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难眠
自古君王孤家寡人，李玄霸做了二十年孤儿，厌倦了孤单。
他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除了名望、身世等因素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愿深锁高墙之内。
待天下太平，每天与长孙无极、房玄龄等人下下棋，或者与罗士信、宇文成都等人比比武，再不济也能带着杨灵、静香四处游玩，这岂不是比当皇帝幸福的多？
可惜，自从李玄霸去了江都，敢于真正把他当朋友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跟随他几年的魏征和房玄龄，说话时也比在洛阳时恭敬许多。尊卑有别是好事，却并非李玄霸想要的。
远离朝堂，李玄霸很怀念唐国公府的日子，所以他尽量表现的随和些。
聊了许久，梁啸脸色苍白，坐在那里默不吱声，他受的伤不轻，一说话就会牵动伤口。李祈健站在梁啸身后，如同一尊无喜无悲的雕像，毫无存在感。
李九指和房遗直眼睛明亮，因为他们从李玄霸的话中学到了许多东西。而其余的人，皆是面露崇敬，如见神明。
李玄霸不由得感慨，皇帝难为，权臣也不易啊！想要别人把他当做普通人，谈何容易。
“公子，对我们而言，瞒着他岂不是更有利？”安静片刻，李九指轻声说道：“何必为了置气而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李渊废代王自立，杨侑的死活根本影响不到大局，但李世民还是毒杀了他，而且还是当着南隋使者的面，这无疑是在打李玄霸的脸。
李玄霸的脾气很不好，有人打了他左脸，他不会再把有脸凑上去。他的想法很简单：打回去。
“他现在自顾不暇，即便知道战马尽失，也无法抽身，再说，等他得知这里的消息，我们早就扬长而去了。”李玄霸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莫非你在这里呆久了，舍不得离开？”
冬天寒冷，夏天炎热，鬼才愿意常年呆在这里，李九指从一个青葱少年，变成脸色黝黑的壮汉，无疑对这片土地不会产生丝毫留恋。
“放弃历阳山，去哪找更合适的地方？”李九指沉着的说道：“只要能为公子准备源源不断的战马，小人受点苦又有何妨？”
“我明白你的心意。”李玄霸深受感动。走到李九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这批战马，足以支撑到乱世结束，如果五年内无法一统江山，那大隋就真的亡了。”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大隋死去一多半的人，突厥对中原虎视眈眈。必然会乘乱入关，那时候谁能阻止？
忙了一天。众人也都累了，聊了一个时辰左右，各自回屋休息。
李玄霸的后背只是皮外伤，但他无法躺下，只能趴在床上，认真的规划着以后的事。他很疲惫。不过，得到数千战马的喜悦，使得他异常兴奋，根本毫无困意。
赤焰陪了李玄霸三年，渐渐老迈。萧布衣恰到时机的送上新的坐骑，这令李玄霸很开心。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赤焰依然可以征战，甚至比绝大多数普通的战马要强大，李玄霸自然舍不得抛弃。
这就好比有人送了李玄霸一辆保时捷，开着开着，突然又获赠兰博基尼，哪怕李玄霸再喜欢兰博基尼，也不可能把保时捷当做废品扔掉。但李玄霸身边有很多人，谁都值得送，可无论送给谁，都会对其他人不公平。
想了许久，李玄霸灵光一闪，既然谁都没法送，不如物归原主。
李密败于王世充之手，精兵良将皆被王世充所俘虏，只有徐世绩因为镇守黎阳，逃过了一劫。
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瓦岗军败局已定，军心涣散，任徐世绩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守得住黎阳仓。
根据历史中的记载，窦建德攻陷了黎阳仓，但没有杀害徐世绩，反而让他投奔了大唐。当然，这只是原有的历史，有李玄霸在，他徐世绩哪里都别想去。
李林和李松早已在李玄霸的命令下，前去和长孙无忌汇合，李玄霸相信，以长孙无忌的本事，一定可以留下徐世绩。秦琼、罗士信、李靖先后效忠李玄霸，如今再留下徐世绩，便等于斩断了李世民的一条手臂，李玄霸趴在床上，忍不住得意起来。
不过，李玄霸并没有因此轻视李世民，乔山马匪的事，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不管是萧布衣还是李毅，李世民都安排的十分妥当，更是把他们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萧布衣有野心，却迫于大唐日渐强盛，只能透过李毅，表达自己的忠诚。而李毅虽然惨死李玄霸的长刀之下，但他能够深受李世民的信任，定然不是易于之辈。
李玄霸相信，李毅知道自己与李世民之间的不合，而李毅愿意投降，目的绝不单纯。
关于李毅的想法，李玄霸猜的一点不错。最后的刺杀之举，是李毅迫不得已而为之，他原本是想接近李玄霸，作为大唐的内应，只可惜他的身份被李玄霸提前识破。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古人诚不欺我。”李玄霸胡思乱想了许多，幽幽叹道。他与李九指等人聊天时，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他的内心十分紧张。
瞒天过海，进入历阳山，只休整一夜，便引蛇出洞，成功诱使萧布衣走出乔山，又佯装败退，削弱乔山马匪的实力，得以将萧布衣斩杀。接着，仅带三人进入乔山，震慑住留守乔山寨的马匪......
整个过程看似有惊无险，可是如果有一个环节出了错，那李玄霸这两年的准备，很有可能就付诸东流了。
有赤焰在，李玄霸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可是李九指他们，包括那些战马，将会落入萧布衣的手中。而落入萧布衣之手，就等于送给了李世民。
令人欣慰的是，萧布衣错了一着，输了全盘，而李玄霸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
“不管你在史书里把自己描绘的如何完美，但在我心中，你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李玄霸喃喃道：“你能把天下治理的紧紧有条，难道我会不如你？”说完，他冷哼一声，闭上眼睛，稍作休息。(未完待续。)
第019章 胜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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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对我们而言，瞒着他岂不是更有利？”安静片刻，李九指轻声说道：“何必为了置气而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李渊废代王自立，杨侑的死活根本影响不到大局，但李世民还是毒杀了他，而且还是当着南隋使者的面，这无疑是在打李玄霸的脸。
李玄霸的脾气很不好，有人打了他左脸，他不会再把有脸凑上去，他的想法很简单：打回去。
“他现在自顾不暇。即便知道战马尽失，也无法抽身，再说，等他得知这里的消息，我们早就扬长而去了。”李玄霸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莫非你在这里呆久了。舍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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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历阳山，去哪找更合适的地方？”李九指沉着的说道：“只要能为公子准备源源不断的战马，小人受点苦又有何妨？”
“我明白你的心意。”李玄霸深受感动，走到李九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这批战马，足以支撑到乱世结束，如果五年内无法一统江山，那大隋就真的亡了。”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大隋死去一多半的人，突厥对中原虎视眈眈，必然会乘乱入关。那时候谁能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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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霸的后背只是皮外伤，但他无法躺下，只能趴在床上，认真的规划着以后的事。他很疲惫，不过。得到数千战马的喜悦，使得他异常兴奋，根本毫无困意。
赤焰陪了李玄霸三年，渐渐老迈，萧布衣恰到时机的送上新的坐骑。这令李玄霸很开心。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赤焰依然可以征战，甚至比绝大多数普通的战马要强大，李玄霸自然舍不得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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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败于王世充之手，精兵良将皆被王世充所俘虏，只有徐世绩因为镇守黎阳，逃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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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和李松早已在李玄霸的命令下，前去和长孙无忌汇合，李玄霸相信，以长孙无忌的本事，一定可以留下徐世绩。秦琼、罗士信、李靖先后效忠李玄霸，如今再留下徐世绩，便等于斩断了李世民的一条手臂，李玄霸趴在床上，忍不住得意起来。
不过，李玄霸并没有因此轻视李世民，乔山马匪的事，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不管是萧布衣还是李毅，李世民都安排的十分妥当，更是把他们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萧布衣有野心，却迫于大唐日渐强盛，只能透过李毅，表达自己的忠诚。而李毅虽然惨死李玄霸的长刀之下，但他能够深受李世民的信任，定然不是易于之辈。
李玄霸相信，李毅知道自己与李世民之间的不合，而李毅愿意投降，目的绝不单纯。
关于李毅的想法，李玄霸猜的一点不错。最后的刺杀之举，是李毅迫不得已而为之，他原本是想接近李玄霸，作为大唐的内应，只可惜他的身份被李玄霸提前识破。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古人诚不欺我。”李玄霸胡思乱想了许多，幽幽叹道。他与李九指等人聊天时，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他的内心十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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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河间
河间距离骄牛山近两百里，李玄霸等人一路疾行，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在李林和李松的带领下，四人来到一处府邸。
看得出来，窦建德对长孙无忌很重视，上百将士围在府邸四周，闲杂人等根本不敢接近。或许是得了长孙无忌的吩咐，正门的守卫见到李林等人，也不阻拦，从他们手中接过缰绳，放他们进了院子。为首的裨将唤来亲随，耳语几句，那亲随点了点头，朝马厩跑去。
等亲随离开，那名裨将长舒一口气，认真的打量了夜风与赤焰一会，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这是贵客的马，你们几人好生照看着，若是少一根毫毛，仔细你们的脑袋！”良久后，那裨将肃穆的对几名士兵说道。
府邸的位置很偏僻，自然清净，李玄霸和长孙无忌坐在院中的凉亭，听见门前的喊声，相视一笑。
“无忌兄，夏王对你的确不薄啊。”李玄霸笑着说道：“玄霸这次可是沾了你的光，才能享受如此待遇。”
“公子就别打趣无忌了。”长孙无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数月未见，不知公子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李玄霸将怀戎那边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又将李九指等人暂时驻扎在骄牛山的事也全盘道出，当然，有些事他没有提及，比如自己受伤的事。
“以他的心机，做出这样的事不足为奇。”长孙无忌听完李玄霸的讲述，丝毫不觉得意外，平静的说道：“骄牛山距此路途遥远，无忌很奇怪，公子为何会选择那个地方？莫非此间事了。公子不打算直接回江都？”
和聪明的人聊天很轻松，不用说太多的话，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无忌兄，你觉得玄霸离开怀戎之后，会直接回江都吗？”李玄霸不答反问，见长孙无忌点头。他微微一笑，说道：“连你都认为我会回去，那别人肯定也会这么想，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出其不意，做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公子，或许你该听听无忌所知道的消息，再决定何去何从。”长孙无忌脸色稍变，担心李玄霸会像攻打晋陵时那样。再行冒险之举，连忙说道。
见长孙无忌的脸色不太好，李玄霸心下一沉，正色道：“请讲。”
“突厥派遣使者过来，想要将太皇太后带到突厥，夏王现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的住突厥的大军。”长孙无忌面露愧色，拱手道：“无忌不能将太皇太后请到江都。还请公子责罚。”
“突厥人？”李玄霸皱了皱眉头，思考片刻。不确定的说道：“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原本是宗室之女，被杨广封为公主，嫁往突厥，进行和亲。所谓和亲，就是牺牲义成公主的幸福，求得大隋边境的安宁。
据说，义成公主貌美如花，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乃是公认的美人。
“使者确实说过是奉义成公主的诏令。”长孙无忌答道：“无忌只是不明白。她此举有何目的。”
“若非义成公主，先帝早就葬身雁门关了，她不顾自身安危，假传消息，迫使可汗收兵，这才解去雁门关之围，由此可以证明，她的内心还是偏向大隋的。”李玄霸眉头皱的更深了些，轻声说道：“但是将太皇太后接到突厥帐内，无疑会使得太皇太后陷入危险之中，她这么做，确实古怪。对了，太皇太后如何答复的？”
“宇文化及枭首，太皇太后再无牵挂，她已经答应了使者。”长孙无忌说道：“不过，太皇太后似乎很想见见你，她让使者先在别宫休息几日，夏王派了人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
“这件事，看来只能等见到太皇太后才能搞明白了。”李玄霸和长孙无忌都不认识义成公主，根本不知道她的想法，在这里猜测也于事无补：“还有其他事情？”
“徐世绩兵败被俘，此时正关押在河间的县衙大牢里。”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无忌已经征得夏王同意，随时可以带公子去看他。”
“他的事，我已经有所耳闻了，晚点你陪我走一趟吧。”李玄霸想了想，觉得见徐世绩这件事不着急，随口说道：“既然他身在河间，总不可能跑了。”顿了顿，他看着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继续说道：难得见你神色慌张，莫非还有不好的消息？”
“公子一路奔波，想必还不知道李密的去向吧？”长孙无忌叹道。
“瓦岗军心涣散，不然徐世绩也不会轻易被俘，想来他没有勇气东山再起了。”想到盛极一时的瓦岗寨一夕间土崩瓦解，李玄霸开心之余，也生出万般感慨：“他设计杀了翟让，天下有几人还敢容他？夏王嫉恶如仇，南隋、北隋与瓦岗有深仇大恨，他必然不敢投奔这几个地方，所以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投奔大唐。”
李玄霸的话，令长孙无忌十分惊讶，倒不是因为李玄霸分析的头头是道，如果知道李密放弃了重振瓦岗寨，他也可以分析出李密的出路，但他从未想过李密会认命！
“这又不是什么很难想的事情。”李玄霸面色平静，耸肩道：“他信得过的将领，基本被王世充俘虏了，仅有王伯当几人还死心塌地的跟随他，面对北隋朝廷的大军，李密除了投靠大唐，还能做什么？”
其实李密如果在兵败之时，率领残兵与徐世绩汇合，坐拥黎阳仓，多少可以让将士们安心，但李密疑心甚重，担心徐世绩记仇，根本不敢去黎阳，错过了挽回颓势的机会。
当然，李玄霸之所以敢确定李密投奔了大唐，还有其他原因。
当初孟让身死之前，将李渊写信给李密的事说了说来，正所谓病急乱投医，李密无路可走之下，也只能期望李渊不会食言了。
“大唐国力雄厚，如今又得李密相投，无忌心中有些担心。”见李玄霸毫不在乎的模样，长孙无忌拱手说道。他是想提醒李玄霸，若是让大唐如此发展下去，南隋的处境会很危险。
“放心吧，别人容不下李密，大唐也必然不敢重用他。”李玄霸微笑着说道。凭借着头脑中的依稀印象，李玄霸知道李密终究会死在大唐。(未完待续。)
第021章 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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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认为很令人震惊的消息，在李玄霸口中却显得无足轻重，他仔细观察李玄霸的表情，见并非安慰之辞，心中大定。
他突然反应过来，似乎只要李玄霸不担心的事，他也不会再忧心忡忡。或许，这就是李玄霸的魅力吧。
等亲随离开，那名裨将长舒一口气，认真的打量了夜风与赤焰一会，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这是贵客的马，你们几人好生照看着，若是少一根毫毛，仔细你们的脑袋！”良久后，那裨将肃穆的对几名士兵说道。
府邸的位置很偏僻，自然清净，李玄霸和长孙无忌坐在院中的凉亭，听见门前的喊声，相视一笑。
“无忌兄，夏王对你的确不薄啊。”李玄霸笑着说道：“玄霸这次可是沾了你的光，才能享受如此待遇。”
“公子就别打趣无忌了。”长孙无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数月未见，不知公子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李玄霸将怀戎那边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又将李九指等人暂时驻扎在骄牛山的事也全盘道出，当然，有些事他没有提及，比如自己受伤的事。
“以他的心机，做出这样的事不足为奇。”长孙无忌听完李玄霸的讲述，丝毫不觉得意外，平静的说道：“骄牛山距此路途遥远，无忌很奇怪，公子为何会选择那个地方？莫非此间事了，公子不打算直接回江都？”
和聪明的人聊天很轻松，不用说太多的话，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无忌兄。你觉得玄霸离开怀戎之后，会直接回江都吗？”李玄霸不答反问，见长孙无忌点头，他微微一笑，说道：“连你都认为我会回去，那别人肯定也会这么想。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出其不意，做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公子，或许你该听听无忌所知道的消息，再决定何去何从。”长孙无忌脸色稍变，担心李玄霸会像攻打晋陵时那样，再行冒险之举，连忙说道。
见长孙无忌的脸色不太好，李玄霸心下一沉。正色道：“请讲。”
“突厥派遣使者过来，想要将太皇太后带到突厥，夏王现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的住突厥的大军。”长孙无忌面露愧色，拱手道：“无忌不能将太皇太后请到江都，还请公子责罚。”
“突厥人？”李玄霸皱了皱眉头，思考片刻，不确定的说道：“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原本是宗室之女。被杨广封为公主，嫁往突厥。进行和亲。所谓和亲，就是牺牲义成公主的幸福，求得大隋边境的安宁，
据说，义成公主貌美如花，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乃是公认的美人。
“使者确实说过是奉义成公主的诏令。”长孙无忌答道：“无忌只是不明白，她此举有何目的。”
“若非义成公主，先帝早就葬身雁门关了，她不顾自身安危。假传消息，迫使可汗收兵，这才解去雁门关之围，由此可以证明，她的内心还是偏向大隋的。”李玄霸眉头皱的更深了些，轻声说道：“但是将太皇太后接到突厥帐内，无疑会使得太皇太后陷入危险之中，她这么做，确实古怪。对了，太皇太后如何答复的？”
“宇文化及枭首，太皇太后再无牵挂，她已经答应了使者。”长孙无忌说道：“不过，太皇太后似乎很想见见你，她让使者先在别宫休息几日，夏王派了人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
“这件事，看来只能等见到太皇太后才能搞明白了。”李玄霸和长孙无忌都不认识义成公主，根本不知道她的想法，在这里猜测也于事无补：“还有其他事情？”
“徐世绩兵败被俘，此时正关押在河间的县衙大牢里。”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无忌已经征得夏王同意，随时可以带公子去看他。”
“他的事，我已经有所耳闻了，晚点你陪我走一趟吧。”李玄霸想了想，觉得见徐世绩这件事不着急，随口说道：“既然他身在河间，总不可能跑了。”顿了顿，他看着长孙无忌，面色凝重的继续说道：难得见你神色慌张，莫非还有不好的消息？”
“公子一路奔波，想必还不知道李密的去向吧？”长孙无忌叹道。
“瓦岗军心涣散，不然徐世绩也不会轻易被俘，想来他没有勇气东山再起了。”想到盛极一时的瓦岗寨一夕间土崩瓦解，李玄霸开心之余，也生出万般感慨：“他设计杀了翟让，天下有几人还敢容他？夏王嫉恶如仇，南隋、北隋与瓦岗有深仇大恨，他必然不敢投奔这几个地方，所以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投奔大唐。”
李玄霸的话，令长孙无忌十分惊讶，倒不是因为李玄霸分析的头头是道，如果知道李密放弃了重振瓦岗寨，他也可以分析出李密的出路，但他从未想过李密会认命！
“这又不是什么很难想的事情。”李玄霸面色平静，耸肩道：“他信得过的将领，基本被王世充俘虏了，仅有王伯当几人还死心塌地的跟随他，面对北隋朝廷的大军，李密除了投靠大唐，还能做什么？”
其实李密如果在兵败之时，率领残兵与徐世绩汇合，坐拥黎阳仓，多少可以让将士们安心，但李密疑心甚重，担心徐世绩记仇，根本不敢去黎阳，错过了挽回颓势的机会。
当然，李玄霸之所以敢确定李密投奔了大唐，还有其他原因。
当初孟让身死之前，将李渊写信给李密的事说了说来，正所谓病急乱投医，李密无路可走之下，也只能期望李渊不会食言了。
“大唐国力雄厚，如今又得李密相投，无忌心中有些担心。”见李玄霸毫不在乎的模样，长孙无忌拱手说道。他是想提醒李玄霸，若是让大唐如此发展下去，南隋的处境会很危险。
“放心吧，别人容不下李密，大唐也必然不敢重用他。”李玄霸微笑着说道。凭借着头脑中的依稀印象，李玄霸知道李密终究会死在大唐。(未完待续。)
第022章 世绩
时隔两年多，李玄霸终于再次见到徐世绩，心生诸多感慨。
徐世绩的年纪比李玄霸大不了几岁，不过他征战多年，面庞黝黑，看上去如同三十多岁。
他浓眉似出鞘利箭，双眉之间，因为思虑太多，出现一道深深的褶皱，看上去就像凭空长出的第三只眼睛。他鼻翼挺拔，长须半尺，一脸冷漠的跪坐在杂草上。
牢房中其实有许多人，但李玄霸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徐世绩的身影。
或许是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自己，徐世绩陡然睁开双眼，在昏暗的牢房中，他的眼神中透着坚韧与睿智，令人不寒而栗。
“徐将军，许久不见。”面对杨广，李玄霸都能做到泰然自若，更何况徐世绩。
李玄霸和徐世绩交过几次手，但徐世绩从未亲眼见到过李玄霸，所以他听到李玄霸的话，显得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因为听不明白，所以他皱着眉头，默不吱声。
“这位大人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或许是觉得徐世绩的态度失了礼数，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站起身来，拱手说道。那老者服侍华丽，长孙无忌轻声提醒一句，李玄霸得知他便是徐世绩的父亲。
“我想请徐将军与您离开牢房。”李玄霸微微一笑，回了一礼，说道：“当然，你们的亲眷也可以离开。”李玄霸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让徐世绩等人离开，对他而言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败军之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烦请回去告诉夏王。我不会听命于他！”徐世绩冷声回了一句，重又闭起双眼。牢房中的其他人皆面色惨白，却也没有求饶。
李玄霸愕然，心想原来自己被当成了说客，不由得苦笑一声，转头对狱卒说道：“烦请将牢门打开。”那狱卒迟疑片刻。不安的看了看长孙无忌，见他点头，便开了锁，放李玄霸等人进去。
牢房很大，多了几个人也不显得拥挤，李林、李松和李祈健在李玄霸的示意下，将李盛等人请到牢房的一侧，然后站在牢房中间，把另一侧留给李玄霸、长孙无忌和徐世绩。
“夏王宽容仁厚。爱惜百姓，你为何不愿效命于他？”李玄霸走到徐世绩身前，随意的坐了下来，笑着说道：“他的品性，可比你们那位魏公好多了。”
徐世绩睁眼怒视，双拳紧握，似乎随时会暴走。
“你没有必要这么看着我，如果你觉得我说错了。大可反驳。”李玄霸挑了挑眉，讥讽道：“在他落难之际。翟让收留了他，结果呢？你空有一身本领，却被李密猜忌，难道这样的人，还值得你继续为他卖命？”
“魏公不值得，莫非夏王就值得？”徐世绩冷笑道：“世绩今日落难至此。他日尔等也难道厄运！”
“此话怎讲？”面对徐世绩的诅咒，李松等人面露怒色，李玄霸不仅异常淡定，反而极有兴趣的拱手道：“徐将军若是愿意说，玄霸很想听听你的见解。”
李玄霸话音一落。满堂震惊，徐世绩冷峻的脸庞上，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拜见周国公。”沉默许久，徐世绩俯首拜道，他态度的变化，令李玄霸微微一征，连忙伸出双手，准备扶起他。
徐世绩不想起来，很少有人能够扶的动他，但李玄霸想要扶起来的人，没有任何人能继续躬着身子。
“徐将军不必试探，玄霸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谁会冒充？”李玄霸脸色未变，徐世绩却因为用了力，脸色稍微红润了些：“如果玄霸没有理解错，将军刚才的意思是，夏王也难成大事？”
“先前不知周国公相助夏王，出言唐突，还请周国公大人见谅。”徐世绩拱手答道。
“玄霸只是路过此地的客人，并非夏王的人。”见徐世绩还在试探，李玄霸苦笑道：“本公深知将军之才，故而起了替朝廷招揽将军之心，将军不必怀疑本公对朝廷的忠诚。”
被李玄霸看破心事，徐世绩脸上没有丝毫尴尬，恭声说道：“承蒙周国公不弃，世绩愿投降南隋。”
一肚子劝说的话还没有出口，徐世绩就答应了？这下轮到李玄霸吃惊起来。
徐世绩恍若未觉，继续说道：“周国公大人，夏王仁厚，甚得民心，但他出身卑微，不得天下士子之心，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想他除去宇文化及，俘虏数百朝廷旧臣，可愿意为他效命的人寥寥无几，可笑的是，夏王为了笼络人心，竟决定将那些人全部放走，岂不是自寻死路？”
先前李玄霸问过徐世绩，他为何觉得窦建德难成大事，现在，他给出了答案。
长孙无忌轻咦一声，暗道徐世绩竟有如此远见，李玄霸虽然知道徐世绩未来的成就非同一般，却也没想到以他现在的年纪，就能有这般眼光。
“魏公兵败如山倒，想来夏王以后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徐世绩摇头道：“他的不杀之恩，世绩心存感激，但若要世绩效命于他，只不过徒增亡魂罢了。”
徐世绩口中的亡魂，并非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在他看来，窦建德坚持的越久，百姓的伤亡就会越大，李密杀翟让，徐世绩却没有叛变李密，正是希望天下能够早日结束动乱。
“将军为何愿意为朝廷效力？”徐世绩通过一席话，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李玄霸更好奇，为何他会选择南隋，毕竟南隋如今的势力，还不如窦建德。
“因为世绩相信，南隋朝廷可以平定乱世。”徐世绩平静的说道：“罪将也想请教周国公大人，当年大人任荥阳通守，世绩面对大人从无胜绩，您又为何愿意屈尊来招降？”
李玄霸惦记徐世绩并非一天两天的事了，自他离开东都去了荥阳，便一直想要招降徐世绩，只可惜造化弄人，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使得他现在才能与徐世绩面对面的交谈。
“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李玄霸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徐世绩的肩膀：“你们再委屈几天，等我见过夏王，自会请他放你们离开。”(未完待续。)
第023章 夏王
初次见面便生出惺惺相惜之情，这无疑是令人非常愉悦的事。
李玄霸先前很担心，他怕徐世绩一心想要投奔大唐，不会理会他的招降，如今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倒令他觉得有些恍惚。反观长孙无忌，他面色平静，似乎觉得徐世绩的选择，是理所当然的事。
“无忌兄，如果没有南隋的存在，你觉得徐世绩会如何选择？”离开县衙的牢房，已经到了子时，漫天星辰，清风拂面，李玄霸心情舒畅，一行人在冷清的街道上走路回府。
李玄霸和长孙无忌走在最前，李祈健等人牵着马，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此人擅于分析利弊，懂得天下大势，应该会投奔大唐。”长孙无忌有些奇怪，李玄霸为何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他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以他的意思，有资格平定天下的只有大唐、南隋、北隋以及南方的大凉，北隋与瓦岗视同水火，徐世绩即便投奔北隋，也必然得不到重用，大凉地处偏僻，难以北征，如果公子当初没有随陛下去江都，那徐世绩只能选择投奔大唐了。”
“确实如此。”李玄霸点了点头，深感欣慰。
在历史中，徐世绩投奔大唐，既是他的本性使然，也是无奈的选择，南隋的出现，给了徐世绩更多的选择。
无论大唐的势力多么强大，南隋和北隋才是正统！
二人聊了一路，不知不觉回到府邸，长孙无忌拱手道：“夜色已深，公子早些休息，想必夏王明日就会设宴招待，公子与他初次见面。总该显得精神些。”
李玄霸刚到府上，便有人前去通报窦建德，只是因为天色不早，窦建德没有打扰罢了。
“玄霸晓得。”李玄霸回礼道：“先生也不必太过担心，能够得到徐世绩，此行已经值得了。至于夏王会如何选择，只能看他是否传说中那样识大体了。”
......
李玄霸在河间县的动向，窦建德了如指掌，所以第二天很晚才派人来请他。
身为南隋的周国公，李玄霸梳洗一番，穿上本官服侍，在长孙无忌的陪同下，骑马前往河间府。
河间府本是河间郡守办公起居之处，但窦建德生性勤俭节约。不喜奢华之风，并未在河间建造行宫，只能将河间府拿来使用。
“南隋周国公李玄霸，见过夏王。”进了河间府的正堂，李玄霸朝着坐在首位的窦建德夫妇拱手道：“见过夏王后。”李玄霸只是拱手，并未躬身。
“周国公大人多礼了。”窦建德回了一礼，请李玄霸入座。
在大堂中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表明一些态度。比如李玄霸的座位排在左侧之首，长孙无忌的座位放在左侧次席。仅从这一点便能看出，窦建德不打算为难李玄霸。
再比如，李玄霸的案桌上有肉，众所周知，窦建德夫妇平日只吃素菜，除了招待突厥人使用羊肉。其他人再无这样的待遇。
窦建德四十有六，黑脸长须，身材魁梧，眉宇间隐有侠士之风，更兼面相随和。使人不由得生出好感。
宴席之上，众人闭口不谈国事，当真成了接风宴。李玄霸倒也不着急，毕竟萧皇后不在，有些事他也不方便主动提及。
能够参加宴席的，无不是“皇亲”贵族，李玄霸与他们谈笑风声，有趣之事信手拈来，也博得众人的喜爱。在大隋生活了近四年，李玄霸不再是初生牛犊，他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该说。
送走宾客，窦建德携窦王后走到堂中，面向李玄霸躬身行了一礼。躬身代表尊敬，代表臣服。
李玄霸早已起身，连忙将窦建德夫妇扶起。
“建德僭越称王，乃是无奈之举。”窦建都开口说道：“从今日起，乐寿、河间等十八郡，归为南隋境地。”
李玄霸闻言怔了许久，他如何也想不到，昨日徐世绩刚刚归降，今天窦建德也愿意对朝廷称臣，这已经不是惊喜了，简直就是惊吓。
“为何？”李玄霸百思不得其解，拱手问道。
“徐将军昨夜说的话，建德已经知晓，正如他所言，建德没有争雄天下的资格。”窦建德坦然答道：“而且，建德也没有这份野心。南隋声势渐盛，百姓富足安康，这正是建德一直追求的理想，既然陛下和周国公能替建德实现，建德焉有不降的道理？”
窦建德起义之初，只是凭侠义之心，欲拯救万民于水火，正是他的无欲无求，让其他势力极少以他为敌。
“夏王不负仁厚之名，玄霸拜服。”李玄霸诚恳的躬身拜道：“待玄霸回到江都，必将夏王的意思禀明陛下。”窦建德的势力，仅次与大唐与北隋，手握重兵，为了大义，毅然决然的放弃权势，这样的人物，谁能不敬佩？
“建德真心投诚，又怎能留在乐寿？”窦建德爽朗一笑，说道：“过些日子，建德便携夫人前往江都，亲自向陛下请罪。”为防止朝廷起疑，窦建德欲以自己为质，将生死置于朝廷手中。
李玄霸起初确实有这样的担心，见窦建德自己提了出来，深受感动。
“若天下人都能像夏王这般，大隋江山何以破败至斯！”李玄霸叹息一声，感慨道：“不过，河北一带郡县甚多，夏王治理有方，还请继续代朝廷管辖。”
既然窦建德表达出诚意，朝廷自然要表现出信任，不论有几分真心，场面的话还是需要说的。
窦建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周国公大人，还请准夫君所请。”窦王后欠身一礼，说道：“身为朝廷臣子，自当进京师面圣，此为礼数，不可不全。”
“王后所言甚是。”李玄霸拱手答道：“事有缓急，面圣之事不急于一时，等时机到了，再劳烦夏王和王后到江都走一遭吧。”
窦建德和窦王后同时点了点头，他们夫妇二人又与李玄霸聊了一会，李玄霸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长孙无忌将借兵之事说了出来，窦建德无不应允。
“突厥势大，为了黎民百姓，太皇太后自愿前往突厥，建德无法护她周全，深感惭愧。”眼见时辰不早，窦建德心知李玄霸要去拜见萧皇后，也不久留：“还请周国公面见太皇太后时，能够劝说一二。”
“夏王能将太皇太后从逆贼手中救出，陛下和玄霸都心怀感激。”李玄霸微微摇了摇头，抱拳道：“等玄霸见过太皇太后，再做决断吧。”(未完待续。)
第024章 国殇
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因为，人都有**。
前往萧皇后暂居的后院的路上，李玄霸想通了一些事：窦建德愿意臣服南隋，并不仅仅因为他爱惜百姓，在这件事中，长孙无忌或者萧皇后一定起了很大的作用。
交谈之中，长孙无忌表示他没有劝说窦建德投降南隋，所以只能是萧皇后。
窦建德夫妇没有陪同，因为萧皇后想单独见见李玄霸，长孙无忌等人走到院门，朝着院子里作了一揖，然后安静的在院外等着。
别院里亭台楼阁耸立，溪水清澈潺潺，没有丝毫破败之感。一颗参天巨树下，萧皇后瘦小的身影，显得那般孤独寂寥。
看着萧皇后日渐斑白的鬓角，李玄霸没由来的湿了眼眶。
“微臣李玄霸，拜见太皇太后。”李玄霸走到萧皇后身侧，躬身拜道。他将身子躬的很低，在大隋生活近四年，他从未将身子躬的这么低。
“你来了。”萧皇后听到声音，微微侧身，含笑轻语。很普通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却恍如隔世，经历了沧海桑田：“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游子在外多年，终于回了趟家，等候在家中的老妪，抚摸着游子的脸颊，流着眼泪说：“抬起头来，让娘好好看看。”
萧皇后没有流泪，也没有表现的过于激动，等李玄霸抬起头，萧皇后伸出手，想要摸摸李玄霸的脸。李玄霸长高了，萧皇后坐在石凳上，竟是触碰不到他的脸了。
李玄霸半蹲下来。将脸凑了上去，任由萧皇后的纤纤玉指，在他脸上滑过。
“坐下吧。”良久之后，萧皇后长叹一声。她的年纪，本该儿孙满堂，却因为生于皇室。子孙近乎被屠杀殆尽，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不小的打击。见到李玄霸，无疑会让她想到一些人。
久别重逢，自然会叙叙旧，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李玄霸在滔滔不绝的讲述南隋的状况，萧皇后只是平静的听着。偶尔露出一丝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有你在侗儿身边，本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南隋的情况，萧皇后又怎会不知？她只是想李玄霸亲口讲给他听：“玄霸，本宫还要谢谢你为先帝保留了些名声。”
当初李玄霸尚未到江都，便派人送了几封信出去，他将从萧皇后口中得知的事写在了信中。
窦建德收到了信，给杨广上谥号“闵”。意为“无心之悯”。
杨广不愿率领骁果军北上，是怜悯百姓之举。但他又屡次征讨高句丽，使得民不聊生。
而李渊给杨广的谥号为“炀”，意指杨广开运河、修长城等壮举堪比商汤，但汤皇帝性情温和如水，而杨广则相反，性情如火。急于求成。
总的来说，他们二人给杨广的谥号毁誉参半，倒也贴切。
“这是微臣应该做的事。”李玄霸恭声说道，他其实没想到，杨广最终没有逃脱“隋炀帝”的称谓：“太皇太后。您真的打算离开中原，前往突厥？您若是愿意，玄霸请您随微臣回到江都，哪怕突厥大军来犯，微臣也会誓死保护您。”
“傻孩子。”萧皇后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义成公主是先帝的皇妹，难道她还会欺负本宫不成？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觉得杲儿是受王世充胁迫，而侗儿只是你的傀儡罢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玄霸一直想不明白义成公主的目的，如今听到萧皇后的话，瞬间明白过来。
“微臣与陛下情同手足，又怎会做出拥兵自重之事呢？”李玄霸叹道：“当初若非赵王年幼，玄霸担心他不能使得臣子归心，定然不会贪恋手中的兵权，只可惜......”
“杲儿的事，是皇室对不起你。”萧皇后点头致歉：“幸好你逃过劫难，不然先帝在天之灵，也难心安。”
想到杨广的死，二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西移，光线照射到石桌之上。
“义成公主那边，本宫会尽力说服她。”见李玄霸低头不语，萧皇后疼爱的说道：“她虽然性子烈了些，心还是好的，只要本宫求助于她，待他日你挥师北上，她必然会派兵帮你。”
“您做的已经够多了，夏王愿意投诚，想来也是您的功劳。”李玄霸摇头道：“正如义成公主不相信玄霸一样，玄霸也不相信突厥人，让他们的大军进入中原，无疑是引狼入室，微臣只想请太皇太后能够劝她不要让突厥掺和中原的争斗，替微臣争取足够的时间。”
萧皇后前往突厥的决心很坚定，她不想义成公主怀疑自己是因为迫不得已才会留在中原。
写信确实可以把话说的很清楚，但义成公主会相信吗？她也可以认为萧皇后是在胁迫之下写的信，所以，萧皇后必须亲自前往突厥，当面告诉义成公主，南隋的周国公没有不臣之心。
堂堂大隋皇后，竟要接受突厥的庇佑，这对于萧皇后来说是极大的羞辱。但在江山社稷面前，萧皇后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李玄霸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没有继续劝说什么。
“先帝曾经对本宫说过，你是天神降世，来替他守护大隋江山的。”萧皇后想了想，觉得李玄霸的话很有道理：“本宫只是个妇人，不懂朝廷政事，玄霸，你自己看着办吧，先帝和本宫都相信你。”顿了顿，萧皇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灵儿已经快十八岁了，你打算何时与她完婚？”
李玄霸脸色一红，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答道：“回太皇太后的话，玄霸本想将您接到南隋再行大婚典礼，这也算了却您和先帝的一桩心事。”
“你倒是有心。”萧皇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宠溺之色更浓：“只要你能善待灵儿，不要让她受委屈就行了，以你如今的地位，有几房妾室也是应该的，但本宫希望你能记住，灵儿才是一直倾心于你的那个人。”静香的事，萧皇后果然还是知道的。
“公主的深情，微臣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难得见萧皇后这般开心，李玄霸腆着脸答道，果然逗的萧皇后笑骂了他两句。(未完待续。)
第025章 立威
与萧皇后的闲叙，令李玄霸似乎回到了洛阳，那时候的自己无忧无虑，手上没有沾染鲜血，心中没有仇恨，吃喝不愁，衣食无忧。这是李玄霸向往的生活，却并非他能够轻易实现的梦想。
为了权势，兄弟阋于墙，为了安定，萧皇后远走他乡。
眼睁睁的看着萧皇后她们在突厥使者的护卫下，马不停蹄的往北方而去，李玄霸的脑中只有两个字：国殇。
“文帝时期，万邦来朝，大隋何时受过这般屈辱。”李玄霸迎着阳光，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待他日中原安定，玄霸必率万千铁骑，将太皇太后与义成公主迎回！”
在李玄霸身边站着许多人，听见他的话，无不动容。
“诸位大人，太皇太后一介女流，都敢只身去往突厥，你们作何感想？”待车队的身影消失，李玄霸转过身，看着裴矩等人，冷声说道：“宇文化及谋逆时，尔等被逆贼裹挟，朝廷怪罪不了你们，如今宇文化及已经枭首，尔等如何打算？”
李玄霸的脸色很难看，在他面前的那些人，年岁颇大，但是在李玄霸的训斥下，无人敢出言反驳。
“祸害朝廷的奸臣已死，正是诸位忠诚匡扶社稷的大好时机，本公希望诸位能够认真考虑考虑，前去江都辅佐新君！”李玄霸面色平静，拱手道：“若是有人想要去关中，本公也不阻拦，夏王，你意下如何？”
“周国公深得陛下信任，既然陛下让你自行处理，建德依命行事。”窦建德拱手道。
裴蕴、虞世基两大奸佞之臣被宇文化及诛杀，这也是他发动兵变唯一做的好事。其他参与叛逆的人，要么死在内讧之中，要么被窦建德处死，留下来的人，基本都是有名望或者有才学的士子将领。
“微臣蒙受皇恩，若陛下不嫌弃微臣老迈。微臣愿意赶赴江都，以尽绵薄之力。”裴矩率先上前一步，躬身说道。苏威、何稠等人也表明心意。
“周国公大人，家兄扰乱朝纲，微臣无脸面对陛下，恳请周国公大人放微臣告老还乡。”正在众人纷纷表态报效朝廷时，一位六十余岁的老者出列道。
“虞大人说的可是肺腑之言？”李玄霸淡淡的说道：“玄霸素问秘书郎虞世南刚正忠直，文词书法绝佳，更难得德行无亏。如今倒是令本公有些失望了。令兄之罪，天下皆知，但与你有何干系？本公以为，你若是觉得羞愧，更当为朝廷效命，免得你虞家蒙羞！”
虞世南和虞世基是亲兄弟，不过他们的德行却截然不同，虞世基谄媚唯诺。贪得无厌，而虞世南在朝为官。兢兢业业，连宇文化及都舍不得杀他。
其实虞世南并非想要避开朝廷纷争，他只是担心自己的身份，会引得杨侗以及李玄霸的怨恨，为了自保，所以才打算不去江都。
“周国公大人的话。令微臣汗颜。”见李玄霸非但没有怪罪之意，反有重用之心，虞世南躬身拜道：“微臣定当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随后，又有几人请辞，李玄霸暗中询问窦建德。得知这些人为官时尸位素餐，也就没有挽留，赠送给他们少许盘缠，并请窦建德派人将他们送出河间县。
“封大人，你为何从头到尾不说话。”不该死的人，都保全了性命，该死的人，终究逃不过屠刀。
“下官人轻言微，听凭大人调遣。”封得彝面色镇静，躬身拜道，他觉得杨广被杀时，房间里的那些人基本都死了，李玄霸应该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不过下官离家数年，恳请大人让下官先回一趟家乡。”
“关中并不太平，本公怎敢让封大人独自回乡，不如本公派人把你送回去吧。”李玄霸笑眯眯的看着封得彝肥胖的身形，不等封得彝道谢，李玄霸继续说道：“不过，封大人实在是胖了些，本公想了想，觉得将你的首级送回去更为方便些。”
说到最后，话音陡然冰寒至极，抽出腰间长刀，随手劈下，封得彝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身首异处。
苏威、裴矩等人不明白李玄霸为何突然暴走，看着封得彝的身体渐渐僵硬，额头冒出冷汗。
“本公奉太皇太后诏令，诛杀此贼，诸位大人不必惊慌。”李玄霸还刀入鞘，平静的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以为自己的作为作为能够隐瞒下去，想来他应该不知道，太皇太后那天将所有人的名字都记在了心里。”
萧皇后登山马车时，脸色从容，面带微笑，不失国母本色，谁能想到，她会下了这样的命令。
“本公很久以前听过一句话，盗寇不可怕，就怕盗寇有才华。”李玄霸看着众人，继续说道：“据说封得彝为人聪慧，富有才学，对于本公而言，他的才学并不能救下他的性命，诸位大人都是有名望、有才学的人，希望能够引他以为戒。”
留下来的那些大隋旧臣，像苏威、裴矩等人可能是真心想要辅佐新君，毕竟在以前，他们还敢当面反驳杨广，至少可以谓之为忠臣、直臣，但除了他们，不乏有怀着投机之心，准备为自己捞些好处的人，李玄霸当着他们的面斩杀封得彝，就是要杀鸡儆猴。
“本公还有其他事，就不陪诸位大人了。”见效果已经达到，李玄霸拱了拱手，说道：“夏王，还要请你派兵护送他们前去江都，他们可都是朝廷肱骨之臣，容不得马虎，当然，夏王若是觉得需要留些人帮你，也不必客气。”
窦建德明白李玄霸的心意，拱手回道：“周国公请放心。”
李玄霸朝窦建德重重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封得彝的尸体，说道：“本公言而有信，封得彝的首级，还请夏王派人送回他的家乡，至于他的尸身，找个地方扔了吧，本公很好奇，野狗会不会啃食他这种人的肉！”说完，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无忌兄，玄霸刚才的表现如何？”在回府的路上，李玄霸完全没有刚才的阴鹜，微笑着问道。
“恩威并施，想必他们应该不敢存有别的心思了。”长孙无忌跟着笑了笑，答道：“只不过那些大人的脸色，实在是难看的吓人。”(未完待续。)
第026章 诱饵
玉玺很轻，摆在自己身前的案桌上，窦建德却觉得它沉甸甸的。
萧皇后昨日去了突厥，李玄霸又在清晨率兵离开，临走时，将玉玺交由窦建德，请他护送到江都。
曹王后安静的站在窦建德的身边，看着他眼神迟疑不决，暗叹男人终究舍不得放弃权力**，周国公很明显是在试探您，又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呢？
窦建德挣扎许久，终究按捺不住，伸手拿起了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熠熠生辉，令他不敢直视。
“王上，苍天真的会授命于您吗？”曹王后局促不安的小声说道。
听到曹王后的话，窦建德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放下玉玺，转过头，将曹王后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笑道：“本王已经年过五旬，膝下无子，即便打得下江山，又能传给谁？王后，你放心，本王只不过一时好奇罢了。”
窦建德一家老下皆死于官吏手中，曹王后是他在高鸡泊结识的女子，出身大户人家，贤良淑德，又很有远见，深得窦建德信任。
“太皇太后信任周国公，将玉玺交给了他，而他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便放到了您的手中，他确实不负忠勇之名。”曹王后内心稍安，忸怩的坐在窦建德怀中，轻声说道：“最难得他有容人之心，王上不必担心在江都会遇到危险。”
南隋能有今天的声势，李玄霸的付出至关重要，但他依然推辞了周王的封号，只接受周国公之名。李玄霸是南隋朝廷最有权势的人，连他都不愿称王，他窦建德何德何能。敢以夏王自居？
窦建德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他并没有主动提及撤去尊号，因为他想借此观察李玄霸的态度。
“本王省的。”见曹王后毫不嫌弃自己没有争霸之心，窦建德没由来的觉得很舒坦：“周国公杀伐果断，有勇有谋，本王差他远矣。待他回了江都，本王就去拜见陛下。”
“臣妾觉得，既然周国公敢率千骑突袭朱粲，他必有所依仗。”曹王后听出了窦建德的意思，说道：“王上不如先派使者去一趟江都，以表诚意。”
李玄霸的生死，对于南隋的影响很大，许多人都知道，只要李玄霸死了。那南隋基本就没希望了，所以窦建德想等等看。
“你说的很有道理。”窦建德突然醒悟过来，感慨道：“如果你是男儿身，必能封王拜相，真是可惜了。”
为了百姓，窦建德不可能将所有赌注押在南隋，他原先的想法是，若李玄霸死在朱粲手中。他就占据十几郡自立，要是李玄霸真能疾行千里斩朱粲。那他也就顺应天意，真心归降。
不过，窦建德忽略了一件事，如果等李玄霸得胜归来，他再去江都投诚，所表达的诚意是完全不一样的。将来受到的待遇，自然也天差地别。
曹王后得到窦建德的夸赞，微微一笑，不骄不喜，脸上反倒露出好奇之色。无论她多么聪慧。终究是刚满二十岁的女子，她在心里默默想着：“周国公大人，您的倚仗到底是什么呢？”
......
李玄霸率领窦建德的骑兵，第二天正午才回到骄牛山。
看着数千匹战马悠闲的漫步山谷间，徐世绩震惊了，王伏宝眼睛都红了。
“周国公大人，这些都是南隋的战马？”王伏宝羡慕的说道，只差流出口水了。
王伏宝是窦建德手下最骁勇的战将，跟随窦建德征战多年，立功无数，李玄霸早已听说过他的威名。
“王将军若是喜欢，大可随意挑选一匹。”面对身材魁梧的王伏宝，李玄霸微微仰着头，笑着说道：“只要不是本公胯下的夜风，本公都舍得赠于你。”
“末将寸功未立，不敢接受周国公大人的馈赠。”王伏宝倒是个老实人，躬身说道。
“想要立功很简单啊。”李玄霸最喜欢老实人了，因为他们很听话，很好骗：“等到了朱粲的地盘，你就率领麾下的骑兵四处溜达，朱粲死后，本公便履行今天的话。”
王伏宝嘴角抽了抽，算是笑过：“周国公大人真会说笑。”李玄霸的话确实很像个笑话，在沙场上随便溜达就算立功，哪有这样的好事？
徐世绩没有笑，他抚摸着赤焰的长鬃，面无表情。
“公子并非与将军说笑。”长孙无忌则毫无顾忌的笑着说道：“王将军，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妙计吗？”
王伏宝与李玄霸接触时间不长，又知道李玄霸的身份，未免有些紧张，一时没有细想，听到长孙无忌的话，他稍微思考片刻，很快就醒悟过来：“周国公大人的意思是，让末将引朱粲出击？”
“本公就是这个意思。”李玄霸笑着点点头，说道：“想必这件事对于将军而言，应该不算难事吧？”
王伏宝所率领的一千骑兵，皆是精锐之师，他们想要躲开朱粲的追击轻而易举。
但正是因为他们是精锐之师，王伏宝有些不甘心，他朝李玄霸拱手道：“周国公大人，您身份尊贵，冲杀敌阵之事，还是交由末将来做吧。”
“本公好歹是先帝亲封的大隋第一勇士，如果连本公都做不到的事，王将军觉得自己能够做到？”李玄霸认真的看着王伏宝，打趣道：“军令如山，王将军只管执行本公的命令就行，不必担心本公的安危。如果本公遭遇不测，李先生会为王将军求情的。”
这是真正的玩笑话，但王伏宝笑不出来：“末将并非担心夏王怪罪，只是周国公大人亲身犯险，而末将只能作为诱饵，实在是无地自容，万分惭愧，末将恳请大人，能够让末将率领麾下的将士冲杀，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必取朱粲首级！”
“王将军的本事，本公未曾怀疑过。”李玄霸摇了摇头，目光注视西方，冷声说道：“朱粲的人头，本公必须亲自砍下来。”见徐世绩想要说什么，李玄霸继续说道：“本公心意已决，你们谁也不必再劝说。”
“末将领命！”王伏宝沉声应下，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徐将军，周国公大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王伏宝与徐世绩交战过几次，深知对方的能力，他相信徐世绩绝对有能力保护李玄霸的安全。(未完待续。)
第027章 暗袭
让徐世绩充当自己的护卫？李玄霸想都没有想过，因为这太浪费徐世绩的才华。
王伏宝率领一千骑兵先行一步，徐世绩紧紧的跟在李玄霸身边，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随从。
“徐将军，你应该知道此时自己最应该做什么。”大军正在整合时，李玄霸看着摆成阵型的两千五百余骑，头也不会的说道：“瓦岗虽然败了，但还有许多郡县没有投降北隋，比起陪在本公身边，你更应该去故地走一走。”
“周国公大人信得过降将？”徐世绩神情微动，平静的说道：“大人与世绩相识不过十余日，您放我离去，难道不担心世绩会一去不返？”
“本公能败你两次，自然也能败你第三次，有何可担心的？”李玄霸漫不经心的说道：“况且，令尊以及将军的亲眷还在河间，将军若是弃他们而去，本公只能当自己瞎了眼。”
以亲人为要挟，这并非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但李玄霸偏偏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想到自己确实没有赢过李玄霸，徐世绩一阵无语，拱手道：“周国公大人，王将军和李先生都不在您的身边，若末将也离开，大人的安危谁来负责？”
长孙无忌、梁啸和肖校尉等人在李玄霸的诏令下，已经率部分兵马前往江都。
“自然是他们喽。”李玄霸指着李九指、李祈健等人，笑着说道：“有他们在，将军不必担心。”
徐世绩莫名觉得李玄霸的笑有些冷，明明是酷夏，李玄霸的笑却让他如同处于寒冬。他顺着李玄霸的手指，看向李祈健等人。希望从他们稚嫩的脸上感受些温暖，但是，他看到的是骇人的冰冷的眼神。
李九指的脸很黑，所以徐世绩没有看他，即便如此，他也能猜到会看见什么。
面对千军万马。徐世绩也未曾胆寒过，但今天，他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骑在赤焰身上，徐世绩如坐针毡。
没有多想，徐世绩本能的认为，自己应该听李玄霸的命令，所以他拱手告辞，带领十几名亲随策马离去。
以徐世绩的能力。李玄霸知道自己不用多说什么，实际上，他确实什么都没说。
“公子，一切准备妥当。”李九指黑着脸，骑马走到李玄霸身边。
李玄霸看着李九指比在怀戎更黑的脸，眯起了眼睛：“出发！”
......
坐拥数郡之地，麾下十几万大军，但朱粲这段时间却过的并不开心。
没有粮食。不就该吃人吗？女人和孩子在战场上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浪费粮食。抓了煮了吃了，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吧？人肉的味道那么好，怎么会有人因此反对自己呢？
“启奏陛下，南阳镇附近发现大批骑兵，遇到朝廷官兵就突袭斩杀。”朱粲坐在龙椅上思考时，一位官员战战兢兢的跑到殿上。伏地拜道：“据查，那些骑兵是夏王麾下的精锐之师，由敌将王伏宝亲自率领。”
“窦建德派来的？”朱粲回过神，从身边妃子的手中接过一只手臂，冷漠的啃了口。说道：“对方有多少人？”
“回禀陛下，大约有一千余骑。”那官员头也不敢抬，颤声答道。
“夏王倒真是好人，知道朕缺少战马，竟主动送来，朕岂能不笑纳？”朱粲大笑一声，恶狠狠的说道：“朕命你亲率一万大军奔赴南阳，务必斩杀王伏宝，还有，不得伤及朕的战，否则，你应该知道朕会做什么！”
那官员面如土色，却又不敢求饶，只能顺从的答应下来。他的亲眷都被朱粲关押着，如果他不能斩杀王伏宝，将那些战马带回冠县，那他的亲眷，就会沦为朱粲以及朝臣的腹中餐。
一想到朱粲手中啃食的是自己幼孙的肉，那官员的胃里翻江倒海，离开宫殿后，连忙跑到偏僻的角落，吐了起来。
守在殿外的护卫，看到那官员的模样，呆滞的脸上露出一丝好奇，心想：钟大人吃过那么多人肉，怎么见到陛下吃人还会吐呢？
朱粲的十几万大军，留在冠县的只有三万余人，其他人都奔赴各地剿灭叛军去了，如今又被那官员带走一万人，冠县的布防明显弱了很多。
暴政之下，白天的冠县都渺无人烟，到了晚上，更是门可罗雀。
一道火光在城里燃起，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两千多骑兵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城外，守城的将士来不及反应过来，便被身边的同袍砍翻在地。
城门缓缓打开，李玄霸率领骑兵直接冲了进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因为有人帮他们清理出了一条道路。一百余名士兵手持长刀，颇为激动的看着两千五百铁骑从面前经过，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李安，上马！”李九指骑在马上，手中还牵着一匹无人骑的战马，他走到为首的少年面前，催促道。
“弟兄们，关闭城门，你们的仇，很快就能得报了！”李安翻身上马，对站在地上的那些人说道：“迦楼宫那边，你们别去，以免误伤！”说完，追着李九指而去。
“刚才那人喊他李安？”许久过后，有人反应过来：“他不是叫崔安吗？”
......
哒哒的马蹄声，惊动了正在熟睡的将士，东城的军营中顿时乱作一团，他们胡乱穿上盔甲，拿起兵器，冲到帐外，等候着命令。他们知道朱粲多么残忍，不敢稍迟一步。
“有逆贼袭击迦楼宫，将士们，快随本将前去护驾！”一名将领骑马赶到东城，大声吼道：“临阵脱逃者，杀！”说完，率先出了东城。
朱粲能活到今天，当然有忠于他的人，那将领心急如焚，刚刚出了东城门，黑夜中出现数支利箭，将他射成刺猬，滚落下马。战马收到惊吓，长嘶一声，跑回了东城。
“朱粲残暴无德，南隋周国公领受天命前来取他性命，尔等胆敢迈出东城一步，休怪苍天不饶你们！”东城的士兵见将军被杀，本就胆寒，又听见黑夜中有人喊话，纷纷跪倒在地，哭喊着求苍天救救他们的妻儿。
李林舒了口气，看了看身边仅有的十几名将士，暗道李安的话果然奏效。
东城这边暂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李林又将目光投向迦楼宫，他站在宫外，却能清晰的听到从宫里传出的厮杀声，哭喊声！(未完待续。)
第028章 煮人
两年多以前，那时候的朱粲还没有开始吃人，那时候的李安年仅十四岁，那时候另外两名少年还意气风发，准备拼劲全力，报答李玄霸的恩情。
李玄霸到达江都没有几天，一封从寇县送来的信，便让李玄霸开始酝酿今日的兵临城下！
厮杀两个时辰，迦楼宫的侍卫几乎死伤殆尽，只余下一座十几米高的正德殿，还残存着楼罗国都城最后的势力。
事情的进展比李玄霸预料的顺利的多，毕竟他将自己的计划传给李安时，楼罗的土地上还没有那么多反贼。当然，对于李玄霸来说，那些敢于反抗朱粲的人，并不是反贼，而是义军。
火把渐渐熄灭，天色亮了起来，两千余匹战马环绕着正德殿，等着最后的冲杀。
朱粲很残暴，杀过很多人，他很怕有人会刺杀他，所以他的寝宫就在正德殿的第三层，不管白天黑夜，正德殿都有数千侍卫保护着。
面对实力强悍的两千五百骑兵，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侍卫，如同刚会走路的孩子，毫无反抗之力，任由骑兵的屠刀带走自己的性命。仅仅损失不到两百骑，数千侍卫的尸体躺在了迦楼宫的每个角落。
阳光很明媚，天气稍稍有些炎热，李玄霸和李九指等人面如冰霜，阴冷的看着正德殿。
仅存的两百多侍卫堵在正德殿的门前，身子颤抖的十分厉害，他们很想投降，但那些比他们更早投降的人，身体已经僵直，呼吸也已经停止。
李玄霸表现的无比残忍，不接受任何人的投降！
南隋周国公仁厚爱民。这次却如此冷血无情，说明他生气到了极点。
那两名意气风发的少年，因为不肯吃人肉，被朱粲活活煮了，他们身上的肉包括内脏，进了朱粲和那些侍卫的腹中。
朱粲武艺再强。终究只是一个人，如果眼前的这些侍卫愿意，他们完全可以杀掉朱粲，很可惜，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而是麻木的咀嚼着同类的肉，然后继续麻木的保护着正德殿里的那位魔王。
正德殿的砖瓦栏杆是红色的，殿前的石阶原本是白色，现在也变成了红色。再加上宫墙同样一片殷红，整个迦楼宫如血色炼狱，令人心惊胆寒。
朱粲知道自己这次逃不掉了，他站在侍卫身后，高出半个脑袋，声音嘶哑，如同鬼嚎：“李玄霸，朕是天命所归。令尊都不敢杀朕，难道你敢逆天而为？”
“佛曰：上天有好生之德。”李玄霸冷冽的答道：“世人无法劝你从善。本公只能将你送到佛祖身边，让他亲自度化于你！”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句话是不是佛祖说的，李玄霸已经记不清了，但他想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要送你上西天！
朱粲听不懂，他也不需要听懂，从李玄霸的眼神中。他已经看到了答案。
“将士们，关上殿门，陪朕一同用膳。”朱粲沉默片刻，淡淡的说道：“今天的肉，肯定比以往更加美味。”
侍卫退回殿内。殿门关闭的刹那，李玄霸看到正德殿中有个大鼎，上面冒着热气。
李安的脸惨白起来，他痴痴的看着殿门，坐在马上摇摇欲坠。
“不计损失，杀进正德殿！”李玄霸翻身下马，长刀直指正德殿，围在正门的数百骑兵，听到命令，立刻跳下马，挥舞着长刀，冲了过去。
正德殿是由木头建造，非常牢固结实，但是在刀刃之下，很快就破出了许多洞，有侍卫从殿内刺出长矛，带走了将士的性命，然后有其他将士，拽着长矛，长刀狠狠的刺进侍卫的腹中，然后毫不留情的抽出，鲜血从伤口中喷涌出来，撒到青石之上。
正德殿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有女子的，有孩子的，他们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只希望能通过喊叫，让自己的痛苦减轻一些。
听到那些嘶喊声，李玄霸手上的动作更快更狠，凡是挡在他面前的人，全部变成了两截。
一番厮杀，侍卫又少了一半，余下的人围在大鼎边上，目光炽热的闻着从鼎里散发出来的香味。
李玄霸走进正德殿，看清了朱粲的脸，也看见了地上躺着的十几名女子和孩子。
他们全部裸露着身体，四肢消失不见，有的人已然在痛苦中死去，也有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臂、秀腿被放进鼎里，瞬间疯掉，嘴里发出奇怪的音节。
“李玄霸，远来是客，朕将最疼爱的妃嫔、皇子煮了招待你，你可敢吃？”朱粲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手里握着一根长矛，缓缓的搅动着。
鼎里有什么东西，李玄霸已经不用多想，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那些全身不着片缕的女人和孩子，对于朱粲的话恍若未闻。
“反正她们落到你的手中，也会被你们煮了吃了，朕为你们准备好，岂不是更加方便？”朱粲笑了起来，笑的异常开心，他抽出长矛，带出一条煮烂的腿，随手拨下，一名侍卫接过，吞了吞口水。
朱粲的长矛在那侍卫的脸上滑过，留下一条深深的疤痕：“还不快给周国公送去？”
那侍卫似乎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转过身子，麻木的朝着李玄霸走来，他刚迈出一步，李九指张弓搭箭，射穿了他的头颅。
“既然周国公不领情，那朕只能独享美味了。”朱粲失望的摇了摇头，又用长矛从鼎里带出一条腿，想了想，扔给了侍卫：“你们也吃吧。”
李玄霸从李祈健手中接过弓箭，双手微微颤抖，然后咬了咬牙，松开手指，箭支泛着幽光，射中了一名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女子。那女子的脸上眼泪、鼻涕、鲜血混在一起，看不出容貌。她转动脑袋，看向依旧举着弓的李玄霸，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人生最后一个笑容。
李松等人很快反应过来，同时张弓搭箭，将还在抽搐的几名女子射杀，结束了她们的痛苦。至于几个孩子，他们早在失去四肢的时候死去了。
“朱粲！敢不敢下来与本公一战！”李玄霸过了很久才镇静下来，他目眦欲裂，怒声吼道：“老子见过更残忍的画面，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吓到老子？告诉你，你特么的只是在恶心老子罢了！”说完，扔掉手中的弓箭，挥刀杀向朱粲。(未完待续。)
第029章 惩罚
从江都前往怀戎的路上，李玄霸见过许许多多凄惨的画面。
有人躲在暗处，埋首啃食幼童的身体，嘴角沾满鲜血；有尸体被遗弃路边，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相对而言，朱粲吃人的方式显得比较文明，但依然让人觉得恶心。
朱粲身高八尺有余，而李玄霸身高不到七尺，当朱粲举矛从梯子上跳下，直刺李玄霸时，看上去就像猛虎扑向孤狼！他的嘴角冒着油光，扯出一抹诡谲的笑容：生擒李玄霸，是他今日唯一的活路！
面对从天而降的朱粲，李玄霸的冲势不止。
他的脸冰冷至极，如同布着寒霜。他的牙咬得很紧，他的眉蹙的很深，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毫不掩饰的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愤怒容易让人失去理智，数百将士冲入正德殿，想要杀死朱粲是很简单的事，但李玄霸不许任何人施放冷箭，他要亲自与朱粲厮杀，然后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朱粲的速度很快，长矛来势汹汹，直刺李玄霸胸膛，李玄霸冲势不减，用长刀将矛挡开，就势一个转身，另一只手抓住矛柄，怒吼一声：“给我过来！”
朱粲瞳孔微缩，只觉得一股无法硬撼的力道从长矛传到手上！如果他不松手，整个人都会被拉到李玄霸面前，任由李玄霸宰杀！他虽然听说过李玄霸的一些传言，却没想到世上竟真有不可匹敌之人！
能够统帅十几万大军，朱粲当然不是易与之辈，他当机立断，松开双手，从腰间抽出天子剑。乘着李玄霸踉跄之际，直刺其胸口。
天子剑泛着幽光，摄人心魄，李玄霸面色无惧，长矛点地，身子微微后倾。手上一用力，整个人腾空而去，跳到朱粲背后。
朱粲去势过猛，来不及转身，他似乎能感觉到李玄霸手中长刀的寒意，在地上滚了一圈，堪堪避开被腰斩的危险。
李玄霸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朱粲。朱粲半蹲着身子。回身斜劈。李玄霸眼疾腿快，手脚并用，先用扫堂腿将朱粲放倒，强大的力道，使得朱粲整个人都腾空了片刻，重重跌落。
朱粲手中还握着剑，李玄霸力气再大，终究是血肉之躯。若是被锋利的剑刺中，他也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李玄霸手上动作不停，长刀以很诡异的角度绕过天子剑，将朱粲的手砍了下来。
没有兵器的朱粲，哪怕身形高大，对于李玄霸而言，也只是待宰羔羊。
失去一只手。朱粲并没有哀嚎，他想要用另一只手去够天子剑，李玄霸冷漠的看着他，抬起一条腿，狠狠的踩下。青石震动。响起‘嘎吱’数声，有什么东西碎了。
青石坚硬，完好无损，碎裂的是朱粲手臂中的骨头。
双手皆废，朱粲再也忍受不了，绝望的怒吼一声，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李玄霸像是在对他行刑一样，他哪只腿动，李玄霸就会在那只腿上踩一脚。
朱粲只有两条腿，很快，他四肢再也不听自己的使唤，只能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呐喊。
鼎里的人肉熟透了，香味四溢，那些围在大鼎四周的侍卫，虔诚的看了一眼鼎上的热气，挥刀杀向李玄霸。
或许对他们而言，只有救出朱粲，他们才能吃到鼎里的肉，也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李玄霸没有动，李九指等人面对惨状，压抑了太久，他们手中的弓弩箭支，毫不吝啬的射向那些失去人性的行尸。
随着那些侍卫一个个倒下，殿中只有朱粲还大口的喘着气，他被砍断的手已经不再流血，因为李玄霸让人将他简单的包扎了下，防止他失血过多而死。
厮杀结束，将士们爬上楼，检查是否有活口，当他们到了二楼，只看见数以百计的婢女太监，只穿着贴身的衣物，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他们死状不一，但可以确信的是，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
三楼的画面要好一些，只有两三名宫女惨死在寝殿里，其他几个房间空空荡荡，想来是朱粲可怜的嫔妃子嗣住的。
将士们扯下帷幔，抱起布帛，沉默着下了楼，将那些失去四肢的残躯包裹起来，又有胆子大的人，将鼎里的残肢捞出，也分不清是谁的，全部包在一起抬到了楼上。
不久之后，正德殿将会燃起熊熊大火，无论那些人生前有多少怨念或者不甘，终会化为灰烬，变成泥土。
李玄霸、李九指等人神情肃穆的看着将士们做完这一切，悠长的叹了口气，围到朱粲身边。
“李玄霸，不管你如何折磨朕，你依然不敢下杀手，因为朕乃是天命所归，哈哈哈......”朱粲冷酷的笑了起来，身子在地上蠕动，恶心至极！
“朱粲，你不必使用激将法，本公会送你归西。”李玄霸蹲下身子，一拳打掉朱粲的牙齿：“你若识趣，刚才就该咬舌自尽，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朱粲狂傲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他的嘴里都是鲜血和牙齿，说话变得含糊不清，不过还是可以勉强听得出来：天子有天子的死法！
“你说的没错，但前提是本公认为你配称得上天子！”李玄霸厌恶的看着朱粲，冷笑道：“像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人，也敢妄称天子？”
被砍断一只手，身上又断了十几根骨头，朱粲很想求死，但他没有勇气自杀，便试着激怒李玄霸，好让他将自己的性命了结了。李玄霸没有上当，并且直接告诉了他，后面还有更痛苦的事。
终究会死的很惨，朱粲不知哪来的勇气，将头偏向李玄霸，张嘴就欲将血水吐到李玄霸的脸上，可惜他嘴巴还未来得及张开，一个布团赌住了他的嘴。血水和碎掉的牙齿，没能吐出来，被他生生的咽进肚里。
“在他脑袋下放个蒲团，免的他撞地自杀。”李玄霸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说道，立即有人依命行事，将朱粲踢到了蒲团上。
“周国公大人，如何处置这厮？”胡斐咬牙切齿的问道：“末将当了几年的盗贼，也未曾像他这般残忍过！”
“传本公命令，让将士们排好队，每人砍他一刀。”李玄霸抽出长刀，砍掉朱粲的一只耳朵，冷声说道：“不许让他死，否则，无论是谁，本公都会让他陪葬！”(未完待续。)
第030章 赎罪
没有人明白李玄霸为何会下这样一道命令。
有人原本打算“失手”杀了朱粲，如今只能强忍着怒火，给他一刀，再吐口唾沫。他们下手很有分寸，两千多刀下来，朱粲依旧活着，只是他的脸色无比苍白，嘴巴翕动，呜咽着恳求有人能够杀了他。
李玄霸从来没有这么残忍过，但是这次，他一想到那些无辜的人，在滚烫的开水中苦苦求饶，他的心顿时坚硬如铁，眼神变得无比冷漠。
李九指排在队伍的倒数第二个，他的刀又快又狠，看上去似乎把李玄霸的命令抛诸脑后，但他收刀之后，朱粲并未死去，只是除了脸，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景象。
将士们退到了正德殿外，李玄霸、李九指等人留在殿中。
“李安，朱粲就交给你了。”李安握着长刀的手抖得很厉害，李玄霸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他们的仇，由你来报。”他们，自然是指那两个被朱粲烹杀的少年。
李安等今天等了很长时间，他的手之所以抖，并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因为他很紧张，紧张中又带着一丝兴奋。
见到李安的第一眼，李玄霸就感觉这名少年显得很木讷，从头到尾，只在城门口说过那一句话。
“公子，小人请求您，带着他们离开大殿，不管听到任何动静，您和他们都不要进来。”李安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突然跪倒在地，俯首说道：“小人要做的事很恶心，不希望污了公子的眼。”
李玄霸没有多想，他只当李安会狠狠的羞辱朱粲。又或者待会的画面可能更加血腥。他今天看到的血腥画面已经够多了，所以他点了点头，带着李九指等人走出正德殿。
李安盯着朱粲很认真的看了看，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朱粲的眼神中充满怨毒，后悔没有早点发现眼前的叛贼！
正德殿的墙壁破败不堪。风从洞中吹进殿内，让血腥味稍散去了些，胡斐和秦风率领骑兵去了东城，整座迦楼宫里只有几个人，甚是寂寥。
李玄霸等人站在殿外安静的等着，他们有足够的耐心，毕竟李安在这里等了他们几年，中间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和折磨。
正德殿的门被一扇一扇的关了起来。李安关门的动作很慢，与李玄霸等人相视时，还露出青涩的微笑，但李玄霸却感觉李安的眼神很恐怖，很阴森，就像来自传说中的九幽之地。
只要稍微走几步，李玄霸就能从其他地方看见正德殿里发生的一切，但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做。仅仅转了个身。
正德殿里传来凄惨的叫声，每一声都刻骨铭心。令人不寒而栗，李玄霸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担心李安惩罚朱粲时，会迷失自己。
很快，惨叫声变成求死声，接着。又变成临死前怨毒的咒骂。朱粲口中的布团被取了出来，原本的黄白色早已看不出一丝痕迹。
“李玄霸，求求你，快来杀了朕！”咒骂声渐渐变得虚弱，朱粲使出最后的力气。大声喊了一句。李玄霸答应李安不会进去，所以，他依旧站在外面。
李安始终不发一言，只静静的挥动着手中的刀，每砍下朱粲身体的一部分，他便用干净的布将伤口包起来，表情显得无比认真。然后，他将砍下来的部分，放到长矛的端部，爬上长梯，放进鼎里烫了烫，估摸着差不多熟了，便从梯子上下来，走到朱粲面前，麻木的啃食起来。
朱粲吃过许多人，也曾当着许多人的面啃食他们的身体，哪怕半个多时辰前，他还在自己的嫔妃绝望的注视下，煮着她们的手臂秀腿。
如今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吃着自己的肉，朱粲才真正体会到那种绝望。
难道自己的肉那般难吃？见李安面无表情的样子，朱粲的脑海中竟闪出这样的想法。
白骨整齐的堆在朱粲的面前，他已经没有力气喊叫，没有力气求饶，甚至连转动头颅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骨头越堆越高。
没过多久，朱粲什么也看不见了。
听着自己的眼珠被咬碎的声音，朱粲终于解脱了。
朱粲的体型很健壮，即便失去四肢，李安搬起来也很吃力，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麻木的拖动着朱粲的残躯，一步一步的朝着巨鼎移动。朱粲的内脏、肠子流了一地，煞是恶心。
见正德殿没有了声音，李玄霸终于按捺不住，让李九指进去看看。
李九指一推开殿门，便看到李安正费力的将朱粲的尸体扔进巨鼎。失去了内脏以及流干了血液，朱粲轻了许多。
将朱粲扔进鼎里，李安呆滞的坐在梯子上，目光盯着冒泡的开水，似乎在等着自己煮的肉熟透。
地上垒起的白骨，已经可以说明许多事，李玄霸等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们强忍着不安，回到了殿内。
李玄霸本想保持沉默，却见李安用长矛在鼎里搅动了几下，挑出一片煮烂的肉，毫不犹豫的塞进了嘴里，他不由得吼道：“李安，够了！”
听到李玄霸的吼声，李安转过头，呆滞了片刻，眼里流出了泪水。
“公子，小人早就该死了。”李安咽下嘴里的肉，将长刀横在脖子上，痛苦的说道：“他们死的时候，小人就该死了。”
“该死的人已经死了，该报的仇也已经报了。”李玄霸竭力保持平静，生怕惊吓到李安：“他们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不，小人之所以苟活到今天，就是为了吃几块朱粲的肉！”李安摇了摇头，哽咽道：“小人家中的院子里，有两座空坟，没有墓碑，等小人死了，请公子替小人为他们二人竖块墓碑，再将小人的尸体一分为二，埋在墓碑前。”
“你为何要这么做？”李安手中的长刀已经在脖子上划出一道伤口，血珠滚落到长刀上，纵使李玄霸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二十多步外阻止李安自杀。
“他们因为不吃人肉，所以死了。”李安的眼神再次呆滞起来，喃喃道：“小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怕死，吃了人肉，其中还有他们二人的。”说完，再不犹豫，长刀深深划过脖子，身体无力的跌进巨鼎。(未完待续。)
第031章 身后事
鼎里的水一直处于沸腾状态，李安抹了脖子，又跌进鼎中，再无活命的可能。
李九指和李祈健用最快的速度爬上梯子，李松速度稍慢，将鼎下的柴火挑到远处，所有人都知道此时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的，但他们还是忍不住的去做了。
一把大火，烧了正德殿，李九指和李祈健抬着用被子包裹的尸体，李松提着朱粲的人头，紧紧的跟在李玄霸身后，朝着迦楼宫外走去。
烹食朱粲时，李安几近癫狂，不过他没有忘记将朱粲的首级保留下来。先前，李玄霸让将士们各砍朱粲一刀，他们也很识趣的放过了朱粲并不英俊的脸庞。
东城还有近两万贼军，冠县之外，亦有十余万大军听命于朱粲，留着朱粲的首级，挂在城门之上，将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数百骑等候在迦楼宫外，待李玄霸几人出了宫门，自有人牵马过来。
李玄霸翻身上马，命人将朱粲的首级送到东城，又派一名将领去城门口，将与李安熟识的人接一个过来，然后便一言不发，看着迦楼宫里的熊熊火焰发呆。
李九指等人也异常沉默，曾经朝夕相处的三名同伴凄惨的死去，对于他们而言很难接受。年少的他们，经历的生离死别还太少。
那将领与一名青年共乘一骑归来，在那青年的带领下，一行人到了李安的家里。狭小的院落中栽种着一棵树，树下有两座坟，没有墓碑。
李玄霸亲自挖了个坑，将李安下葬，没有人按照李安的遗嘱将他砍成两半，也没有人鼓乐嚎哭。
三块木头制成的墓碑。深深的插在坟前，做完这一切，众人沉默片刻，躬身一拜，离开了李安的家。
三座坟中，有两座是空的。
李玄霸没有想过将李安的遗体运回江都。因为他知道，李安肯定会选择留下来，永远陪着死在他面前的两个兄弟。
李安临死前说的几句话，让李玄霸几人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不想知道事情的细节，所以什么都没有问，离开李安家后，他们甚至再也没有提过李安这个名字。
“九指，你去问下跟随他一起争夺城门的将士。他们若是愿意投奔朝廷，无论他们身体如何，皆招到你的麾下。”前往东城的路上，李玄霸说道：“还有那两位一直为我们传递消息的士卒，你也将他们好好安顿下来。”
“小人和那些弟兄就不劳周国公大人费心了。”为李玄霸带路的那名青年躬身拜道：“朱粲死了，我们活着的使命已经完成，是时候去做我们该做的事了。”
“朱粲死了，你们更该好好活着！”李玄霸从那青年的话语中听出了死意。皱眉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周国公大人。您错了。”那青年摇了摇头，也不解释，再次躬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李玄霸还想再劝些什么，一名将领骑马走到李玄霸身边，拱手道：“末将恳请大人成全他。”
李玄霸疑惑的看着他。想起他正是先前被派去城门口的人，沉吟片刻，说道：“为什么？”
那将领犹豫片刻，长吁一口气，面带敬意的答道：“因为其他人都已经自杀了。”顿了顿。那将领继续说道：“末将遵照您的命令去了城门，他们全部在原地等候，末将传达完您的命令，他被众人推了出来。一开始，末将没有多想，等末将往回赶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有惊呼声，末将回头一看，那些人已经全部倒地了。”
“什么！？”李玄霸脸色发白，内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声音寒冷：“你为何不早说！”
“他让末将不要多嘴，不然就会立即自杀。”那将领神情微凛，动容道：“在路上，他告诉末将，他们都是该死之人，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想要见证朱粲身亡。”
看着那名青年远去的背影，李玄霸拱了拱手，李九指等人也一脸肃穆的拱起手来，既是尊敬，也是道别。
在他们面前，恍惚出现一幅画面。
有人不堪忍受朱粲的折磨，准备选择死亡，突然有一个少年出现在他面前，劝他忍辱负重，等待朱粲身死的那天。
很快，少年的身边聚起了许多人，他们的脸上从来不会出现微笑，他们吃人的时候，连眉头都不会再皱，他们只记得一件事：朱粲必须死！
李玄霸想起李安在城门口的那句话，他让那些人不要去迦楼宫，想必是希望他们能够在知道朱粲死后，好好活下去吧？只可惜......
“那两个传递消息的人，是否还活着？”夜风停在原地很久，李玄霸一直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当他回过神，那名青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李松摇了摇头，答道：“进了城，小人便再也没见过他们。”
“罢了，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让他们走下去吧。”李玄霸叹息一声，对身前的将领说道：“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皆是该死之人，但对本公而言，如果没有他们，本公根本进不了城，所以他们都是有功之人。你带些士兵，将他们的尸体送到他的家里，挖个深坑，将他们都埋在那座院子里。”
李玄霸的话有些绕口，不过那将领听的很明白，他朝着李玄霸拱了拱手，策马离去。
东城的那些将士见到朱粲的首级，没有人露出悲愤之色，反而皆是一副释然的表情。
李玄霸骑着夜风，在李九指等人的拱卫下，面无表情的走进东城。
“无论你们以前做过什么，本公都不打算计较。”李玄霸下马走到点将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喊道：“从今天开始，世上再无可达寒贼，你们都自由了，本公希望你们以后能够保留人性，即便饿死，也别想着去吃别人的肉！”说完，命他们卸下盔甲，放他们回去与亲人团聚。
李玄霸手中的兵马不多，眼前的近两万大军对他而言不是小数目，可是一想到他们吃人时的模样，李玄霸就会觉得心寒，一丝将他们招入麾下的想法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032章 拒城池
那一百多将士的慨然赴死，打乱了李玄霸的计划，他原本打算杀死朱粲后，立即撤退，如今他改变了自己的心意。那些人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一件事，冠县的百姓还可以救赎。
朱粲的首级被挂到了城门上，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总会有百姓聚集在城下，用石头、泥块发泄心中的怨恨，不过半天时间，朱粲的头颅变得面目全非，两只没有眼珠的眼睛，注视着曾经欺凌过的百姓。
两天后，王伏宝率领骑兵到达冠县，劝说李玄霸尽早离开，被李玄霸婉言拒绝，他终究不忍心这片土地再次出现易子相食的惨景。在朱粲身死以及朝廷大军的控制下，冠县渐渐平静了下来，但存粮不多的问题，依旧无法解决，直到一直运粮的队伍出现在城下。
“淮安杨士林、田瓒，求见周国公大人。”一道声音响起，给冠县的百姓带来了生机。
朱粲的残暴，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杨士林和田瓒便是其中之一，他们在两个多月前开始起兵，但碍于势力薄弱，只能固守淮安，与朱粲派出的大军相抗。正是因为有杨士林这些豪强，冠县的兵力才会如此薄弱，让李玄霸得以趁虚而入。
李玄霸在冠县呆了几天，对于周围的情况自然有所了解，听说杨士林二人前来送粮，连忙亲自出城，将他们迎进城里。
“二位壮士之举，真是让本公觉得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啊！”寒暄一番，李玄霸感慨道：“本公正为百姓的生计发愁，你们就将粮食送了过来，本公代冠县的百姓。感谢你们。”
杨士林面露羞愧，拱手道：“我与田兄小人之心，先前担心周国公大人会妄动兵戈，是故未敢前来拜见，后来听闻大人您安抚百姓，把将士们随身携带的粮食都拿了出来。您的仁厚，我等心悦诚服，愿将府里的粮食尽数奉上，以解百姓饥饿之苦。”
“粮食再多，终有吃完的一天，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让百姓恢复耕田种地。”李玄霸友善的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勉强：“朱粲手中的文武官员，本公不敢用。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以后冠县以及附近的郡县，本公就交到你们手中了。”
杨士林和田瓒相视一眼，田瓒惊讶道：“周国公大人不打算留下来？此地虽然被朱粲弄的民不聊生，但草民相信，由您来治理的话，不出一年定能恢复生机。”南隋那边的情况，田瓒也有所耳闻。所以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当然，田瓒话中有话。他希望李玄霸能够将朱粲的地盘纳入南隋。
“此去江都太远，本公无法保证百姓的安危。”李玄霸摇了摇头，说道：“百姓已经禁不起战乱，本公将此地交到你们手中，并非希望你们能为朝廷效力，若是将来大唐、北隋或者凉国来攻。你们献城投降便是。”
朱粲的地盘并不算小，如今他被李玄霸诛杀，各郡县的百姓都对李玄霸抱着感恩之情，只要他愿意，平定朱粲的余部轻而易举。随后便可以得到极大的好处。
杨士林和田瓒没想到李玄霸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答话。
“你们放心，方才所言句句出自本公肺腑，丝毫没有试探二位的意思。”李玄霸看出杨士林二人眼神中的担忧，正色道：“对于本公而言，百姓能够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周国公果真不负大德之名。”杨士林和田瓒同时躬身拜道：“但大人所托，恕我等不敢从命。”
“本公听说你们为了百姓，敢于起兵反抗朱粲，为何朱粲死了，你们反倒推诿起来？”李玄霸皱了皱眉头，不解的说道：“难道还有谁比朱粲更残暴？”
“大人，草民不是担心这个。”田瓒答道：“您对百姓有恩，我等如果投降别人，岂非忘恩负义？”
“愚昧！”李玄霸训斥道：“百姓已经沦落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你们还谈什么名节？若百姓都在战乱中丧命，本公替朝廷打下这江山又有何用？”
初次见面便被训斥，杨士林二人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不快。
他们容貌平平，武艺一般，更谈不上才华横溢，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家世。但是在李玄霸面前，他们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变得无比渺小。
二十岁便官拜国公，并非世袭，不是散官，而是真真切切的手握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隋周国公！
李玄霸说话时的神情很严肃，让杨士林和田瓒心生恍惚，完全忘记了他的年纪，他们躬身再拜：“谨遵周国公大人的命令。”
“这不是本公的命令。”李玄霸摇头道：“你们要记住，本公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包括你们今日前来送粮，也是在本公的胁迫之下，不得已才做的事。”
“这会有辱您的名声啊！”杨士林愈发觉得李玄霸仁厚，感激涕零道：“若是为了草民的项上人头，毁了大人的名声，草民难以心安。”
见杨士林明白自己的意思，李玄霸舒了口气，嘴角翘了翘，自嘲道：“本公要那名声有何用？你们若是觉得委屈，等本公挥师北上时，二位再替本公正名便是。”
考虑到种种因素，李玄霸确实不方便留在冠县太久，田瓒和杨士林用眼神交流片刻，终于应下了李玄霸的话。
相对而言，古人的思维方式比较简单，他们会因为名望而对一个人推心置腹，恰好，这段时间以来，李玄霸的名声不错。
李玄霸说不清对杨士林他们有几分信任，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们二人名副其实了。
“对了，你们的官位并非本公任命的，而是士族举荐的。”李玄霸任命田瓒为汉州刺史，杨士林为抚慰使后，不忘提醒道：“不管何人问起，你们都要说不认识本公！”
田瓒和杨士林不得不感慨李玄霸的心思缜密，他们点了点头，恭声道：“下官恭候周国公大人兵临城下。”
李玄霸闻言愕然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摇头苦笑一声，摆了摆手，对二人说道：“本公将百姓托付给了你们，还望你们切勿辜负本公的期望，此地不宜久留，你们稍事休息片刻，早些离开吧。等本公离开这里，你们再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