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谁让洛阳乱
徐世绩和单雄信情同手足，为了替单雄信接风洗尘，半夜三更，将军府忙碌的动静有些大，饶是长孙无忌住在幽静的后院，仍然听到了院落中的脚步声，他穿上长袍，将衣冠整理一番，走出房间。
院中有许多忙碌的下人，长孙无忌随便问了个人，便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乎赶往大堂。首先，他想见见这位单将军，其次，他担心徐世绩和单雄信之间的谈话会过于肆无忌惮，若是传到江都，谁知道李玄霸会怎么想。
“单兄，这位就是世绩口中的李先生。”徐世绩连忙起身迎接，同时向单雄信介绍道：“李先生虽然看上去年少，但其智及妖，善于谋略，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个人了。”
单雄信连忙起身拱手行礼，长孙无忌微微一笑，回了一礼，三人围着桌子各自坐下，府里的下人添上一副碗筷，随后退到一旁。
“将军，夜已经深了，饭菜也准备妥当，不如让他们下去休息吧。”长孙无忌坐下之后，并没有急着和单雄信熟络，而是准备屏退留在大堂的下人。
徐世绩点点头，挥了挥手，让府上的下人离开。
“雄信深夜前来，叨扰了先生的好梦，心中甚是不安。”待堂中的下人全部离开，单雄信站起身来，端起酒碗，敬道：“雄信向先生赔罪。”
“单将军这是要折杀在下？”长孙无忌也端起酒碗，让单雄信坐下，笑道：“之前未能与单将军谋面，在下一直引以为憾，如今终于得见单将军的英雄气概，在下觉得十分荣幸。”
三人举起酒碗，共饮一杯。
“李先生，敢问你是如何得知雄信会来投奔？”觥筹交错酒过，单雄信满足的舒了口气，拱手道：“莫非先生已经知道洛阳城里发生的事情了？”
“单将军说笑了，洛阳远在数百里之外，在下如何能够知晓。”长孙无忌微笑着答道：“既然单将军提起，还请将洛阳城里的情况告知我等。”
单雄信看着长孙无忌的眼睛，只觉得眼前这位未及而立之年的谋士，目光似乎能够洞悉一切，他不露痕迹的蹙了蹙眉头，叹道：“自从王世充知晓世绩与窦建德归于南隋，他便暗中谋划降唐之事……”
王世充到底暗中做了什么，单雄信不得而知，但在那天的朝堂上，面对杨杲的责难，王世充丝毫不觉得紧张，单雄信便推测，他肯定已经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待单雄信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徐世绩紧锁眉头，似乎担心大唐没有洛阳的牵制，东平郡可能会有危险，而长孙无忌的面容依旧云淡风轻，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大堂内安静下来，徐世绩和单雄信将目光移向长孙无忌，希望他能给出面对当前局势的方法。
“此事关系重大，徐将军，还请尽快派人将消息送去江都。”长孙无忌似乎没有感觉到盯着他的两道目光，平静的说道：“王世充手握兵权，他若是真的急于降唐，只需要打开城门即可，所以我们还有准备的时间。”
“先生来之前，世绩便已经派人连夜赶往江都了。”徐世绩拱手说道：“周王诏令世绩和夏国公夺回东郡和济阴郡，如今王世充不战而降，唐军再无牵制，若是我等攻城，世绩担心大唐会增派援军。”
“徐将军的担心确实很有道理。”长苏无忌点点头，说道：“所以在下觉得，在收到朝廷诏令之前，我等静观其变即可。”
所谓静观其变，实际上就是什么都不做，这当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不过，面对当前的局势，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三人聊了半个多时辰，单雄信困意来袭，徐世绩便派人将他送到客房休息。
大堂中只剩下长孙无忌和徐世绩二人，他们站在门口，看着单雄信离去的背影，似乎并没有散席的意思。
“先生，世绩有事想要请教先生，不知方不方便？”月明星稀，徐世绩转身面向长孙无忌，拱手说道：“若世绩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先生海涵。”
“要是在下猜的没错，徐将军是想知道洛阳城的事与我有何关系吧？”长孙无忌的笑容很好看，甚至可以用优雅来形容，但徐世绩却感觉身体里突然生出一丝凉意：“在下深夜前来，正是想和将军商议此事。”
徐世绩和单雄信都不是傻瓜，他们当然不会相信长孙无忌大半夜的跑到大堂，只是为了一顿酒席，但长孙无忌没有开口，徐世绩当着单雄信的面也不方便多问。
“事成之前，在下不方便透露，现在王世充软禁杨杲，单将军也前来投奔，在下也没有必要对将军隐瞒了。”长孙无忌做了个请的手势，徐世绩客套一番，二人回到大堂坐下。
热菜已经凉了，好在长孙无忌和徐世绩都不饿。徐世绩为二人斟满酒，就着下酒的小菜，边喝边聊了起来。
“朝廷一直隐瞒世绩与夏国公归降的事情，可是上次，王世充派雄信兄长和刘黑闼前来，先生不仅避而不见，而且还让我与夏国公主动告知他们归降一事。”徐世绩先开口说道：“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洛阳的局势便尽在先生的掌握中了吧？”
“徐将军，你高估在下的本事了。”长孙无忌微笑着摇摇头，但他的否认，却引来徐世绩一脸的不相信，无奈之下，长孙无忌继续说道：“不瞒将军，在下确实试图让洛阳城乱起来，但如今的局势，和我预料的并不一样。”
“愿闻其详。”徐世绩将身子向前倾了倾，拱手道：“但请先生放心，未得先生允许，世绩不会将先生今夜所言告知他人。”
“徐将军果然是文武双全，难怪周王还是荥阳通守时便一直想着招揽将军。”长孙无忌只留下徐世绩单独交谈，肯定是不想别人听到他说的话，徐世绩能够明白过来，长孙无忌忍不住称赞两句。
见徐世绩脸色不变，长孙无忌突然明白李玄霸和他说话时，为何会觉得无趣了：“王世充此人擅于权衡利弊，唐军围困洛阳数月，他从未提及归降的事，这并不是因为他对北隋朝廷忠心耿耿，而是他始终觉得将军和夏国公迟早会出兵援助洛阳。”(未完待续。)
第094章 最难懂人心
是人就会有私欲，区别在于，有人因为某些原因，愿意放下自己的**，有人迫于无奈，不得不接受命运，还有人权利熏心，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窦建德、杜伏威之流，他们之前皆是一方霸主，但他们自知出身卑微，根本无力争夺天下，索性早早选择归降南隋，不得不说，他们的选择很聪明，也很有决断。
萧铣本是梁帝后人，他手握数十万大军，又掌管着大片城池土地，若非大唐用计将其困在江陵，他又如何愿意接受南隋的招降？
至于最后一类人，李子通和沈法兴可谓是最好的例子，他们现在一个是死人，另一个是将死之人。
“所以先生故意让王世充知道，夏国公与我不可能出兵解洛阳之围？”徐世绩不但没能明白，反而更加疑惑，他奇怪道：“王世充走投无路之下，定会投奔大唐，这对朝廷而言有何好处？”
“将军先别着急。”长孙无忌不紧不慢的喝了口酒，缓缓说道：“正如在下先前所言，王世充擅于权衡利弊，当他得知北隋无望，便会另谋出路，以他的本事，杨杲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世绩愚钝，实在不明白先生的意思。”徐世绩低头思索片刻，只觉得脑中的思绪越发的混乱，于是拱手道：“还请先生明示。”
“王世充和杨杲看似君臣和睦，但在下以为，王世充之所以愿意听命于杨杲，极有可能是杨杲掌握着他的把柄。”长孙无忌将自己的猜测道出，令徐世绩万分震惊。
长孙无忌计策的成败，在于王世充与杨杲之间的关系，如果王世充真的对北隋朝廷忠心耿耿，那么即使徐世绩和窦建德归附南隋，洛阳城也不会因此出现变故。
徐世绩看向长孙无忌的眼神再次变了，他感觉眼前的年轻人，不仅仅聪明，而且绝对的自负，否则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布下这样一个局，这个局注定会改变目前的局势。
长夜漫漫，徐世绩有足够的时间听长孙无忌讲述，所以他震惊之余，仍旧安静的坐在长孙无忌对面，等待下文。
“从大唐发兵攻打北隋开始，北隋灭亡的命运便已经注定，只不过是早晚的事。”长孙无忌端着酒碗，看着门外地上的斑驳倒影，平静的说道：“但是洛阳城一天不破，周王便难以下定决心北上，徐将军，有些事周王不方便做，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
杨杲和杨侗都是杨广的子孙，南隋北隋本为一家，若是彼此厮杀，无论谁胜谁负，都会为天下人所不耻。而且由于杨灵的存在，李玄霸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想要争夺天下，优柔寡断自然是不行的。
徐世绩认真的想了想，终于明白长孙无忌的目的，他长叹一声，带着一丝敬意，说道：“先生目存高远，世绩自愧不如。”顿了顿，他又请教道：“现在王世充掌控洛阳，先生的计策已经成功，为何先生会说这不是您所期望的结果？”
“杨杲虽然被软禁，但他毕竟还活着。”长孙无忌叹道：“单将军刚才把北隋朝堂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才发现有些小看杨杲了。”
“先生是说杨杲准备将王世充打入天牢一事？”徐世绩蹙了蹙眉头，说道：“以他的年纪，能够暗中准备这些，确实令人惊讶，只可惜王世充技高一筹，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我并非这个意思。”长孙无忌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徐将军，难道你不觉得杨杲被软禁这件事太过容易吗？王世充逼宫这么大的事情，那些宫里的侍卫、城门的守将竟然毫无察觉，况且王世充犯下谋逆如此滔天大罪，杨杲竟只打算将其打入天牢，岂不令人费解？”
王世充能让数百亲信将士带入宫中，说明宫门的守将和宫中的侍卫大部分都被王世充收买，王世充身为北隋的郑王，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不奇怪。
因为理所当然，故而徐世绩更为不解。至于杨杲不曾想过诛杀王世充，或许是因为他还需要依仗王世充吧。
“杨杲并不愚蠢，怎么可能毫无察觉？”见徐世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长孙无忌解释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杨杲很有可能想要被软禁起来……”
长孙无忌解释了小半个时辰，徐世绩沉默着听到最后。
他已经完全震惊住了，根本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提出疑惑。当长孙无忌说完，徐世绩仿佛亲眼目睹了一场阴谋，竟觉得长孙无忌所言都是真的。
大唐围困洛阳，北隋求助无门，杨杲注定要成为亡国之君，便主动激怒王世充，使其逼迫自己退位。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杨杲知道王世充不会杀自己，这样一来，他在百姓心中便是宁死不降的国君。
当然，王世充老谋深算，大概猜出了杨杲的用意，所以他在朝堂上，以关心洛阳百姓性命为藉口，请杨杲献城归降大唐。
软禁杨杲之后，王世充也没有在朝臣的拥戴下即位，再加上他击败瓦岗贼，守护洛阳数年时间，所以洛阳虽然乱了几天，但一切还在王世充的掌握之中。
“世绩原本只服翟大哥和周王，现在又多了一位。”东方浮白，徐世绩沉思好久，终于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向长孙无忌拜道：“世绩乃是粗鄙之人，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没有人天生就是将才，尽管李玄霸一直很看重徐世绩，但凭心而论，徐世绩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这倒不是因为李玄霸的到来，让徐世绩变成了泛泛之辈，而是因为徐世绩成长的还不够。
“将军客气了。”长孙无忌也不托大，起身还礼，二人相视一笑，关系更进一步。
“先生，王世充一直看重单兄，您是如何猜到他会从洛阳逃出来？”关于洛阳城里的阴谋诡计，徐世绩还需要一些时间推敲，此时天色已亮，他抓紧时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大唐围困洛阳之前，曾试图强攻洛阳，听说单将军在沙场上差点将李世民斩落马下？”长孙无忌也不隐瞒，含笑答道：“还有，将军曾无意间提到，单将军的兄长死在李世民的手中，新仇旧恨，单将军乃是性情中人，自然不会随王世充投奔大唐。”
“相反，单将军很有可能成为王世充与大唐谈判的筹码，如果他不趁洛阳大乱的时候逃走，那他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离开了。”长孙无忌打了个哈欠，竖了个懒腰，朝堂外走去，声音留在大堂之内：“今夜的事，将军权当没有听过，切勿让第四人知晓。”(未完待续。)
第095章 尽在算计中
当初单雄信和刘黑闼来到邺城时，窦建德派人将此事告诉了长孙无忌。
自从唐军围困洛阳，北隋朝廷派了好几次使者前来求助，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长孙无忌的反应也很平静，他连面都没露，只是让窦建德和徐世绩将归降南隋的事情透露出去，仅此而已。
现在长孙无忌说不要让第四个知晓此事，说明窦建德可能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单雄信在月色中离去，脚步沉稳，背影孤寂，隐约透着一股沧桑，让徐世绩心疼不已。而长孙无忌的背影，在晨曦中似真似幻，令徐世绩目光凛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当初若不是归降南隋，他面对长孙无忌时只怕没有半点胜算。
一夜未眠，徐世绩感觉不到丝毫困意，他微微皱着眉头，在院中不停的跺着步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徐世绩出身卑微，却能够在乱世之中建功立业，证明他很善于思考，他的脑中不停的回想着长孙无忌说的每一句话，任由阳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长孙无忌回到后院，见杨媛已经起床练武，饶有兴趣的站在抄手游廊中，脸上带着笑容，静静的看着杨媛的每一个动作，目光十分温柔，令那些早起忙碌的丫鬟，羡煞了杨媛的福气。
“郎君。”杨媛练了一会，衣衫未湿，发丝未乱，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幽香，她走到长孙无忌面前：“昨夜府里发生了何事，为何郎君一夜未归？”
自从与长孙无忌成亲，杨媛的性格收敛了许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依旧无法表现的像大家闺秀。
“洛阳城里出现了一些变故。”长孙无忌看着杨媛的眼睛，轻声说道：“王世充发动宫变，已经将赵王殿下软禁在后宫之中。”
“什么？”杨媛深锁眉头，脚尖轻轻一点，人已经站到抄手游廊里：“洛阳城本就岌岌可危，王世充为何在这种关头，做出这样的事？”
“因为王世充自知洛阳城迟早会被攻破，所以决定献城投降，但赵王不肯听从王世充的劝谏。”长孙无忌平静的解释道：“不过你放心，赵王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圣姑希望他活着。”杨媛的表情很认真，她直视着长孙无忌的目光，说道：“以南隋今时今日的国力，想要王世充交出赵王应该不是难事。”
“周王仁厚，可以不记恨当年的事，但你是否想过，满朝文武有几个人希望赵王出现在江都？”长孙无忌面色坦然，轻声说道：“再者，即便朝廷愿意接纳他，赵王自己又是否愿意寄人篱下？”
“你的意思是，让他身处虎穴自生自灭？”杨媛愠怒道：“你可知道，如果赵王薨了，圣姑会有多伤心？”
长孙无忌沉默下来，他当然明白杨媛多希望杨杲活着，他也很清楚，李玄霸之所以犹豫不决，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愿看到杨媛以泪洗面。
“娘子，你且冷静些。”杨媛的声音有些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视，长孙无忌轻咳一声，说道：“洛阳城的事，徐将军已经派人将消息送去江都，至于朝廷怎么做，实非我们可以左右的。”
杨媛并不清楚长孙无忌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叹了口气，也不理会长孙无忌，转身朝房间走去。
长孙无忌苦笑一声，跟在杨媛身后。
江都和洛阳之间的距离，要比洛阳和邺城之间的距离远上许多，但李玄霸得知洛阳的情况并不比长孙无忌晚。
单雄信逃离洛阳之后，一直谨慎行事，以至于足足花了七天的时间，才从洛阳到达邺城。相反，隐卫探清宫中的情况后，通过暗中的联络点，一路换马不换人，自然要比单雄信的速度快上数十倍。
李玄霸收到隐卫传回的消息，立即进宫面圣，当他将洛阳的情况叙述完，杨侗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也不是内心挣扎，而是苦笑着说道：“大德兄，姑姑的想法你应该最清楚，如今皇叔落难，朝廷若是不闻不问，姑姑定会对你和朕失望的。”
面对如此杨侗如此简单的想法，李玄霸心中的担忧更甚，他一直不希望杨杲出现在江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害怕杨侗斗不过杨杲。
“微臣又岂会不知道灵儿的想法？”李玄霸叹道：“若非因为灵儿，微臣早就亲自前去邺城了。”
“大德兄此言何意？”杨侗疑惑道：“洛阳城的事，和邺城有何干系？”
李玄霸没有回答杨侗，反问道：“难道陛下不好奇，大业殿上的事，微臣为何会知晓？”
杨侗性情温和，丝毫没有被李玄霸吊起胃口，反而打趣道：“以你的本事，就算知道朕昨夜出过几次恭，朕也不觉得奇怪。”
“呃？”李玄霸无语片刻，板着脸说道：“洛阳的隐卫乃是元庆兄的亲信，他的消息来自裴府。”
裴世基和裴行俨父子因为能征善战，归降后被北隋朝廷委以重任，但他们毕竟是降将，王世充担心他们会复反，便派人守住裴府，名义上是保护裴氏亲眷的安全，实则是以裴氏族人为质。
王世充的举动，自然令裴世基反感，于是，当南隋的隐卫登门时，裴世基二话不说，答应效忠南隋。
见李玄霸不仅没有笑，反而变得严肃起来，杨侗无奈的说道：“大德兄，朕不善谋划，你直说便是。”
“陛下，想要成为明君，只懂得打理朝政可远远不够啊！”李玄霸有些头疼的说道：“洛阳动乱是迟早的事，但之所以发生的这么早，是因为夏国公和徐将军告诉了北隋使臣，他们已经归降朝廷。”
“你的意思是？”杨侗反应很快：“无忌兄的主意？”
“除了他还能有谁？”见杨侗反应这么敏捷，李玄霸有种老怀安慰的感觉，他舒了口气，说道：“无忌兄并不知道裴仁基父子已经投奔朝廷，否则他不一定会这么做。”
杨侗说自己不善谋划，事实并非如此，他只是太过相信李玄霸，所以平日里只关心南隋境内是否国泰民安，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懒得去想。
“大德兄，无忌兄自作主张，你却没有丝毫怒意。”杨侗低头想了想，说道：“还是说，你让无忌兄前往邺城，就是为了让他替你拿主意？”(未完待续。)
第096章 君臣的承诺
杨杲手握王世充的把柄，所以他放心的将兵权交给王世充，外人不清楚实情，只以为北隋君臣和睦。
比起杨杲与王世充之间的关系，李玄霸和杨侗之间要单纯许多。
杨侗对李玄霸毫无保留的信任，除了因为李玄霸的拥护之功，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玄霸在他面前的坦诚。
比如隐卫的事，连长孙无忌都未察觉到，如果李玄霸想要隐瞒，杨侗根本不可能知晓。又比如李玄霸怀疑当年被困冠县，长孙无忌很有可能早就料到，只是为了某些原因，所以故意让救援的大军出现的晚了些。杨侗记得李玄霸说过此事，所以才会那样猜测。
“比起微臣，无忌兄行事要理智的多。”李玄霸既没承认，也没有否定，他沉默片刻，说道：“不瞒陛下，微臣并不清楚无忌兄会做些什么，但微臣可以肯定的是，无忌兄一定不会什么都不做。”
李玄霸的话稍稍有些绕口，不过，杨侗早就习惯，听起来倒也不觉得费劲。他听到李玄霸间接承认是有意为之，不解道：“大德兄，若朕没有记错，你曾说过南方安定之前，不掺和大唐和北隋之间的事，现在却为何突然做出这般安排？”
“沈法兴强弩之末，林世弘苦苦支撑，想必也坚持不了多久。微臣以为，南方的局势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朝廷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李玄霸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微臣确实不想理会洛阳的事，但前提是我们与大唐进水不犯河水。”
大唐乘徐世绩率军平定齐鲁之地，东郡、济阴守备空虚，让李世民领兵突袭，这无疑触碰到了李玄霸的底线，让他非常愤怒。
除了愤怒，李玄霸还有一种情绪：失望。
李建成和李世民都知道徐世绩归降朝廷，李渊不可能毫不知情，所以，当李玄霸得知唐军攻陷东郡和济阴郡时，只是传令让徐世绩和窦建德镇守东平郡，防止唐军继续西进。李玄霸在等大唐给他一个交代，一直等到自己失去了耐心。
“或许唐国公真的毫不知情吧。”杨侗明白李玄霸心里肯定不好过，安慰道：“毕竟夏国公和徐将军归降的事情牵涉太大，李建成和李世民确认之前，不一定会告诉唐国公。”
杨侗所说的情况看似有可能发生，实际上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因为李建成从江陵退兵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不可能将这件事瞒下来。
李玄霸勉强的笑了笑，算是谢过杨侗的好意：“南隋与大唐之间总有交战的一天，微臣和父亲迟早会兵戎相见，至于他是否真的知道夏国公他们的身份，又有何区别呢？”
如果真的没区别，你又何苦紧锁眉头？杨侗在心中默默的叹息一声。
“现如今王世充掌管着洛阳城，大德兄，你打算怎么办？”杨侗不愿李玄霸难过，扯开话题道：“他终究是朕的皇叔，更是皇爷爷的血脉，朕觉得，如果因为他的身份而不敢让他来到江都，朕便不配坐在龙椅之上。”
不管杨杲多么妖孽，李玄霸其实并不怕他，但天下安定之后，李玄霸终究要离开去做别的事情，那时，杨杲凭借自己的身份，完全有可能取杨侗而代之。
“罢了，权当了灵儿的一个心愿吧。”李玄霸沉思了许久，他想到了杨广的音容笑貌，想到了萧皇后让自己不要理会杨杲时眼中的痛楚，也想到了杨灵偎依在自己怀中时的泪水：“还请陛下派遣使者赶往洛阳，尽力将赵王接到江都。”
诚如杨侗所言，如果因为杨杲的身份而不敢让他来到江都，那只能说明杨侗的皇位坐的不稳，即便杨杲死了，李玄霸就能安心的离开吗？
杨侗闻言，长舒一口气，笑道：“朕早有这般打算了。”
“灵儿经常进宫，想必没少叨扰陛下吧？”李玄霸也笑了笑，说道：“不知灵儿听到这个消息该高兴成什么样。”
杨灵毕竟是杨侗的姑姑，他自然不方便打趣杨灵，于是挑了挑眉，让李玄霸自己领会他的意思。
“其实，我们替灵儿高兴的有些太早了。”李玄霸老脸一红，轻咳一声，正色道：“大唐围困洛阳城，赵王以金蝉脱壳之计，为自己保留了名望，他是否愿意寄人篱下，还是未知之数。倘若他不肯来，我们也只能随他去了。”
“皇叔为人聪慧，又擅于隐忍，他怎会不来呢？”杨侗想起在洛阳的那些日子，摇了摇头，说道：“朕已经尽力了，即便他真的不肯前来，朕也无愧于心！”
经过几年相处，李玄霸和杨侗可谓是情同手足，再加上李玄霸的皇权意识并不强，所以李玄霸虽然称呼杨侗为陛下，但言语间没有任何忌讳。
“不再为此事心烦，微臣顿时觉得轻松许多。”李玄霸活动了下筋骨，在御书房中走了几步，随口说道：“陛下，据说赵王妃已经有了身孕，你成婚的时间比赵王还早，为何至今没有龙脉？”
孙思邈亲自检查过，杨侗的身体并无问题，虽说杨侗不贪恋美色，但后宫之中好歹三位佳丽。她们能够进宫，证明她们的身体也没有问题。所以问题来了，杨侗为何迟迟不要孩子？
“坊间流传，是周王不允许朕有子嗣。”杨侗又变成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笑着说道：“莫非大德兄在意这些传言？”
“人言可畏，微臣又岂敢置之不理？”李玄霸翻了个白眼，气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大德兄与姑姑成婚的时间也不短了，不也没有子嗣吗？”杨侗反问道。
他们二人私底下的交谈，时常会出现今日的情况，时而相互打趣，时而面容凝重，不过他们都很清楚，不管对方是什么表情，都不会让彼此生隙。
李玄霸没想到杨侗会那么回答，怔了怔，说道：“天下尚未安定，我还要东征西讨，哪有空照顾孩子？”
身为南隋的周王，李玄霸哪里需要自己照顾孩子？
杨侗闻言，轻笑一声，然后认真的说道：“大德兄，只要朕活着，你所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陛下，皇后与两位贵妃所担心的事，微臣绝对不会去做。”李玄霸同样认真的答道。(未完待续。)
第097章 南隋的使团
南隋的文武百官，既有上了年纪的前朝旧臣，也有许多青年才俊。他们在杨杲的问题上，表现出来的态度截然相反。老人念旧，自然希望能把杨杲接到江都，为先帝保全一丝血脉，其他人则认为杨杲在大隋危难之际，迫使杨侗离开洛阳，乃非明君所为，救其不智。
杨侗乃是仁厚的贤君，必须要听取朝臣的建议，这是李玄霸多次劝谏过他的，但如今朝堂上争论不休，使得他难以下诏，更有甚者，直接提到了辞官。
李玄霸默默的站在朝臣的最前方，他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
其实朝堂上的争论，李玄霸的沉默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身为青年才俊最敬仰的人，李玄霸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既然杨侗提出将杨杲接入江都的时候，李玄霸没有出身附和，落在他们的眼中，自然代表李玄霸不希望在江都看到杨杲的身影。
百官吵的累了，发现杨侗和李玄霸依旧没有表态的意思，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声音渐渐轻了许多。
“陛下，诸位大人。”见众人不吵了，李玄霸轻咳一声，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赵王当初的所作所为，确实辜负了先帝与陛下，令人感到寒心，但他毕竟是先帝的骨肉，也是陛下的皇叔。如今王世充将其囚禁，伤的可是大隋朝廷的脸面！再者，若是陛下对于此事不闻不问，天下人将如何看待陛下？”
如果李玄霸知道杨杲和王世充暗中的所作所为，他肯定不会说出这番话。奈何隐卫的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知道所有事，更何况没有人能够想到，邙山一战，王世充兵败的背后还有那等隐情。
“周王所言极是。”杨侗赞同的点了点头，大声说道：“赵王毕竟是皇室子弟，岂容王世充此等宵小羞辱？诸位卿家反对迎接越王，乃是因其薄情，但诸位可曾想过，朕若是任其自生自灭，那朕所行之事，与其有何区别？”
“臣等惭愧！”那些反对的大臣躬身拜道。
李玄霸的态度已经明朗，他们心中虽有腹诽，却也不打算继续反对，杨侗的话，让他们更不敢多言半句。
......
江都烈日炎炎，蝉鸣声使人愈发的烦躁，此时还未到收种时节，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躲在大树下乘凉。
一行近千人的使团，顶着炎日，默默的朝着城门而去，有眼尖的百姓发现队伍中的李玄霸，惊呼一声，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大事。
“虞先生，陆先生。”出了城，李玄霸走到一辆马车前，拱手道：“此番前往洛阳，路途遥远，辛苦二位先生了。”
“周王客气了。”车厢中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我等受恩于先帝，本以为再无报答先帝的机会，多谢周王将这份差事交给我们二人。”
李玄霸行了个弟子礼，转身对肖校尉说道：“不管发生什么，务必保证二位先生的安全。”
肖校尉拱手应下，大喝一声：“启程。”
李玄霸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使团，长叹一声，不确定自己今日的决定是对是错。
使团的规模太过庞大，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好在江都到东平皆是南隋的国土，使团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危险。
但是出了东平郡，使团想要进入洛阳，必须穿过大唐的阻隔。南隋与大唐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此时洛阳被唐军重重围住，杨杲即便不死，也会沦为大唐的阶下囚，所以能否救出杨杲，不仅要看王世充的态度，大唐的态度也很重要。
正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李玄霸才会请国子监的两位博士作为使者，因为他们二人德高望重，在天下人心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即便是大唐这样的强国，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否则必会遭天下人唾弃。
果不其然，大唐听说南隋的使团中有虞、陆二人，不仅没有派兵阻拦，李世民甚至派人招待了他们，同时告知他们一个不好的消息：杨杲已经离开了洛阳城。
使团历经月余，眼看离洛阳只有咫尺距离，自然不会因为大唐的片面之辞而回去，陆齐以重回故地为由，坚持要去洛阳。
南隋派使团迎接杨杲，合情合理，大唐根本没有阻拦的道理，况且大唐也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跟南隋撕破脸皮。于是，李世民派人将使团一直护送到洛阳城外。
李建成事先已经知道南隋使团的事情，他面带微笑，亲自迎接虞、陆两位先生，并且设宴招待。宴席上，李建成试探性的询问虞世南和陆其能否留在大唐，被虞世南隐晦的拒绝了，李建成也不以为意。
宴席尚未散去，李建成派往洛阳城的信使已经回来了，同时带回了王世充的回答：南隋的使团可以进城，但随行人员不能过百。
肖校尉听说只能带数十人进城，自然不肯答应，毕竟离开江都的时候，他答应过要保证虞世南和陆其的安全。
“进了城，千人与百人有何差别？”面对肖校尉的劝阻，虞世南笑着说道：“难道肖大人以为，王世充若是想要留下世南和陆老的性命，仅凭一千将士就能阻止他吗？”
肖校尉知道虞世南的话很有道理，但他心中还有有些不放心，说道：“虞先生，不如您和陆先生留在城外，末将带几个兄弟进城去。”
“赵王殿下都不在城里，你进去又能如何？”陆其摇了摇头，叹道：“我与世南进城，既是想要确认这个消息，也是真想回府上看看。”说完，朝着洛阳城门而去。
“肖大人，大唐与王世充会让我等轻易进城，说明赵王殿下应该真的出城了。”陆其可以不在乎肖校尉是李玄霸的亲信，但虞世南身为降臣，不敢大意，解释道。
“那末将便随先生进城。”肖校尉反应过来，随便点了十余侍卫跟随左右，说道：“我等此行可是代表朝廷，尔等若是丢了脸面，休怪本将枪下无情！”
正如虞世南所言，进城之后，生死就由不得自己，带千人、百人、抑或十人都没有区别，所以肖校尉选择只带十余人随行伺候虞世南他们。
进了城，虞世南和陆其直接进了宫，肖校尉等人身份低微，只能在宫外等候。没过多久，虞世南和陆其便一脸失望的出了宫，全然不顾身后跟着的几位鸿胪寺官员，直接说道：“王世充说，赵王早在几日前，便被突厥使团接走了。”
那几位鸿胪寺的官员脸色有些难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陛下确实被义成长公主派人接走了。”(未完待续。)
第098章 天下间的事
江都宫变之后，洛阳的虞家随着虞世基被杀，早已被铲平。虞世南等人不愿接受鸿胪寺的安排，便跟着陆其住进了陆家。好在进城的只有十余人，陆家有足够的地方供他们容身。
夜色静谧，月光皎洁，一道黑影悄悄的出现在陆府后面的街道上，他刚欲上前叩门，便有人将门打开，让他闪身进去。
那黑衣人自以为行踪诡谲，但实际上，他刚刚迈进陆府的门，便有许多人在夜色中匆匆赶往各处，有的去了皇城，有的去了洛阳中最有权势的大人物的府邸。当然，还有许多人留在原地，紧紧的盯着陆府的周围，等待那个黑衣人出来。
一夜过去，陆府安静的如同被遗弃的鬼宅，再无任何动静。
当初杨侗被赶去江都，陆其带着大部分族人跟随，只留下两人照看府邸，所以对于陆其而言，陆府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他之所以坚持留在洛阳城住一夜，就是为了等一个消息：那个黑衣人正是送消息的人。
王世充软禁杨杲不久，远在江都的李玄霸便收到消息，毫无疑问，洛阳城内必然有南隋朝廷的眼线。虞世南和陆其都是聪慧之人，即便李玄霸没有提前告知，他们也能够猜到。
当然，王世充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派人紧紧的盯着陆府，试图抓住藏身在洛阳城里的南隋细作。
第二日，南隋的使团告辞离去，出城时，使团中多了个人。
那人相貌平平，身材普通，走在大街上根本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他走在肖校尉的身后，耷拉着脑袋，对于四周的事物毫不关心。
......
天泽三年八月，多事之秋。
杨杲离开洛阳城，南隋的使团悻悻而归，这两件事并没有引起天下人的注意，因为在这段时间，天下发生了太多的大事。
王世充献城降唐，李渊封其为洛阳王，继续掌管洛阳大小事宜，至此，北隋亡。
起初，所有人都不明白，洛阳城已然是大唐的囊中之物，大唐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王世充非等闲之辈，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喘息，将来很有可能反过来威胁到大唐的安定。
兵荒马乱之中，消息传的很慢，隐卫已经竭尽全力的奔波，但江都收到消息依旧晚了不少时日。原来大唐愿意退让，乃是因为刘武周突然发兵南下。
如果只是刘武周，大唐倒也不惧，可是突厥派出数万精兵良骑进入太原，与刘武周合兵一处，其声势浩大，仅凭李秀宁手中的娘子军，根本难以阻挡。
除此之外，宋金刚、王行本等隋朝旧将，同时兴兵，言称讨伐王世充。但他们的兵锋却不是直指洛阳，反而协助刘武周，用极快的速度攻占了山西大部分土地。
面对如此局势，即便是强盛如大唐，为了让李建成率军阻敌，也不得不与王世充妥协。
刘武周挥师南下，罗艺和高开道受大唐之命，撤回涿郡，一来防止刘武周夺城，二来，从旁牵制刘武周的大军，使其不敢贸然深入中原腹地。
张须陀原本打算追击罗艺和高开道的大军，但齐鲁之地许多郡县降而复反。李建成挥师北上，李世民依旧率数万大军与徐世绩和窦建德对阵，难以抽身。所以张须陀不得不率兵前去镇压，他兵分八路，让齐鲁之地的所有郡县彻底成为南隋的土地。
......
北方战事频发，长江以南却逐渐稳定下来。
吴郡被围困数月，城中粮草充足，只要军民一心，定能坚持半年左右，但随着李靖近乎冷血的让将士日夜强攻，城里的各大士族惶惶不可终日，规劝沈法兴投降无果后，暗中联合起来，攻入王宫，将沈法兴杀了。随后献上沈法兴以及部分沈氏族人的头颅，开城投降。
李靖率军进城，下令将沈氏一族的成年男子全部斩首，女人和孩子被押送回江都，任凭朝廷处置。当天，吴郡各地到处充满哭喊声，凡是姓沈的，没有几个能躲过朝廷大军的搜捕。
其余氏族见李靖大肆屠杀沈氏，根本不敢劝说半句，他们很清楚，朝廷攻打吴郡损失颇为惨重，必须让李靖和朝廷的将士消消气，只要李靖的怒火不烧到他们的身上，姓沈的死完了又如何？
更有甚者，听说朝廷在抓捕沈氏族人，连忙将府里娶回来的沈姓女子送到街上巡逻的朝廷将士面前，生怕日后被发现，遭到牵连。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连夫妻都可以相互出卖，更别说那些妾室了。
沈氏族人的血流了三天，尽管李靖治军严谨，但难免有将士趁乱谋取私利，不少无辜的百姓和富贾人家遭了殃，吴郡百姓人心惶惶，每日胆战心惊。
好在朝廷的使者及时赶到吴郡，让李靖制止滥杀抢掠之事。李靖派人连斩六十多名将士，才让吴郡的百姓安心下来，没有造成齐鲁之地那样的降而复叛。
早在吴郡归降之前，南隋已经攻下豫章郡。豫章乃是楚国的都城，它被攻陷，代表楚已亡国。说来可笑，宇文成都和李冕等人之所以能够如此快拿下豫章，最大的功臣不是别人，正是楚国的皇帝林世弘。
当林世弘听闻南隋三路大军压境，他连忙派使者前往江都乞降，可是兵荒马乱之际，使者步履艰难，眼看林世弘给他们的时限已过，又听闻南隋的大军已经攻到豫章郡，便也顾不得诏令，四散逃命去了。
林世弘眼看隋军在城外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又等不到使者回话，竟然吓的乔装打扮一番，带着亲眷和数百随从逃往深山之中。豫章开城投降时，宇文成都等人只觉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捷报从四面八方不断送往江都，杨侗下诏，南隋各郡县免去半年赋税，普天同庆。
九月中旬，除了北方的张须陀等人，李靖、宇文成都、秦琼等人悉数回到江都，杨侗在江都宫内设宴，为众人接风洗尘，并且在宴席上封赏各为功臣。
这原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但宴席即将结束时，发生了一件事，破坏了宴席的气氛。
满朝武将几乎都受到封赏，唯独少了李玄霸，所以杨侗最后和李玄霸举杯时，李玄霸表现的十分倨傲，还故意让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
此等大不敬之罪，气的杨侗脸色通红，直接下诏，撤去李玄霸的周王封号，降为周国公。(未完待续。)
第099章 演戏给谁看
众所周知，李玄霸并不是贪恋权势之人，否则，他在两年前便已经是周王了，所以宴席上的朝臣很容易联想起前几日的争吵。
吴郡被攻破，朝廷部分将士为非作歹，宛如盗寇。李玄霸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奏请彻查此事，对于触犯大隋律法的将士，严惩不贷，同时，李靖治下不严，应该去其官位。但杨侗认为，李靖与此事无关，不该受到牵连。
那一天，君臣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最终皇权取得了胜利，李靖不仅没有受罚，反而被杨侗封为吴郡公。杨侗的诏令，无疑会让李玄霸大为恼火，所以他的脸色很难看，然后故意松手，让手中的酒杯落地。
周王的杯子是银器，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原本就很安静的宴席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同时，杨侗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在朝臣的目光下，咬了咬牙，下诏撤去李玄霸的周王封号，降为周国公。
诏令一出，满堂震惊！
李玄霸和杨侗亲如兄弟，虽说李玄霸今年没有南征北战，可是他坐镇江都，为朝廷出谋划策，其功劳并不比李靖、张须陀等人小，就因为一点小事就要被撤去封号？
藐视皇权自然不是小事，但朝臣们还是觉得杨侗的诏令太过草率，于是纷纷离席躬身，请杨侗三思而后行。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杨侗看着满朝文武躬身为李玄霸请愿，脸色瞬间阴寒下来，他刚欲动怒，李靖躬身拜道。
“吴郡公有何事？”杨侗不咸不淡的说道：“若是想为周国公请命，还是不要说了吧！”
“陛下的诏令已经下了，微臣不敢质疑陛下的决断。”李靖头也不抬的说道：“但微臣以为，微臣没有资格接受陛下的封赏。”
李靖的话，令人十分意外。他的前半句话，似乎想表达君无戏言的意思，暗指文武百官不该为李玄霸求情。而他的后半句话，却又似乎是在支持李玄霸。
“为君者，赏罚分明，这是周国公曾教朕的！”杨侗皱了皱眉头，说道：“李将军，你率军剿灭逆贼沈法兴，立下此等功劳，朕封你为吴郡公有何不可？”
“能够拿下吴郡，其实功劳并不在于微臣。”李靖平静的说道：“若非宇文将军、李冕将军等人拿下豫章，吴郡的士族根本不会献城投降。”
仅仅李靖以及麾下的大军，吴郡还能抵挡些时日，但林世弘逃走，楚国灭亡这些消息，让吴郡的士族彻底失去了信心。他们能够传承千年，府里岂会都是平庸之人？
他们知道，宇文成都、李冕等人灭楚后，肯定会率军与李靖汇合，到了那个时候，吴郡凭什么抵挡住南隋的大军？城池被攻破与献城投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沈法兴把朝廷得罪了，沈家会跟着遭殃，可其他士族没有必要给沈家陪葬不是？
“灭楚的诸位将士，朕已经封赏过了，至于吴郡公，朕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杨侗的态度出奇的坚定，他看也不看李玄霸一眼，沉声说道。
此时此刻，赴宴的百官只希望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里，面对杨侗和李玄霸的斗气，他们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一道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发现李玄霸的案桌前，一个酒杯正在地上旋转着！
看着李玄霸无所谓的表情，百官心中叫苦不迭，暗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周王为何还要再激怒陛下呢？
“陛下，微臣酒量不佳，已经醉了，连酒杯都拿不住了。”李玄霸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也不顾杨侗铁青的脸，自顾自的说道：“最近天气不好，恐怕待会就要下雨了，微臣先回府收衣服了。”
杨侗的拳头攒得很紧，眉头皱的很深，他盯着李玄霸看了一会，嘴角微微一翘，松开拳头，微笑着说道：“既然周国公不胜酒力，就先退下吧！”
宴席不欢而散，杨侗诏令李靖、宇文成都等人前往御书房。
“陛下，剿灭李子通时，您与周王已经用过君臣不和的计策了。”众人刚坐下，宇文成都便迫不及待的说道：“此番再行此计，只怕别人不会轻易中计。”
“朕又何尝不知？”杨侗一脸的无奈之色，丝毫没有宴席上君临天下的模样，似乎换了一个人：“可是大德兄一定要朕配合他演这么一出，朕又能有什么办法？”
“你们又是在演戏？”罗士信睁大眼睛，吃惊道：“殿上又没有外人，陛下，你们演给谁看？”
“自然是给那些想看的人看的。”杨侗、李靖和李冕等人沉默下来，没有回答罗士信的话，秦琼拍了拍罗士信的肩膀，面带笑意，说道：“士信，你不适合思考这种问题。”
罗士信的问题，让御书房的气氛稍显尴尬，秦琼的回答，则成功的将尴尬化解。
“在座的都是朕信任之人，此事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杨侗见众人大概都猜出了李玄霸的目的，便说道：“大德兄已经位极人臣，他若是再立下大功，朕该如何赏赐？所以大德兄担心功高震主，就让朕先撤掉他的周王封号。”
“以陛下和他的关系，他哪里还需要担心这种事？”罗士信轻声嘀咕一句，但声音很巧妙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
杨侗对李玄霸足够的信任，可是他身边的人不会对李玄霸保留同样的信任，他们的身家性命已经与杨侗的地位连在一起，所以他们不希望看到李玄霸的威望超过杨侗。
李玄霸与杨侗的戏，实际上不是演给别人看的，而是演给朝廷里的某些人看的。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只要李玄霸真的被降了职，他们就不会寝食难安了。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众人并不打算再回答罗士信的问题，于是都假装没有听见。
“沈法兴已死，朝廷已经派人安抚吴郡等地，朕对此倒是不太担心。”杨侗轻咳一声，说道：“林世弘在楚地颇有威望，一日不将其抓住，朕与大德兄便不敢掉以轻心。”
“陛下但请放心，微臣已经派人四处缉拿林世弘。”宇文成都正色道。
“秋收在即，北伐还有些时日，若是能在此之前将他擒获就最好不过了。”杨侗点了点头，随口说道，顿了顿，又看向李靖：“这几日让将士们分批回家，好让他们与家人团聚，阵亡将士的名册，你也早些交给户部吧。”(未完待续。)
第100章 北方有佳人
南隋在短短数月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楚平吴，令世人震惊无比。
更令人无语的是，尽管南征北战，可是南隋的损失颇小，林世弘被吓破胆直接弃城逃走不说，难以攻打的吴郡，也因形势所迫，不得已献上沈法兴的头颅，开城归降。
对于南隋朝廷而言，一切都太过顺利，除了大唐乘机夺取了他们的两座城池！
如今，除了岭南、凉地以及突厥的傀儡势力，天下已经一分为二，南隋与大唐各占半壁江山。好事之人开始揣测，南隋是否会乘突厥南下的时机，将黄河以南的土地，全部变成南隋的国土。
自古以来，北方就比南方富庶，尽管李玄霸提出的政策这两年初见成效，但短时间内并不可能发生质的改变，南方在北方人眼中，依旧是贫瘠之地，所以世人理所当然的觉得，南隋远远没有大唐强。
现在突厥南下，大唐必须谨慎对待，这对于南隋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周王府的牌匾几日前便被撤去，换上了“周国公府”四个金灿灿的大字。
虽然李玄霸被撤销封号，但他依然是大隋最有权势的人。
除了那块牌匾，周国公与以往没有任何变化，打扫院子的下人低着头认真的清扫着院中的落叶，看都不看坐在不远处的那两个男人。
“自从太皇太后被大长公主接去突厥，至今未曾派人传过诏令，这说明大长公主并不信任玄霸。”与杨侗争吵之后，李玄霸称病不入朝已经有些日子，他听说在朝堂上，满朝文武都在讨论伐唐一事，摇着头对前来看他的秦琼说道：“大长公主心思不定，大唐也不再是两年前在突厥面前低声下气的大唐了。”
“大德，莫非你还有所顾忌？”秦琼思考片刻，不解道：“听你所言，似乎并不赞同百官的建议。”
“据探子传回的消息，突厥派出三万大军，不过其中骑兵只有两千。”李玄霸点了点头，说道：“另外，虽然突厥派大军协助刘武周南下，但真正征战沙场的，仍然是刘武周和宋金刚麾下的将士。”
“你久居江都，消息自然比我等灵通。”秦琼想起早朝的时候，杨侗始终犹豫不决，不肯下定决心与大唐开战，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大德，有事你不妨直言，免得我等胡乱猜测。”
秦琼来到周国公府，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与他有同样疑惑的人不在少数，李靖等人也不清楚李玄霸和杨侗到底在想些什么，又知道些什么。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李玄霸轻叹一声，低吟一句，声音很小，秦琼很难听清楚：“叔宝兄，并非玄霸不想趁此良机攻打大唐，实则是大长公主的想法太过令人难以琢磨，玄霸不愿意冒这个险。”
“大长公主虽远嫁突厥多年，却始终心念大隋，当年为解雁门之围，不惜欺骗处罗可汗，又在太皇太后危难之际，将其接至突厥善待，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令人敬佩不已。”提到义成公主，秦琼感慨一番，说道：“在她心中，大唐应该是颠覆大隋的元凶之一，此番突厥南下，极有可能是义成公主的决策。”
“叔宝兄长果然文成武略。”对于秦琼的推断，李玄霸稍感意外，毕竟秦琼这段时间一直在南方征战，并不清楚北方的具体情况。
秦琼得了赞赏，客套一番，李玄霸笑了笑，继续说道：“处罗可汗病逝后，突厥陷入权势争夺中，可是王世充刚刚软禁赵王，大长公主便力排众议，支持咄苾登上可汗之位。”
大长公主在突厥育有数子，按理来说，她应该尽力将自己的亲子扶上可汗之位，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的本事。
为了让突厥不发生动乱，她放弃自己的儿子，转而立咄苾为颉利可汗。
秦琼低头认真的思考片刻，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抬起头看着李玄霸，声音颤抖的说道：“你的意思是，突厥南下征讨大唐，乃是咄苾登上可汗之位的条件？”
“这只是玄霸的猜测，现在尚不能确定。”李玄霸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北方毕竟是突厥人的势力范围，朝廷的探子难以传回确切的消息。”
“既然大长公主有心出兵伐唐，岂不是正合朝廷的心意？”秦琼皱了皱眉头，道出心中的疑惑。
“若真的只是这样，玄霸当然会立即调集大军，挥师北上。”李玄霸长叹了口气，说道：“赵王离开洛阳之后，被大长公主安置在定襄，并将突厥境内的中原官吏、百姓全部安置在定襄郡。赵王置百官，定国号为隋，律法制度皆沿袭前朝。”
杨侗不过是个尚未弱冠的幼童，就算他再聪明，也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完成这些事。
“看来在大长公主心中，赵王才是皇室正统。”秦琼终于明白过来，跟着叹息一声：“难怪你和陛下不愿出兵伐唐。”
如果义成公主坚持要让杨杲称帝，那么所谓的突厥大军南下，很有可能是义成公主故意给南隋攻打大唐的诱饵。
假如南隋上钩，乘机出兵攻打大唐，到时候义成公主下令让突厥收兵，到时候南隋骑虎难下，必须与大唐继续交战下去，以大唐和南隋旗鼓相当的实力，无论谁胜谁负，最后的赢家一定是突厥。
“大长公主是个了不起的人。”李玄霸带着一丝敬意，由衷的说道：“不管这次是否真的是一场阴谋，总有一天，玄霸都会将其接回中原。”
秦琼闻言，错愕片刻，他看着李玄霸坚定的目光，明白李玄霸所言并不是反意，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想到过往的种种，秦琼笑着说道：“天下间还有大德做不到的事情吗？”
“叔宝兄，你这么说的话，玄霸可是会很不好意思的。”李玄霸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故作轻松的打趣道。
周国公府的院子里栽了许多树，尽管下人扫的很仔细，仍然有许多叶子在秋风中落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天色尚早，秦琼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个礼，说道：“周王殿下，府上有人正在等候，末将先行告辞。”李靖等人现在不方便往来于周国公府，所以只能在秦琼的府上等着。
“去吧。”李玄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玄霸现在只是周国公，你要是再喊错，本公可就要上朝参你一本了！”
说完，两人笑了起来，然后秦琼拱了拱手，告辞离去。(未完待续。)
第101章 南方有愁人
秦琼离去，周国公府的院落安静下来，府里的下人清楚李玄霸不喜吵闹，所以他们在忙碌时，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李玄霸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之前轻松的神情也变成了紧锁眉头，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不时的发出叹息声。
杨灵和静香轻轻走到李玄霸身边，顺着李玄霸的目光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有的树木开始枯萎凋零，有的树木却依旧绿意盎然。”尽管杨灵和静香的动作很轻，但李玄霸还是感受到了她们的到来：“灵儿、静香，你们觉得明年开春的时候，那些干枯的树木长出新的枝丫，它们周围的树木花草，能不能意识到它们已经变了？”
李玄霸的语气很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杨灵和静香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担忧。
“草木无情，又怎么懂得世间万物的变化呢？”杨灵坐到李玄霸的左手边，柔声说道：“夫君，你有何烦心之事，不妨讲给臣妾与静香妹妹听听。”连秦琼都能看出李玄霸藏有心事，更何况心细如尘的杨灵呢？
静香乖巧的坐到李玄霸的另一侧，双眸如水。
李玄霸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说道：“我很委屈，自始至终，我从未想过觊觎陛下的皇位，但很多人并不相信我。”
杨灵想到李玄霸为了减轻某些人的戒备之心，不惜让杨侗撤去他的封号，心中一痛，安慰道：“夫君，你应该清楚，至少陛下信任你，满朝文武中，也有不少人相信你。”
“但大长公主始终不愿意相信我，不是吗？”李玄霸苦笑一声，偏过头，看着杨灵说道：“我虽与她从未谋面，不过却敢断定，她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聪慧如她，应该知道与朝廷联手，可以轻而易举的消灭大唐。”
知道却没有做，说明义成公主并不愿意。
杨侗是皇室后裔，义成公主没有理由对他有偏见，所以义成公主不打算与南隋联手的唯一原因，只能是因为李玄霸的存在。
“夫君，如果你站在姑姑的立场，你又会如何选择呢？”杨灵反问道。
“或许我的选择和她一样吧。”李玄霸毫不犹豫的答道，显然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陛下太过仁厚，有我这样的权臣在他身边，任谁都难以安心，更何况我还是他的儿子。”
“既然如此，夫君又何必因为此事愁眉苦脸呢？”静香懂的不多，但她知道，李玄霸最近这段时间心情极差。她没有办法替他分忧，一直为此事自责不已，如今听到李玄霸和杨灵间的对话，多少明白了些。
“我并非因为大长公主的事情闷闷不乐。”李玄霸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无忌兄曾经问过我，对父亲有多了解，那时候大唐刚刚攻取长安，我回答说，父亲起兵，只是不愿看到百姓生灵涂炭。”
提到李渊，杨灵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不过很快掩饰过去，静香虽在唐国公府做过婢女，但是李渊常年在外，她并不清楚李渊为人如何。
“现在想想，父亲起兵之时，真的没有任何私心吗？”不等杨灵和静香接话，李玄霸继续说道：“草木无情，人却不同，或许大长公主正是看到了父亲的所作所为，才会那么不信任我吧。”
李渊起兵时，打着匡扶社稷与铲除奸佞的旗号，结果挥师西进，直奔长安，路上收拢各方盗寇，这哪里像是匡扶社稷的样子？
人就是这样，一旦对某个人起了疑心，就会出现无数个疑问，尽管李渊是李玄霸的生父，李玄霸还是忍不住回忆起过往的种种。
在李玄霸的记忆中，李渊并不像后世野史中那般懦弱无能，相反，他审时度势的本领极强。而且，瓦岗强大时，李渊放下身段，与李密的书信中以弟自称，这说明李渊十分擅于隐忍。
突厥攻打太原时，李世民暗中与突厥达成了交易，李渊真的会毫不知情？
李建成、李元吉等人差点死在东郡，背后之人并不难猜，李渊为何对此事不闻不问？
李玄霸从太原借兵，李渊大方的调了上万大军，真的是李渊顾念父子之情？抑或是他想通过此举，打消朝廷的顾虑？
徐世绩已经归降南隋，李世民却仍然率军攻打他，还夺去南隋的两郡之地，至今没有给出任何交代。谁会相信，徐世绩归降南隋朝廷这么大的事，李渊会毫无所知？
“不管他做了什么，你终究不是他，不是吗？”对于杨灵来说，让他称呼李渊为父亲很难，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露出令满园花草失色的笑容，轻声说道：“你曾说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姑姑现在不相信你，但是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正如你所言，陛下信任我，这对我而言，已经够了。”李玄霸长长的舒了口气，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我现在担心的是，大长公主是否真的可以击败大唐，再者，即便大长公主赢了，大长公主能否约束突厥大军在中原的所作所为。”
大唐接连消灭秦、北隋，又得益于李玄霸灭楼罗，凭空多出数十郡之地，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朝中更是人才济济。义成公主想要假借刘武周的手消灭大唐，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正是因为这些疑点，李玄霸才怀疑义成公主是想要诱使南隋出兵！
李玄霸希望自己猜错了，却又担心自己猜错。
如果义成公主真的对大唐恨之入骨，那么进入太原的大军，极有肯能是突厥的前军，或许等突厥内部再稳定些，突厥真正的雄师将会踏足中原。
根据以往的经历，突厥每次进入中原，都会让无数中原百姓魂归西天，妻离子散，所以李玄霸很担心义成公主因为报仇心切而发了疯，毕竟根据隐卫传回的消息，义成公主已经发过疯了。
静香听说突厥大军可能南下，一想到那些人间炼狱的场景，她的脸色瞬间惨白了许多。
“夫君，难道你忘记了，太皇太后正在大长公主身边呢！”三人同时沉默起来，静香突然想起萧皇后被义成公主接到了突厥，连忙开口说道：“太皇太后爱惜百姓，定会劝说大长公主的。”
李玄霸和杨灵闻言，相视一眼，同时露出了苦笑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102章 夜色中的信
蔡祭酒逝去时，他的子嗣不在身边，李玄霸有心将他的子嗣召回江都，但那两位却坚持秉承蔡祭酒的遗志，留在了沙场。静香便以女儿身为他守孝，直到大军凯旋归来，静香才回到周王府，所以有些事情她并不清楚。
南隋多次派遣使者前往突厥，试图说服义成公主共图伐唐之事，义成公主的回复很简单：让李玄霸亲自前去突厥，否则一切免谈。
使臣曾拜见过萧皇后，请她前往劝说义成公主，奈何义成公主铁石心肠，根本不给南隋朝廷任何商讨的余地，坚持让李玄霸亲往突厥。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条规则对于突厥来说显然是行不通的，更何况义成公主的态度摆在那里，李玄霸哪里敢去？即便他愿意舍身忘死，杨侗和满朝文武也不可能让他去。
突厥实力强大，对于南隋没有任何忌惮，李玄霸若是去了，他们想杀便杀，根本不会担心南隋敢替李玄霸报仇。
李玄霸和杨灵与静香闲聊了一下午，直到用了晚饭才分开，杨灵知道李玄霸的心结尚未打开，而且她没有任何办法能替李玄霸分忧，只能轻叹一声，带着静香先回了后院。
秋风萧瑟，带着一股凉意，在院中肆意的游走，府里的下人已经回去休息，一顿饭的功夫，院子再次落满了枯黄的树叶。
天色阴沉，月光也不皎洁，几盏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让周国公府显得格外冷清。
李玄霸在院中跺着步子，脚下发出飒飒的声音，只要他愿意，会有成千上万的人争着陪他在秋风中漫步。但实际上，周国公府之所以会如此冷清，正是李玄霸的命令。
他需要静一静。
白天坐的那座石凳，早已没了温度，上面甚至落了几片树叶，李玄霸想事情想的入神，根本没注意到那些，径直的朝着石凳上坐去。
“公子，事情真的有这般严重吗？”一道身影很突兀的出现在李玄霸身边，他掸去石凳上的落叶，轻声说道。
包括杨灵在内，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李玄霸这段时间为何愁眉苦脸，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李苟，这倒不是因为他与李玄霸关系密切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是隐卫的首领。
李玄霸看了李苟一眼，以示感谢，然后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事情真的可以用严重形容，本公子就不会苦闷了。”
“公子未曾提起，小人也不敢多问。”李苟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但公子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确认的事，不妨交给小人去做。”
“你又不如他聪明，难道让你去就能探出什么消息？”李玄霸白了李苟一眼，让他坐下，随口说道：“李苟，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最值得敬重？”
李苟本想说：当然是公子您这样的人了。不过，当他看到李玄霸眼神中的那丝迷茫，瞬间将嘴里的话咽回了肚里。
“小人觉得，像四公子这样的人就已经很值得敬重了。”李苟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又极其认真的回答道。
李玄霸闻言，嘴角翘了翘，笑着说道：“身居高位久了，你的心思倒也越来越细了。”
“小人所言并非恭维。”李苟站起身来，躬身抱拳道：“以四公子的身份，本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根本不需要以身犯险，更用不着去那种地方。”
似乎受到院中气氛的感染，风突然强了几分。
想到李智云那有些瘦小的身影，李玄霸的神情柔和了许多，烦乱的内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突厥乃是中原最大的威胁，李玄霸自然会派人到突厥探查情报，但突厥不比中原，在那里的中原人生活凄苦，危险重重，更重要的是，突厥那边的情报很重要，李玄霸必须派一个值得他信任的人。
李苟、梁啸这些跟随他多年的亲信，李玄霸当然不曾怀疑过，但李苟他们都是习武之身，自有一股杀伐血腥气息，很容易被人察觉，而且论智谋，他们确实并非好的人选。
李智云则不同，他虽然年少时习过武，但东郡那件事之后，他便没有再舞刀弄枪过，别人根本看不出异常。再者，李智云身为李渊的儿子，自幼便接受良好的教育，论才智，远非李苟等人所能及也。
“若是让娘知道智云此时身在突厥，只怕她会寝食难安吧？”李玄霸摇了摇头，叹道：“当初他以怕娘逼婚，出去游历为由，主动请缨前往突厥，倒是难为他了。”
“四公子一直没有消息，小人可是担心的很呢。”李苟暗自舒了口气，轻声说道：“好在前些日子他终于来信了。”
“他这么做是对的，没有重要的事，本就不该传信回来，”李玄霸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李苟手中，说道：“你坐下吧，看看智云的本事。”语气中隐有一丝自豪。
李苟眼珠转了转，稍稍犹豫片刻，还是将信接了过来，就着昏暗的光线，打开扫了一眼。
信的内容很普通，像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少年写给远房亲眷的信，李苟将信读完，心中甚是疑惑，又认真的读了一遍，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公子，四公子在信中劝你前往突厥投奔，此言何意？”李苟实在无法看出信中的端倪，便将信折起，恭敬的递回给李玄霸。
“他要是不这么写，这封信岂能离开突厥？”李玄霸将信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说道：“隐卫的信该如何读，难道你忘记了？”
“小人刚才试过了，但四公子的信，用的应该不是隐卫的密码。”李苟小声说道。
所谓隐卫的密码，是李玄霸为防止隐卫之间的信件因为意外落入别人手中定下的方法，就是将所要表达的内容按照规律，藏在信中的各句话里。
“虽说隐卫的密码并非一成不变，不过智云十分谨慎，担心隐卫里有人怀有异心，便将密码颠倒了几次。”李玄霸微笑的看着李苟，说道：“你好好回忆一下信里的每一个字，或许就能明白过来了。”
“恕小人愚笨，只能从信里看出四公子已经投奔到步利设的帐下。”李苟想了很久，可是信的内容他已经忘了许多，又不可能让李玄霸再把信给他看一遍，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是啊，他已经成为步利设的座上宾了。”李玄霸站起身来，看着远方自言自语的说道：“他如今地位不低，冒险传回的消息自然也不会假吧？”(未完待续。)
第103章 权力的悲哀
当初杨广被困雁门关，义成公主不顾自身安危，假传突厥内乱的消息，将始毕可汗骗回北方，如此才让杨广逃过一劫，姑且不论杨广活着是好是坏，起码可以证明义成公主依旧心系大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样的女子，又岂会引突厥大军进关，屠杀中原百姓？
李玄霸的感慨来的莫名奇妙，李苟不知如何接话，实际上他并没有开口，因为他很清楚，李玄霸并不是在询问他的想法。
“始毕可汗叛隋，所以他死了，处罗可汗时常派大军侵扰中原百姓，所以他也死了。”李玄霸微微抬着头，看着渐渐从乌云后面露出的月色，轻声说道：“论能力，步设利比现今的颉利可汗强了不知多少，大长公主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李玄霸看似自言自语，实际上却是在说给李苟听，他终究还是希望能够分担自己心中的秘密。
“这件事我怀疑了很久，所以才让智云暗中调查。”李玄霸丝毫没有在意李苟的神情，继续说道：“收到智云的信后，我去拜访了师弟，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实情应该和我推测的相差无几了。”
李苟震惊的神情已经保持了一段时间，他甚至感觉到脸部的肌肉有些僵硬，喉咙十分干燥，他身为隐卫的首领，自然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莫非公子认为，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乃是被大长公主所害？”深夜天凉，李苟的额头却冒出一丝细汗，他盯着李玄霸的背影，双腿有些打颤。
“始毕可汗的死因，目前并不清楚，但处罗可汗确实是死在五石下。”李玄霸说的很随意，当他说话这句话，李苟明显感觉到眼前瘦小的身影轻松了许多。
“此事小人也略知一二。”李苟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说道：“据隐卫得到的消息，当初处罗可汗身染疾病，大长公主日夜照顾，又派人寻来五石，希望能够治好处罗可汗的病，只可惜处罗可汗还是死了，大长公主也因此事消瘦了不少。”
听到李苟的话，李玄霸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普通百姓只当五石为神仙之药，你以为大长公主也会这般愚昧？”
“大长公主能够在处罗可汗死后立足突厥，自然不会是愚昧的普通妇人。”李苟正色，躬身说道：“但恕小人愚蠢，实在不明白大长公主此举的意图，比起颉利可汗，她完全有更好的选择。”
“突厥可不比中原，若是大长公主立其子嗣为可汗，只怕不出半年，她们母子就会变成孤家寡人，甚至有可能葬身塞外。”李玄霸转过身来，语气轻松的回答道。
这个时候有个值得信任的人陪他说话，李玄霸内心稍感欣慰。当然，李玄霸信任很多人，但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却不方便让别人知晓。
杨灵、杨侗等人若是知道大长公主极有可能毒害了两位可汗，心里定会不安，徒增伤感而已，长孙无忌、李靖等人要是知晓李玄霸调查的结果，肯定会好好利用这一点。
李玄霸未曾见过义成公主，但心中对她十分有好感，他甚至坚信，义成公主一定有着自己的谋划。
“公子所言极是。”李苟叹了口气，感慨道：“可惜大长公主始终拒绝陛下与公子的好意，不肯来江都，否则也不会身陷险境了。”
“这反倒是她最值得敬佩的地方。”李玄霸回到石桌边坐下，双手拨弄着石桌上的落叶，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她若是来到江都，不过是一位高高在上、深锁宫城的大长公主，到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顿了顿，他将石桌上的落叶掸走，微笑着说道：“可是她留在突厥，却能做许多事。”
李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仔细想想，却仍是一头雾水，他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李玄霸，期望李玄霸能够讲的清楚一些。
迎着李苟的目光，李玄霸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不过他心里明白，李苟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看他最近心神不定，想帮他分担一些心里的负担罢了。
“李苟，谢谢你。”李玄霸想了想，终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全部道出，他回过头，发自内心的说道：“这些日子，我很难睡的安稳，如果你今夜没有陪我说说话，或许我还会失眠许久。”
“能为公子分忧，是小人的福分。”李苟恭躬身说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小人不像魏先生、房先生他们那样博识，也不像无忌那般擅于谋略，无法为公子出谋划策，小人实在是惭愧。”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李玄霸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李苟的肩膀，打趣道：“要是哪天你变成无忌那样的谋士，说不定我反倒会觉得不习惯，更会觉得无趣。”
李苟挠了挠头，眼珠转了一圈，憨笑一声，说道：“关于这个，公子大可放心。”
见李苟自嘲的模样，李玄霸哭笑不得，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深秋夜凉，公子也早些回屋。”李苟再次躬了躬身，退了几步，转身离去。
李玄霸目送李苟离开院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双手托着额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和李苟聊了半天，李玄霸的心情确实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对于李玄霸来说，李苟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分寸，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该忘记，李玄霸相信，李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今夜的谈话，就像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院子。
想到这里，李玄霸感到一丝惭愧。
那封信的内容很重要，甚至关乎到天下社稷，虽然李智云将信的真实内容掩盖的很好，但李玄霸心里仍然不踏实，所以他和李苟聊了许久，也说了许多，通过暗中观察，李玄霸确认李苟完全没察觉到信里的秘密，这才是李玄霸心情不再那么沉重的最主要原因。
李苟毕竟是隐卫的首领，连他都看不出来的异常，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发现？
“真是没想到，我会变成这样的人。”沉默良久，李玄霸摇头叹道：“或许我现在做任何事，都是怀着目的吧。”连和最信任的人聊天，都抱着试探的心思，这不是李玄霸想要的生活，可现实又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夜色更深，李玄霸却毫无困意，他盯着渐渐西去的明月，喃喃道：“你究竟是不是我想的那般伟大呢？”
第104章 在突厥的人
一江都的夜色尚未褪尽，突厥已经迎来黎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现在还没有入冬，但对于萧太后而言，突厥的秋天比江都的冬天还要寒冷。
在突厥生活了数月，萧太后还是不太习惯每日清晨都要喝一杯热羊奶，或者说，她其实并不喜欢，就像她不喜欢漫无边际的草原，不喜欢帐外的喧嚣。
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萧太后睡眠的时间很少，虽说义成公主派了不少突厥少女服侍她，可萧太后的心并不在这里，所以她异常孤独。
草原除了大帐就是草原，没有亭台轩榭，没有红墙游廊，甚至连院子都没有，萧太后清心寡欲，对这些外物倒并不在意。
只是有风吹过时，将帘布吹开，透过缝隙，帐内的人能够看到帐外的景色，然后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
在帐中坐了一个多时辰，有人掀帘而入。
“义成给太皇太后请安。”帐内没有别人，义成公主依旧十分恭敬的行了礼。萧太后似乎习惯了义成公主的举动，她没有起身相迎，仅是笑了笑，然后示意义成公主坐下。
桌的杯子已经空了，床榻前的炉火烧的很旺。
“义成，你真的没有必要每天过来看我。”萧太后看着义成公主微微肿起来的眼睛，不忍心的再次劝说道：“陛下当年在位时，我知道他是何等幸苦。”
“每日来陪您说说话，义成便不会觉得累了。”义成公主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莫非您烦了义成？”
萧太后无奈的笑了笑，她很清楚义成的性子，知道劝她不动，便也不再多言。
“杲儿又派人来请您前去定襄了。”义成公主看着炉火，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个孩子，看似聪明伶俐，做事却这么糊涂。”
听到义成公主的话，萧太后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帐中沉默了下来。
杨杲请萧太后前往定襄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借助萧太后的声望，萧太后清楚这一点，义成公主也清楚这一点，所以谈到这个话题，二人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义成公主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
沉默的时间并不久，因为义成公主并不像萧太后那般清闲。
“突厥的生活不比中原，如果您在这里过的不舒服，倒真的可以去他那里住些日子。”萧太后不太喜欢说话，所以只能义成公主先开口：“义成没有其他意思，还请太皇太后别乱想。”
“我当然知道你的好意。”萧太后的脸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她像长辈一样，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义成公主：“就像你知道我不喜欢喝羊奶，却还是派人每日送过来，或许在外人看来，你并不关心我的喜好，但我清楚，你这么做，只是因为羊奶对我的身体有益。”
义成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陛下薨了之后，我的心已经死了，住在哪里又有何区别呢？”见义成不说话，萧太后轻叹一声，淡淡的说道。
萧太后来到突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但话语中的悲凉，却令义成感到十分不安，眼神中透出担忧。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傻事。”萧太后似乎猜到了义成公主所想，笑着说道：“来突厥之前，那孩子让我好好活着，我答应了他，自然就不会反悔。”
虽然萧太后没有说出名字，不过义成公主很清楚那个他代表谁。
“他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义成公主暗自松了口气，感慨道：“若是当年在皇兄身边时，他也能这般聪慧，大隋何以破败至斯？”
“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萧太后摸了摸义成的脸颊，轻声说道：“陛下丢了江，是他自己的错，又怎么能怨恨别人呢？”
朝廷里从来不缺忠臣良将，比如杨义臣、张须陀等人，只可惜杨广心中已经摆好棋盘，任何人都无法打乱他的计划，多一个李玄霸又能如何？
“义成心里并没有怨念，不然也不会为他们做这些了。”在突厥呆了数十年，义成早已失去了中原女子的温婉，可在萧太后面前，她似乎又变成了远嫁突厥之前的那个稚嫩的少女，任由萧太后像母亲一样抚摸她的脸颊。
国破家亡，萧太后再也不复当初的风华，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似乎苍老了十几岁，脸隐约出现了皱纹。义成公主其实也并不年轻，但和萧太后在一起，二人看去像极了母女。
“你用心良苦，也不知道玄霸和侗儿能否体会的到。”想到义成公主为大隋的付出，萧太后心疼的说道：“再者，你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真的舍得？”
萧太后来到突厥后，义成公主每天都会来看她，不过平日里，都是义成公主把外面发生的事情讲给萧太后听，而萧太后一直都是含笑听着，很少说话，更别说主动问些什么了。
听到萧太后的话，义成公主的脸色变了，眼神变的冷漠起来，她坐直了身子，毫无情绪的答道：“您是问我舍不舍得手中的权力，还是那个野种？”
义成公主的反应，明显是萧太后始料未及的，她的眉头蹙了蹙，说道：“不管怎样，他毕竟是你的孩子。”
“哈哈哈，我的孩子？”义成公主似乎听到了世最好笑的笑话，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过了许久，她才停止大笑，寒声说道：“若不是为了复仇，我早就亲手杀了他！”
“你若是这样，日后倒也不用来看我了。”萧太后迎着义成公主冰冷的目光，缓缓说道：“我心中的义成，是个是非分明的女子，而不是现在的你。”
义成公主闻言，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只是目光中的冰冷化为委屈、难过。
“唉。”萧太后叹了口气，面对义成，她实在说不出狠心的话，她将义成抱在怀中，任由义成像个小女孩一样在她怀里哭泣。她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有义成这样的遭遇，是否真的能做到从容面对呢？
为了大隋，义成公主毫无怨言的远嫁突厥，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好在启民可汗对她宠爱有加，让她稍感慰藉。
可是，随着启民可汗去世，她竟要嫁给启民可汗的儿子，身为中原女子，义成公主如何能忍？
第105章 他并不聪明
义成毕竟是大隋的公主，只要她不愿意，继位的始毕可汗也只能成为她名义上的丈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是，随着中原叛军四起，大隋国力衰弱，始毕可汗开始不把大隋放在眼里，强行占有了义成公主。
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义成公主从一个温婉的中原女子，慢慢变成了杀伐果断的上位者。她开始忍辱偷生，暗中培植羽翼，恰好启民可汗的许多旧部亲近大隋，给了义成公主在突厥掌权的机会。
突厥大军围困雁门关时，义成公主派人谎报突厥内乱，将始毕可汗骗了回去，如果那时候的义成公主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公主，又怎么可能在始毕可汗的震怒中活下来？除此之外，杨广没死，大隋余威尚存，始毕也不敢太过分，只能心中忿恨，等待时机。
义成公主也是聪明人，她知道始毕可汗迟早会杀了自己，于是暗中谋划，在始毕可汗出征时，让人将其毒杀，对外谎称病故。
突厥人作战勇猛，但不像中原人那般有心机，况且草原的汉子出征在外，时常有病死的情况出现，大部分人没作他想。
也曾有人怀疑始毕可汗的死，乃是义成公主所为，可是始毕可汗身死之时，义成公主并未跟随在他左右。而且，始毕可汗死后，义成公主也没有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反而欣然接受众大臣的建议，让始毕可汗的弟弟俟利弗设继承可汗之位，称处罗可汗。
义成公主的所作所为，让人很难联想到她和始毕可汗的死有关，那些仍旧持有怀疑态度的人，要么将自己的怀疑藏在心里，要么就因为各种原因被打入大牢或处死。
俟利弗设继位之后，虽然根据习俗娶了义成公主，但他在义成公主面前表现的异常乖巧，对义成公主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而且大事的抉择，大部分都会征求义成公主的意见。
但没过两年，俟利弗设自觉羽翼已经丰满，开始不将义成公主放在眼里，并时常发兵侵扰大隋的城池，所以没过多久，他也病了，然后不治而亡。
在俟利弗设病重之时，义成公主每日陪伴在他左右，日夜不休的照顾他，更是派人四处搜集药材，试图治好俟利弗设的病。因此，俟利弗设病逝后，面对整日以泪洗面的义成公主，没人忍心责备她，更不会怀疑她。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义成公主强忍悲伤，与突厥的大臣以及各部落的首领商议可汗之位的继承者。
义成公主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完全有资格继承可汗之位，但义成公主力排众议，推举处罗可汗的弟弟咄苾继位，称颉利可汗。
第106章 委屈又如何
李渊攻下长安之后，任命李元吉为太原留守，又派了许多有才能的官员协助他，可惜李元吉年纪虽小，却极为刚愎自用，根本不将那些有才之士放在眼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虎父无犬子，李元吉勇武过人，是难得的能征善战的良将，但他却并非帅才，李渊原本以为让他镇守易守难攻的太原，应该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却没想到在突厥大军面前，李元吉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月，便携着家眷逃回了长安，太原轻易的落入了突厥手中。
李元吉逃走了，太原却还有许多大唐官员，其中还有不少李渊的旧部，他们被俘虏后，大部分不愿归降，但还是有一些惜命之人，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已对突厥称臣。
既然是李渊的旧部，那有人认识李智云也就并非什么奇怪的事了。
“然而你并没有杀他，反而将知道他身份的人除去了。”萧太后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争强好胜，见不得别人比你强。”
李智云是李渊的儿子，义成公主有一万个理由杀他，但有一个理由让她不这么做，那就是李智云是李玄霸的弟弟，并且站在了李玄霸身边。
“您不也没变，还是一样喜欢帮助外人？”义成公主似乎也想起了很久以前住在大隋皇宫中的生活，脸上闪过感慨之色，很快恢复过来，微笑着说道：“义成说错话了，他现在可算不得外人了。”
“将大隋江山托付给玄霸，或许是陛下做过的最英明的决断了吧？”萧太后神思过往，脸上不露声色，目光却闪过伤感：“灵儿能成为她的娘子，哀家心里真的很开心。”
此时的萧太后和义成公主，她们根本不是什么南隋的太皇太后或者掌握突厥大权的两个女子，而是两个普普通通的长辈。
帐内沉默一会，萧太后轻咳一声，摇了摇头，将诸事抛之脑后，看着义成认真的问道：“义成，你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义成好不容易将突厥掌握在手里，自然要好好利用。”义成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杀伐果断的神情：“背叛皇兄的，可不止李渊一个人。”
“所以你让刘武周、宋金刚攻打太原？”萧太后眼前一亮，很快又变得犹豫起来，提醒道：“大隋势弱之时，刘武周、宋金刚之流乘势叛乱，其罪确实当诛，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们与唐国交战，死伤的皆是大隋的子民，此消彼长，这不是让突厥更加强大吗？”
“您把那些人当做大隋的子民，他们自己可曾这么想过？”义成公主神情不变，眉宇间的杀气却令人心寒：“他们如今的身份，可是定杨可汗和大唐的子民，而他们定的杨，正是皇兄的杨啊！”
萧太后虽觉不妥，却也无法反驳。
第107章 善意的一鞭
离别总是伤感的，但对于萧太后和义成公主而言，她们没有像寻常的亲人那般泪眼婆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萧太后带着笑容上了马车，撩开窗帘，冲着义成点了点头，然后便在众多突厥将士的护卫下，前往定襄。
义成也不再是那位羸弱的公主，她目送着萧太后远去，策马回了大帐，路上一言不发。
“公主，太后为何走的如此匆忙？”回到大帐，义成公主屏退左右，只留下从中原跟随她嫁入突厥的两名宫女，其中一人好奇的询问道。
义成公主和萧太后单独相处时，称呼其为太皇太后，但是在外人面前，萧太后还是太后，因为她是杨广的皇后，而名义上，义成公主是扶持杨杲的。
“陛下想念太后，三番五次的派人请她去定襄住些日子，本宫又怎能不念及他的一片孝心？”义成公主笑着说道：“再说，这草原上的生活，太后终究不太习惯。”
“难得陛下如此年幼，却时刻惦记着您和太后，真是大隋的福气。”另一名宫女恭维道：“总有一日，陛下定能剿灭逆贼，复兴大隋。”
真是这样吗？义成公主心中嘲弄一番，心道：定襄人口不过数万，杨杲却大修宫阙，置文武百官，这哪像能够复兴大隋的人该做的事？想到这，义成公主不由得想起那从未谋面的李玄霸，两人稍一对比，高下立判，惹的义成公主暗自叹息。
见义成不说话，那两名宫女相视一眼，皆不露痕迹的退了一步，站在了义成公主身后三尺左右。
义成公主出神之际，帐外响起禀告之声：“启禀可敦，狩猎场已经准备妥当，可汗和几位贤王正在狩猎场等候。”
“知道了。”义成公主说完，对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去把本宫的鞭子取来。”
......
突厥人居无定所，常年逐水草而居，以游牧和狩猎为生，尽管如今时常侵扰中原抢夺财富粮食，但他们从未忘记过赖以生存的本事。
义成公主身着轻装，手持长鞭，骑着突厥最优秀的战马，在阳光中显得光彩动人。不过，狩猎场外的那些突厥将士，见义成公主到来，皆躬身行礼，不敢直视义成公主。
“可汗，义成来迟了。”义成骑马走到颉利可汗面前，福了一礼，恭敬的说道：“还请可汗原谅。”
“本汗知道可敦是去送大隋的太后，又怎会因为狩猎这种小事责怪可敦呢？”颉利可汗爽朗的笑了笑，说道：“既然可敦已经来了，突厥勇士们，拿出你们所有的本事，将狩猎场里最凶猛的野兽射杀，献给可敦和本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