爷写完书信忘了收炕桌,被福哥儿看到罩在炕桌上的金丝提花孔雀纹锦好看,就使劲拽,结果不仅打番了炕桌上的砚台,黑乎乎的墨汁洒了一炕,涂了福哥儿满脸,要不是书香手快,小家伙差点就把炕桌给掀翻,砸到他和荣哥儿……整一个小破坏王。
吓得二太太连炕上的四门六屉柜都搬到了地下。
每天看着活泼可爱的两个小家伙,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腊月。
这一天,赵青正和二太太商量煮腊八粥,老太太病了。
不过是偶感风寒,可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强,请了几个大夫,都说没事儿,只慢慢将养就是。
可老太太的精神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不知道老太太是担心越来越近的滴骨验亲,二老爷认为是家里风水不好,想请人做法事儿。
赵青却不苟同。
什么风水不好?
老太太这纯粹就是心情不好。
想一想,曾经那么辉煌的沈府,转眼间就没落成这样,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靠典当度日。
任谁是老祖宗,都会憋屈出病来。
东跨院那头大太太不也是三天两头病泱泱的吗?
身为现代人,赵青是一点都不相信这些。
只是,古人毕竟迷信,老太太尤其信佛,请人来做做法事儿,有点精神寄托,老太太心情或许会好吧?
想到这儿,赵青就跟着点头, “……要请就趁早,免得过了小年就要扫尘祭祖,忙碌不开。”
“算了吧。”老太太摇摇头。
她的心病她知道。
这无关乎风水。
尤其家里日子累成这样,省一文是一文。(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出嫁
屋子有些沉寂。
赵青就又商量道,“……要不,就把四小姐的婚办了,冲冲喜?”
老年人喜欢热闹,喜欢儿孙绕堂,有庄喜事,老太太心情总会好些吧。
老太太眼睛亮了亮。
随即点点头,“嗯,贞姐儿的婚事办了,我也省了庄心事!”
大太太却有些不高兴。
她不喜欢沈怀贞的生母二姨娘,也就特别不喜欢沈怀贞。
尤其冯梦川还是曾经给沈怀婧提过的,只想一想,她心里就舒服。
婚事风光了她看着碍眼,寒酸了,她又觉得丢脸。
最好是拖着不管,把沈怀婧风风光光嫁出去之后再说。
可是,如今她哪敢忤逆老太太?
冯梦川十九了,冯家很着急,只因大太太坚持,才定到两年后,现在听沈家想提前成亲,巴不得呢。
这件事情就定了下来。
婚期就定在了正月初八。
除了大小姐外,二小姐、三小姐出嫁时都很风光,嫁妆每人三千两,后来也给大小姐的嫁妆补到了三千两。
可沈家现在是打死也拿不出来三千两了。
老太太和赵青商量了半天,最后咬牙从公中拿出一千两。
大太太却只拿了一百两。
被老太太差点摔到她脸上,硬逼着她拿出五百两银子,一套头面首饰,才算完了。
好在冯家的聘礼只有二千两,倒也不显寒酸。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要强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却落的如此,她是打心里凄凉。
内心里。早已了无生意。
只是,福哥儿身份未明,她不敢死。
到了出嫁头一天,老太太拿了一百两银子和一对手镯添箱,二太太拿了八十两。
不敢超过两个人,赵青就拿了六十两。
前世手面就大,六十两让赵青觉得实在太寒酸。琢磨了半天,索性将老太太当初送的那支赤金穿珠点翠簪和二太太送的一套头面拿了出来。
“……冯大人和冯夫人毕竟不是冯公子的亲爹娘,冯公子又一心备考。你过了门,日子可能会很清苦,手里有些体己,总能应应急。”她握着沈怀贞的手说道。
当初不明一文的时候她就会把身上所有的钱全帮了秋嫂。何况现在她的龙门客栈正蒸蒸日上。在赵青看来,这点钱真不算什么。
能与人为善时就结个善缘,谁知道哪天谁会用到谁?
尤其自己的兄弟姊妹,大家过好了,以后都是帮衬,除了沈怀婧母女那样狼心狗肺的。
她没当回事,沈怀婧却感激涕零。
这套头面,比大太太送的贵了一倍!
“三嫂。我……”她握着赵青说不出话。
能看出沈怀贞是真心真意地感激,赵青拍拍她后背。“好了,好了,我这也是为我自己着想,你以后做了官太太,少不我也要巴结,不如现在就巴结好了。”
原本一肚子的酸楚瞬间杳无踪影,沈怀贞噗嗤笑出来。
“三嫂也真是的,人家好容易酝酿了感情……”
噗嗤……
春兰夏竹掩唇而笑。
知道赵青是故意逗自己开心,可沈怀贞还是信誓旦旦地发誓,“……三嫂放心,若有朝一日他能金榜题名,我们一定不会忘了您。”
夏竹嘻嘻地笑,“还没过门呢,就开始称叫我们,我们了。”
沈怀贞脸腾地涨红。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她起身追了过去。
夏竹闪身藏到赵青背后。
几个小丫头嘻嘻哈哈闹了一回。
沈怀贞回赠了赵青自己亲手纳的一双绣鞋和一副碧玺手串。
赵青回头就疑惑地问春兰夏竹,“……她是不是送错人了?”
这里的风俗,女子出嫁前都要给男方做一双鞋。
鞋子不是送给冯公子吗?
怎么送到了她这儿?
春兰嘻嘻地笑,“这明明就是绣鞋嘛,冯公子怎么穿?”
赵青更加糊涂。
那也不该送鞋啊,古代送鞋的说道可多着呢。
“这是媒人鞋,人家在谢媒呢。”夏竹笑道。
三日回门,大家都在老太太屋里用了饭,沈怀贞就悄悄来到赵青屋里,偷偷送了福哥儿一块通体雪碧的玉佩。
“……相公送福哥儿的,让我替他感谢三嫂。”沈怀贞红着脸说道。
原来,当初义亲时,冯家之所以拖了那么久,是因为冯夫人坚决不同意再和沈家联姻,发誓要给冯梦川找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奈何冯梦川只对沈怀贞情有独钟。
第一家说的是孙家的三小姐,县里有名的书香门第,家中三代出了两个进士,三小姐父亲是永平三十六年的同进士,二年前外放武顺县令,因要伺候老夫人,三小姐才和母亲留在了佳宁县。
孙夫人也对冯梦川的庶出身份犹豫,可孙大人却觉得冯公子才华横溢,少年有志,前途不可估量,当即就答应了。
眼见双方就要交换庚贴了,这冯梦川偶尔撞到孙三小姐的二胞兄,大家一起吃酒,酒桌上不仅放荡狂傲,还为争一个卖唱的姑娘差点和布商董家大爷打起来。
看的孙二爷直皱眉。
回去后孙家就以三小姐年龄小为由拒绝了冯家。
之后又说了两门不错的人家,都被他如法炮制给搅黄了……
渐渐地,就有些流言传出来。
媒婆一听冯家的媒都不愿意说,无奈之下,冯夫人才答应了这门亲事。
一直没能说服沈夫人,冯梦川也没脸去见驰风,又担心拖下去沈家不高兴,反悔了。
那一个多月,冯公子简直如在地狱中。
直到亲事成了,他才安心地睡了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囫囵觉。
洞房花烛夜,听沈怀贞说老太太原是坚决反对的,全是赵青从中周旋,夫妻两人对赵青那叫一个感激。
冯公子才把身边唯一值钱的玉佩送了福哥儿。
听沈怀贞说了这些,赵青也感慨万分。
“……能为了承诺不惜自悔名誉,冯公子也算是有心了,你以后也要好好待他。”
两辈子都是独身。
说句心里话,赵青也不知道夫妻之间该怎么相处,如何经营好一个家庭,可是,她有书啊。
回忆着前世看过的那些夫妻相处之道的书和同事们的八卦,赵青说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
沈怀贞脸却红成了布。
她不住地点头,声音低如蚊子,“……我听三嫂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抓周
嫁了沈怀贞,就到了福哥儿的周岁生日。
福哥儿已经能够迈着两条胖嘟嘟的小短腿蹒跚地走了。
而沈怀瑾也跟个小狗腿似的,天天追着他,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百依百顺地哄着。
不知是不是比荣哥儿出生早的原因,沈怀瑾反倒对荣哥儿不是那么亲。
“抓周了!”
“抓周了!”
听到周嫂招呼,沈怀瑾一面拽了正蹲在养了两条大锦鲤的陶瓷缸前玩的不亦乐乎的福哥儿往屋里走,一面兴奋地喊着。
福哥儿就撒开两条小短腿跟着沈怀瑾跑,一面跟着叫,“抓……抓……”
吓的周嫂一边在后面护着,一边慢声细语地教,“抓……周……”
福哥儿认真地跟周嫂学,“抓抓……”
进到老太太屋里,赵青早摆好了抓周用品。
算盘、笔、书,尺子、勺子,金元宝……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
二老爷还特意翻出自己保存了多年的一块红黄相间的寿山石,刻了个假官印,晶莹剔透的,在明媚的光线下散发出一层五彩光晕,放在一堆物品中,格外的耀眼。
明知道福哥儿最喜欢五光十色的东西,还特意花血本把象征仕途的官印做的这么耀眼,二老爷就是想让福哥儿抓它吧?
作弊,这是明晃晃地作弊!
赵青看着心里就想笑。
这二老爷,真是魔障了。
自己考了这么多年没中也就罢了。竟把希望寄托到了孙子身上。
莫名地,她就想起了前世的一个笑话。
说这世上有三种鸟,第一种是笨鸟先飞;第二种是嫌累不飞等死的。叫聪明鸟;第三种是它自己飞不起来,就在窝里下个蛋,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鸟。
二老爷,算不算这第三种鸟?
看着琳琅满目的桌子,被奶娘抱在怀里的荣哥儿急得啊啊直叫,伸着小手要抓桌上的东西。
“……这些你可不能动。”二太太忙伸了手去挡,“得福哥儿抓完了你再玩……”鼻子亲昵地在荣哥儿额头蹭了蹭。“我们荣哥儿不急,再过八个月就轮到你了。”
荣哥听不懂二太太的话。
见她执意拦着自己,就哇哇地哭起来。
刚哭了两声。一眼瞧见沈怀瑾领着福哥儿进来,又立刻裂了嘴笑。
伸了小手啊啊地要找福哥儿。
“荣哥儿!”沈怀瑾几步窜过来。
“荣……”福哥儿也跟着叫,回头接过周嫂手里的拨浪鼓摇给荣哥儿看。
荣哥手舞足蹈,啊啊地朝福哥儿叫。
福哥儿也“荣……荣……”地叫他。
“要叫小叔。不能叫荣哥儿。”赵青弯腰抱去福哥儿。把她手里的拨浪鼓递给沈怀瑾,让他哄荣哥儿玩。
福哥儿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看着赵青。
“他是叔叔,不能叫名。”赵青又慢慢地教了一遍。
“荣……荣……”福哥儿又叫了两声。
逗得屋里的人哈哈大笑。
刚抱到桌边,福哥儿就整个身子扑到了桌子上。
一手抓笔,一手抓尺,使劲摇晃起来,没有声音,他随手就扔到了一边。又伸手去够算盘,一把没抓住把算盘推到了一边。哗啦啦一阵响,算盘正碰到寿山石官印上,福哥目光立即就被吸引了去。
白嫩的小手慢慢伸向官印。
二老爷顿时屏住了呼吸。
“快拿啊,快拿!”他在心里大喊着。
谁知,抓到中途福哥目光又被金元宝吸引,小手撑着桌子,瞪眼看起来,目光在金元宝和官印之间来回地看。
那面荣哥儿急的小脸通红。
他推开沈怀瑾的拨浪鼓,伸着小手朝着福哥儿啊啊直叫。
福哥儿回头,茫然地看了荣哥儿一眼,又低头看看桌上,随即就一把将金元宝抓在手里。
急的脸红脖子粗的二老爷颓丧地甩甩手。
“抓了金元宝,一辈子富有。”回过神,二太太呵呵地笑。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福哥儿抬手就将金元宝递给荣哥儿。
荣哥儿拿不住,被沈怀谨接过去,在荣哥儿眼前晃着玩。
二太太笑容僵在脸上。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老太太和赵青。
老太太和赵青正笑呵呵地看着福哥儿。
只见福哥儿又一回头,就把之前看了大半天的官印抓起来,放嘴里就啃。
吓的赵青忙伸手去挡。
“……这是石头,不能吃。”她尽力用缓慢的语气跟福哥儿解释道。
以为她要来抢,福哥儿一下就转过身,给赵青个后脑勺。
福哥儿手劲大,小手又嫩,大家都不敢使劲掰,他攥紧的东西没人能抢下来。
瞧见赵青急出了汗,福哥儿只攥的官印不撒手,眼睛也再不看其他东西,二老爷高兴的哈哈大笑。
“……这才是我孙子!。”他一把抱起福哥儿,“不像你爹,大印放在那儿他连看都不看,就直奔那算盘抓去。”把福哥儿高高地举过头顶,又放下,再举起来,“我们福哥儿将来一定做大官!”
老太太欣慰的笑容打眼底露出来。
“好,好,福哥儿将来一定能做大官,给我们沈家带来百年福址。”
福哥儿最喜欢二老爷这么悠他玩,一手死死地抓着官印,裂了小嘴咯咯地笑。
收了桌子,大家簇拥着老太太来到东屋大客厅。
屁股还没坐稳,大太太就提起滴骨验亲的事情。
“……还有不到二十天就清明了,带着福哥儿赶路,晚上不能贪黑,我们最好赶早启程。”她极尽全力压抑着砰砰跳跃的心。
一年了,处处受制,处处受气,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她是真受够了!
待处置了这个贱人,看谁还给老太太和二太太撑腰!
大太太因憔悴而微微泛黄的脸色有抹异样的光彩。
老太太刚接在手里的一被茶水却差点泼出去,被眼尖的画梅悄悄托住胳膊,伸手接了过去。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一旦验出福哥儿不是沈怀瑜的骨血,怎么办?
难道就真的让大房把这个家给毁了?
有一瞬间,她真想干脆把这个不孝的媳妇给休出沈家算了,也省的留她在这儿祸害人。
奈何她和大老爷不仅有给老太爷守了三年丧的恩情,又为沈家生育了两个儿子,大老爷如今又瘫痪在床……这休了的话老太太实在说不出口。(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启程
嘴唇嗫嚅了半天,老太太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自腊八受寒,就一日不如一日的身子此时更像风中破絮,不是画梅在身后悄悄扶着,早歪了下去。
二太太和二老爷笑容也僵在脸上,不知所措地看向赵青。
赵青正笑呵呵地逗着福哥儿玩。
她继续着方才的动作,脸上的笑容纹丝没动,“……福哥儿要去给爹爹磕头了,这么小就开始出远门,福哥儿将来走到哪儿都不怕!”亲昵地在福哥儿额头亲了下,“是不是啊?”
福哥儿就咯咯地笑。
主动把一直紧攥着的官印献宝似的递给赵青。
看着她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大太太觉得格外碍眼,好心情一扫而空,她僵硬着声音说道:
“那就定在三天后吧,三奶奶也趁这两天准备准备!”
赵青动作顿住,她回头看向刚推门进来悄悄站在她身后的夏竹。
夏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驰风说,货都齐了,随时都能动身。”
“好!”赵青点点头,“就三日后吧。”
“你……”
你,还是算了吧。
老太太嘴动了动,后面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说了又有什么用?
赌约已经在官府备了案,谁也阻止不了。
开棺取骨很麻烦,要在古阑镇当地雇人手,做法事,订纸活等。都要提前准备,二老爷和大爷早在二月初九一早就走了。
赵青则带着福哥儿由李嵬驰风等人保护着和大太太二月初十才启程,原本是想让四爷护送的。大太太谁也不放心,她要亲眼看着福哥儿的血滴不进骨头里,看着她当着苏道、傅万年、尹思成等这一群沈怀瑜生前好友的面从一个传奇女子变成不贞荡妇,才解恨。
是以,她不顾老太太再三阻拦,硬抛下瘫痪在床上的大老爷,也要亲自去古阑镇监督。
让老太太想以老祖宗的威压逼沈怀杰和沈怀亮暗中放水的机会都没有!
“……跟祖奶奶。奶奶再见?”在大门口,赵青抱了福哥儿跟老太太和二太太告别。
看到马车,福哥儿格外兴奋。学赵青举着小手朝老太太二太太摇了摇,“见……见……”
就迫不及待地要挣脱赵青去爬马车。
“福哥儿小,行路千万别贪黑,要注意安全……”老太太眼圈发红。拉着赵青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风烛残年了。也不知今日一别,自己还有没有命再见到这个比亲孙女都贴心的孙媳,越想越悲凉,老太太拉着赵青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
大太太等不及,带周嫂抱了福哥儿先上了马车。
见大太太离开,老太太神色激烈挣扎了下,忽然压低了声音,“若……你就带他远走高飞吧。”
话说的磕磕绊绊。可赵青却听的很明白。
打心底泛起一股融融暖意的同时,又苦涩地笑了笑。
有李嵬在。她逃的了吗?
李嵬的主人,花了这么大的心血来保护自己和福哥儿,到头来却被自己愚弄了,大约他第一个就会把她给点灯熬油了吧?
心里苦笑不已,赵青脸上却沉稳如岳,“奶奶不要胡思乱想了,这孩子就是沈家的,您就安心在家等好消息吧!”
黄莺似的声音自信而沉稳,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老太太翻滚着的心顿时就安定了不少。
见马车已没了踪影,老太太还颤巍巍站在那儿望着,二太太就上前扶了她,劝道:
“福哥儿不会有事儿的,外面风大,母亲先回屋吧。”轻缓柔和的语气格外的自信,毫无违心勉强之意,脸上更无一丝担忧之色。
赵青说没事儿就是没事儿!
时值今时,她对自己这个儿媳妇的信任几近迷信,哪怕赵青告诉她说看到母猪上树了,她也不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啊,是啊,那身子轻便的母猪就是会爬树!”
一行人马车刚出了佳宁县,就看到等在路口的驰风。
他带了一个小厮,后面跟了满满的十几辆大马车,全部用苫布遮的严严实实。
“……福哥儿,瞧瞧,叔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给赵青请了安,驰风就拿了个金灿灿小巧的风铃在福哥儿眼前摇晃,发出悦耳的声音。
福哥儿喜欢有声音的玩具,还喜欢金光闪闪五光十色的东西。
驰风儿就按照着这两个标准变着法地给福哥儿淘换各种稀奇古怪的玩具。
果然,一听到铃声,赵青怀里的福哥儿小腿一蹬就要冲过去。
虽然只有一周岁,可福哥儿的手脚都有力气,小腿往后一蹬,就像只装满了火力的小炮弹,不是赵青力大无穷,早被他发射成功,窜出去了。
把驰风吓了一跳。
“三奶奶没事儿吧?”他可是知道福哥儿的两条小腿多有力气。
“没事儿……”赵青苦笑着摇头,“这孩子,怎么这么淘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三爷。”
驰风神色古怪。
三爷小时候是挺淘的,可也没这么邪乎。
更没这么大的力气。
他接过急的啊啊直叫的福哥儿,“让福哥儿先跟着奴才,玩累了再给您送回来。”
被叮叮咚咚地闹了一早上,头早疼了,赵青巴不得他去折腾驰风。
马车里那些带响的玩具,大都是驰风给淘换来的!
回到自己马车,大太太正坐在里面。
赵青怔了下,瞧见春兰夏竹眨眼,便没言语。
“……驰风这是带了什么?”大太太问,“竟遮蔽的神神秘秘的。”
“我也没问。”赵青说着,拿起福哥儿留在马车上拨浪鼓摆弄着。
两人刚刚在马车外的对话没瞒着人,大太太听的一清二楚,赵青的确没问。
可是,她不相信赵青会不知道。
才特意上了她的马车等着。
见赵青敷衍了一句便再不言语,大太太气的直哆嗦,被赵青手里的拨浪鼓震的脑仁疼,她一摔帘子,下了马车。
春兰夏竹掩了嘴笑的前仰后合。
“是什么东西?”大太太一回到车上,苏妈妈就问。
和赵青不同,路上要照顾福哥儿,就把春兰夏竹、周嫂都带了出来,屋里的事儿有老太太和画梅照应,赵青也不担心,而大太太屋里有瘫痪的大老爷要照顾,还有疯了的大奶奶,五小姐、六小姐和六爷,每天一睁眼就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办法,她就只带了苏妈妈。(未完待续。)
ps: 下了飞机又坐大巴,足足一天,才道家。
第二百零六章 公开
摇摇头,大太太脸色阴沉。
竟然连大太太都不告诉!
苏妈妈呆住。
“她不会是想逃吧?” 所以才把值钱的东西都一起带了!
沉寂中,苏妈妈忽然一拍大腿。
大太太一激灵。
“她敢!”
随即脸色一阵扭曲,狰狞如午夜恶鬼。
“……你立即给大爷传信,让他把我们回古阑镇滴骨验亲的消息传出去!”
不怕被傅万年苏道追缉,她就逃!
残雪消融,绿柳抽芽,刺骨的寒风也随着滚滚的车轮一天一地暖了起来。
吹面不寒。
一路走来,路两边渐渐地开满了大团大团的杜鹃花。
“花……花……”
福哥儿高兴的拍着马车窗又叫又跳。
这一天,终于到了古阑地界。
见天色已晚,赵青就在古阑镇郊的荣发客栈住了下来。
听驰风报出名号,要了三间上房,门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就不停地打量她们主仆。
沈家就是古阑镇人,尤其一夜间败落的事情在古阑镇已家喻户晓,听说她们回来,这些人心里好奇也是有的。
赵青也没往心里去。
驰风办好手续,就先带福哥儿上了楼。
谁知,刚给福哥儿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先前的那个小厮就拎了壶热水敲门进来。
“……三奶奶安好。”他把茶壶放到地上,恭恭敬敬地给赵青施了一礼。
赵青怔了怔。
他看着满脸堆笑的小厮。没言语。
“这就是小少爷?长得真好看。”见福哥儿伸了手就去抓热水壶,吓得他忙把热水壶高高拎起放在案上。又从怀里摩挲了半天,掏出个风铃在福哥儿眼前摇了摇。
福哥儿眼前一亮。伸了小手就去抓。
手伸了半节,想起什么又停住了,他回头询问地看着赵青。
赵青面色严肃。
看看小厮手里风铃,又看看赵青严肃的脸,福哥儿乌黑的大眼咕噜噜转了转,最后憋了憋嘴,转身蹬蹬蹬跑到床边。小屁股一翘就窜到床上,一把抓起装玩具的包裹。
哗啦啦,各色玩具散落了一床。
福哥儿翻找了半天。抓起驰风半个月前送的风铃朝小二炫耀的摇啊摇。
意思是,我也有。
外面粘贴的一层锡箔纸已被磨的有些晦暗,可铃声依旧清脆悦耳,福哥儿玩的不亦乐乎。
拿着风铃放也不是。收也不是。小厮尴尬地笑了笑。
“……三奶奶别误会。”他说,“小的叫贵福,是奉主人之命特意在此等候三奶奶的?”
主人?
他主人是谁?
不动声色地看着小二,赵青心里疑惑。
夏竹已经问出声,“你主人是谁?”
“……杨子骞杨大爷!”贵福道。
送走贵福,夏竹脸色顿时就变了。
“……把您的行程安排,去不老山滴骨验亲的事情悉数传播出去,大太太到底要干什么?!”
想起她们这一路上竟有几路人马缀在后面。夏竹愤怒的同时脸色止不住地一阵苍白。
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心底一圈一圈地放大。
她拿着抹布使劲擦着一丝灰尘也没有的桌子。
“她是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颜面。”背对着夏竹站在窗前。赵青声音飘乎乎的,仿佛从遥远的云端传来。
夏竹动作蓦然一顿。
忽然,她扔了抹布,几步窜到赵青跟前,“要不,三奶奶就答应杨大爷的安排吧!”
毕竟失忆了,又找不到方老爷,谁知道福哥儿到底是不是三爷的?
一旦福哥儿不是,当着谭西省各界名流……夏竹不敢想下去。
“三奶奶就答应杨大爷吧!”她猛地抓住赵青胳膊,“我们不滴骨验亲,不验了!”
动作有些剧烈,赵青一转身。
咣当……
窗台上的一盆海棠花被撞到地上。
把正埋头摆弄玩具的福哥儿惊了一跳。
他一抬头,正瞧见赵青和夏竹在拉拉扯扯,以为两人在吵价,吓的他哇地一声哭起来。
“娘……娘……”
*****
夜色降临,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柳梢。
一辆风尘仆仆的蓝呢马车吱呀呀停在距古阑镇三十里外清河县的天香客栈门口。
“……客官住店还是用饭?”客栈小二颠颠地跑过来,恭恭敬敬地打起车帘。
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个眉目俊朗,神色疲倦的男子。
小二眼前顿时一亮,“杨大爷来了,客房早备好了,您楼上请!”
男子正是晓行夜宿赶往古阑镇的杨子骞。
听到声音,提前过来打点的随风匆匆迎出来,“……那面有消息了!”
杨子骞扑棱站住。
随即又不动声色地以原来的速度慢慢地走上楼,来到客房,关上门,杨子骞才一边解衣一边问道:“她到古阑镇了?”
“黄昏时分就到了,没进古阑镇,早早地在镇郊的荣发客栈打了尖……”随风拎起有着近三尺长壶嘴的大铜壶,一边往早已放好茶叶的朱砂壶中倒水,嘴里说道,“贵福已经见到她了。”
“她同意了?”
杨子骞声音淡淡的,有些漫不经心。
可正解束带的手却有些僵硬,一条束带好半天也没解开,他干脆衣服也不脱了,转身坐到桌边的靠背椅上,抬头看着正沏茶的随风。
“没有,说是不想让福哥儿从小就受人白眼。”
撂下铜壶,随风端起朱砂壶慢慢摇了摇,端到杨子骞跟前的桌案上,这才抬头看着杨子骞。
“大爷您说,这沈三奶奶是不是傻啊?”
没注意杨子骞神色僵硬,他兀自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免除沈家五万两银子的债务,让沈家取消滴骨验亲,然后请沈三奶奶出头帮您打理产业,连沈老太太都同意了,可她却眼皮都没眨就拒绝了!”
傻吗?
杨子骞神色迷惘。
若换做自己,从小生活在白眼中,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自己也会……
这是一个母亲拳拳的爱子之心。
不得不说,连他杨子骞都感动的想哭。
只是,想像是美好的,事实却是残酷的!
最新消息,傅万年、苏道等人已动身去了古阑镇。
她知不知道,一旦验出福哥儿不是沈怀瑜的血脉,不说那纸赌约要处死她,傅万年就会当场把她剐了!
偏偏她失了忆,根本就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齐聚(上)
“找到方老爷了?”
杨子骞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随风。
正喋喋不休,就被突然转了话题,驰风脑袋有些迟钝,他有条不紊地把刚倒出来尚未冲开的半盅茶水又倒回壶中,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大爷是问方老爷?”他眨眼问道。
杨子骞没言语。
“没有!”
随风又随口答道。
顿了顿,又补充道。
“奴才访遍了方老爷的友邻,连方老爷的老家南州汤川都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方老爷竟把祖上的田产都卖了,方老太爷暴跳如雷……”把巡访的经过说了,想起什么,随风又突然道,“奴才去汤川时,沈三奶奶也正遣了人寻找方老爷下落,还询问方老爷生母蝴蝶的事情,问她是不是长的酷似祖母,是不是给她留下了一枚蝴蝶玉佩……”
杨子骞蓦然挺直身,“方家如何回答?”
“方家人说她的确长得像蝴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坯子……听说她竟未婚有子,方老太太当即就又提起蝴蝶曾是名伶的事情,还说有其母必有其子,把沈三奶奶数落了一顿……方老太爷已经将方老爷从方家族谱上划了去,并开庙祭祖禀告先人,将方老爷逐出门墙……”
对方家的事情,杨子骞一点也没兴趣。
他喔了一声,身子又缓缓地坐了回去。
“……要是大爷当初不离间沈家和方家,让苏先生收了方三爷。我们就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了!”随风又嘟囔道。
是吗?
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杨子骞心里却泛起一股淡淡的苦涩。
如果当初知道方老爷会逃,如果知道有一天。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驻进心里,让他拼命地想忘却忘不掉,想撵也撵不走,夜深人静时每每想到她艰难的处境,整个心都跟着疼痛,疼到麻木。
如果知道有一天自己的心会被她的喜怒哀乐左右,当初无论如何他都会派人盯着方老爷和方太太。不惜重本也要把他们接到中州府!
可惜,这个世界上偏偏没有那么多“如果”!
终于发现杨子骞今天太过沉默,随风住了口。
他小心翼翼地端了沏好的龙井茶递上前。“……大爷打算怎么办?”又道,“最新消息,听说要滴骨验亲,各路人马正往古阑镇赶呢。”
杨子骞抬起头。盯着随风看了一会儿。才喔了一声,伸手接过茶杯。
“告诉小二把马喂好,用了晚饭我们就启程!”慢慢地喝着茶,杨子骞吩咐道,“传信给随波,让他火速联系沈大太太和沈二老爷,我要见到他们!”
沈老太太已经答应,若二老爷和大太太再能主动放弃滴骨验亲。她总该没话说了吧?
随风却半张着嘴好半天没动身子。
连夜启程?
他这是,不要命了?
原本还在南方和人谈今年的丝绸价格。一听说沈家竟大张旗鼓地要滴骨验亲,就连夜跑去了佳宁县找沈老太太……又日夜兼程地追赶沈三奶奶。
好歹到了谭西地界,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他家主子竟要连夜见沈大太太!
从这儿到古阑镇足足有三四十里路呢,而且他们已经连续奔波了二十多天!
他家主子,这是疯了?
******
西通县,京驿客栈门口。
灯火指挥车夫拴好了马车,一回头,瞧见微服出行的李霁正迈出客栈,忙笑着迎上去:
“……七爷准备走哪条路?”
西通县是京城通往北楼关的交通要道。
东去京城,西到北楼关,南去荣成、北道边关,来往客商云集,四通八达。
而从这儿去北楼关,一共有两条路。
一条小路,虽然路程短,可却人烟稀少,而且大都是山路,不好走,另一条是绕道中州府,路程长了些,可却能欣赏谭西省的无限风光……
主子要去北楼关,灯火打心里想走这条路。
声音顿了顿,灯火又继续不死心劝导,“……走中州,七爷正好顺路瞧瞧傅大人。”
半天没回音,灯火一抬头。
李霁正望着天边的朝霞,神色恍惚。
“七爷……”灯火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回过省,李霁弯腰上了马车,“……就绕道中州吧。”
神色呆愣了一下,灯火立时眉开眼笑。
回头招呼了车夫启程,一行人呼隆隆离开了京驿客栈。
出了西通县,马车刚拐上官路,迎面就遇到了正在西北办事,得到消息过来迎接李霁的秦南。
“……傅万年去了古阑镇。”听说李霁绕道去找傅万年,秦南连忙说道。
去古阑镇?
李霁皱皱眉。
“沈家将于清明节滴骨验亲。”秦南解释道。
李霁面无表情的喔了一声。
他抬头看着前面的路,似乎是犹豫着要不要改走小路。
“……您说,这沈三奶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竟做傻事儿?”秦南又说道,“失忆了,她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沈三爷的,而唯一知道实情的方老爷却不知所踪,这验证的结果谁都不好说……”他看着李霁,“连杨子骞都说,若不验证,大家只当他是沈家人,以后年年月月为沈三爷拜祭,子子孙孙视沈三爷为祖,何乐而不为?但凡那些生平无子过继收养的人家也大抵如此……可是,杨家主动免除了五万两银子的债务,要她放弃滴骨验亲去杨家做客卿……这么便宜的事情,她竟死活不同意。也不知她穷折腾个什么?”
五万两银子的债务?
李霁抬起头,目光少有地露出一丝疑惑。
秦南连忙解释道:
“不打不相识,上次囤粮一役,杨子骞非常欣赏她的经商天赋,尤其最后,为了让杨家心甘情愿地延缓债务期限,沈三奶奶最后给杨子骞出了个开放珍珠潭的点子,结果杨家竟发了大财,使的杨家上下都视她为点石为金的奇人,誓要收归杨家旗下……”压低了声音,“……奴才听说连杨老太爷都默许让杨子骞纳她为妾呢。”
说着,秦南话题一转。
“谁知,杨子骞上蹿下跳了半个月,连傅万年苏道都默认了,沈老太太也点头答应了,偏她摇头,说什么孩子本就没父亲,若再身份不明,会受人白眼,会有心里阴影……”他眨眼看着李霁,“您说,什么叫心里阴影?”
有没有太阳,心里哪来的阴影?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就从没听说过。(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齐聚(下)
李霁面无表情,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来回晃着。
和李霁面对面坐在马车里,不似在府邸,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虽仅隔着几步远,却有种无上威压阻隔,令人不由自主就生出敬畏。
此时的秦南,随意多了。
话也多起来。
“什么出身不明,从小会受尽白眼……”他哂笑道,“替杨家打理产业,有钱有势,谁敢指指点点?退一步,就算受些指点又怎样?还能少块肉?”他看着李霁,“总比当众验出那孩子不是沈家血脉,被傅万年抽筋扒皮强……到底是个女人,再聪明,遇到儿女的事情也变傻了……”
喋喋不休地说着,秦南对赵青的固执很不屑。
什么心里阴影,受人白眼,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李霁却想起自己小时候因母妃身份卑贱受尽了白眼。
若是,父皇也肯向她一样,稍稍顾念年幼的他,稍稍为他着想一点点,他的童年又怎会那么悲苦?
他依旧看着窗外,神色淡淡的,可放在身侧的手,却握成了拳。
“……江南出了贪腐大案,万岁龙颜大怒,责令左相彻查。”他突然打断秦南,“我怀疑这事儿和二哥有关,你先放下这面的事情,亲自去南方盯着。”
正说着起劲,秦南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李霁,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他这是,被发配了。
撵秦南下了车。李霁抬头吩咐灯火,“改道去古阑镇!”
去古阑镇?
灯火怔了怔,随即一脸兴奋。“古阑镇有个珍珠谭,奴才早就想去看了!”
屁颠屁颠地吩咐车夫掉头。
正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被打发去了南方,秦南听了李霁的吩咐,动作顿时僵住。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为救沈三奶奶,他家主子曾经也费尽心机。
竟巴巴地要去古阑镇?
天,他不会也和傅万年抱着同样目的……
一旦验出那孩子不是沈怀瑜的。他不会立即就将那母子碎尸万段吧?
这念头一闪过,秦南使劲擦了擦额头的汗。
真是贱嘴,好好的。他跟七爷说这些干什么?
******
古阑驿馆中。
听了曾勇回禀,傅万年腾地站起来。
“……她竟拒绝了?”
曾勇点点头。
“说是怕孩子身份不明,遭人白眼。”
傅万年神色迷惘。
曾勇又道,“沈大爷的帖子送过来了。邀请您去做个鉴证……”声音低了下去。“您去不去?”
以他家大人的身份及他和沈怀瑜的关系,果真去了,一旦验出这孩子不是沈怀瑜的,他要不要当众替兄弟清理门户?
可是,毕竟只是一个失去记忆又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女子。
他家大人,下得去手吗?
这也是这些日子古阑镇上议论最热的话题。
人们都纷纷猜测滴骨验亲的结果,纷纷猜测傅万年、苏道这些曾经不遗余力的保护沈怀瑜遗孀的大人物,在得知了不堪的结果后。会是什么反应?
甚至有人已经公开设赌,赌福哥儿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不是沈怀瑜。赌赵青母子的结局会如何?
不知怎地,杨子骞主动放弃五万两债务的事情竟也被一夜间传开……
立即引起各方人士的无限遐思!
原本一赔一的赌局一瞬间就被打破了。
在福哥儿是沈怀瑜的和不是之间随着购买“不是”的人数增多,由一赔一、一赔二、一赔三……一路攀升。
待赵青得知,令驰风拿了他们随身带的全部家当购买了三千两银子“是”的赌注时,两者的比例已经飙升到一赔十……
这个比例,让曾勇打心里不看好这场滴骨验亲的结果!
自看到那些购买赌注的人甚至排出了几里地的热闹场面后,他就一直替他家大人纠结。
去了,这绝对是个火坑。
不去,未免又让人觉得太凉薄。
一时间,曾勇竟有种进退维谷的不安,话音落地,他紧张地觑着傅万年脸色。
呆呆站立片刻,傅万年随即又恢复了一惯的大大咧咧。
“去!”他一转身坐回椅子,“这关系到我兄弟的声誉,我怎么能不出头?”
同样听到这消息的苏道却没傅万年这般震惊。
他握着笔,维持着原来的姿态,一笔一笔地构勒着做了一半的五子放牛图。
“……外面的赌注都攀升到一赔十了!”看着先生如此冷静,弟子颜翊额头急出了汗,“看着架势,那孩子八成不是沈三爷的,一旦……”
一旦验出那孩子不是沈怀瑜的,先生一世英名都被毁了!
要知道,当初就是先生给这位声名狼藉的沈三奶奶正的名,令她一夜间名声鹊起。
“告诉你多少遍。”苏道手臂纹丝没动,“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声音低沉,恍然慈父,听不出一丝责备。
颜翊脸却腾地涨红。
“先生说的是,是弟子心不静,鲁莽了……”说完,他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他退的小心翼翼,却没发现在他转身的瞬间,苏道手里的笔一歪,画面上顿时出现大片的涂鸦。
******
怎么会这样!
一拳狠狠砸到墙壁上,杨子骞一向云淡风轻脸在这一刻如皲裂的石膏,一道一道地裂开,扭曲。
愤怒,愧疚。
此时此刻,杨子骞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自出道,他运筹帷幄,除了和沈怀瑜的几次争斗外,他几乎算无遗策,没想到,这次竟栽了跟头。
五万两银子啊。
以他对贪婪成性的大太太的了解,怎么算,她也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
没想到,她不仅拒绝了,还将这件事情给捅了出来!
令外面一夜间谣言遍地。
“……外面都传言那孩子不是沈三爷的,沈三奶奶才暗中求了您出面帮忙。”随风的声音微微发颤,“外面都说你和三奶奶……才会为她挥金如土……这一下,沈三奶奶的名节算是被我们彻底毁了。”
手掌支撑在墙壁上,杨子骞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随风又嘟囔道,“……好歹也同姓一个沈,果真不是沈家的血脉,丢的也是沈家人的脸面,沈大太太怎么能这么毫无顾忌?”
她就不怕老太太一怒之下,将她休出门吗?(未完待续。)
ps: 祝姐妹们新年快乐。
第二百零九章 滴骨验亲
飞鸽将消息传到佳宁县时,已经是清明节。
正在用饭,老太太手里的粥碗咣当掉到地上。
小丫鬟的惊叫声,忙乱声仿佛都变成了黑白无声的影像,老太太一动不动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足足有一刻多钟。
恍惚听到耳边有人叫,老太太才慢慢地转过头。
“……老太太,您怎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碎碗已经被收拾干净,以二太太为首的众人纷纷围在她身边,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事儿……”老太太颤巍巍道,面色异样的平静,“都收拾下去吧。”
“这可怎么办……”扶老太太进屋坐到炕上,二太太还神情恍惚,“一旦验出福哥儿……”
一旦验出福哥儿不是三爷的亲儿子,她们母子的命就真保住了。
再愚钝,听说傅万年、苏道等人都去了古阑镇,二太太也猜出了这件事的后果。
话没说完,感觉有人拽着自己的衣襟,她声音戛然而止。
“留不得了,留不得了……”恍然没听到二太太的话,老太太自言自语道,“我们沈家是再留不得她了!”
留不得她?
是谁?
是婚前不贞,婚后又勾搭杨子骞的三奶奶呢,还是不顾沈家颜面,不仅一口回绝了老太太已经同意了的交易,而且,竟将这件事儿公布于众的大太太?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猜不猜老太太嘴里的那个她到底是谁?
却又没人敢问。
屋子有些静。
“离滴骨验亲的还有几天?”老太太忽然问道。
众人一阵错愕。
就是今天啊。
今天是清明节。
一大早,老太太还亲口吩咐早点用饭,她要去庵堂为福哥儿祈福呢。
现在。怎么竟问还有几天?
一种莫名的担忧荡漾的空气中。
一时间,众人竟忘了回话。
“还有几天?”
老太太颤巍巍地伸了手去够桌案上的黄历。
“今天就是清明节……”田妈妈忙拿起来递过去,“……今天就是清明节。”故意压低了的声音满是担忧。
老太太接过黄历,刚翻了一页,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田妈妈的话。
“今天?”
“今天就是……”她慌乱看向屋角的漏壶,“这时辰已经开棺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嘴里喋喋地嘟囔道,手颤巍巍地摸索着,老太太的样子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抓不住一样。眼底满是绝望。
什么来不及了?
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众人心里满是狐疑,二太太忧心忡忡地叫一声,“……老太太要做什么?”又道,“您是要去庵堂吗?”
老太太动作突然顿住。
足足几十息。她突然摘下念珠。哆哆嗦嗦地趿鞋下地:
“走,去庵堂!”
*****
不老山前,人山人海。
沈怀瑜坟茔前,已被古阑县衙役完全戒严。
坟地西北,用帆布搭起了一个巨大凉棚。
傅万年、苏道、马有年、尹思成等以及古阑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和许多远道而来沈怀瑜生前的好友正襟危坐在里面。
婆子、小厮等人前人后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却没人发出一点声音。
空气中荡漾着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肃穆。
凉棚对面,也坐了一排人。
一身便服的杨子骞就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正压低声音和身边的一个穿了身树皮色衣服男子吩咐着。
“……看紧了。一旦血滴不进去,你们立即动手把沈三奶奶抢走。后山就有人接应。”
事情因他才闹得一发不可收。
今天,无论如何付出多大代价,他也要那女人活着。
为此,他甚至不惜调来了杨家秘密豢养的只有在家族危机时才动用的死士。
“奴才刚转了一圈,对面树林里至少埋伏了不下二十个侍卫,不知道都是谁的人……”那男子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不过,从他们呼吸声,奴才觉得,那些人武功都不是太高,奴才等人应该能够应付,只有一人……”男子声音顿住。
谁?
杨子骞挑了挑眉,破天荒地地回头看向男人。
“李嵬……”男子道,“他一定就隐藏在沈三奶奶附近,只是,奴才连他的呼吸都听不到,更找不到他身影。”
李嵬?
杨子骞眉头微微隆起。
如果他猜的不错,李嵬一定是剿灭青帮那人派在她身边的。
能将一个帮派连跟拔了,只为了沈怀瑜报仇,那个人,一定是沈怀瑜的磕头兄弟吧?
若他知道三奶奶玷污了沈怀瑜的名声,会不会首先杀了?
他会不会已经吩咐李嵬做好了准备?
一瞬间,杨子骞心中火烧火燎起来……
“看样子真的很麻烦……”一直盯着对面的随风道,“大爷您发没发现,对面苏先生、傅指挥使和马大人三个的位置呈犄角之势,而沈三奶奶正被围在中间……”
即便其中有两人不会武功,可这三人若同时冲过去擒拿住赵青,谁还敢不长眼杀他们?
杨子骞再一次抬眼看过去。
迎面凉棚的正中间,摆的是滴骨验亲用的供桌,而供桌后面,带了遮面黑纱的赵青正抱了已经睡着了的福哥儿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
而大太太就坐在她的左手边,看着她怀里的瑞哥儿冷冷地笑。
期盼了两年,终于要有结果了!
这一次,看你怎么死!
有李嵬是吧,力大无穷是吧?
现在被众人围在正中间,尤其傅万年就在你右手边,外面又有重重官兵把守,李嵬能救得了你才怪!
不错,这个格局就是她一手布置的!
按二老爷和沈怀杰的意思,把傅万年和苏道放在正中间,赵青等这些女眷都放在后面,用帷帐与前面隔开,待开棺取骨后,再去把福哥儿抱出来就是。
按规矩,也应该这么布局。
可有了冬至赵青差点逃走的经验,她才一力主张把赵青放在正中间。
因摆了供桌,自然要以死者为大。
对此,即便傅万年等人被安排在赵青下首,也都不置可否。
余光悄悄地扫了圈严肃着一张脸正襟危坐甚至彼此间连句客套话都不交流的苏道等人,大太太眼底有抹笑意止也止不住地溢出来。
法事从寅时就开始了,由温先生亲自带了人做。
到了辰时,骨头已经被取了出来。
是一根完整的臂骨,被温先生用了朱红的桃木托盘端上来。
场内顿时一静。
傅万年等人纷纷站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真是他的孩子
赵青轻轻叫醒福哥儿。
福哥儿一点也不怕生,睁着黑溜溜的大眼,转啊转。
好奇地打量着围上来的众人。
“……福哥乖,娘要用针扎一下手指,取一滴血。”赵青耐心地告诉他。
不是现代,孩子出生就要扎疫苗,生病了要注射,很小的时候就对针充满恐惧,一看到穿白大褂的就哇哇哭。
福哥儿从来没被扎过,不知道会疼。
他兴奋地点点头,还主动伸出小手给赵青,“娘,给,给……”
马大夫接过大太太递上绣花针,正要动手,被赵青一把拦住,递上自己带来的小铁盒,拿出事先煮过消了毒的绣花针。
她可不放心这古代的消毒技术。
见铁盒里放的也是绣花针,大太太倒也没坚持,只是撇撇嘴。
就算用了这针,还能改变结果不曾?
冷冷地看着马大夫取血,大太太嘴角的嘲讽越来越清晰,甚至都不再遮掩。
看着马大夫抓住儿子的小手,赵青心一抽一抽的。
不忍直视,她撇开目光,看向福哥儿白里透红的小脸。
“福哥儿真乖,一定都不怕疼……”听到赞叹声,赵青转过眼,才发现福哥儿白嫩的小手指已经被刺破,有滴鲜红的血正慢慢被挤出。
她不由暗暗舒了口气。
正要表扬,就见先前还对着她啊啊叫的福哥儿哇的一声哭起来。
拳打脚踢地要抽回自己主动送出去的小手。
好在赵青力气大,紧紧地箍着他不让动。
待取完血时。福哥儿已经哭的天昏地暗。
心疼的赵青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一面拍着他后背,一面再三保证再也不给福哥儿扎手指了。福哥儿才算止住了哭,委屈地趴在赵青肩头,身子一抽一抽地直打嗝。
刚哄好福哥儿,赵青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惊奇的呼叫声。
“进去了,进去了……”
“他真是沈三爷的骨血!”
“……”
赵青才想起刚刚采血是为了滴骨验亲,她蓦然转过头。
就见朱红的桃木托盘中,那雪白的骨头上一滴殷红正慢慢地消散渗入其中。
呼……
赵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目光慢慢转向大太太。
大太太却像见了鬼似的。
眼睛睁着溜圆,一瞬不瞬地瞪着桃木托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嘴里不停地喃喃着。
既然是三爷的孩子。当初方老爷为什么要绞尽脑汁往沈府送麝香?
为什么要举家潜逃?
迷迷糊糊的,大太太脑子一片空白。
扑通,忘了身后的椅子已被搬走,一屁股坐空。她跌在地上。
静静地看着大太太失魂落魄的模样。赵青冷冷地笑。
想借刀杀人,你得穿越到千年之后好好学学科学知识才行!
滴骨验亲,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
搬到佳宁县后,她曾拿猪骨头做过实验,有那层骨膜在,什么血也渗不进去。
后来,她就想,如果去掉那层骨膜会怎样?
想做就做。又让罗嫂准备了几块猪骨,或用刀剐。或用开水煮,只要破坏了骨膜,血就能渗了进去。
至此,她基本上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
只是,当着那么多人,大太太是绝不会让她把取出的骨头用开水煮过一遍再滴验的。
除了这两个方法,还有什么方法能破坏那层骨膜?
对此,她又查阅了大量用滴骨验亲之法断案的资料,发现但凡滴骨验亲成功的大都是死去几年后的案子,而失败的,基本都是人刚死不久,如苏玉娘那个案子中,钱掌柜死了还不到一个月,所以,苏玉娘母子才冤死狱中。
这就是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骨膜就会烂掉。
大太太猜的不错,她的确买通了风水先生。
那日杨子骞登门,她就绕过驰风和李嵬求了他暗中帮忙买通了温先生和佳宁县的风水先生,不过,不是毁约,而是把滴骨验亲的时间再推迟一年。
其实,一年也许就够了。
可她怕出意外。
所以,又整整拖了一年!
“……福哥儿真是三爷的孩子?”嘴里喃喃着,杨子骞神色还有些恍惚。
“我们还抢人吗?”身后的男子问道。
“抢个鬼!”随风白了他一眼,“……你没见那些人都恨不能把沈三奶奶供起来!”
说话男人看了眼对面,没言语。
“早知道如此,奴才也买些赌注就好了,一比十啊……这一下,庄家要赔尿裤子了……”自言自语地说着,随风又转头看向杨子骞,“大爷要不要也过去恭贺一声?”
犹豫了一下,杨子骞扶着桌案缓缓地站起来,“走吧!”
他漫不经心说道。
迈开脚步,他恍然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都是软的。
“……傅万年都过去,先生要不要也过去?”看着傅万年从赵青手里接过福哥儿,哈哈大笑地逗着,垂首立在苏道身后的颜翊压低了声音道。
苏道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纹丝没动。
颜翊眨眨眼,又眨眨眼。
心里不由暗暗赞叹:
这就是师父常教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吧?
师父的定力果然天下无敌。
所有人都过去,只有师父,还安如泰山地坐在这里,超然独立。
他以后一定要学师父这样子!
眼底满是羡慕,颜翊没发现,苏道正用手悄悄揉着大腿。
两条腿都瘫软了。
还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可以站起来了。
亲眼看到福哥儿如此可爱,傅万年笑的嘴都合不上。
哈哈大笑着一下子就把福哥儿抛向半空。
“啊……”
赵青尖叫一声,捂住嘴巴。
直看到福哥儿稳稳地落在傅万年手上,她心才又砰砰的跳起来。
而原本挣扎着不让傅万年抱的福哥儿却咯咯地笑起来,小脚踩着傅万年的胳膊一窜一窜地往上跳,让他继续往上抛。
没想到他一点都不害怕!
怔了一下,傅万年随即又把福哥儿给抛起来。
福哥儿的笑声越来越大,玩的不亦乐乎。
见傅万年每一次都稳稳地接住,想到他本身就是个身怀绝技的武将,又见李嵬正神色紧张地看着福哥儿,随时准备接手,赵青心彻底放下来。
福哥儿却突然脸色涨红,啊啊地挣扎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砸场子
傅万年不明所以,把他箍在怀中,柔声问:“福哥儿怎么了?”福哥儿兀自啊啊地叫,“娘……娘……”
福哥儿要尿!
赵青一下子反应过来。
正要接过来,就见福哥儿突然不动了。
感觉一股温热湿透前心,傅万年整个人呆住。
足足几十息,他才慢慢地低下头。
就见身上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锦缎直裰上,湿了一大片。
赵青囧的脸色发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围在周围的众人也俱睁大了眼,面色古怪。
空气落针可闻。
“……臭小子,就你有种。”呆楞了好半天,傅万年突然哈哈大笑,“敢往我身上撒尿的,你还是头一个!”
福哥儿小脚一蹬一蹬地,也跟着咯咯地笑。
凝结的空气一下子就活跃起来。
什么童子尿好啊,大人识交(浇)啊,大人跟福哥儿最有缘啊……各种各样的马屁接踵而来,直听得赵青目瞪口呆。
不是吧?
不就一泡尿吗,就尿出了这么多学问?
“……福哥儿不懂事,大人千万不要见怪,您先换一下衣服吧。”赵青伸手要接福哥儿。
“不用!”傅万年大咧咧道,“一点都不怕我,我和福哥儿有缘呢!”
家里那些孩子,哪个见了自己不都吓得能躲多远躲多远?
闹得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不是面相不好,没孩子缘?
想起这些。傅万年越发地看福哥儿顺眼,心都软成了水。
有侍卫走过来,悄悄在傅万年耳边说了几句话。
“七爷?”
傅万年蓦然僵住。神色瞬间变得凝重。
出了什么事儿?
见傅万年脸色不对,赵青慌忙上前接过福哥儿。
傅万年抬脚就走。
福哥儿还没玩够,哇的一声哭起来,张着小手要傅万年抱。
听到哭声,傅万年才想起自己竟然没告辞,他忙又转回身,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玉佩亲自挂在福哥儿脖子上。看着福哥儿眼泪巴巴地伸着小手找自己,傅万年心软出了水,他揉了揉福哥儿的头发。“……大伯有急事儿,以后再和福哥儿玩。”
福哥儿兀自拽着傅万年袖子不撒手。
“扔……扔……”他奶声奶起地说道。
拽衣袖的小手格外有力,傅万年一下子竟没有挣脱,不由一怔。错愕地看着福哥儿。
“这孩子天生力大。”赵青连忙解释道。周嫂夏竹也过来帮忙。
好歹把福哥儿手指掰开,安抚了下来。
傅万年这才擦擦额头的汗。
他看着赵青道,“……力气这么大,是颗练武的好苗子,过两年,弟妹把他带到中州吧,我给他找个好师父!”说着,一抬头。正瞧见捋着胡须慢慢走过来的苏道,又随口道。“他若想学文,弟妹只管将他送到老苏的谨华书院,你放心,他若敢不收,我老傅就拔光他胡子了!”
赵青哭笑不得。
苏道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我这几根胡子可不经你拔,我现在就收他做关门弟子,行不?”
又和苏道等人盘庚了很久,赵青下山时,已经快巳初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刚走了不到一刻钟,迎面一骥快马飞奔过来。
“……三奶奶,三奶奶!”
看到赵青的马车,马上之人远远地就喊了起来。
“驭……”车夫勒住了缰绳。
赵青撩起车帘,却是驰风身边的小厮墨砚。
“……有人要砸摊子,驰爷让奴才来找三奶奶,求尹大人帮忙!”不待马匹停稳,墨砚已飞身跳下马车。
砸摊子?
赵青身子一僵。
天生的商人,赵青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机会。
知道要来古阑镇,早在一个月前,她就暗中典当了一批头面首饰等筹集了二万两银子,让驰风专门采购古阑镇没有的各种各样的日用品。
为此,她和驰风还特意去了趟荣城收购绣品。
北方没有仙衣坊,绣品及其昂贵,这些一定赚大钱!
他们来时带着的那十几辆装的满满的,令大太太又惊又惧寝食难安的马车,便是这些货物。
打小跟随沈怀瑜,驰风本就是个行家,加上赵青指点,两人挑选的货物都非常紧俏,仅昨儿一天就卖了三千多两银子,想不到,今儿刚开市,就有人上门来砸摊子。
真是落草的凤凰不如鸡!
以前的沈家,跺跺脚,古阑镇的大地都颤。
如今铺子没了,裕盛堂关了,回来摆个地摊吧,都有人来砸场子。
果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看着满山熟悉的风景,依旧还是从前的模样,一瞬间,赵青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悲凉。
她一动不动地端坐着,足足几十息,就在墨砚忍不住要再开口时,赵青才转头吩咐李嵬,“……你先随墨砚去过去看看。”
李嵬站在没动。
赵青不由抚额,自己这个主子,到底不是他的真正主子!
一年多了,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自己,其他有悖于这个任务的,他都会排斥,就好像听不懂自己话的木头人。
真是个死脑筋,也不知道他主子怎么训练的?
“……这么多官兵呢,我没事儿的。”她耐心道,“我马上就请了尹大人一起过去。”
李嵬目光慢慢扫了一圈。
苏道、马有年、尹思成等人也都才下山,前呼后拥的,到处都是官兵衙役,整个山路上,沸沸扬扬的,全是人。
他这才点点头,一闪身就消失了身影。
望着李嵬消失的方向,赵青眉头微蹙。
能训练出这么块榆木疙瘩,他的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沈怀瑜又是什么关系?
他,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她面前?
莫名地,赵青脑际中就浮现出皑皑白雪中,那道修长的,孤冷清傲,却有着和光同尘的虚幻的背影。
****
“……七爷,信!”
灯火松开鸽子,把刚从鸽腿上取下的竹筒递给马车里恹恹欲睡的李霁。
李霁慵懒地接过去,展开。
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李霁蓦然坐直身子,拿字条的手都微微发颤。
到底什么事情?
主子做事从来都云淡风轻,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说笑间就给办了,灯火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主人如此激动,不由抻长了脖子,想看清字条上的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到来
“滴骨验亲……”刚看了四个字,就见李霁手指轻轻一捻,字条立时化做碎末,消散的空气中。
滴骨验亲?
谁要滴骨验亲?
竟让主子如此激动?
心里疑惑不解,灯火余光下意识觑向李霁的脸。
李霁已慵懒地倚了回去,他微闭着眼,一手轻轻揉着太阳穴,俊美的脸上有丝淡淡的疲倦。
恍然刚才的激动只是灯火的错觉。
灯火挠挠头,呆怔了大半天。
一台眼,瞧见前面路口处一块雕刻“古阑镇”三个龙飞凤舞大字的巍峨巨石,又低声问道,“……古阑镇到了,七爷要不要先找个休息一下?”
晓行夜宿,他们已经连续赶了四天三夜的路。
人不累,马都累了。
也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这么着急?
要找傅万年,传信让他过来就是了,干嘛要巴巴地赶过来?
这到底谁是君,谁是臣啊?
主人是不是弄颠倒了。
随着日夜不休的急行,灯火原本对珍珠谭的憧憬,早消失的干干净净。
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呼呼睡上一大觉。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傅万年带了几个侍卫疾驰而来。
“驭……”
一阵嘶呖呖的马嘶,几匹铁骑堪堪地停在马车前。
傅万年甩蹬离鞍飞身下马,几步来到马车前。
“……七爷!”屈膝就要跪倒。被马车中传来一股劲风,生生地托住。
“上来吧。”李霁声音淡淡的。
略一犹豫,傅万年回头吩咐众侍卫护在马车后。自己弯腰上了马车。
“七爷有事传属下去便是,怎么竟亲自来了?”在李霁对面坐定,傅万年低声说道。
两年了,他不相信他家主子还不死心,还要来到宜春河岸寻找他的王妃。想破头,傅万年也想不出主子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理由,除了找自己。
想到这儿。傅万年神色更加不安。
李霁眼底有丝歉然划过。
日夜兼程,他是想亲自鉴证那恢弘的血脉相认的时刻。
可惜,还是错过了。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态。一动不动。
就在傅万年忍受不了这沉寂,准备再开口时,李霁特意压低了的声音传来,“……我需要银子。一百万两。马上。”
傅万年一激灵。
沉默了足足十几息,他才呼出一口气,郑重道:
“……要的这么急,属下只能先截留今年的漕运和西北的粮草银子了。”朝廷对西北管的松,漕运银子他完全可以拖个一两个月再启运,“就不知七爷什么时候能归还?”
李霁摇摇头,“边关将士很辛苦,他们的粮草一升一斗也不能克扣!”
傅万年脸色发苦。
“……要是沈怀瑜还活着就好了。”他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他找银子最有一手。”
区区一百万两银子,交给他。眨眼就办了!
以前想要的时候一句话,沈怀瑜就会把一切都给自己办好,当时没什么感觉,沈家这一倒,他才发现,自己失去的是一个怎样的经济后盾!
这两年,他手头可是紧多了。
提到沈怀瑜,李霁放在车边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
“找找杨子骞吧。”他想了想说道,“让他给想想办法……”声音顿了顿,“因一年前的囤粮风波,杨家已和朱恩章生出罅隙,你想办法把他拉拢过来……还有谭西商会的那几个大商户,以前他们依靠青帮,对你若即若离,态度暧昧……如今青帮灭了,他们也该死心塌了!”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经商人才!
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强大了,可是,真正对上了,和南北镖局的巨大财势相比,他这些年的积累不亚于萤火与皓月,蝼蚁与巨象。
他还是太弱了。
这才不过一年,他便被烈亲王压得死死的。
若不是他战功赫赫,手里掌握着二十万人马,地位不可动摇,现在他早和大哥一样,渣都不剩了。
“这些都牵扯着地方政务,朱恩章处处钳制……”傅万年想了想,道,“因囤粮事件,他连续两年考评得了差,七爷不如趁势把他换走……”
若能换上自己人,这一百万两银子,直接从府库中就解决了,哪需要他这么为难。
李霁瑶瑶头,“他暂时不能动!”
傅万年一怔。
李霁又继续道:
“……囤粮之事,对朱恩章最不满的是二哥,他早就想换一个能干的心腹了,是我和母妃一直压着,趁二哥对他不信任了,你要抓住这时机把谭西省的军政都掌握在手里!”他看着傅万年,一字一字道,“……做到以后无论二哥派谁来,都干不长……西北是我的根基,你一定要守住了。”
否则,一旦在京城落败,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傅万年神色凝重。
朱恩章一手把持政务,视他如洪水猛兽,防备着紧呢,哪是他能掌握的?
七爷,也太看得起他了!
嘴唇动了又动,想起这段日子京城里闹的沸沸扬扬的那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属下办不到”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七爷放心,属下一定做到!”
李霁点点头,没言语。
又拧眉沉思起来。
空气有些沉闷。
“……七爷此行急不急?”傅万年没话找话道,“要不要在古阑镇住两天?”想起什么,又道,“沈家珍珠谭如今已被杨家租了过去,一年四季对外开放,门票一两银子……红火着呢,七爷要不要顺路去瞧瞧珍珠塔夜景?”
“对外开放?”李霁目露疑惑。
自己家的花园,哪有对外开放收费的?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都是沈三奶奶的主意。”傅万年笑着解释道,“当初囤粮之争,沈家惨败,抛了所有粮食和产业也没够还债的,后来十天期限到了,官府要抄家,按律要将沈家男丁都下入大牢,最后是三奶奶出面斡旋,将珍珠谭抵给杨家,由杨家出面替沈家还了其他十几万两的债务……”
杨家替沈家还债?
这些他还真没听秦南说过。
李霁挑挑眉,“……当初两家争的那么激烈,杨家肯答应吗。”
不是三五百两。
那可是十几万两银子,闹不好就打了水漂!(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熟悉的背影
“一开始杨家也不同意,沈三奶奶就给出了这个主意,并让把丽景阁改造成客栈,当时杨家人都反对,说这简直是胡闹,是杨子骞觉得这主意能赚钱,又有尹思成一力劝说,便一意孤行答应了下来。”
傅万年笑着摇摇头,模样很是感慨。
“谁知道,这一开放,古阑镇一下就火了,为一睹闻名天下的珍珠潭,来往客商大都要到古阑镇住一宿,镇上客栈日日爆满,不仅杨家因珍珠谭日进斗金,连古阑县的捐税完成情况也是全谭西省最好的,尹思成连续两年因政绩卓著评了优……今儿见到我,还商量我能不能想法劝说沈三奶奶再把沈家迁回古阑镇呢……”
竟还有这事儿?
一个点子,就富裕了一方!
李霁眼底闪过一丝莫名光彩。
“……这么说,这沈三奶奶还真有些才情呢?”
“岂止是有些才情,是大才情!”想起尹思成言谈间对赵青的崇拜,傅万年笑道,“以前我一直不服,今天听尹思成说起这件事儿,我也相信了,这沈三奶奶真的堪比沈三爷再世!”
“是么?”
李霁声音有些虚幻,深邃的目光看不出什么情绪。
傅万年却兴致勃勃。
“七爷去看看珍珠谭的盛况就知道了,对了……”想起什么,又道,“今儿海棠社在珍珠塔举办诗会,七爷要不要见识一下。”
“也好。”
连赶几天的路。原本就打算在古阑镇住的,李霁就淡淡地应了一声。
随即便倚着马车靠背,微闭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见他兴致缺缺,傅万年也闭了嘴。
马车徐徐向前走着,木质的轮胎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安静而宁谧。
连傅万年都有些昏昏欲睡。
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他扑棱坐直身子。
“怎么了?”他掀了车帘。
马车已进入闹市区,前面一群人推推搡搡地挡住了去路。
见马车停下,李霁也转过头。
青青!
看到人群中那身影的一瞬。李霁身子一震,恍然被人捏住了脖子,他微张着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就那么地僵住。
一动也不能动,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窗外,看着那道俏丽背影。
“沈三奶奶?”傅万年脸色诧异。“她怎么在这儿?”
早有侍卫去打探回来。
“沈三奶奶从荣城带了一批货物来。这两日卖的特别好,被尤六子砸了摊子,已经找了尹四爷,正交涉呢。”
尤六子是古阑镇地头蛇。
凡来古阑镇做生意的都要先拜望他。
沈家本就是古阑镇人,曾经跺跺脚古阑镇都颤,沈怀瑜生前根本瞧不上他,驰风也因此大意了,没去拜望。才被他寻衅,想立个威。
傅万年脸色顿时一沉。
“……都给我抓起来扔大牢里!”
呼啦。马车后的侍卫应声而去。
看着寻衅的人一个一个都被自己的侍卫扔出去,傅万年冷哼一声,“敢砸沈三奶奶的摊子,他们找死!”
终于透出一口气,李霁正听见傅万年的话,他脱口问道,“……你说她是谁?”他用尽全力维持着平静的声音问道。
一直看着车外,傅万年没主意李霁的异样,不由笑道:“她就是闻名中州府的沈三奶奶啊!”
看着远处摊位上花花绿绿的货物,又由衷叹道。
“……不过是回来滴骨验亲,她都能顺手带一批紧俏货,真是个天生的生意人。”摇摇头,慷慨道,“比起当年的沈怀瑜,真是有过之而不及啊。”对赵青,他是打心里折服。
她就是沈三奶奶?
李霁目光再次看向人群中那抹俏丽身影。
她穿了件月白色撒花窄袖褙子,身材窈窕,腰背挺直,杨柳般的纤腰盈盈一握。
这背影,是那么的熟悉。
以至于,李霁又有片刻的失神。
恍然间,那就是她的发妻。
目光缓缓上移,直看到那女子怀里的孩子,李霁恍惚的神色才渐渐地清明。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太像了!
若不是她怀里抱着孩子,若不是傅万年知道她就是闻名中州府的沈三奶奶,若不是知道她们刚刚滴骨验过亲,那孩子就是沈怀瑜的骨血,她就是沈怀瑜千真万确的未亡人……
刚刚,他差一点就冲过去!
摇摇头,背影相像的人很多,尤其她还有个孩子。
当年他出征的时候,他们刚刚新婚燕尔,她并没有身孕!
怔怔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李霁又使劲摇摇头,他真是眼花了。
“……要不要属下招她过来,七爷见见?”终于发现李霁看着赵青背影的目光不同寻常,傅万年小心翼翼询问道。
李霁神色动了动,旋即刷地放下车帘,“……走吧。”
错把兄弟的女人当做自己的娇.妻,差一点点就冲过去抱住,李霁心里直到现在还乱糟糟的。
此时此刻,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而尤六子一伙人,早已被傅万年的侍卫打趴了,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
“……都给我捆起来,押入大牢!”侍卫头领冲呆楞在一旁的马五喝道。
“这……这……”
马五看向尹世哲。
尤六子在古阑镇的势力不容小觑,他们黑白两道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相互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这沈三奶奶是必须保的,他们才硬着头皮过来,可也是相互交涉,都没敢动粗。
谁知,突然间竟一伙人,几拳就把人打趴了不说,还令他们给下入大狱?
下大狱?
他们哪敢啊。
今儿送进去,明儿他们家房子就得被人给拆了!
“……好汉是谁?”被侍卫头领一脚踩着胸口,尤六子疼的呲牙咧嘴,他硬着头皮抱拳道,“兄弟有得罪之处,还请明说!”
明说?
侍卫头领收回脚,慢慢弯下腰,他轻轻拍了拍尤六子的脸,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
“……胆子不小啊,连傅大人兄弟的女人你都敢碰!”猫戏老鼠似的看着尤六子的脸一点一点变的惨白,他才又缓缓的,一字一字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脖子比青帮帮主还硬?嗯!”
最后一个字,他音调是上扬的,震的尤六子猛一激灵,顿时面如死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邀请
呆呆地看着侍卫头领,足足几息,尤六子才猛一轱辘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小的知错了!求大爷饶了小的鲁莽……小的发誓,下次再也不敢了!”
侍卫头领转头看向赵青。
尤六子神色一呆,随即跪爬几步,来到赵青跟前,邦邦绑磕头求了起来。
其他人见了,呼啦跪到一大片,纷纷给赵青磕头。
赵青一头雾水。
变化太快了,她还都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由疑惑地看向侍卫头领。
侍卫头领脸色顿时一变,。
“……还愣着干什么?”他冲马五喝道,“连傅大人的话也敢违抗!”又朝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大声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压百姓,欺行霸市,扰乱次序,今日傅大人既然看到了,定当严惩,以儆效尤!”
哗……
人群一阵哗啦。
“原来是傅大人!”
“就说沈家败了,余威也不会倒……”
“还想捡软柿子捏,尤六子这次可真踢到铁板了……”
“……”
看着被打的呲牙咧嘴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众人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宁可得罪阎王爷,也不能得罪沈三奶奶。
看着众人的表现,侍卫头领很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在谭西省的地盘上,看看以后谁敢动沈三奶奶!
得知这竟是傅万年的吩咐。马五哪敢怠慢,哗啦啦上前,一会儿功夫。便把尤六子押了下去。
场面静下来。
不待赵青感谢,侍卫头领已朝她抱拳施礼,一改刚才的耀武扬威,他态度及其恭敬, “……三奶奶继续做生意吧,没人再敢为难您,大人正等着我。告辞。”
顺着侍卫头领的方向,赵青转身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马车上正有人挑了车帘往这面看。
略一犹豫,赵青抬脚就要过去。
傅万年帮了这么大的忙。自己总要亲自去感谢一番。
谁知,她刚一迈步,那面马车帘已刷地被放了下来,车轮缓缓启动。
赵青脚步堪堪地停住。
她隐约看到马车里是两个人。
那个人是谁?
傅万年刚刚急匆匆地下山。就是去找他?
正想着。尹世哲颠颠地走过来,“……三嫂难得回古阑镇,中午我请客。”
赵青回过头,看着尹世哲。
很感激自己一句话,这货就奋不顾身地带人跑来帮自己,可是,和这样一个恶名远扬,又曾侵犯过自己的人一起吃饭……赵青摇摇头。她还是在这儿老老实实卖货清净。
仿佛知道她的顾忌,尹世哲就挠挠头。
“……以前都是我糊涂。三嫂你可千万别记仇,就当是我给三嫂赔罪。”
一副扭扭捏捏人家早就改好了的模样,着实让人看着好笑。
噗嗤……
春兰夏竹双双笑出声。
赵青也早笑爆肚子,只这俱身体表情却淡淡的,好歹没让尹世哲恼羞成怒。
他狠狠瞪了春兰夏竹一眼,讪讪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清明节,海棠社的人都在珍珠塔联诗呢,知道是三嫂有事找我,大家还再三强调,一定要让我请三嫂过去。”
曾经在古阑镇名声远播,海棠社曾几次邀请过赵青,都没能如愿,更增加了大家的好奇心。
这次若不是杨子骞弄巧成拙,令滴骨验亲变得朔迷离,海棠社早邀请她来参加今日的海棠会了,得知滴骨验亲的结果,大家肠子都悔青了。
锦上添花固然好,到底不如雪中送碳。
当时“是”和“不是”的赔率高达一比十,若那时她们出头邀请赵青来参加今天的海棠会,那就是对赵青的信任,是对外界舆论无言的驳斥。
可惜,海棠社上上下下没一个人能有此魄力。
生怕一旦验证结果福哥儿不是沈怀瑜的,让他们无地自容。
想起这些,尹世哲神色更叫谦恭。
“……三嫂好歹给我这面子,让我在这帮才子佳人面前露露脸儿。”他搓着两手嘿嘿笑着。
令得赵青拒绝的话在舌边打了几个转,硬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收拾好货摊,驰风一回头,正瞧见尹世哲一副摇尾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模样,就跟着劝道:“……这有奴才就行了,三奶奶就去吧。”
倒不是想帮尹世哲。
跟随沈怀瑜多年,他深知人脉的重要。
就说刚才,若没有尹世哲和傅万年出头,他们的货早被尤六子砸的渣都不剩了,最后还要倒赔给他一大笔银子。
这就是弱肉强食。
想要货通四海,既然他家三奶奶也选择了这条荆棘遍布的生意路,驰风打心底希望她能够结识这些才子佳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慢慢的培养出一张自己的关系网。
否则,光靠沈怀瑜生前积攒下的人脉,人情总有用尽的时候。
而赵青却是打心里不想去。
诗词歌赋,是真的与她无缘,
目光顺着驰风的动作落在摊床上一堆胭脂水粉上,赵青心忽然一动。
会不会联诗固然重要,这可未尝不是一个现成的广告发布会!
已经到了嘴边拒绝的话又被咽了回去,赵青欣然点头,“好!”
“太好了!”
尹世哲一个高就窜起来,亲自上前给赵青撩起马车帘。
福哥儿却拽着驰风的衣服不撒手。
熙熙攘攘的集市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他目不暇接,他才不舍得走。
“……要不,三奶奶就把他留下吧。”看着福哥儿眼泪巴巴地小脸,驰风哪舍得拒绝,慌忙拿了货架上的风车给他玩。
福哥儿立即就咯咯地笑起来。
见赵青伸手要抱,立即就把小脑袋扭向一边,看都不看赵青。
逗得大家咯咯直笑。
“三奶奶去吧,有我在这儿看着,没事儿……”一想到和那些大家闺秀坐在一起咿咿呀呀地吟诗作赋,周嫂头皮都发麻,她极力劝道:“再说,都是些大家闺秀,您抱了福哥儿也不好。”
赵青还是不放心。
“哎呀,三奶奶快去吧。”春兰就推了她一把,“您若不放心,就让夏竹姐姐一个人陪您去,奴婢也留下照看福哥儿,绝不会有事儿的。”
“你文采那么好,海棠会怎么能少了你!”自家主子的文采怎样,再没有比夏竹更清楚了,春兰去了,至少能帮忙作作弊。
想到自己的丑陋容貌,春兰下意识摇摇头。
夏竹眼睛一立,“……想留下来陪驰风,门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赶鸭子上架
春兰脸腾地涨红, “你胡说什么?”
气急败坏地剁着脚,余光却止不住地往驰风身上瞄。
驰风脸色暗红。
他抱着福哥儿,头都不敢抬。
“怎么了?”尹世哲看看春兰,又看看夏竹,不明所以。
春兰一扭头,腾地窜上马车。
夏竹冷哼一声,也没理尹世哲。
对赵青身边这两个人,尹世哲是打死也不敢得罪的。
他摸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再次给赵青撩起车帘。
被两个丫鬟这一闹,赵青也不好再坚持带福哥儿,弯腰上了马车。
放下车帘的瞬间,赵青正瞧见驰风扭过头,目光直直地看着马车里的春兰,又回头看看这一个,正低了头拧着手里的白丝帕,一张小脸直红到了耳边。
自己连叫两声都没听见。
赵青心里不由暗暗琢磨,“……回去后,是该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
听说赵青来了,社长祁大小姐亲自迎到了楼下。
故地重游,看着这如花似锦的珍珠塔,比她这个旧主人在时不知繁华了多少倍,一时间,赵青感慨万千。
在珍珠塔下转了一圈,这才缓缓随祈大小姐上楼。
一群才子佳人正联的热火朝天,大家纷纷聚在地中央的一个巨大的书案前,一个眉眼如画的女子正笔走游龙。
瞧见两人进来,顿时满场沉寂。目光纷纷看向赵青。
此时的赵青,已经摘下了遮面黑纱。
只见她穿了件月白色撒花窄袖褙子,乌黑的青丝简单挽了个望月髻。鬓角簪了朵雪白的玉百合,衬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脸上,泛起一层朦胧的清辉,只那么静静地站在,便有种震慑全场的威仪。
这威仪,不是在场的大家闺秀故作清高就能秀出来的。
是从小便养在那种高贵的环境中。已经渗透到骨子里的高雅气质,直令得整个花厅里都失去了颜色。
看着这丽压群芳,镜花水月般的容貌。众人俱屏住了呼吸。
脑际中泉涌般灵感瞬间枯竭,书案前正作诗的女子怔怔地看着写了一半的诗,竟再也写不出一个字。
眼珠转了转,她旋即把笔递给赵青:
“……早就听说沈三奶奶才华横溢。是个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三奶奶来一首吧。”
回过神,祁大小姐连忙介绍道:
“……这是古阑商会姜会长府上的二小姐,姜云茜。”
姜云茜是古阑镇上远近闻名的才女,赵青早就听说过,今日见了,眼睛也是一亮。
谁知。刚寒暄了一句,姜云茜就将手里的毛笔硬塞给了她。“……当初沈三爷的百日祭上,沈三奶奶一纸悼文,震撼了无数人的心,大家早就想再见识一下沈三奶奶的才华了,这次你可千万别谦虚。”
声音柔柔怯怯的。
听得赵青起了一层鸡皮。
她哪会作诗?
打心里不想来,她就是头疼这些。
让她做企划,难度再大她眉头也不带皱一下的,可让她做这些咿咿呀呀的诗啊词啊……还不如打死她算了。
握着被硬生生塞在手里大狼毫,赵青心里暴躁的直想摔笔就走,好在这俱身体天生与她貌合神离,表面看上去依旧一副温婉模样。
眉眼间不带一丝烟火。
姜云茜不由暗暗拧起眉头。
不是说是个脾气暴躁的泼辣货吗?
怎么会这么沉静?
但凡大家闺秀,都是有傲气的。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人这么硬塞了支笔在手中赶鸭子上架,匆忙间哪来的灵感?
就算是小家碧玉都不能忍,更何况是家喻户晓的名人。
可是,她怎么竟没有摔笔而去?
因当初强势拒婚,赵青泼辣的名声也在古阑镇传开了,疯传她为人剽悍,脾气暴躁,姜云茜就是针对她这一点,想要激怒她,让她在众人面前摔笔而去。
从而打破她在海棠社这些才子佳人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被夺了众人的目光,阻断了如泉的灵感,姜云茜是恨透了赵青。
谁知,赵青不但没发火,而且还温柔如水。
直恨得她指甲都抠到了肉里。
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大狼毫,赵青心里也很纠结。
这首诗,她是一定要做的。
不敷衍过了这一关,她就不能趁这大好时机为自己的货物打广告。
可是,她是真不会这些啊。
众目睽睽之下,想让春兰帮忙作弊都不能。
“……要不要也像前世看过那些狗血穿越文的女主那样,随便抄袭一首绝句来搪塞?”
念头只一闪,便被她放弃了。
这个对她来说,难度实在太大。
不说她本就是个不喜欢扯虎皮的人,单只说这里是从唐宋以后历史才变了的,谁知道她脑子里那几首可怜巴巴本就不多的诗词中,哪首是唐宋的,哪些是明清的?
目光落在窗外的新柳上,忽然心一动。
“对诗词我是真的不擅长……”她坦然道,“不如我给大家做付对联吧。”
大家对联对的挑剔总要比诗词差一些吧?
说着,不待大家反应,便饱沾笔墨,在小丫鬟事先铺好的宣纸前刷刷写起来。
杨柳旌旗春色晓 海棠时节曙光新
收住笔,刚要抬头,就听身后一阵哗然。
“好!”
伴随着一声高喝,赵青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掌声。
赵青整个人懵住。
不会吧?
她这副对联,虽然很贴近主题,但用词并不华丽,不过是千篇一律的歌杨颂柳,立意平淡无奇,充其量也只能勉强过关,绝对称不上一个好。
对这点,赵青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些人,不会也和她一样,是浪得虚名吧?
正胡乱猜测着,就听身后人继续道:
“……想不到沈三奶奶的字如此大气磅礴,那日我见沈三爷的墓碑,还以为是沈家请的哪位先生挥毫,想不到,竟然就是沈三奶奶的手笔!”
“都说沈三奶奶心胸开口,堪比男儿,今日一见,果然字如其人!”
“不过短短一年,沈三奶奶的字又精进了不少呢!”
“这副字我要了,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不待墨迹干透,就有三四个人上前要强行收起来回去临摹。
全没有注意赵青到底写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清场
天身的力大无穷,又一直练习瑜伽,赵青手腕比前世更加柔韧有力,这一年来,她的字,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尤其得了七皇子的亲笔题词,挥洒间,恍若有万马奔腾,她特别喜欢。就下意识地模仿,久而久之,她运笔之间,竟也带出了几份张扬的霸气。
是一般男子都挥洒不出的霸气。
本来是做诗,结果却被人说字写的好……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人吧?
听到众人的议论,赵青满头大汗。
连春兰都为她家三奶奶感到郁闷。
好在,总算没丢了人。
见那副字最终被尹世哲强势收走,赵青也舒了口气。
没了证据,至少不会再有人后知后觉地评价她那副对联如何、如何了。
趁大家聊的热火朝天,她就势拍了拍巴掌。
空气顿时静下来。
“早就听说海棠社的威名,我一直非常想往,只因曾经有孕在身,不方便出门……”大大方方地解释了之前三番两次拒绝海棠社邀请的原因,然后话题就一转,“……今日能如愿见到大家,我非常高兴,顺便带了些礼物,不成敬意,希望大家能笑纳!”
说着,她拍了拍手。
立时有婆子端了几个托盘进来。
女子每人一盒玲珑阁的胭脂,一个仙衣坊的荷包,男子一串荣城著名玉器坊出的菩提佛珠……
都是她这次捎回的货物,是她临来前特意让驰风给准备的。
都是出货的好手。驰风准备的东西,自然都是这些才子家人喜欢的玩意。虽不值钱,却都是古阑镇上少见的。样式质地各月千秋,端是看着,就让人爱不释手。
“……到底那个好?”
“怎么办?”
“这些我都喜欢,能不能多拿一个!”
“以前从没在市面见过!”
“……”
春兰带婆子一个一个发下去,厅内不时传来一阵阵感慨,拿了这个又想那个,哪个也不舍得放手。挑拣的眼花缭乱。
春兰就笑盈盈地告诉大家,“……是三爷以前的小厮才从南方进了一批货,就在镇西集市第三个摊位。这些都是三奶奶按人头采购的,没有多余,小姐若还想要其他式样,就早点去。晚了就没了。”
一瞬间。就把联诗会推向了**。
叽叽喳喳的一阵忙乱,大家甚至忘了再回头去品评姜云茜终于磕磕绊绊完成的诗,便到了午时。
中午是在丽景阁改造的客栈用的饭。
用饭途中,有婆子过来,悄悄贴着赵青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驰风进了那些胭脂水粉荷包佛珠都被哄抢一空。”
站在赵青身旁的春兰不由眨眨眼。
谁能告诉她,她家三奶奶今天的举动真的只是纯粹的赠送?
不是为她们的货物做推销?
只是,这些打死春兰也不会问出口的。免得被这帮不食人间烟火自命清高的才子佳人说她们俗气。
用过饭,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
赵青则和祁大小姐、尹世哲几人重新来到珍珠塔上。
围坐在一大片火红的杜鹃花海中间摆放着的藤椅上。喝着小丫鬟冲泡的明前龙井,好不怯意。
赵青神情都有些恍惚,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和几个朋友坐在成都宽窄巷的茶楼中,泡一壶新茶,慢慢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儿。
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镖行出身,祁大小姐也是个豪爽率真的,她最欣赏的就是当初赵青拿大棒子砸尹家送上门的聘礼,一直后悔那天没在古阑镇,没看到那震撼人心的一幕,今日见面,她和赵青可谓一见如故。
而赵青找上她,也是为打听镖局的规矩行情。
楚国没有钱庄票号等类似银行机构,做生意用的银两、货物都离不开镖局,她如今是小打小闹,路上有李嵬驰风护送就够了,以后生意大了,是一定要用到镖局的,难得遇到三合镖局的祁家人,赵青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两个人坐在角落里,语调细细柔柔说个非常投机。
看到尹世哲直眼红,“……一桌子人呢,你们别只顾说悄悄话。”
正谈在兴头上,祁大小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话,只管说,谁也没堵上你的嘴。”
本就是个皮厚的,又认识了几年,大家熟的不能再熟,被祁大小姐训斥,尹世哲也不气恼,嘿嘿笑道,“三嫂好容易回来一次,也不能你一个人霸着啊。”
说着,他看向赵青,“沈府的宅子大都被杨家改造了,只荣寿堂没有动,我听子骞说,是为了留个念想。”声音顿了顿,“三嫂有没有意向再搬回古阑镇?”又豪爽道,“……三嫂若肯搬回来,我出银子把那套宅子买回来,想做什么生意,我父亲都能给免二成捐税!”
这是临来前父亲交给他的任务,关系到父亲的政绩前途,无论多大代价,都要办成。
搬回古阑镇?
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赵青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搬回来干什么?”祁大小姐眼睛却一立,“……你还不死心,是不是没被砸够啊。”沈家一夜间败落,俨然成了古阑镇的笑柄,是沈家埋在心头的一根刺,换做谁,也不会再搬回来。
除非有一天,沈家东山再起,锦衣还乡。
对于尹世哲的提议,祁大小姐是打心底反感,虽然她也挺渴望赵青能搬回来的。
尹世哲怔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祁大小姐说的是什么,老脸一阵暗红。
“你乱说什么!”他懊恼道,“我那不是不懂事嘛……”摸了摸后脑勺,“不打不成交,我现在可是三嫂的弟弟!”也不管自己大了赵青好几岁,一口一个三嫂叫着,他讨好地看着赵青,“……是不是,三嫂?”
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如果按个尾巴,整一小哈巴狗。
噗嗤……
祁大小姐慌忙掩住嘴。
赵青也被逗得哭笑不得。
正要说话,楼下一阵吵闹,众人俱是一怔,纷纷伸了头往楼梯口看。
尹世哲招手叫过服侍在旁边的小丫鬟下去打探。
小丫鬟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蹬蹬蹬一阵乱响,冲上来五六个青衣侍卫。
为首一个矮胖男子站在楼梯口高声喝道:
“……大家听着,这座珍珠塔已经被我家主人包下了,现在奉主人命令来清场,请大家速速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