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 阴险的捧杀
是程咬金的声音,从甲叶哗哗作响的声音里云烨就知道,老程还没有回家,估计去兵部缴了令就匆匆的赶到李孝恭这里来了。
云烨的鼻子有些发酸,怔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老程看都不看在座的诸人,抬手就把毯子给云烨盖上,医生才要张口,程咬金就把他拎起来扔到外面,沉声说:“老子挨军棍挨了无数,每天宁可连着肉扯布片,也不会**裸的露在外面,小子,能走么?如果能走就和老夫回去。”
云烨二话不说,放下外袍就站了起来,程咬金踹了一脚程处默,又瞪了一眼牛见虎,两个人赶紧掺住云烨抬腿往外走。
程咬金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都是千军万马的主帅,也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子,怎么一个个就对一个十八岁的没爹孩子下死手欺负,岭南的生意我程家不沾,我老程祝你们财源滚滚。”说完就大踏步的离开了,李靖的脸面顿时成了大红色,李孝恭,等人也讪讪地低头不语。
到了马车跟前,程咬金见云烨上了马车,自己跨上战马,云烨掀起车帘叫了声:“程伯伯”老程看他一眼说:“别装瓜怂,有话回家再说。”一抖马缰,枣红马当先起步走在前面。
没几步就到了程家,程夫人迎了出来,老程却阴着脸一言不发,任由丫鬟给他解衣卸甲,程夫人躬身站在一边不敢言语,程处默更是早早就跪到了院子里。牛见虎见状也跪了下来。
穿着短衣的程咬金捧起茶壶咕嘟咕嘟灌了一壶,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对程夫人说:“我不在的这一年多,听说家里产业增长很快很是兴旺发达啊,夫人持家有方啊。”
从来都是人前教子,人后劝妻,连云烨都听出老程话语里浓重的讽刺意味,更不要说与他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老程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
“老程家都有些什么人才有什么样的本事,我会不知道?如果没有云家帮衬你们会发财?以前连酒馆都经营不好,现在风光大了,成千上万贯的钱财如同流水般的往家里涌,还要跑到岭南去占地,你们就不怕有一天野心大了,连天下都想拥有吗?
你们送到军前的信老夫看了越看越害怕,越看越担心,却什么话都不能说,强忍着直到陛下调我回京,两千里地,我跑了六天就回来了,还好赶上了,富甲天下的名头程家担不起,你云家也担不起,小子你现在搞到在京城寸步难行的地步,原因就是你太聪明了,记住了,小子,记到心里,没人愿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宁可和傻子结伙,也没人会相信聪明人。
小子啊,老夫有时候衷心的盼望你傻一些,可是你总能从绝境里逃出来还毫发无伤,皇帝开始给你下绊子,一向疼你的皇后也给你下绊子,他们无非想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直到今日,你的底限他们还没有探到一个穷困的岭南在你的手下变成了遍地黄金的富饶之地,三千精锐老兵小子你也下得去这叮】手?你知道三千老兵代表什么吗?
有这三千老兵,你在一年时间里可以用他们做骨干组起十万大军,这么庞大的一股力量谁会不胆寒?跟何况你云家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造反良机。
陛下起于军伍会看不出来?李靖号称军神会看不出来?李孝恭,李夫亮,尉迟那个不明白,可有人给你提醒过一句么?
都安得什么心思?文臣里老于世故者不知凡几,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唐俭那个是不是见惯了刀光剑影的老狐狸,他们都在等,小子,他们都在等你**膨胀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老程哈哈大笑起来,抚摸着云烨的头发说:“好孩子,你是一个真正的善良孩子,这些心底龌龊的混蛋一次次的失望,因为他们从你身上看不到半点**膨胀的意思,一个血气方刚的十八岁孩子,无视那些海市蜃楼,把家里的钱都用来盖了书院,哈哈,你知道我得到这个消息是如何的欢喜,整整喝了一夜的酒。
幸亏你对皇帝没有半点隐瞒,一切都摊在光天化日下进行,让那些想要找你麻烦的家伙无处下嘴,最妙的就是你居然把洪城弄成这些老兵的头子,这一招想必陛下都想不到,没人喜欢百骑司,没人喜欢,就你不避讳,明明白白的告诉陛下你就是想发财,盖书院,顺便给自己的孩儿留一片产业。
小子,寿阳腹中的孩子真的与你有关?”
说了一大通话,老程才喘口气,好奇的问云烨,程夫人也回过神来赶紧给老程张罗着洗浴,还有饭食,程处默长松一口气,把牛见虎扶起来,两个人殷勤的给老程拿来葡萄酿,还对云烨挤眉弄眼的希望他说几句好听的话,让老程的心情更加好一些。
哪里知道云烨此时已经汗流浃背,心悸不已,自己到底还是被所有人坑了,他们不再和自己作对,而是都大开方便之门,捧着,哄着自己发挥出最大的能力为他们所用,这就是传说中的捧杀。
长孙,李二一再的警告,自己似乎过于相信历史了,以为那些名臣勇将们都是善良的好人,偏偏忘记了他们都是经过无数风雨的老狐狸,自己太嫩了,如果自己但凡有一点野心,就会被这股风潮推到**,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感觉很美妙,也很危险,这个世界上肯对自己说破这些事情的只有老程和老牛两个人了,最多还有李纲,其他的几位还认识不到这些。
现在回想,老找自己麻烦的魏征出发点都未必是恶意的,在兴化坊工地上严格的检查,对云家各项产业的调查,其实都是一种爱护。
转变的太厉害了,好人一瞬间变得狰狞,坏人刹那间成了慈眉善目的善人,这让云烨的大脑混乱成了一团浆糊。
“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会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有心即苦。无心即乐”云烨把这句话颠来倒去的念了好几遍,忽然很想去天水麦积山走一趟,见见檀印老僧,熟悉的地域,熟悉的环境也许可以让自己得到几分安乐。
“,卜子,问你哪,寿阳果然怀了你的孩儿?”程咬金的声音似乎来自天外,把云烨从迷惑中解脱了出来,呆呆的望着老程,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如果寿阳怀的孩儿是你的,小子,陛下难道没有处罚你?”程咬金又问。
云烨指指自己的屁股,示意这一顿板子就是因为这件事挨得。
“就这些?”老程瞪大了眼睛问云烨。
“就这些,我挨了整整二十竹仗,一下都没减免,也一下都没被放水,挨得结结实实。”云烨的话让程处默,牛见虎迷糊,却引起了老程的一阵大笑。
“小子,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小侄安排好家里,准备带着拙荆去找一下檀印老僧,好好学一阵子佛法,看看佛祖能不能感化我这颗铁石一样的心。顺便看看佛祖能不能为我带来一位孩儿。”
云烨笑着对程咬金说,并且给程咬金深深地鞠了一躬。
“去吧,檀印老僧不在麦积山,如今在嵩山少林寺当监院,他的前一封书信里还特意提到了你,希望能和你讨论一下佛法,老夫很想看看到底是你带坏他,还是他感化了你。”
对于云烨的举动程咬金大是赞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有这样才会看清楚整个局面,不被万物所扰,才会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处默,见虎,想不想去少林寺见识一下,我们都带上家眷,一群人去少林寺比较热闹,我听说那里有七十二项绝艺,三十六门神通,寺庙里藏龙卧虎,高人无数,武功最高的是一位扫地的老和尚,藏经阁不可不去,《易筋经》《洗髓经》为天下至宝,不去就太可惜了。为了不至于太寂寞,云烨努力地忽悠两兄弟和他一起动身去少林寺旅游。
程处默的眼睛都亮了,赶紧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的父亲。
“想去就去,看老夫作甚,只是,小子,你从那知道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夫去少林寺也不是一两回了,为何闻所未闻,难道是那些秃驴骗了老子?”
“伯父您就好好的在长安将养,我们也就去两三个月,秋天就会回来,再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如果少林寺有好东西,小子一定弄回来请您品鉴。”
“将养个屁,你在岭南弄了一大摊子事情,老夫不得帮你收拾干净,再顺便赚俩钱花”
“可是您说岭南的生意程家不沾的。”程处默觉得老爹不厚道,刚说完的话就要吞回来…
“傻小子,程家当然不会粘,但是你娘可以沾,如果必要,我们和离,这样程家就不沾了,裴家沾就是了。”老程把自己不要脸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只是没有注意到背后正在咬牙切齿的程夫人。
第三十六节 做亏心事的下场
“小鹰啊,想不想去少林寺见识一下,我听说那里有七十二项绝艺,三十六门神通,寺庙里藏龙卧虎,高人无数,武功最高的是一位扫地的老和尚,藏经阁不可不去,《易筋经》《洗髓经》为天下至宝,不去就太可惜了。”
一大早云烨不顾伤势就带着旺财从家里逃了出来,书院不能去,玉山先生还等着问话呢,只有单鹰的小院子最安全,顺便看看能不能把单鹰忽悠去做保镖,窦燕山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浓重了。
“少林寺?去那里干什么,一群秃驴,有什么好看的,人一过六十岁气血衰竭,身体僵化,哪会有高手,《易筋经》《洗髓经》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我师父一代绝顶高手,现在一晚上还不是要起好几回夜,骗人。”
单鹰现在很喜欢旺财,在那里给旺财刷毛,一个劲的说胖胖的旺财很讨人喜欢,就是不能骑。走两步就危蹶子,见了好吃的走不动路,好好地一匹马被糟蹋了。
“你要是再不给旺财减肥,他一定活不过十年。”
单鹰抓着旺财肥嘟嘟的肚子,对云烨警告说。
“旺财是我兄弟,我总是舍不得它吃苦,再说了,旺财多乖啊,现在每天都要努力地跑两三里地。”
“然后,再自己满街市的买东西吃?马就是吃草的,最多加点豆料,一天到晚的吃果子,锅盔,喝酒,我还看见有把煮好的肉片子往它嘴里塞的,你就不怕它吃出毛病?”
云烨一直都很担心旺财的身体,自从旺财跟随自己开始,云晔哪怕自己不吃,也要先照顾好旺财,如今这个弊端逐渐显现了,就是它的嘴越来越馋了,吃惯了精细食物,要它吃一点干草,那还不要了他的命,前些时间为了给它减肥,云烨把最好的青草晾干喂它,谁知道这家伙一口不吃,肚子饿了,就跑到云烨房前用头拱开门,叼着云烨的衣服,让他把院门打开,好让它出去买东西吃,可怜巴巴的眼神一次又一次的把云烨好不容易才硬下来的心击得粉碎。
如今单鹰旧话重提,让云烨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别的马三四岁早就发情了,旺财还傻乎乎的只知道跑街市上找吃的,春夏之交是马匹发情的季节,特意把它和一群母马放在一起,谁知道母马都被它踢跑了,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干草堆上睡大觉。
谁家的马躺着睡觉?马就该站着睡觉,这可是从祖先时代起就养成的习性,如今在旺财身上消失了,一匹马可以活三十年,云烨希望旺财可以陪自己一辈子,要是连十年都活不过去,他连杀人的心都有。
“不过呢,你运气好,碰到了我,把旺财交给我,用不了半年,我就会让它成为最好的战马,你看看它的耳朵,看看它的鼻孔,再看看他的前胸,后腿,不管从哪看他都该是一匹好马,是你害了它。”
“旺财是匹好马我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再说一遍,他是我兄弟,不是战马,我不想它受苦,做什么战马,只要好好的长命百岁就好,谁敢没事丰让它上战场,我会砍死他。”
在荒原上哥俩就商量好了,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逍遥「百度贴吧唐砖吧文字」自在,云烨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他不希望旺财的幸福再被夺走。
“他是你兄弟?”单鹰瞪大了眼睛问云烨。
“比亲兄弟还亲!”
“你打算放纵他一辈子?”
“那是自然,作为兄长,他的娶妻生子,日后生活我全包了,有我一口吃的,我会分他一半。然后再逍逍遥遥的老死,如果我们能一起死掉就最好了。”
单鹰不可能理解云晔在荒原上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那种孤寂苍凉的心态,如果没有旺财,他不一定能够挺下来,这时候谁还管他是不是一匹马。
“我陪你去少林寺,不过旺财我来照顾,一路之上你不许干涉,哪怕见他吃苦,你也不许过来,马就是马,你不能把他当人来养,想要他长命百岁就听我的。”
云烨艰难的点点头对单鹰说:“好吧,让他再随我两天,家里收拾好,咱们就上路,到时候我会把旺财交给你管教。”
旺财乖乖地跟在云晔身后回家,家里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炼狱,奶奶高兴地活不成了,早早的给皇宫递牌子请求觐见皇后,说不定可以顺便见一见寿阳,她老人家眼里只有重孙子,哪里管得着重孙子的母亲是谁,至于云晔被惩罚,在她老人家那里也得不到半点同情,还落个活该的评价。
屁股上的牙印到底还是没有逃脱辛月的眼睛,如果是歌姬一类的女人留下的,她连看都不看,可是在知道是公主留下的之后,就开始冷潮热讽,直到最后听说公主有了身孕,就彻底爆发了。
和云烨想的不一样,辛月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骑在云烨身上,无差别的乱扭,乱掐,除了屁股没动,身上其他的地方都是淤青。一边掐还一边咒骂那个该死的风骚公主应该放猪笼里活活淹死。
蜀中女儿啊,不经事的时候总是哭泣我该怎么活啊,经历事情了,反倒不哭了,晚饭吃了三碗,眼中凌厉的目光四处扫射,做了亏心事的云烨差点把头埋进饭盘里,丫鬟彳卜役们战战兢兢走路都夹着腿,就连晚饭后习惯性找云晔聊天的旺财也被她一脚踹走。
如果给别的大唐男人早就发飙了,可是云晔不同,他是长在红旗下,受教育多年的新一代好孩子,封建主义的嘴脸还没有侵扰到他,别家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招摇,甚至大被同眠都没问题,到了他这里,这种事情只能是脑海里的意淫,被妻子抓住这么严重的小辫子,只是骑身上揍两下,云烨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那里还敢反抗。
脚都没洗早早的钻被窝里不吭气装死,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辛月自己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粗暴的把云烨扯起来,没反应过来脚就被塞进水盆里,很烫,知道她是故意的,云烨硬是咬着牙不吭气有本事你把两只脚烫成猪蹄。
辛月的大眼睛撇着云烨,手底下下死力气嘴里说:“一个不洗脚的臭侯爷,也不知公主看上子那里,莫非她就喜欢臭一些的?妾身可是听说吐蕃人一辈子才洗两回澡,怎么就没嫁到吐蕃去,那里的男人才适合她可以臭一辈子。”
这个比喻太恶毒了,长安城里有时候也会有一两个吐蕃人使者出现,真正的顶风臭十里的主,比官府喝道的衙役都管用,吐蕃人一出现,街上就没人啦,最后被巡街的官差送回鸿肿寺,勒令不许出门。
洗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脚都被泡的发白,辛月可能觉得不能再洗下去了再洗这双脚会废,然后自己再照顾瘸子有些不划算,这才放过了云烨。
平日里云晔都是睡床里面的,大唐男人不睡外面,被老婆半夜从身上跨来跨去的不吉利今晚不同了,辛月如同推麻包一样的把云烨推到外面,自己睡到里面。
“出去,谁家女人睡里面,还没一点规矩了。”
“夫君啊,不知道您和公主怎么个睡法,咱家就这样睡,说不定这种睡法,能让妾身早点怀上孩子我问过人了,皇家的规矩和咱家的规矩都是反着来的,夫君和公主睡了这么多天难道没发现?”
这话让云哗无言以对,难道告诉辛月自己和公主就睡了一次,还是在石头巷子里?估计这话会把辛月打击致死她们俩累死累活的忙了两三个月,赶不上人家春风一度让她情何以堪。
辛月忽然转过头,亮晶晶的眼睛瞅着云烨说:“夫君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别家这种事情都是明着做的,做了还理直气壮,「百度贴吧唐砖吧文字」就夫君一个人想做了亏心事,由得我耍小性子,一副任打任罚的赔礼摸样,看得让人心酸。”
“你的意思是我明天出去再找一个,然后回到家里把你再打一顿,这样子你是不是就不心酸了?”接受不了辛月奇奇怪怪的理论。
“您啊,估计也就和公主眉来眼去的,府里的漂亮丫鬟那么多,有好些都在您面前晃荡好久了,不就是上杆子的想做妾么,您不也是装傻不理会人家么,草原上的来信妾身也看了,漂亮的突厥女人在您帐子里睡了一冬天还是完璧,我看了都笑的直不起身,如果不是妾身知道您的身体没毛病,否则真的就成长安的大笑话了,您是为了妾身吗?”
说完话还把云晔脖子上的香囊扯过来看,还是那个旧香囊,已经没有香味了,辛月扯开一点,露出了一撮头发,取出来在自己的头发上比划一下,满意的点点头又塞了进去,从枕头下面拿出针线包,又一点点的缝好,这才继续躺下,似乎松了一口气。
云烨看的眼睛红红的,把她揽在怀里,慢慢的把和公主的事情一点点的给她讲清楚,辛月软荻的身子慢慢变硬,听到最后,怒不可遏,掀开bó毯子光着身子坐起来,破口大骂李安澜,如果李安澜在这里,云烨相信辛月绝对会给她一锤子。辛月的胸膛起伏不定,美好光景让云烨眼晕。
辛月忽然转了口风:夫君,要不然我们也试一下那个春风散。”
云烨的头重重的摔在枕头上,顷刻间鼾声如雷。
第三十七节 白玉京的呼唤
对于出门旅游这件事,辛月爆发了极大的热情,尤其听说是要去少林寺求子,更是欣喜若狂,先是发动全庄子的妇女缝制僧袍,三百件,都是上好的麻布,天青色,赫色,都有,出家人穿的芒鞋,也编上三百双,香油足足带了两百斤,尽管云烨说了不需要带香油,洛阳就有得卖,几百里地去运这些东西,得不偿失。
辛月不管,尤其见老奶奶从皇宫喜气洋洋的回来,就咬着牙又添了一百贯钱,还有十瓶香水,也不知道和尚们用香水会不会很奇怪,云烨刚要说话,见辛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就干脆放手不管,随她由着性子胡来。
老奶奶捧着茶碗笑吟吟的站在房廊下看辛月忙乎,对云烨招招手,祖孙俩就进了屋子,辛月咬咬牙,摸一把眼泪,把自己的玉镯子,又加在了礼单里。
“烨儿啊,奶奶看那个寿阳公主是个好生养的,才两个月就有些显怀了,一定是小子,丫头还长不了这么快,不管将来姓什么,总之是云家的种就好,就是皇帝不许她再停留,很快就要和那个叫冯盎的回岭南去了,你这时候去少林寺妥当吗?”
“事情都安排好了,在长安相见徒惹人争议,唯有在路上相逢,才是良策,如今世道不古,人心不定,善恶真假难以分辨,咱家更是被顶在风口浪尖上不能自拔,若是没有她腹中的孽障,孩儿一定不会行此险着,我云家遭逢大难,子嗣艰难,哪一个都不敢轻易舍弃,再说咱云家不是那些大户,人丁永远是第一位的,这回是孙儿行为不检,还请奶奶责罚。”
“有什么关系,只要有重孙儿,就是这场富贵舍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辛苦了辛月这孩子,你要好好待她,不要让她心里起疙瘩才好,只有她生的孩子才是云家的嫡传正宗。”
有孙万事足的老奶奶人也似乎年轻了几岁,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给云烨交代了两句,就去找姑姑商议给寿阳配备岭南的仆役,家里的几户南方仆役,这次就是要随寿阳回岭南,也算是云家给她一个交代。
老奶奶把她的镯子给了寿阳,见她的小楼寒酸,还哭了一鼻子,没办法找长孙的麻烦,就命长安的仆役火速采买,把小楼装满才罢休,尤其是安胎的补药,更是打发老庄飞马找到孙思邈,拖了一车,才罢休,听服侍奶奶的丫鬟说,寿阳公主一样都没拒绝,全收了下来,没人在跟前的时候,还给老奶奶磕了头。
事情变成了一笔糊涂账,云烨都没有预料到,他这只蝴蝶的翅膀扑腾了两下,风暴在几千上万里的岭南会掀起滔天巨浪,西南的那些尚处在奴隶社会时期的小国会被这些巨浪逐渐淹没,连残渣都不会留下,程咬金说的没错,三千武装到牙齿的精锐老兵,在那里会是一股无敌的力量。
李安澜的那一拜,也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冤魂产生,云家发动了,长安的众勋贵也发动了,皇家也发动了,平静的长安城酝酿着一股如同火山般的发财热情,远不是程咬金说两句酸话就可以扑灭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冯盎的脸现在一定和包子没有区别吧。
轻拍着院子里的白果树,云烨脑海里全是欧洲强盗侵略美洲的残酷场景,想必这些天唐的作战机器,不会比他们更加的仁慈,资本从他出生就是血淋淋的,这是,普世法则,大唐又何能例外。
“我要是走远了,你如果也这样伤心,就是死了我也心甘。”
辛月一脸醋意的站在一边说话,手里捧着云烨的茶壶,“看你好一阵子了,脸色千变万化的,一会高兴,一会哀伤,一会还恶狠狠地拍公孙树,小心把白果拍下来掉头上。”
“你说什冻?”刚从最深的意淫中醒过来,云烨没听清楚她讲了些什么。
把茶壶塞云烨手里,辛月又说:“要是实在想得厉害了,就去看看,放心,妾身是正妻,该有的肚量还是有的,一个嫁给黑猴子的女人,就你把她当宝贝看。我可是听说,她在宫里可不受人待见。”
云烨拧拧辛月的鼻子说:“少从那装贤惠,我要是真的去了,你会把屋子点了,我刚才在想岭南的事情,这一回固然会带来大笔的财富,恐怕也会血流成河呀。”
“岭南的林子里有人?不是说都是些蹲树上吃果子的猴子么?”辛月瞪着无知的眼睛看云烨。
云烨苦笑一声,蹲树上吃果子的猴子,这就是大唐对那些蛮荒之地的看法,连辛月都没把那些岛上的土人当成人,指望军伍里的杀才们会有分辨能力?
在云烨对那些土人心怀怜悯的时候,却不知在遥远的北极,一个伟大的生命刚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升上裹着厚厚的毛皮,躺在青色的苔薛上,身畔开满了紫色的小花,远处黝黑的海水排击着海岸,几只白色的巨熊在对着遥远的冰山咆哮。
人死了,就会变成尸体,不管高贵与否,熙童跪坐在苔薛上,想用手里的长刀为田襄子挖一个墓坑,谁知道,这片该死的土地上,只松动了bóbó的一层泥土,下面的土地依然坚硬的像块铁板。
他想起云烨说过,当你们在黑夜里见到绵延数百里的霞光时,就离目标很近了,剩下的就要看你们的运气了,如果有缘,你们会见到一片新的世界。
波浪一样的五彩霞光每个人都见到了,美的让人心悸,回想起田襄子疯狂的大笑,熙童就很想哭,这是一片属于魔鬼的土地,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天光,太阳永远在地平线上,不升起,也不落下,就像永远的黄昏,也像永远的清晨。
百多人的队伍沿着霞光行走,不停地有人死去,那些白死的巨熊,总是来找麻烦,只要稍有不备,就会被它叼走一个人,也有些人在光洁的冰面上行走,忽然就消失了,一人多宽的裂隙,就像一张张噬人的大嘴,深不见底,只有同伴的惨叫还在冰缝里萦绕不去。
越是死的人多,田襄子就越是兴奋,神仙地不是随便哪一个凡夫俗子可以轻易涉足的,只有他这样大气运的人才能真正踏入那片土地。
永远的黑夜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永远的白天,田襄子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被裹在冰雪里的绿色植物,迅速的重新活过来,舒展着枝叶寻找太阳的位置,这是是神才能做到的事,他们不愿意只看到白色的冰雪,所以就把植物冻在冰雪里,等到雪化,就重新活来。
这就是田襄子对北极植物的解释,当一个被白熊拍了一巴掌已经肋骨断裂了一半,只能嚎叫着等死的同伴,在痛苦中吃下了那些黄色的花朵,慢慢的居然清醒过来,不再嚎哭,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这一发现更加为田襄子的话找到了注脚。虽然那个人还是死了。
太阳挂在空中永不落下,天地似乎永远变成了白天,田襄子带着他们在亘古的荒原上流浪了整整半年,当最后的两个同伴也倒了下去的时候,田襄子也病倒了,这个在熙童眼中如同神一样的老人,在大喊了两声“白玉京”之后也离开了他。
我们不是有缘人,已经摸到了天国的影子,却不得不其门而入,人生百年徒然捞月,老天啊,你是何其的不公,云烨那样的无耻小子能入天国都不去,为何老夫这样虔诚的人却被拒之门外。田襄子悲痛的声音还在荒原回荡,那些喜欢吃尸体的白熊却又跑了过来,速度很快。
熙童一个人在梦幻和现实间徘徊,直到那只大熊举起巨掌向他拍下来时,一个武人的警觉,让他自然回避,插在地上的宝刀掠过白熊的脖颈,一颗硕大的头颅就滚落下来。
得赶快离开啊要不然会有更多的白熊跑来,现在是永远的白天,还会有狼。这些天已经杀熊无数,也杀狼无数的熙童忽然想起云烨嘱托他的一件事,给他带回去两三件上好的白色熊皮。
咧着嘴无声的哭嚎一声,他流着泪剥下了熊皮,也不知这张没有头的熊皮合不合云烨的口味,他很后悔自己去向云烨要那些笔记,云烨说过这是九死一生的勾当,自己为何还要来到这里?
生死兄弟一个个的葬身在荒原,恩师也死了,这些白色的魔鬼连尸体都不放过,神仙地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剥皮的时候,又来了两头,熙童继续砍杀,这回没有断首,只是用长矛刺进了巨熊的眼睛把脑浆搅了个稀巴烂,承诺还是要兑现啊,就算是死,也要完成朋友的嘱托,熙童一向守信用。
熙童拖着一个爬犁在荒原上艰难的前进,爬犁上是田襄子已经发臭的尸体,还有四五张白色的熊皮,他已经能感受到温暖了,这让他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头一回看到了森林,他砍了一堆干柴,把田襄子的尸体放在柴堆上,点燃了。火苗很快就吞噬了田襄子干瘦的身躯,看着升起的浓烟,他大声的喊叫了一声“白玉京。”衷心祝愿老师的灵魂可以到达他最向往的神国。
第三十八节 身不由己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外面艳阳高照,没有敌人追杀的日子对窦燕山来说就是一个好日子,从简陋的竹床上爬起来,他感觉到腰椎在发出嘎巴嘎巴的叫唤,自己都对半个月时间跑了五千里路的自己佩服不已。
窦三给他端来了洗脸水,水面倒映出一张沧桑疲惫的脸,胡茬子爬满了脸,足足老了十岁,头发披散在肩上,散乱而枯黄,相对的,身形却健硕了好多,捏捏自己的胳膊,硬邦邦的,往日的白皙少年再不见踪影,两条腿也有了骑兵化的发展,并拢之后,巴掌宽的缝隙出现在小腿上,走起路来像鸭子。
自从在朗州被百骑司盯上,他已经记不清楚到底跑了多少路,死了多少人,那些忠勇的窦家子弟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向百骑司的探子冲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只是一路狂奔,需要跑的比那些信使还快才成,没有什么计谋,没有什么好的计划,只有拼速度,因为不管用什么法子,他们都不可能比百骑司的探子更加的精通。
直到钻进了大山,那些讨厌的尾巴才逐渐消失,这里是南诏的地盘,唐人不会进来。探戈女王的领地一向都是唐人的禁地,窦家用了十几条人命才联通了这条逃生的道路,每年供应的大批的锦缎和粮食没有白费,探戈女王的领地也成了窦家最后的庇护所。
今天要去见见那个痴肥的女王,世家公子的风范要保留,老管家窦三给他刮了脸,剪了鼻毛,头发挽好,戴上金冠,换去了残破的皮靴,鹿皮的短靴就是舒服,一炷香之后,一个翩翩的佳公子再现人世。
竹楼下的猪叫再一次提醒了窦燕山自己身在何地,这里不是锦绣长安,也不是温暖舒适的庄园,而是恶劣无比的南诏,想到自己昨夜和一群猪睡在同一个竹楼里,他就想吐,天气很热,一股股的恶臭从竹子的缝隙里传了上来,在四周萦绕,强忍着胃里的不适,窦燕山准备去参加女王为他准备的筵席。
进了女王的大竹楼,窦燕山就痛苦的无以复加,他宁可和那群猪住在一起,也不想和女王呆在同一间竹楼里,不论别的,只因为女王的竹楼下养了更多的猪,也更加的肥壮,所以猪骚味也就更加的浓重。
如果只是臭味,多日来历经艰险的窦燕山还能忍受的话,那么竹楼里的yin靡场景就让他有自杀的冲动,不是没有经历过香艳场景,在燕来楼,在春风阁,那些女子的**在轻歌曼舞中摇曳,bó纱下的美妙景致总是让人迷醉,木勺斟酒的淅沥声,丝竹婉转的鸣音配合着脂粉的甜香,感官的刺激达到了极致。
他闭上眼睛,过了好久才睁开,只希望刚才看见的都是幻想,是噩梦。只可惜一切都是真实的,四五个身体黝黑的**大汉在争着抢着向一个躺在竹床上的肉山献媚,一个稍微白一些的汉子甩着裆下一大串赘物在给女王剥香蕉,自己咬去了顶端不好的果肉,把剩下的一部分塞进一张硕大的嘴里。
窦燕山发誓自己没有看到有咀嚼的动作,那根香蕉就滑了进去,哼唧了一声,两只肥硕的手掌推开在巨大的**上磨蹭的两个乱蓬蓬的头颅,坐了起来,肥肉如同水波在荡漾。
这是一个他**的女巨人,坐在床上也比站着的窦燕山高,陷在肥肉里的两只小眼睛一看到窦燕山就变得明亮起来,这种眼神窦燕山经常见到,他自己也有过,只是他只有看到绝美的胡姬之时,才会流露出这种欣赏的眼神,恨不得吞到肚子里的贪婪眼神啊,多久没有过了?
有男人在仇视自己,窦燕山是一个敏感的人,他能感受到云烨对他那丝淡淡的恨意,也当然能感觉到那几个挺着小兄弟的男人对他不加掩饰的嫉妒。
作为客人去别人家做客,自然要携带礼物,从身后已经傻眼的老管家手里接过檀香木盒捧在手里,尽量不看那对在眼前晃荡的巨大**躬身说:“在下从遥远的长安前来托庇与女王陛下,受尽陛下恩惠无以为报,只有一点bó礼献上,聊博女王陛下一笑。”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黑壮的女王拉着窦燕山的手嘿嘿直笑,揉搓了好久才接过木盒,当面打开,见不是那些闪着光的石头就有些不高兴。
被那双汗津津的不知道抓了什么东西的手揉了半天,窦燕山浑身寒毛直竖,他决定回去就用干沙子把手细细的搓一遍,如果再抓一次,这双手窦燕山就不准备要了。
强压着胃里的不适,赶紧解释:“陛下切莫小看这些黑色的膏药,您如果把它放在火上烤,每日嗅这些膏药冒出的青烟,您就会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每天都会让您极乐无边,这个膏药有个美丽的名字,我们都把它称之为忘忧草……”
所谓天道酬勤,是一个真正的真理,路途再远,熙童也会慢慢走回来,处境再艰难,窦燕山也不会熄灭心中复仇的火焰,就像长孙从来不会停止琢磨云烨一样都是事物发展的必然。
李泰是个好孩子,从云烨那里拿到了新编的算学课本,同意了代替他教学的任务,他的进度赶得很快,做这个任务绰绰有余,当然,先生的一切权利李泰也不会放过,他的仇人多着呢,武术课上挨得那些拳头让他永生难忘,从出生到书院之前这段时间自己就没挨过揍,谁料想,这两年把前面没挨的揍加倍补了回去,有时候回宫里,乳母见了他满身的淤青抱着就哭,还准备到皇后那里去告状,告状没用,李泰早就试过了,只有不停地安慰乳母不要伤心,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还回去的,保证一拳头都不落下。
嫉妒好学生,这是学校的通病,云烨管不着,李泰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知道孰轻孰重,最多就是一顿拳头的事,有什么呀。
李纲给道信和尚写了很长的一封信,云烨揣在怀里都感觉鼓鼓囊囊的,洛阳白马寺云烨是知道的,也只知道一个关于白马非马的诡辩论调,道信就拄锡在哪里,一指头禅也不知是天龙和尚所创,还是道信所创,没记住,云烨很担心见了道信,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伸一个指头来回答,这样就糟了,所有事情靠猜的,这样忽悠人的法门实在是一个妙招,如果道信不知道一指头禅,自己倒是可以拿来用用。
去吏部请假,天官不在,留下了备案就准备匆匆赶回家,长安少呆为妙,走在大街上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再三思虑,云烨才明白,少了那些带着鹰犬胡闹的纨绔,如今那些纨绔都在玉山书院里接受刘献的再教育,这对长安来说是一个福音,街面上带着侍女家仆胡逛的富家小姐也多了好多,姹紫嫣红的很吸引眼球,只可惜少了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啊。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比如ji院和赌场少了消费的绝对主力,生意清淡不少,看吧老鸨子急的,大中午的跑街上开始拉客了。
如果拉别人是一场喜剧的话,拉自己就成了一出悲剧,街上的佳人齐齐的射出鄙夷的目光,让云烨很没面子,就连老庄都有些惭愧,难道自家侯爷就是这条朱雀大街上唯一的色鬼吗?
带着浓香的手帕丢在了云烨怀里,然后就丢个媚眼,扭着肥臀走了,惹得街面上的无赖汉齐齐的叫声好,云烨很想把手帕丢掉,却发现上面写满了字。
从来就没有指望过李安澜是单枪匹马的独自一人,帮李安澜是一回事,和她背后的势力结交是另外一回事,一群见不得光的贱人,也有和云家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云烨把手帕揣在怀里,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楼,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一群人,抑或说一群女人,站在二楼一个阴暗的房间里眼睁睁的看着云烨里去,一个年长的女子低声说:“云侯到底是心高气傲,看不起我们这些卑下的贱奴,想要和他联手已不可能。”
“我早就说过,他是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你们不可能成功,他对窥探大内的**没有半点兴趣,你们不听,这下子,他又会把气撒在我的身上,原本,他就对我的做法很反感,这回更加讨厌了,他怎么对我没关系,我只希望他不要把气撒在我腹中的孩儿身上,失去了他的眷顾,我孩儿前途堪忧。”
李安澜就坐在椅子上,似乎对事情的发展早就有预料,椎帽下的面孔古井无波。
“我们想了很多年的事情,对他而言易如反掌的做到了,如果可能,我们这些卑贱的人想依附在他的羽翼下讨口平安饭吃,如今看来弄巧成拙了,寿阳说的都对,你腹中的孩儿才是重点,他是云侯的骨血,云侯不可能不管不顾,想要找主子,他才是最好的人选。”
阴影里一个佝偻着身体的宦官用嘶哑的语声慢慢的说道,停了一下,他又说:“云侯恐怕早就有所察觉,只是看在安澜的份上没有揭破此事罢了,他想要出手对付我们,那才是大灾难。以后停止一切对他的无端试探,让时间亲情慢慢侵蚀他那颗七窍玲珑心肝,从而生出几分对我们的怜悯之意,这才是万全之策,他这回远避少林寺恐怕就是存了把自己从漩涡里摘出来的心思,岭南说到底,还需要我们自己努力。”
李安澜高傲的抬起头,看着这些往日让自己极度恐惧的人,在自己男人的威压之下,如同野狗见到了狮子,除了屈服,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抚摸着稍微有些突起的腹部,心头充满了快意,自己脖颈上的那块木牌,才是自己和孩子最大的护身符,有了它,神鬼辟易。生平头一回有一种被人保护的温暖感觉。
第三十九节 上位者的感觉
看
长安越发的肮脏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跳出来晃荡,云烨现在很佩服李二一个人玩八个球的本事,历史上记载的卑贱联盟真的存在,武则天就是依靠他们的无处不在勾搭上了李治,李承乾的背背山似乎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一群最卑微的人,完成了李二无数敌人做梦都想完成的事情。和他们黏在一起,后果难以预料,云家不沾,沾不起。
信马由缰过闹市,从西市里穿行,一声长长的吆喝声响起,围着云烨推销美酒的胡姬,给云烨展现精美地毯的胡商,拽着年幼的胡姬展现柔美曲线的奴冇隶贩子们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木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做声,那些乘机卡油的不良子弟,在胡姬的身上大施魔爪,胡姬也忘记了反抗,任他施为,云烨还看到一个无赖子从胡商的手中拽过地毯,一溜烟的跑了,胡商也不为所动。
哭声响起了,那些胡商们用头撞地,撞破后还把血涂在脸上,模样极度渗人,很奇怪,这么干的只有黑头发的胡商,那些五颜六色头发的胡商都露出一种心灾乐祸的模样,还不停的指指点点,心情愉快之极,在地上打滚哭泣的一个胡商不小心碰到了马蹄子,要不是眼快的老庄把他从马蹄子拽出来,云烨坐骑砂锅大的梯子就要踹脑门上。
市场里乱了套了,个个牙市的打手成群结队的出现,手持木棒左右开弓,边揍边嚷嚷:“死了娘老冇子了,这么哭,狗入的,害老冇子大中午的挨骂,晦气。”
胡商都被打怕了,一个个的往云烨这边挤,很有眼色,直到云烨是贵人,那些天杀的打手不敢过来,很有规矩,先让老人妇女孩子靠近云烨,最后才是年轻力壮的支着后背挨揍。
看不下去啊,尤其见这些杀才尽往人家的下三路招呼,胳膊粗的棒子抡圆了招呼,挨两下会要了命,对老庄挥挥手,老庄上前一脚就踹翻了一个揍人揍得最凶的家伙,喊了声:“都住手,侯爷有话要问。”
那个打手可能横惯了,爬起来刚要张嘴开骂,却发现老庄衣角绣的纹饰,立马老实了,乖乖地站在那不动弹,老庄上前拍拍那家伙的脸说:“小子,的亏你没骂出来,要不然,来自会敲掉你满嘴牙。”
等众人都消停了,云烨对一个年长的胡人说:“怎么,你们的圣地被攻占了?刚才听到你们表示最悲痛的长音,那就是说,你们的家园没了是吗?”
那个满脸悲痛的胡人抚胸施礼:“最尊贵仁慈的少爷,我们的家园,天堂一样的麦加被野蛮的叛徒攻陷了,我们的家园毁了,再也回不去了,安拉,救救你的奴仆吧!”说完之后又是泣不成声。
“没有大碍,默罕默德没有屠冇杀平民,反而保护了你们的财产家园,死亡的只是那些神职人员,还有最大的商人和官冇员,如果你们不在乎你们的“麦克白”神殿被毁的话,就没有多大的事。”云烨耸耸肩膀,他能做的就是这些,安慰一下这些在大唐做生意的可怜人。
看看眼前人头涌涌的长安街市云烨忽然有一种不真冇实的感觉,现在的欧洲野人,连被长安城管揍的资格都没有,一个土头土脑的乡农进城,和胡商起来争执,不用说,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乡农,而不是腰缠万贯的胡商,在这个连接受胡商礼物都是耻辱的时代里,云烨不自觉的就把腰杆又挺直了几分,只有上位者才能将给予弱者同情,云烨的心情很好,准备施一回恩。
看到云烨准备偏鞍下马,立马就有胡人跪在地上,用自己的后背充当下马石,如果是唐人云烨会断然拒绝,胡人吗,就算了。
踩着胡人的肩背下了马,人群自然分开,几位牙行的行首接到消息已经赶来,都是熟人,为首的就是上次去云家谈半的老苏,远远就躬身施礼:“底下人胡闹,这就被侯爷抓了活的,没法子,认打认罚,求侯爷下手轻些,手心手背都是肉,割不起啊。”
“谁管你牙行的烂事情,我问你,那些有招牌的人家没有为皇家抹黑的吧。”云烨还惦记着上回批发李二名头的事情。
“侯爷只管放心,不管哪家得到招牌都看的比命还要重,黄铜刻得招牌老夫恨不得睡觉都搂着,哪里敢胡作非为的糟蹋,给宫里的建万民殿的东西,老夫等人可是挑了又挑,检了又检,云侯如果见到有以次充好的,只管拿老夫问罪,万民殿是商贾首次参与朝廷大事,谁出了差错,老夫等人会生生活吞了他。”
老苏满面红光,这次的亏本买卖做的心旷神怡,通体舒泰,一年要是有这样以一宗,老家伙会活到一百岁都舍不得死。
“我听说工部给你们颁发了良善人家的招牌,听说你们都供在家里不让人见,可有此事?这样可不好啊,你藏起来谁知道你是良善人家。”云烨笑着打趣。
几个行首听罢都捧腹大笑起来,商人嘛,只要不牵扯到利益,一个个都是事情知趣的好人。
等寒暄完毕云烨就说:“这些胡人扰乱市场秩序着实可恨,只是看他们可怜,就拦了一下,这些人的老家被叛军攻克,家破人亡,所以大哭,老苏,就找个地方让他们哭一会,不要处罚了如何?”
和老苏他们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说话就不能生硬,仗着位高权重就不顾规矩的胡乱插手,那是纯粹的脑残行为。
“云侯发话了有何不可,这些胡子今天合该走运,攀上了贵人,要不然会揭下他们的皮,一个个没规矩的,市场是他们嚎哭的地方?还不去马市,等着我请那。”
一个胖胖的彪形大汉,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把云烨的面子给了个十足,有对胡子们疾言厉色的训斥,圆滑的官场手段刷了个十足。
等胡子们哭哭啼啼的去了马市,那个上了年纪的胡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银盘,高高的举起,想送给云烨,这是伊斯兰最高礼仪,不接不好,就随手接了过来,对胡子说:“你家如果不是权贵之家,就没有大碍,默罕默德也活不过明年了,后年再回去吧,说不定会没事。”
老胡人半信半疑的走了,他不相信云烨会对万里之外的事情了如指掌,但是却没有发现云烨有骗他们理由,只好把这事藏在心里,等待验证。
婉拒了老苏他们的宴请,把盘子扔给老庄,说声送你了,就打马回家,心中满是做好事之后的愉悦。回到家里,云烨把李安澜有人帮助并非孤身一人势单力bó的事情给奶奶讲了一遍,谁知道老奶奶一点都不惊讶对云烨说:“乖孙,寿阳把一些事情给我讲了,还求我不要告诉你,她有时候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也知道这些人很可怕,以前就发现那些人想要利用你,她就把你撇开,害怕你被那些人利用,所以,你就不要再怪罪她了,有一个愚蠢而又顽固的的母亲,她没有一点办法。”
“愚蠢,这种事情那里有忍让的道理,一旦忍让,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当时她要是告诉我就不会妥这些煎熬,恐怕她自己也是想利用那些人为她博得一个独立自主的权利,她权冇利欲是长在骨子里的,不信你吧辛月放在那个环境里,辛月第一个就会向我求助而不是犹豫,自作自受,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奶奶,你给孩子找几个可靠的嬷嬷照顾,她身边的人,不许接近孩子,我会给他从退休的百骑司人里找一个贴身护卫,谁要是敢打我孩子的注意,我要他连死都不安宁。”
云烨不愿意再在寿阳的事情上多耗费心力,李二已经开始行动了,自己还是少掺乎为妙。
“对就这么办,谁打我重孙的主意老太婆都不放过他。”
想到自己即将出世的可怜重孙,一向心慈手软的奶奶都疾言厉色起来。
大清早云家就人声鼎沸,这次家主出门难得的大阵势,旗号,护卫齐备,丫鬟彳卜役齐备,要出远门,自然要抖一下云家的威风,这是辛月最喜欢的环节,平日里穿着四品的诰命冠带会被人家笑话,如今要出门了,在自己门前显摆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快上车,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再不走天热了就走不成了。”云烨把走路和鸟龟一样的辛月扶到车上,大热天穿一身hòu重的诰命服饰也不怕悟出痱子。
车马动了,前面全身甲胄的护卫开路,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马车,一个时辰之前,探路打前站的已经出发了,到莆桥与程牛两家的车队会合。
云烨装着看不见旺财可怜的眼神,一个劲的想找云烨救他,单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鞍子上拴着旺财的缰绳,旺财嘴上套着绳子编的嘴笼子,想叫唤都不成,更不要说去吃商贩们递给他的各种吃食。
单鹰全身披着软甲,背后背着一张弓,鞍袋里装着俩匣子箭,横刀跨在腰间,马的身侧还挂着一只马朔,矛尖闪着寒光,让几个老兵不停地往后看。
“侯爷,您把这小子也弄回咱家了,这下好了,咱家就是缺一位冲锋陷阵的好手,现在都齐全了,老头子们这趟回来,可以安心喝酒养老了。”
“还不知道呢,这小子野性难驯,不知道能不能留在咱家。”云烨没把握。
“侯爷放心,只要是个人到了咱家就没有愿意到处乱跑的,老夫这些人都是野惯得人,到了家里,就没有一丝儿想要往外跑的念头,这小子也不会例外。”老江拿起酒葫芦大大的灌一口舒坦的眯一下眼,就把辛辣的酒浆咽下了肚子。
第四十节 谬论
云家既然是带了仪仗,自然要遵守规矩,作为武侯云烨不能坐车,骑马是他的唯一选择,到了大唐他才明白那些可笑的仪仗到底有什么用,官员出京是必须要用仪仗开道的,迎接重要嘉宾也是要用仪仗来迎接的,要不是会被认为是对他的羞辱。
李纲每回来云家,都嘟囔着说云家没规矩,他老人家来了,连个仪仗都没有,传到长安会被官员们笑话,老程,也有同样的诉求。
后来云烨干脆就把仪仗摆在大门,谁来了,都让仆役们举着去迎接,谁料想,差点把前来云家拜会的蓝田县令吓死,远远看见仪仗就落荒而逃,还给云烨来信哭诉说云家想害死他,这件事又成了长安城里的笑话,云家的仪仗忽然变得不值钱了,也因此云烨被皇帝下旨罚去了一年的薪水。
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就像塞翁失马一样,有坏的一面,也就有了好的一面,仪仗不值钱,所以到云家的客人也就多了起来,没人再提仪仗的事情,满长安的人那怕要饭的上门,也会在云家门房看到那些富丽堂皇的东西。
云烨想吧云家平民化一些,但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以奶奶为首的封建主义的狂热分子对于云烨不知所谓的举动,集体投了反对票,这次的出行就是云家封建势力的反扑,能带的全带上,八个丫鬟,十六个仆役,再带上两位老嬷嬷,云家收养的孤儿也带上四个。有能力的护卫倾巢出动,连在蒸酒作坊里养老的老兵都不放过。
光粮草就装了七八车,再加上帐篷,桌椅,毯子被褥,油灯,马桶。也装了五六车,拉车的马只要漂亮的,不要有力气的。直到老钱骑着一头驴子也跟上来,云烨就知道,长安城里新的笑话又产生了。
程处默不算。他带着小老婆,没资格显摆,牛家也是一长串马车,小牛夫人的谱摆的比云家还大,三个女人见了面,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最后商量了一下,觉得云家马车最大,最舒适,三个女人就钻进了云家的大马车。过了一会辛月还把云家的老嬷嬷叫进去,于是,麻将声就响了起来。
车队很快就上了官道,长安到洛阳的官道又宽又平整,道路两侧长满了树木。有树木遮荫,行路倒也是一种享受,看看大路两边的村庄,一望无垠的原野,心胸中自是海阔天空。
“烨子,咱们为什么要去少林寺啊。你和我爹的谈话,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走之后,我娘可是哭号了一宿,说我爹没良心,自己领兵在外,就不管全家老小的死活,我爹哄了一宿。”
程处默的脑子有僵化趋势,到现在都没有看明白局势,牛见虎见程处默犯迷糊就说:“这回啊,咱们的那些叔伯不知为什么都把烨子架在火上烤,往常谁都不服谁,见了面大眼瞪小眼,现在倒好,一团和气,云家拔了头筹都嘻嘻哈哈的不在乎,听调遣,听得不乐乎,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咱哥三年轻,要不是程伯伯看的明白就被骗了。”
听牛见虎这么说,程处默顿时涨红了脸,蹙着嗓子说:“这些老家伙眼睁睁看着我们往坑里跳也不说一声,还帮着别人整我们?”
他在问云烨,他想听云烨对这件事的看法,他有些想不通这些平日里被自己一口一个叔伯的喊着的人会合起伙来坑自己。
“处默,见虎说的没错,那些叔伯们的确有这个意思,虽然搞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是我总觉得他们仿佛没有恶意,或许被称为一种试探更合适,要知道这回去岭南,主要的人手是他们的,钱财也大部分是他们出的,如果我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他们也难逃干系,没有人愿意这么干,赔上身家性命下赌注,这回我离开长安就是想让心静一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个通透,老狐狸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既然没有目的,没有打算,三家的车队在程处默的怂恿下拐进了小路,大路虽好却没有什么景致好看,小路艰难了些,却有美景无数,路程也会近了许多。
在山间小路上纵马疾驰,路边的草丛里不时的有野鸡,野兔窜出来,程处默箭不虚发,野鸡才窜起来,就被他一箭射了下来,牛见虎也不错,居然射死了一头獐子,云烨自问没这本事,就抱着手笑呵呵的看他们两个卖弄自己的箭法。
老江头几个人半眯着眼睛不理睬,酒葫芦不停地在几个老兄弟之间传来传去的,每个人都醉意盎然,不理会小年轻们的胡闹。
单鹰就很看不起程处默的卖弄,对于这种小把戏不肖一顾,不停地牵着旺财上山下坡锻炼身体,旺财哪里受过这种苦,想跑到云烨跟前却没有单鹰的力气大,只好喘吁吁的跟着跑路,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旺财是家里的开心果,也是宝贝,云烨装着看不见,辛月看的不忍心,让丫鬟给旺财送来一盆子冰镇好的醪糟,让它解解暑气。
“不行,它才跑热,不能喝凉的。”单鹰一口拒绝了辛月的好意,还把盆子端起来一口气喝光醪糟,急的旺财拿头去拱单鹰,被他一把推到一边。盆子甩给丫鬟,带着旺财继续上山下坡。
眼前的山就是骊山,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地方,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大,博得美人一笑,这个愚蠢可怜的王最后成为戎人的俘虏,历经各种凄惨而亡。
很奇怪,坐在火堆边上听云烨讲故事的程处默,牛见虎,单鹰,还有三个妇人,都表达了对褒姒祸国殃民的不满,单鹰还说,如果那个妖妇在眼前,定当一剑杀之。云烨老婆,小牛老婆,程处默的小老婆都对单鹰投以赞成票,不知道一个个脑子是不是都坏了。
“有一天我为了让你高兴,把云家点了,然后然大家都骂你不骂我,处默,见虎,还有他们老婆说是我被你这个狐狸精迷得颠三倒四,罪魁祸首是你,然后就有单鹰这种二百五侠客来取你项上首级,你还觉得这件事情里的你该死吗?”
“妾身怎么会让你把家给点了,如果真那么干,就是被骂,被杀都是该的,夫君你和别人的想法不一样,莫非是这条石瓮谷里不干净,有妖祟作怪?”
辛月的答案让云烨有昏厥的的倾向,不行,今天要把话说明白,要不然,可怜的褒姒被人家骂了这么多年,那条冤魂不作乱都要气得跳出来作乱了。
“什么女色误国,还把什么事都往一个可怜的遭丈夫宠爱的女人身上背,我最看不起记录这些历史的人,明明是男人家自己把事情没做好,就把屎盆子扣在女人身上,这种没有担当的鼠辈,死了都是活该,庄户家都知道自己老婆做了坏事都揽在自己身上,知道说婆娘家懂个屁,有什么都冲着老子来。怎么到了帝王将相就变得狗屁不通,一个女人家能干什么,后院里嚼嚼舌头,欺负欺负妾侍,打打丫鬟就到头了,军国重事关她们屁事。
处默,见虎,单鹰,你们会拿军国重事开玩笑么?你们会把诸侯遛来遛去的玩么?不会吧!明明自己是个混账偏偏要说自己英明,只不过是受了女子的诱骗罢了,我呸!”
见云烨说的激动,牛见虎撇着嘴,灌了一大口葡萄酿才说:‘写历史的没错,传历史的也没错,为上者隐,为尊者隐,为亲者隐,这是人伦大道,人伦大道是历朝历代的根本,谁家不是遵照不虞,怎么到你这里就拿出一些狗屁不通的歪理来诋毁,我才呸呢。”
“就是,身为妻室,为自家丈夫背骂名是该的,男人家还要出去谋生活,如果他没了脸面。全家还怎么活,所以这种事情。女人家背了最好。”
小牛老婆也跑出来说云烨思想不对头,需要反省,惹得辛月不愿意了,她才不愿意自己丈夫被其他人指责,用棍子捅一下火堆问云烨:“夫君,你埋得泥疙瘩不知道烤透了没有,妾身饿了。”
云烨正仰着头看着黑黝黝的群山向褒姒这个美丽而屈辱的女人道歉,没办法,我说不过他们,他们连人伦大道都搬出来了,实在一个铁证,对于你的冤屈,恕我无能为力,我去吃叫花鸡了,你自己再忍忍,到了清朝会有一个叫袁枚的才子为你们正名。
扒开火堆,炭火下的四个泥疙瘩已经被烤干了,用带叉的木棍挑到青石板上,三个妇人好奇的准备看一团烂泥怎么就能做出美味来,程处默早就吃过,不稀罕了,牛见虎和单鹰则很是期待,因为程处默说是天下美味。
云烨用石头敲开泥疙瘩,一股浓香顿时窜了出来,清亮的油从缝隙里流了出来,掰开泥壳,去掉荷叶,雪白的鸡肉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单鹰手快,也不怕烫,抱着一个泥疙瘩跑了,牛见虎见状也不示弱,也抱着一个和自己老婆分赃去了,九衣一个劲的捅程处默后背,她也很想吃,程处默嘿嘿一笑,很有经验的用木棍挑着一个到别的石板上开砸,这时候,云烨已经把一只鸡腿撕下来,递给了咽唾沫的辛月。
男人家就没怎么吃,一整只肥肥的野鸡都被妇人们干光了,一个个摸着油光光的嘴不好意思的相互打趣。
第四十一节 游戏的作用
云烨起得很早,蹲在小溪边拿柳枝清理牙齿,山间的晨雾很浓,裹在身上凉丝丝的,像马一样把嘴凑在水面上长长的吸一大口水,在喉咙里咕噜两下,再用尽全力喷出去,散开漫天的水雾,总看见离石这么干,在画完一副画之后,就灌一口水,仰着脖子喷出去,眼看着水雾沁染了浓墨,散发出一股晕染的效果,就得意非常。
唐代的绘画多以人物为主,还总是把主角画得非常大,有一种力压群雄的架势,《吾皇夜宴图》就是这样,看到李二向他显摆阎立本的这幅画,云烨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老阎这个马屁精,把李二画的威猛绝伦,把冯盎画的气势逼人,把房玄龄画的睿智无比,到了云烨就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个子只有李二的一半,宽度也只有一半,正在拿着一只螃蟹大嚼,背后还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不停地捅后背,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向李二请求把这幅画赐给自己,回家好挂起来早晚膜拜,李二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滚,他很清楚以云烨的小心眼,这幅画要是能见天日才是见鬼了。
回到家云烨就请离石过来,想请他也画一幅《吾皇夜宴图》不要求夸张,只要求正确的把场景表现出来就好,离石现在是姑父,很好说话,按找云烨描述的提起笔就画,画一完成,就被云烨大怒之下撕了,和阎立本的就没有区别,云烨只有更加的猥琐,比阎立本画的还要不堪。
离石自然暴怒,揪着云烨就要出手,被姑姑劝住,云烨怒气难平之下决定自己画,就用墨汁,让这些土鳖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水墨画,照着窗外伸脑袋看云烨的旺财的模样就画,半个时辰搞定,掏出印章就该在上面,名曰《宝马良骥旺财图》。
请旺财看了,它很满意,谁知离石跳了出来,举着竹板就要揍云烨,谁劝都不听,拿着云烨的大作对奶奶说:“这是马?我看是猪,马的耳朵像蒲扇?”说完又要开揍,还说要尽一尽做长辈的职责。
说着说着忽然闭嘴了,自己拿起毛笔照着旺财的样子开始画,全是用墨,只是浓淡不一罢了,画完之后总感觉不对,有些生硬,就把正在喝水的云烨拽过来,让他看看哪里不对,云烨虽然画画的不行,眼光却是一流。
在白纸上画的旺财堪称栩栩如生,惊得云烨一口水就喷了出去,一些水雾就落在画上,离石恨不得掐死云烨,这幅画对他来说非常的重要,只要把小毛病去掉,就可以开宗立派,被云烨一口水就给毁了。
他强忍着怒火,闭着眼睛养气,却听姑姑咦了一声,把他拖到画跟前,睁眼一看,以为早就毁了的《旺财图》居然变得生动起来,色度也看起来柔和了好多。
想起这事云烨就得意,自己无意中掌握了定画的诀窍,离石那张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堪,奶奶抱着云烨就亲了一口,自己的乖孙捣乱都比别人家的小子会捣乱。
得意之下云烨决定再来一口,正要吸水,发现一只马头凑过来一起喝,想要赶走却发现是旺财,这就没关系了,哥俩一起吸水,云烨的气没有旺财的长,嘴也没有人家的大,吸水的时间自然没有旺财长,灌了一大口水,仰天喷出去,然后自己感受水雾弥漫的感觉,太舒坦了,旺财没这功能只能打两个响鼻意思一下。
“我终于知道旺财的那些坏毛病从哪来的,奸懒馋滑占了个遍,原来根子在你身上。”单鹰清越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混蛋就从来不知到什么叫客气。
云烨这才回头,发现河边站了好多人,辛月的头都要揣怀里了,程处默,牛见虎满脸愕然,他们的老婆满脸的八卦。彳卜役丫鬟们把头扭到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如此美景也没有把你们那些凡尘俗子的心清洗一遍么?见山观山,见水戏水,才不枉我们千里迢迢远游一次,如果不能放开心胸享受山水之趣处处与长安一般模样,待在长安就好,何苦奔波。”
遇到尴尬事情,一定要把别人弄得比自己还要尴尬才成,这样大家又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才能交流下去,兵法有云,敌进我退,敌退我扰,敌疲我打,诚为金玉良言。
果然,首先仆役丫鬟们就被云烨争取了过来,纷纷用崇拜的眼神看云烨,这才是高人啊,自家侯爷一向都是高人,鄙视的看一眼旁边程家,牛家的仆役,这种高深的学问岂是你们两家凡夫俗子能领悟的。咱们跟着侯爷多年才受了一点熏陶。
云三作为新晋的侯爷长随,自然被熏陶的更多,趴水面上满满吸一口水,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天喷出漫天的水雾,然后站在水雾里享要那一丝柔软的清凉,真的很舒服。
水雾散尽,云三欣喜地叫一嗓子迫不及待的又趴下去吸水,这回趴水面上吸水的人更多了,一时间小溪边上全是水雾,就连一些胆大的丫鬟也喷的脸红脖子粗。
然后就乱了,你喷喷我,我喷喷你,乱成一团,看他们玩的热闹,程处默都跃跃欲试,在云烨对着他们两口子喷了一口水之后,程处默终于爆发了,吸了一大口水找不见云烨,转头就喷在牛见虎头上,于是战团继续扩散,直到小牛老婆也趴在水面吸水的时候,单鹰就彻底傻掉了,刚刚给旺财割的青草从手里掉地上都不知道,就知道张着嘴发傻。
辛月弄不明白刚刚还是夫君在丢人,怎么一瞬间间就变成了一种山间的野趣,眼睛瞪得溜圆,云烨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这些日子让你为难了,趁着现在痛痛快快的玩一会,你会忘掉烦恼。”
甜甜的对云烨一笑,辛月抹去了眼角的泪溃,也不管溪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就像一个孩子趴在水面吸水,然后喷出去,让水雾把自己裹起来,一次一次的不知道停止。
云烨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从帐篷里出来,背着手施施然的走了过去,手心里藏着一块迎春糕,趁着单鹰挠头的机会,把糕饼塞进了旺财的嘴里,旺财很聪明三两下就吞了下去,见单鹰往这边看,就立刻住嘴不动,只是嘴上的糕饼沫子未免有些明显。
“云家就是这样管理仆人的?”单鹰指养好几个朝辛月喷水的丫鬟问云烨。
“对呀,就是这样,他们只要平日里杷自己的活干好,就没人管他们干什么,只要高兴就好。”云烨对着朝自己挥手的辛月挥挥手,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不怕没子规矩,家里出乱子?”单鹰不死心,继续问。
“云家从立府到现在,就没出过一个不好的仆役,在云家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仆役跑,更加没有出卖云家的人出现,我入狱的时候,他们宁可守在家里听天由命,也没有给自己找出路的,这样的彳卜役,长安城其它勋贵家里没几个吧,小子,我云家全是。”
单鹰的逻辑彻底混乱了,他的师父,他的母亲就没有教过他还有云烨这样的家主,单家迟早要兴旺的,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如果不是云烨用书院困住了他,他就打算回河北重整二贤庄,以自己的身手打遍那些桀骜不驯的绿林好汉,恢复复单家对绿林道的统治,这是单家的传统,也是他的责任。
如今他感觉自己的想法有点偏差,又不能向云烨求教,这是一个习惯性把人往沟里带的高手,必须远离,越远越好。他忽然感到了孤单,在这群人里他就是一个异类,他们都是那样的快乐,只有自己背负着振兴家族的使命,一点都不快乐,此时的他极度的怀念恩师,怀念和恩师在一起的简单日子。
老江拎着酒葫芦走了过来,对他说:‘小子,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玩耍,你看云三他们现在开始拿盆子泼水了,我要是年轻三十岁一定不会放过,人老了就没了心气,来喝口酒,给棒小伙子提提心气,心里要是不痛快,就和老汉说说,老汉年纪大,见得事情多,说不定能解开你的心结。”
单鹰不知不觉的就灌了一大口酒,火辣辣的酒浆下了肚子,顿时舒坦了许多,被老江牵着,两个人坐在巨大的石板上就勉是聊天,一老一少不时有笑声传过来,似乎非常的投机。
云烨看都不看两人,只是对面朝自己的老江伸出了大拇指,就匆匆的加入了新的战斗,
貌似女眷那边已经浑身湿透,一个个曲线玲珑的很有看头。
很是失望,从帐篷冲出几位老嬷嬷,手里拿着布帘子,迅速的把女眷和男人们分开,胆敢有往这边瞅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游戏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个这才感觉到又累又饿,穿着湿衣服强撑了做了也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几口吃完后就躺在阴凉处的石板上等着衣服晒干。
路是赶不成了,钱通瞅着东倒西歪的仆役对云烨说:“侯爷,今天恐怕是走不了了,不如就在此地扎营休息一晚如何?”
云烨看看已经醉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单鹰,就笑着点点头,不得不佩服这些老家伙,能让一个杀手醉到这种地步的人,实在是不简单。
第四十二节聪明的响马
两山夹一沟,太阳在山的那一边,山间的小路虽然崎岖,却无碍马车的行进,这是先秦古道的一部分,就是这些阡陌交通的小道,给了关中平原极大地交通zì yóu,也给长安带来了极大地安全隐患,一入函谷千里平原就再也无险可守。
自古秦兵耐苦战,这话是不妥当的,秦兵也有崩溃的时候,比如安史之乱,百年的安逸生活会侵蚀每个人的灵魂乃至于**,想要一人的力量为天堑,这是历朝历代的君王们心底里最深的美梦,无奈,这种美梦总是一次次的破灭,成为千古的笑话。
在这种天然的歌唱大厅里,不唱一嗓子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回想起辛月前些rì子总是对自己唱什么,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唱着唱着还把自己唱哭,自己被自己感动的笨蛋,哭完了还有脸抹着鼻涕问,她赴清池,云烨会不会自挂东南枝?
“那可不会,清池咱家附近没有,你如果从鹰嘴崖上不背降落伞跳下来,目的也会达到,我绝不会自挂东南枝,西北枝子也不干,把你风光大葬之后,马上就会再娶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让她用你的镜子,穿你的新衣服,吃你的美食,再把你的诰命一夺,哈哈,生活的快乐无边。”
听到这话,辛月立马不哭了,而是跳到云烨背上连抓带挠,最后还下嘴,拽都拽不下来,晚饭一个人吃了一笼烧麦,哪有半点要求死的心思。
女人啊,就是这样,老想着自杀的就是那些对生活没有一点希望的蠢货,辛月从来不是,就算云烨死了,她也会坚强的活下去的那种女人。哭号告软可不是她的xìng子,当初和云烨只见了一面,就杀伐果断的把自己嫁过来,自认看人不会走眼,自杀?天下人死光了她都会好好地活下去,大家族没个这样的女人撑家怎么行。
都是该死的李安澜闹的,她一怀孕,辛月的压力就增加了无数倍。有了压力就会发急。她一发急,云烨的苦rì子就到了,牛马配种也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云烨却夜夜笙歌,早晨骑马腰都不得劲。
坐在马上运足了丹田气,张口就唱。“六月,里的黄河,冰不化哟。扭着俺,成亲的,是我大。五谷里,数不过豌豆圆,人里头数不过,女儿可怜,女儿哟。”
还行。嗓子保养的不错,把旁边的程处默吓了一个趔趄,山谷里的鸟雀乌泱泱的飞了起来,盘旋着不肯落下来,一只五彩斑斓的锦鸡从草丛里没飞两下,就被单鹰用石子给敲死了,脑袋都被敲碎了。
辛月把脑袋从马车里伸出来诧异的看了丈夫一眼,以为他又在抽风。
“烨子,刚才那两嗓子吼得是什么,怪得劲的,给哥哥说说,咱俩一起吼。”一句话就说的云烨眉花眼笑,终于有人懂得欣赏什么叫美了,早就受够了唐朝软绵绵,古朴沧桑的歌曲,哪有信天游带劲,再说了,走在山沟里不唱信天游难道说唱孔雀东南飞?
“这就好,小弟教你,这歌曲叫信天游,就是男人家唱的歌,带劲,我来教你,这个词啊……”云烨无视牛见虎鄙夷的目光,和程处默嘀咕半天,然后两人一起吼。
“我站在山梁梁上哟,你站在河沟沟里,想要见面容易,拉话话难,想得我心疼哟,招一招手。”
旁边的骑士们纷纷离两人远远的,弓箭都拿在手里,就害怕把什么猛兽招出来伤人就不好了。两人自得其乐,边唱边笑,云三听了两遍,也扯开嗓子吼,反正他认为侯爷会的都是高档货。
唱歌也会唱出祸事来,谁会想到在离洛阳不到百里的地方会遇到响马,一声梆子响,道路两旁窜出俩骑,周边的小树不停地胡摇乱晃,似乎藏有千军万马。
为首的胖子骑着一头比驴子大不了多少的马,高声断喝:“呔,前面的狗官听着,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留下钱财,爷爷饶你等一命,要不然,管杀不管埋。”说完还晃晃手里的巨大的厚背砍山刀,另一个把两个比人头还大的锤子摇一摇,示威。
老江看看自己腰里香瓜大小的链子锤,再看看壮汉手里大的离谱的锤子,摇摇头对云烨说:“侯爷,这两个混蛋您是打算清蒸还是红烧?”
云烨不说话,把头转过去看单鹰,程处默,牛见虎也转头看,最后众人齐齐的看单鹰,只见单鹰脸红的快成红布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单鹰只想跑头鼠窜,太丢人了,太给绿林道丢人啦,今天过路的是三家武侯,仆役们早就见多识广,家里的石狮子老被那些喝醉酒的老爷子,小爷子搬来搬去的当石锁耍,你没见连丫鬟都把头探出来看活生生的响马是什么样子的,几十个护卫早就钻到树林子里找你所谓的千军万马去了,你他娘的还拿着木头做的兵器骗人。
他想撕碎这两个混蛋,太丢人了,自己昨晚还在对云烨,程处默,牛见虎吹嘘绿林道是如何的藏龙卧虎,多么的讲义气,千金一诺,孤身杀贼视为常事,千里取人头,万里赴戎机,是为慷慨,他娘的话音才落,就出了来这样两个夯货,你也不看看胯下的驴子腿都在发抖,能不能扛得住你那么沉重的兵刃。
还没等单鹰出手,老江的链子锤就飞了出去,拿大刀的响马都没来得及躲,只能拿大刀挡一下,咔嚓一声,大刀就被击得粉碎,链子锤去势不减,砸在响马的胸口上发出“镗”的一声响,响马连停都没停一骨碌就从马上掉了下来,嘴里全是血。
使锤的大汉见状,大喊一声:“二弟啊”扔了锤子就下马,扛起受伤的响马就准备跑,从背后包抄过来的护卫,抽出横刀就准备把这两个家伙砍了。
使锤的大汉把他兄弟放下跪地抱头一个劲的喊:“我兄弟有病,要砍就砍我,注意是我出的,砍我,别砍我兄弟,我是主谋。”
护卫见云烨没有要砍这两个混蛋的意思,就找来绳子,把这两个家伙捆了起来,老江挠着稀疏的头发走了过来,在那个受伤的响马怀里一掏,掏出一面破碎的护心镜,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云烨说:侯爷,老夫刚才还纳闷,这家伙挨了老夫一击,居然不死,原来是有护心镜挡着。”
钻林子里的护卫也出来了,牵着四五只羊,对云烨说:‘侯爷,林子里没人,这就是两个剪径的小贼,把羊绑在四五颗小树上,只要羊一踢腾,树就摇晃,扮伏兵,怪聪明的。”
车队里的仆役丫鬟顿时哄笑起来,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云家大马车里也传出快要断气的笑声。估计里面的三个妇人快活不成了。
单鹰的脸黑得像锅底,一只脚一挑,一个巨大的锤子就落在手里,随手舞动两下,呜呜的风声煞是吓人,如果不是遇到这三家,别的镖局,护卫想必会丢弃财物落荒而逃吧。
云烨也捡起一个,最多十几斤重,有意思,这是两个聪明的响马,这年头用脑子打劫的人不多了,没杀伤力就是说这两个家伙没杀人,刚才兄弟情深的一幕让人感动,人才啊,云家需要这样的聪明人。
大树后面还有一辆板车,护卫把他们两人骑的马套上拉车,俩响马被反捆了手脚扔板车上,随着车队继续赶路。
这回新鲜了,见着活的响马了,云家小丫鬟没见过响马,只听说都是红眼睛绿眉毛的妖怪,这回侯爷抓了两个活的,不看看那成,一个个借口给响马送点水,都来看看响马长的是什么样子,好回到家里给其他姐妹讲讲自己的奇遇。
一个人送水齐橙觉得是好事,嫩白的小手给他喂水那是纯粹的享受,他很想咬一口,看看能不能咬出水来,直到十几个丫鬟统统给他为了一遍水之后,肚子鼓鼓的就再也不想见到美女了,有胆大的丫鬟还揪揪自己的胡子,看是不是真的,呲着牙吼两嗓子,吓得丫鬟吱哩哇啦的往回跑,然后就被丫鬟的爱慕者一顿臭揍。
在离洛阳三十里找了个有水有靠山的地方扎下营寨,两个响马的名字也搞清楚了,一个叫齐橙字木登,叫马刺字嘎啦,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么个怪字,不过很贴合身份,听到他们的字,云烨对自己不器这个名字还是很满意的。
西京洛阳天津桥边上的无赖子,专门以坑蒙拐骗为生,前些天被地头蛇龙三撵出西京,扬言只要他们哥两出现在西京,就挑断手脚筋,做讨钱的招牌。
两人无奈之下花光了积蓄,置办了这一身行头,谁料想,第一回就踢到了铁板上,生死难料,齐橙一直央求云烨,砍了他,放了他兄弟,他兄弟头被人打过,然后就缺根筋,坏事全是自己干的,不关一个傻子的事。
“大爷,您要是想逛逛西京城小的给您带路,那里的青楼姑娘最好,那位歌姬的曲子唱得最好,哪位的舞娘腰最柔软,小的全知道,包您乐不思蜀。”
“知道给自己起字,知道乐不思蜀,齐橙啊,你的学问从哪来的?”云烨笑眯眯的问。
第四十三节 追踪溯源
一提到这些,齐橙的身子就挺的直了一些,哪怕是倒掼四蹄的捆绑着,也努力的抬起头,想要看看云烨的相貌,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栽在什么人手下。
泼皮混混是一群最知命的人,在还有一丝希望的时候,那怕滚在烂泥里,也要求活,一旦知道自己绝无幸免,也会低头挨那一刀,绝不喊冤。
“我的学问是俺娘教的,只可惜她教了俺一年就病死了,这位公子,齐橙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只可怜我那个傻兄弟,糊里糊涂的就随着俺见了阎王,马刺啊,挺着点,你千万不要死啊。”
“你母亲居然识字,那就不会是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最少也是读书人家里的闺女,齐橙,你只要告诉我你那个用木头刀枪骗人的把戏从哪得到的,我说不定就会放过你们兄弟。”
隋唐战乱时的各种英雄里,云烨是实上最喜欢的就是那两个拿着纸糊的大锤到处吓唬人的英雄,齐国远不知道与这个家伙有什么渊源,如果有渊源,以单鹰那种重情重义的刚烈性格断然不会见死不救,这样一来,这里面可就大有文章可做。
“是俺娘当笑话讲的,俺娘是官宦家的小冇姐,被俺爹抢到山上当了压寨夫人,俺娘开始不同意,俺爹也不逼,后来乱世来了,俺外家被溃兵杀了个精光,俺娘就嫁给了俺爹一起过日子,拿木头锤子吓唬人的事,还是俺娘交给俺爹的。”
事情很滑稽,但是云烨却没有发笑,本身力量不足的时候,适当的借用外力并无不可,动物界里,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刺豚鱼,蛤蟆,就是代表,遇到危险把身体撑大来吓唬敌人,是一种保命的手段,保命的时候用什么手段都不算过份。
“你不要告诉我你爹是齐国远,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云烨不管了,连诱供都使了出来,不管他承不承认他爹叫齐国远,云烨都打算让齐国远当他的爹,这种事情,老江干起来最是拿手。
齐橙呆住了,把身子侧躺着看云烨,他不明白,这个锦衣公子一看就是贵人,为何会认识他爹,国远这是老爹的字,是娘给起的,要不然齐二愣子这名号实在不怎么好听。
“你为何知道俺爹的字,你年纪幼小,不可能认识我爹的。”
云烨愣了一下,转眼间就眉开眼笑,朝着正在溜旺财的单鹰大喊:“小鹰,小鹰,过来,我介绍你兄弟给你认识。
这话是病句,可单鹰偏偏认了真,几步就纵掠了过来,对云烨说:“你不要骗我,谁是我兄弟。”
云烨指指正在对自己眨着眼睛献媚的齐橙说:“这就是。”
单鹰大怒,揪着云烨的衣领子说:“你羞辱我。”
云烨都被拎了起来,依然面色不改,笑着说:“单鹰,这件事你没的选择,你爹和他爹是生死兄弟,他爹是可没有对冇不起你单家,反过来说,他现在成了这副样子,就是你爹害的,你有师傅有家仆护送,他可没有,和老娘在洛阳城里受尽白眼,现在,你还不准备认你这个倒霉的兄弟吗,哦,你现在是大高手,自然看不起烂泥一样的兄弟,不如我替你代劳,把他一刀砍掉,一了百了如何?”
云烨的毒舌喷吐着毒液,一句句就像在切割单鹰的心,他松开云烨,嘶声问道:“他爹是谁,我爹何时欠了他家的债,说清楚,要不然休怪我翻脸。”
“齐国远的名字你娘如果没对你说过,就当我在说胡话,你爹身边剩下的最后两个兄弟里,其中就有他爹齐国远,这个人情你单家欠大了,怎么样要不要我砍了他?”
秦琼早在接到云烨告知单雄信还有后人的时候,就把那件事情经过详详细细的给云烨说过一遍,齐国远就是单雄信最后的兄弟,在最后一场战役中战死沙场,到死都没有后悔跟随单雄信。
单鹰从小孤单,最看重的就是亲情,这个混蛋就是那种传说中视兄弟如手足,视女人如衣服的那种混账男人,云烨打心底里不愿意用大丫作为牵绊单鹰的一条线,再说这条线不见得牢靠。现在从天上掉下个齐橙,对云烨来说简直比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还要让他欣喜,如果说女人这条线只能拴住他的一根手指,那么兄弟这条线就是一根牛皮绳,可以把单鹰捆绑的不能动弹。
对单鹰来说富贵荣华就是个屁,唾手可得,可是对于齐橙恐怕就不是了吧?云烨心中高兴地想要再高歌一曲《兰花花》来抒发一下自己的心情,不过看到单鹰痛苦而又欣喜地表情硬是压下了自己唱歌的欲冇望,把单鹰推到齐橙的身边,自己背着手高兴地去找辛月,不知道她把最拿手的雕胡饭做好了没有。
程处默,牛见虎一人端着一大碗饭,上面堆满了红烧肉,很没贵族风范的坐在石头上吃,见云烨过来,就问:“你把单鹰弄疯了?你看把他高兴的,和那个响马搂在一起大哭。”
“处默,算起来那个响马和你也是兄弟,他爹是齐国远。”说完就进帐子准备给自己拿饭,留下再也没有胃口吃饭的程处默和牛见虎在帐子外面发傻。
云家有一种魔力,就是那种把人带坏的魔力,帐子里的三个贵妇,也是一人端着一个比她们头还大的碗吃饭,饭量都很好,就连娇弱的九衣都已经吃下去半碗饭了,这些天活动量很大,又都是十七八岁正能吃的时候,有这饭量不稀奇。
前几天他们还有点害羞,不好意思吃太多,现在早就无所谓了,见云烨进来,辛月放下碗给云烨装了一碗饭,又捞了好些红烧肉在上面,端给云烨后,又坐下来和其余两个女人继续边吃边聊。
端着饭碗出了帐子发现程处默,牛见虎在看着又哭又笑的单鹰出神,饭碗都放在一边,似乎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云烨刨了一大口饭,点点头,辛月的手艺越发的好了又滑又软的雕胡饭配上油汪汪的红烧肉简直是绝配,比西北的粉饭还要好,心情好,胃口自然大开,何况还有兄弟相逢的苦情戏可看,一碗饭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不能再吃了再吃晚上就会难受。
辛月把茶壶给云烨拿了出来,温度刚刚好,娶个贴心的女人就是好。
苦情戏在继续,只是齐橙明显的不在状态,总是偷偷看云家仆役碗里的肉块,要知道从清晨到现在他可是一口饭都没吃,昨天什么时候吃的饭,他都不记得了,现在看别人吃美食,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着疼。
其实云烨一直很奇怪大唐的人静把祖先的约定看的比命还要重,指腹为婚之后很少会会出现赖账的可能,那些嫌贫爱富的人是极少的例子,所以才能被编成段子流传。
两个人做好约定互相帮忙成为富翁,其中一个抽到短签的人就会一心一意的帮助另外一个人,整个过程十年到二十年不等,等到抽到长签的人成为富翁后,不用担心他会卸磨杀驴,他是一定会帮助另外一个人也成为富翁才会罢手,这时候他们的约定才算是完成。
这在云烨看来是荒谬的但是他偏偏每时每刻的发生在自己的周围,让自己从内心里越发的看不起自己。冇这两个从未见面的人,在把事情讲清楚后,立刻就成为了生死兄弟连程处默,牛见虎都跃跃欲试。
牛见虎脸上的灰败之色云烨很清楚他的缘由,拍拍牛见虎的肩膀说:“牛伯伯当年把单雄信旧部一夜之间全部杀死陇右的时候我就知道,其他的人都缺少担当,牛伯伯的杀伐果断,小弟佩服万分。”
“烨子,你认为我爹当年做的是对的?杀自己兄弟也是对的?”这个问题困扰了牛见虎很多年了。只是一只埋在心底,今天终于问了出来。
云烨狠狠地一巴掌就抽在牛见虎的脸上,把旁边的程处默下了一大跳,不解的看着云烨,要知道不管他们犯了什么错,云烨都没有暴怒过,现在却红着眼睛想要吃人。
牛见虎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云烨的一记耳光反而让他心里舒服了好多,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擦也不擦,抬起头笑了,对云烨说:“烨子,这记耳光抽得好,我就不该对我爹的行为提出质疑,我应该相信我爹,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我是他儿子,那怕天下间所有人都觉得他冷酷无情,十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我也应该站在他的一边,和天下人作对。”
“牛就虎,你给我记着,这是我最后一次听见你质疑牛伯伯,再有下回,我会立刻割袍断义,以你的智商,有什么理由质疑牛伯伯的决定,当时要不是牛伯伯当机立断,秦家,程家,李绩家,还有你牛家休想有一个人活着,既然站了队,就要站稳,不要后悔,左右摇摆才是大忌,你以为当时的秦王殿下没有留下后手?你们四家新降,单雄信就是秦王试验你们立场的试金石。
当时天下一同已成定局,单雄信不识时务,为了一个三军统帅的位置硬要和全天下为敌,丝毫不顾天下百姓的痛苦,把自己一个人的快乐凌驾于别人的痛苦之上,他效忠的王世充是个什么货色你们不知道?杀之毫不为过。牛伯伯一生都在为天下间没有饿死之人这一宏伟目标努力,为了土豆,他以大将军之尊向我这个毛头小子道歉,杀几个珉顽不灵的人算什么,他们是太平世界的祸害,你知道吗,隋末之时天下丁口七百余万户,现今才不过三百万户,那四百余万户哪里去了?都死了,十八路反王,三十二股烟尘,这些都是吃人的猛兽,是他们把四百万户人吃了个殆尽,为了少死些人,那些祸害不该死吗?你以为我费尽心血的设计单鹰是为了什么,如果他有这种造反的苗头,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第四十四节 快意恩仇
怎么样会有小弟?这事难不住从小就接受响马教育的单鹰,洛阳的地头蛇龙三欺辱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小弟,这还了得,这个仇得报,江湖上讲究恩怨分明,快意恩仇,至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他从来句没信过,一个时辰他都觉得太长。
找了一个盆子装了满满一盆子饭食,红烧肉堆得高高,塞给了齐成,自己则骑上快马,一路烟尘滚滚的杀向洛阳城,云烨毫不怀疑,地头蛇龙三的末日到来了,在遇到九天上的飞鹰,他的人生注定就是一场悲剧,龙三的死活他不关心,他比较关心齐成。
齐成明显的很饿了,却硬是忍耐着用勺子给马刺喂饭,马刺已经服下了单鹰给的丹药,精神好了许多,胸口的淤血也被单鹰用三棱针放了出来,如今半倚在一把躺椅上吃饭。
齐成很细心,用米饭裹上大块的红烧肉再用肉汁浸透了,才喂给马刺吃,马刺吃的很贪婪,梗着脖子,一口一口的往下吞,迫不及待等待下一口,就像一个等待填食的鸭子。
“别急,嘎啦,你胸口受了伤,不能吃得太急,你看,还有好多,这肉多肥啊,慢慢嚼,嚼细了再咽下去,俺娘就是这么教俺的,从今往后,咱发达了,再也不用吃糜子了,俺刚刚给咱找了个大靠山,武功高强,是俺爹老兄弟的儿子,听说和这里侯爷关系不错,现在去抓龙三去了,说一会就回来。”
齐成慢慢的给马刺讲事情的经过,马刺似乎不在乎,只要齐成做好了决定,他跟着就是,反正齐哥绝对不会害了自己。
安慰了空虚的胃囊,他听见了齐成肚子的咕咕声,还有嘴角不时流下的口水,艰难的把饭盆推向齐成说:“哥,你也吃,肉快没了。”
齐成笑嘻嘻的灌了一大口水说:“胡说,你的饭量我会不知道,来,把这盆饭都吃了,快些养好身子,哥带你去温柔居,翠娘的身子我们是偷看过的,那个白哟,啧啧,你伤好了我们就去,我吃的饱饱的,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一个人啃了一个猪蹄膀,没给你留。”
马刺又坚持着吃了两口,嫌腻得慌,只吃米饭,不吃肉,在喝了一口水之后就再也不肯吃了,他很清楚,齐哥在撒谎,小时候抢回来一块发霉的米糕,都要分自己一半的人,如果有猪蹄膀,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个人吃完。
见马刺不肯吃,齐成看看剩下的小半盆子米饭和零星的几块肉,说了句别浪费了,就端起盆子往嘴里刨,气都不喘一下。
云烨站在远处看得仔细,不用偷听,他就能猜得出来那哥俩在说什么,牛见虎一侧的脸红红的,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羡慕,程处默也是,这就是江湖义气的魅力,他可以蛊惑的一个人去为另一个人去死,这种感情是美好的,却又是残酷的。
地狱里的花,悬崖上的蜜糖都是世间绝色,也是无上美味,有这种义气的人一般都把自己活的如同炮仗,短时间里可以迸发出璀璨的光芒,然而,这种光芒,只是一瞬间的事,爆发过后,也就不见了。
给牛见虎,程处默一人一巴掌,一个大家族的顶门杠子,如今羡慕起那些光棍们才能干的事情,实在是头被驴踢了,拖着一家老小,哪里会活的那么随意,必要的时候装狗熊,也比拿着刀子当街捅人有勇气的多。
“这种事情脑子里想一下就好,千万不敢把自己带进去,他们可以这么干,你们不行,上面有老的等着送终,下面有小的等着长大,想快意恩仇下辈子吧。”
“烨子,为什么我想哭,我有点羡慕,咱们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一天?”程处默居然还问。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等我们都老得走不动了,还能全须全影的坐在桌子上打麻将,顺便骂骂儿子,训训孙子,摆一摆老太爷的谱,如果还有精力上青楼就最好了,这样过一辈子就是我的心愿。处默,在草原上找我三天三夜的事情要禁止,有脑子的人都不会那么干。”
“那还叫什么兄弟?”
“能帮着我把这辈子顺顺利利过完的就是兄弟,这个问题等我们老的不行的时候再说,那时候,你要我陪你抢劫皇宫我都陪你,现在多想想你未来的老婆李敬,清河公主你去看过几回?”
云烨一边看着钱管家拿着蒸饭的木桶给齐成添饭,加肉,一边头都不回的问程处默。
“天杀的,清河今年才十四岁,我和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说的。”
“我记得你纳九衣的时候就是十四岁下的手,现在怎么不变禽兽了?”牛见虎阴阳怪气的损程处默。
“九衣生俺闺女的时候差点死了,要不是烨子和孙道长,时上早就没她这个人了,那种事情,我不想在清河身上再发生一回。”程处默想起这件事情就后怕,九衣抓着他的手哀求,要他帮自己一下,那种惨状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回。
“告诉你,皇家的女子娶过来就要好好过,那个狗屁的公主府,最好不要去,把清河接回家,一个女人家住在冷冷清清的公主府里也可怜,你幸好娶得是清河,天性温和,如果换成其他的公主,你会死的比猪还要惨,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一个合浦,一个兰陵,这两位,嘿嘿。听说合浦许给了房遗爱,兰陵许给了他自己的小舅舅,哈哈,真是天作之合。”
“烨子,你为何会笑的如此渗人?有什么说道吗?”牛见虎小心的问云烨,因为按照他的经验,每当云烨发出这种夜猫子一样的笑声时,总会有人倒大霉。
“哥俩给我记住了,房家,窦家,这两家子的事情不要掺合,更不要和这两个公主打交道,哪怕起了争执,也要退避三舍,这是两个能让****光的主,谁沾谁倒霉。”
哥俩瞅着自信满满的云烨不明白他的自信从哪来的,不过从以前的种种事情来看,还是相信他的话比较好,要不然吃亏的时候再找他帮忙,就难张口了。
天光暗了下来,黑色的乌云从山的那一边涌了出来,转瞬间就把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钱管家忙乎着指挥仆役们赶紧把帐篷再加固一下,把低处的帐篷搬到高地,给帐篷周围挖排水沟,云家的仆役干得井井有条,程牛两家的仆役则手忙脚乱。
钱管家冲着六神无主的齐成踹了一脚,把一顶小帐篷甩给他,要不然一会暴雨下来,马刺的病情铁定加重,可是齐成不会搭帐篷,抓着钱管家不松手,老钱还有很多事要干,哪有空帮他,甩开齐成就匆匆的朝几个程家的仆役大吼:“不把你家主子的箱笼搬到高处的帐篷里去,等着被雨淋呢?”
程处默站在高处看得明白对云烨说:“为何你家的仆役都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我家的就磁笨,不拨不动弹?”
云烨没理会程处默的傻话,走下山坡来到齐成面前,把帐篷抖开,开始安装骨架,云家的帐篷骨架都是厚铁皮卷成的空心铁管,上面有楔口,只需要把相对的楔口对正插好就行,麻布做的帐篷刷了厚厚一层桐油,防水性能极好,帐篷恰好把板车罩在里面,齐成什么话都没说,对着云烨拱拱手,就钻进帐篷照顾虚弱的马刺,能在老江的链子锤底下挣一条命,马刺的运气算是逆天了。
一阵狂风刮过,平地起烟尘,惊雷滚滚,天昏地暗,临时搭建的马棚被狂风一下子就掀去了顶盖,仆役们又冲了出去,喊着号子和狂风作战,油布兜着风,难以固定,程处默看的不耐烦,冲了出去一只手就把快要被风吹走的油布按在地上,立马有云家的仆役拿着木楔,三两锤就固定好了,程处默双臂较劲,肌肉坟起,迎风面的油布也被他固定在位,没了风,嘶鸣中的战马立刻就安静下来,程处默哈哈大笑着向云烨显摆他健壮的身躯,迎接他的是云烨和牛见虎伸出的中指。
旺财那去了?刚才就没看见它的影子,云烨急了,慌忙到处找,却发现丫鬟居住的帐篷里探出一个马头,不是旺财是谁,嘴里不停地嚼着食物,见云烨看它,还张着嘴叫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当闪电把战场移到头顶上时,伴随着叉子状的电闪,倾盆大雨如期而至,白亮亮的雨点打在帐篷上如同敲鼓,忙碌的时刻过去了,营地又恢复一片祥和,放在外面的哨探也撤回来了大部分,只留下少数人在坡顶警戒。
天已经黑了,单鹰想必是今晚回不来了,对他云烨不担心,一个从十岁就开始杀人的家伙,要是在一个地头蛇的身上栽了,那才是活该。
迅猛的雨头过去,就剩下无穷无尽的雨丝漫天飘洒,平原上的雨就是这样,来势凶猛,却无法持久,闷雷从头顶滚过,似乎去了天边,而天边的最后一丝天光也渐渐消失,大地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营地里的几盏防风灯在撒发着橘黄色的光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手持陌刀的单鹰如同魔神一般从黑暗里窜了出来,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刚才的瓢泼大雨也没有洗干净他满身的血腥,衣角滴落的水珠在灯火的映照下,显露出诡异的红色,一颗人头系在马脖子底下,呲牙咧嘴的难看,掌中刀轻轻一拨,人头就掉在齐成的脚下。
齐成捡起人头,对单鹰点点头,然后大礼参拜,骑在马上的单鹰骄傲的如同一只落在山巅的鹰王,顾盼自雄。
“怎么杀的?”云烨很惊讶他的效率。
“西门进,东门出。”
“杀了多少。”
“六十有三。”
第四十五节 欺上瞒下的由来
昨夜的大雨洗去了所有的疲惫,三家的护卫开始顶盔贯甲,乌黑的甲叶擦得锃亮,战马也洗刷的干净,鬃毛被细心的丫鬟绾成一排小髻,再配上全部配饰,显得富丽堂皇,雄壮如山的身躯,背上高大健硕的战马可以说这是一队华贵到极致,也武装到了牙齿的精锐。青石板的道路在中间磨损的地方还积存有一洼洼雨水,被马蹄踏得四处飞溅。
三十里路转瞬即至,洛阳巨大巍峨的城门已经遥遥在望,云,程,牛三家的大旗已经展开,两百多人的队伍缓缓向城门走去。
三家在洛阳的掌柜早早就在守在城门口,见到车队出现赶紧迎了上来,云烨三人坐在马上,看着戒备森严的城门有些不悦,对掌柜的说:“咱家前往少林寺进香的文牒已经递送给了洛阳刺史,为何城门还是如此的守备森严,当我们是响马吗?”
见主人发怒,三家的掌柜赶紧跪倒,云家的掌柜连忙解释:“侯爷,文牒三天前就已经递送了刺史衙门,刘刺史也答应今日前来迎接,谁知就在昨日傍晚,有一悍匪自西门而入,手持长刀,在环寿坊连斩六十三人,将一个洛阳无赖帮派斩尽杀绝,而后从东门扬长而去,刘刺史已经将此事上报了洛阳留守侯大将军,至今还在留守衙门等候回音,所以无法前来,就让洛阳别驾韦寿,长史杜延,前来恭候侯爷,小公爷,小侯爷大驾。”
既然有地方官,云烨下了马,缓步向前,程处默,牛见虎随在后面,跟在云家掌柜后面的是两个中年人,没等云烨问话,就拱手见礼:“下官韦寿添为洛阳别驾见过云侯,见过程校尉,牛校尉,昨日洛阳不靳,让云侯见笑了,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云烨身为武侯,地方上的事情与我无关,本侯只是去少林寺进香,其他的一概不理会,也不会理会。”知道这家伙抱着什么心思,就是担心云烨再插手此事,让本来可以压下去的事情再起波澜,大唐文武本来就不太和睦,落井下石的事情,互相没少干。
云烨巴不得这件事情被深深地埋藏在地下,昨晚单鹰的行为吓了他一大跳,六十三个人就在刹那间被他杀得干干净净,这他娘的快通天了。
韦寿见云烨没心思管这件事大喜过望,对长史杜延丢个眼色,杜延笑着上前拱手道:“常在家书中听闻云侯,不想今日得以亲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这家伙没用官场礼仪,用的是平辈礼,也不知他是谁家的晚辈。云府管事连忙提醒:“侯爷,杜长史乃杜相的亲侄,咱家在洛阳的家业受长史照顾良多。”
云烨哈哈一笑挽住杜延的手说:“原来是杜兄,小弟可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啊,杜相如今在玉山将养肺疾,临来时,特意告知小弟,如有难处可以找杜兄援手,如今我可是恶客登门,还望杜兄不要将小弟撵走才好。”
杜延闻听云烨讲到长辈,后退躬身施礼道:“不知家叔,病体康泰否?”
云烨站直了身子正色道:“杜相只是略有违和,如今有孙神医出手应当无碍,在下临走时,还见杜相与赵延龄先生一起乘竹筏笑谈饮茶,康泰的紧。”
杜延闻听云烨这么说,也就松了一口气,杜家现在全靠杜如晦支撑,是万万不能出毛病的,正待向云烨致谢,却听程处默说:“酸了半天了,还有完没完,三家子人还等着进城呢。”
云烨杜延相视而笑,杜延作请的手势,手未落下,程处默,牛见虎已经上了马,就要进城,视别驾,长史如同无物。
云烨对着韦寿,杜延苦笑一下说:“两位不要见怪,他俩在长安就是这幅德行,我是管束不住啊。‘
韦寿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喜怒早就不显于色,对于他们二人的失礼,见怪不怪,笑着说:“下官在春风一品楼略备bó酒,为云侯洗尘,不知可否?”
“云烨此决乃是奉了家祖母之命前往少林寺进香,岂敢饮宴失礼,尚请别驾见谅。”
韦寿早就料到这一结果也就不再强求,与云烨一起步行进入洛阳。
洛阳果然不愧天下雄城之称,城墙高有八丈,仅次于长安,城墙下的护城河水流湍急,足有三丈宽,城墙上斑驳不堪,刀砍斧凿火烧的痕迹犹存,无不记录着战争的惨烈。
抚摸着那些遗迹云烨想象着十八路反王齐攻洛阳的场景,箭如飞蝗,命如稻草,尸体不断地从城墙上滑落,在护城河里溅起一朵浪花就消失不见。
用尸体堆积出来的胜利,李二胜得极险,那些反王的尸骨早就喂野狗了吧。
“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云烨不知为何会想起孟子的名言,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听到掌声,才发现是韦寿,杜延在抚掌轻和,就笑着说:“乍一见洛阳城就想起陛下百骑大战窦建德的往事,遥想陛下雄姿,于万军中纵横掸阖,所向无敌,就连这样的雄关漫道也无法阻止陛下的脚步,真是令人神往。”
“云侯博学多才,遍览诸子百家,想不到对孟子也是熟捻无比,刚才入定必有所获,老夫已经休矣,日日与洛阳为伴,却毫无所得,这才是人间憾事。‘
韦寿的言语风趣,和这样的人一起谈话倒也不烦闷。在一起恭祝伟大的皇帝陛下李二万寿无疆之后,三人相伴骑马入城。
就算有强人进城杀人,洛阳的繁华也半点、不减,街面上人来人往,没有长安的拘谨,却多了几分写意,少了几分厚重,却多了一点烂漫,东西两市早就圈不住商人们求财的渴望,不能摆摊,却不妨碍他们把货品顶在头上的筐箩里向行人兜售,挑着担子摇着手鼓的货郎,叫卖声押韵合辙,煞是动听,更有美艳的胡姬怀里抱着酒坛,向行人抛着媚眼,想要让他们尝尝自己新到的美酒。”诸位确是干吏,只看这满城繁华就知道诸位是如何的呕心沥血,云烨佩服。”必须把单鹰造的孽,给解决掉,要不然总是隐患,这混蛋杀一个龙三也就罢了,偏偏把人家的老巢给剿了,你让人家刘刺史,韦别驾,杜长史如何给你掩盖。
“只恨那强贼,太目中无人,光天化日之下,血溅洛阳城,老夫等人已经准备了请罪奏表,等待朝廷降罪。”说到这里,韦寿脸上的失意就显露无疑,杜延也是一脸的灰败之色。
“百姓伤亡惨重?”云烨怒不可遏。
“这倒不是,都是些逞凶斗狠的恶徒,只是官府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将他们绳之于法,谁能想到,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也算是自食恶果,强人一击即中,便远遁千里,天下之大要我等如何追捕。”
杜延也是豪门大族出身,并不忌讳云烨,就把心理话说了出来。
“我以为是良善百姓被人无辜杀死,准备让家将追捕,原来是几个无赖子,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帮派械斗岂是官府能控制的,前一段时间,长安大火就是这些混账东西干的,陛下大怒,将什么白虎盟连根拔起,居然在他们老巢里发现了攻城弩,所以啊,你们的这点事就不叫事。”
本给他们找一个推脱的理由,初唐的这些官员还没有学会欺上瞒下,这种官场的惯例不会那里成。一个个都清如水,明如镜,云家还混个屁啊。
果然,两人的眼睛立刻就变亮了齐声问:“云侯所说可是真的?”这件事李二引以为耻,并没有明发天下,知道的人不多,洛阳的外委官员还没有知道的资格。
“杜兄,这件事杜相知之甚详,只需快马向杜相求证即可,有什么为难的,死几个泼皮,洛阳的秩序只会更好。”云烨继续启发这两个官员,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混到地方首脑的。两人都对云烨深深地施礼,而后安顿好云烨,就告罪匆匆离去,想必是去找刘刺史一起商议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性。
云烨对他们充满子信心,这是地方官员的本能,自己只是唤起了他们最原始的本能而已,他们自己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贴贴,用不着云烨自己费脑筋。
程处默,牛见虎,单鹰坐在大堂里等候云烨,每个人都阴着脸,就连单鹰也是一副懊恼之色,自己本来只想杀龙三一个人,谁知道正好遇见这些家伙在吧一些孩子往坛子里装,混惯黑道的单鹰哪里会不知道这是在制造侏儒,过几年好卖给杂耍班子,让大家取乐。
那些孩子的苦难就没人理会了,所以盛怒之下才大开杀戒,将这些家伙斩尽杀绝,将坛子打破,把孩子全部放了出来,给他们分发了财物,让他们自己回家。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云烨,程处默,牛见虎都没有责怪单鹰,他们知道,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惨事,下手只会更狠,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官府的追查,如果用心,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久的秘密。
第四十六节 侯君集的智慧
在很久以前,云烨就向老程,老牛请教过关于武功的秘密,那些传说中的强人是否存在,以一敌百有没有这种可能。
老程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老牛却对云晔做了一个称得上完整的回答,以一敌百在战场上是存在的,勇气上来了,就是兔子都可以撵狼,在那种环境下,百骑破万敌一点都不稀罕。
老牛说所谓武功高低,就是看谁比谁更加的强壮,身体更加灵活,技巧更加熟练,斗志更加旺盛,意志更加坚强,懂得使用和调动全身的力气对敌,知道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收获。
比力气,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比十个人的力气大,但是一个接受过严格武术训练的人可以轻易的打败十个普通人,想要击败同样接受过武术训练的十个人,在不考虑斗志和意志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
云烨在书院里做过实验,李鹏程在学子中几乎是无敌的存在,段猛,李恪每个人单独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李恪和段猛两人联手,李鹏程就只剩下挨揍的份了。
程处默,牛见虎之所以对单鹰尊敬有加,那也是打出来的,他们二人联手,根本就不是单鹰的对手,而且以程处默的武痴状态,居然没有再去找单鹰的麻烦,可见那次的失败是如何的打击人心。
这个世上总有些让人仰望的人物存在,当云烨看到单鹰一只手提着一头两百斤的肥猪,边褪猪毛边和自己聊天的时候,就知道单鹰真的是一只雄鹰,云烨不想让这只雄鹰有翱翔九天的时刻,所以想尽一切的办法也要把他牵绊在地上。
老江曾经也说过,老夫就是个打闷棍的大头兵,这就是为何老夫专门练习链子锤的原因,正面交锋老夫连程少爷都打不过但是在乱军里,程少爷这样的好手死在老夫链子锤下的不少于三个,诡秘到了连军功都没法计算的地步,否则,自己最少也该是一个校尉才对见到单鹰,他的链子锤就不敢出手,一旦出手,老江认为,自己如果还能活着一定是祖宗保佑的结果。
见客厅里的三个人不做声,云烨笑着说:“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件事就会到此为止,洛阳刺史会以黑帮火并来结案,所以,你们三个人没有必要苦着个脸。
官府的海捕文书你们也见到了,上面是一个豹头环眼,肌肉虬结的巨汉,小鹰,你干活的时候都会戴上张飞的面具不成?”
云烨一开口三个人的表情立刻就松弛下来,单鹰苦笑着说:“我只不过把头发打散盖在脸上,家师说过,这样的效果可以脆裂敌胆,谁知道会有这样的效果。”
程处默牛见虎顿时笑了出来,云烨说这件事会到此为止,那么,他就一定会到此为止,虽然不知道云晔是怎么干的,事情的结果一定会向这方面发展,不会有意外。
单鹰高兴地冇去找他的新兄弟齐成,齐木登,马刺马噶啦,准备去拜访一下自己父亲当年老部下留下的那些孤寡,尽尽自己的心意,很无耻的找云烨借了一千贯钱,还把云家的管事也一同借走这种事情需要专业人士,他办不来。
云烨程处默,牛见虎带着礼物去洛阳「启航☆断鸿」留守侯君集家里去拜访,这是老程,老秦特意吩咐过的,不敢大意,按照云晔的小心思,远远地闪开才是对的,这家伙将来是要造反的,但是老程,老秦的吩咐他还不能不遵守。
洛阳留守府的前门围满了等待办事的官员,车水马龙的,云烨赫然看见韦寿,杜延也在其中,正围着一个长须老者jī动地争辩着什么,见此情景,程处默把马头一拨,直接去了后院。
程处默在侯家很是嚣张,一脚踹开后院的小门就大声的嚷嚷:“候二,候二你这家伙跑哪去了,哥哥到了洛阳,你也不出来迎接,皮痒痒了是吧?”
满脸横肉的家丁拿着棒子冲出来准备揍人,到了跟前却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程少爷,您就行行好,我家老爷这两日脾气不好,二少爷多说了两句话,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您这不是要小人的命嘛。”
不用说是熟人,这位求完情,就满世界的找其他仆役,拴马的拴马,接礼物的接礼物,都不用请示自家老爷,通家之好,没必要走场面。
不多时,一个清秀的少年人瘸着腿被家丁搀着来到了后院,脸抽抽着发笑:“知道三位哥哥今天来,可是小弟说错了话,被我爹揍了一顿板子,下不了床,没去迎接,哥哥们不要见怪。”
没等云烨客气两句,程处默,牛见虎淫笑着围住少年上下打量,牛见虎说:“小杰,几年不见,小屁孩也长大了不少嘛,以前是挨侯叔的大脚,现在改挨家法了,有长进。
十五岁的少年人被人戳到痛处,正在变声的嗓子如同公鸭,嘎嘎叫着就要反驳,程处默粗暴的把他扒拉到一边说:“谁有耐心听你说原因,我是来拜见婶婶的,自从你家搬到洛阳,我挨揍时连个躲得地方都没有,想念婶婶的紧,站后面的是你云家哥哥,认仔细了,有半点不敬,哥哥会揍得你连婶婶都认不出你,不过用不着哥哥操心,你马上就要去玉山书院读书,就会在他手底下,会知道厉害的。”
在侯家,程处默比在自家还随意,一路大摇大摆的往后院走,惹得丫鬟们鸡飞狗跳的闪躲,才进了月亮门,一根棍子就照着程处默的脑门飞了过来。
程处默哈哈一笑,随手就抓住棍子,对着花丛后面说:“怜儿妹子,你躲什么躲啊,马上就要嫁到长安城做太子侧妃了,上回和太子喝酒的时候还谈到你,我怀里可有太子的书信哟,你不出来就不给。”
以前云晔总以为太子娶得第一个老婆就是太子妃,谁知道第一个娶得是侧妃,娶太子妃是要昭告天地的,秘书丞苏片长女苏媛才是真正的太子妃,这门亲事是太上皇定下的,李二都不能改变。
在程处默戏弄侯怜儿戏弄的正得意之时,一个宫装美妇从后面过来,一巴掌就拍在程处默后脑勺上,嘴里说:“你这个死没规矩的惫赖孩子,远远地来看婶婶,怎么又和怜儿纠缠起来了,不知道她现在马上要出嫁了,不能见人。”
程处默挨打挨得心旷神怡,转身就给跪下了,恭恭敬敬的请安,这一套云烨也很熟练,在程家,牛家,秦家,早就跪过无数遍了,同理,在这个孝道大于律法的时代,程处默他们见了老奶奶也是把头磕的梆梆的,没得选择,你只要自认为后辈了,这套礼仪就躲不过去,入乡最好随俗,这时候拿自己后世高人的架子,是纯粹的没脑子的表现。
见礼完毕,程处默就把手伸进云烨怀里猛掏,掏出来四五个精美的小瓶子,谄媚的拿到侯夫人身边对他说:“婶婶,这就是长安城里最盛行的香水,这是兰花味的,这是梅花清香,这是扼子花味的,桂花味的最浓hòu,俺娘一直用月季味的,说是最适合她,您也试试。”
侯夫人拿过香水,却对着云烨说:“哗哥儿第一回来,不像他们两个熟门熟路的,到了这里,就是到了家,千万不要冇拘束,等我家到了京城,我会亲自上门拜见老夫人。这香水我就收下了,你怜儿妹子就要出嫁,用得着。”
“婶婶见外了,给怜儿妹子的,家祖母早就准备好了,就在礼单里,新人出嫁,香水不能用杂,用一种就好,这是给婶婶的,每一种都拿一些,您先试试,喜欢哪一种,云家在洛阳的掌柜会给您送过来。明习拙荆会登门拜访,婶婶告诉她即可。”
侯夫人早就听说了香水的大名,只是洛「启航☆断鸿」阳太少,云家不肯把那东西卖的满世界都是,每年云家送来的年礼,都有香水,品质越来越好,也是侯夫人最喜欢的礼物,拿了香水笑吟吟的就要去后堂试验,临走时,又抽了程处默后脑勺一下。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候杰陪着哥仁畅饮,酒也是云家的酒,在酒桌上程处默才想起来问侯杰为什么挨揍。说到这件事,侯杰的脸就抽成了包子,小心的挪一下屁股才说:“哥哥们今日进城,想必也知道昨日的事情了吧,洛阳城来了一位绝顶高手,一人一马一刀从西门进东门出,总共用了半个时辰,洛阳水龙帮就被斩尽杀绝,可谓片甲不留,临走还带走了龙三的人头。
洛阳震恐,人心惶惶,小弟不服,这是不给我侯家面子啊,准备带着家将去找这个人,把他捉拿归案,还没出门,就被我爹责罚了二十大板,说我自不量力,不知死活,罚我在家悔过。”
三个人听完,想到单鹰恐怖的身手,打了个冷战,齐齐的伸出大拇指赞扬这个不知死活的二百五,侯杰干笑着吞下了这只大苍蝇。
侯君集来了,没等三人见礼,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连干了三杯酒,暗红色的脸膛不见喜怒,目光如电,在三人脸上不停扫视,在云烨脸上逗留的最久,沉思片刻,夹了一筷子秋葵叶子,嚼在嘴里可能觉得不对味,就吐了出来,又灌了一杯酒,把身子俯下来看着哥仁低声问:“这件事是你们哥仁谁做的?”
云烨,程处默,牛见虎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起摇头。
第四十七节 栓在地上的雄鹰
侯君集又撕下一条鸡腿,在嘴里漱了一下,再拿出来,就剩下一条骨头了,把骨头扔桌子上,看着云烨三人说:“小子们,这样回答就对了,在陛下面前最好也这么回答,这就叫宁被人知,莫被人见,宰几个恶迹斑斑的无赖子有什么,杀了就杀了,将门子弟将来就是要杀人的,祸害幼童的家伙,老夫遇到也会把他们五马分尸。
云小子,你我是第一回见,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杰儿,多和烨哥儿亲近亲近,将门里出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不容易,给韦寿,杜延出的好主意啊,天大的事情变成了黑帮互殴?小子,想平事情呢,就不要自己出马,随便找个人去给他们漏点口风就足够了,也是侯爵了,就不知道避点嫌疑。”
侯君集还是不行啊,云烨暗叹,要是李靖,程咬金早就会看出云烨为什么要赤膊上阵了,只有侯君集还肤浅的认为应该躲到黑暗的地方出阴招。
他后来的造反恐怕就和他这种想要死占便宜不吃亏的心理有关,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不付出代价可不行。云烨把自己放在前台,一是为了保证事情的成功率,确定可以把事情压下去,二来就是给所有人看,也给韦寿,杜延看,云烨一个侯爷都对这些恶徒痛恨不已,自己作为地方官更加应该同仇敌忾,第三就是万一有一天东窗事发,调查起来事情简单明了,没有过多的权谋,只有一个一心为朋友解难的没脑子少年,原谅起来都容易。要是搞复杂了,李二心里难免不会犯嘀咕,那才是最可怕的。侯君集的智慧足够,情商太少。
如果李二问起来,以他老谋深算的性格,没有把握不会问,一旦问起来,那就是说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这样一来再撒谎,就会在他面前彻底暴露自己的弱点,所以,只要李二问起来,云烨会连磕巴都不打一下的老实交代,只有这样才能逃过一劫。
想想历史上侯君集的造反阴谋早就暴露了,李二问了他两会,他都没有承认,所以在事情彻底爆发以后,他们之间的最后的一点情份也消耗光了,死亡就必然会降临。
“老夫铁腕治理洛阳已经三年了,洛阳有什么样的妖魔鬼怪,老夫岂会不知,小子们,偏偏在你们来的前一天发生了这种事,老夫不怀疑你们怀疑谁,一个个的家里都是藏龙卧虎之地,有一两个高手没什么出奇的,虽然他用头发护住了脸,让人看不清楚,但是只要查一下你家三十岁以上的高手,就一定会水落石出。
不过刘刺史已经把这件事定性为黑帮互殴,那就互殴吧,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再起波澜,老夫会把你们三个捆起来,送到你们长安的府邸问问长辈是怎么教的。”
侯君集一看三个晚辈都战战兢兢地听他训话冇,没有胡乱张嘴的,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语声也变得和蔼:“小烨,你是玉山书院的,走的时候把杰儿带走,让他拜在玉山先生门下好好长进长进,你们几个也互相砥砺,互相帮助,好好地活出个人样子,不由每日章台走马的胡闹,你们去少林寺进香?一个有武僧,整天吃肉的寺庙会有灵气?胡闹。
他仿佛每天都是生活在怒气里,别人也需要承受他的怒气,刚才他说话的时候,云烨发现侯杰的腿都在抖,可见他在家中是如何的霸道。
侯君集又对程处默说:“那你爹上回托我找的西域白水晶,我攒了一些,走的时候拿走,见虎的脚有旧伤,老夫找人炼制了一些虎骨膏,对身体大有好处,多用些,养好身子,多给老牛家留几个后,总是单穿,还不太平,让人操心。”
俩人赶紧拜谢,侯君集拍拍他们的肩膀,表示了一下亲热,又对云烨说:“既然来了,就多留些日子,多陪陪你婶婶,你妹子怜儿就要出嫁,她心里不舒服,多开导开导,老夫强硬惯了,说不出软话。”
叹息了一声,老侯就走了出去,门外传来备马的吩咐声,有彳卜役大声领命,而后就悄无声息。
房间里的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爆发出一声欢笑,刚才老侯的气势实在是太压抑了,多年养成的杀气都快变成实质得了,只看了云烨一眼,他就感觉像是被马蜂蛰了一口。
程处默把礼物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副麻将,拽着牛见虎就要去后院陪侯夫人打麻将,他知道云烨有些事情需要安排就没有把他算在里面。
回到了住的地方,云烨才开始打量这里的环境,四进的宅子,坐落在玉泉街上,这里是云家一处重要的商业据点,自己家的货物就是在这里被运往全国各地,钱通的大儿子已经十九岁了,被派来这里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掌柜,如果有悟性,就会接替原来的掌柜成为这里的话事人。
辛月正在召集掌柜们开会,这在云家已经成为了惯例,女人掌管寡里的生意,男人不管,当然,这也是因为云家就一个男人的原因。
站在石榴树下听辛月在里面讲话,语声清冽,寒气迫人,少奶奶的架子端得十足,估计和老侯是一个路子,先敲打,然后再给一个甜枣,懒得听,老钱和云家总账房老霍一天能把账本翻八遍,再加上云家借贷必定相符的新式记账法,出现贪墨的可能性很小。
再说也划不来,只要这些掌柜的勤勤恳恳的做满二十年,就会成为云家的供奉,子孙后代就会一直在云家的生意圈子里做事,如果家里的子孙有争气的,会被侯爷送到玉山书院上学,将来捞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为了这一条,你让他们在云家白干二十年都乐意。
都是为了小家,从商贾一跃而为官宦,这是所有商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一入商家万事休,不是一个玩笑,而是大唐商贾的血泪呼声。
云烨轻轻地摸一摸青色的石榴果,石榴已经长到了婴儿拳头大小,上面的顶花尚未褪去,干干瘪瘪的挂在上面,死不相弃。
云烨最喜欢吃石榴,每年奶奶总是会给云烨挑选最大最好的石榴,只需要用小刀去掉顶上的花冠,再沿着白色的隔膜部分开一个个小口子,石榴就会自己涨开,如同盛开的花瓣,有时候云烨就是不吃,也喜欢切石榴,最后便宜了经常赖在云烨房里不走的旺财。
云烨在等候单鹰回来,早在单鹰进城杀龙三之前,云家的一位管事就已经先一步出发,他需要调查洛阳城到底还有多少因为单雄信事冇件而成为孤寡的人家。
今日管事的汇报让他的心彻底凉了,四百余人,这个数字比云家足足大了十几倍,现在全都成了洛阳城的烂泥人物,单雄信当年,造孽造的太大了,单鹰这辈子都没可能还请楚这笔债。
果然勇猛无敌的单鹰耷拒着脑袋回来了,少年的心一定遭到了重创,就算他从生下来就是一个响马,这时候也一定会被震撼的不轻。
“云烨,我可能很久才能把欠你的钱还上,只希望你还能借给我两千贯,我有急用,日后你但要有所求,我一定不说二话。”
让骄傲的单鹰把头低下来,比杀他还冇难,这些话想来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才说出来的。
“小鹰,你肯张嘴向我借钱,我很高兴,说明你当我是兄弟才张嘴,两千贯好办,你随时可以拿走,但是你总是要这样接济他们么?会把你活活拖累死的。”
“那我怎么办,我只会杀猪,或者杀人,你知道吗,足足四百余口子人,我没本事把他们的嘴都填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单鹰的眼睛变成了红色,江湖好汉讲究的就是有仇报仇,有冤抱冤,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如今他发现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填饱四百余张嗷嗷待哺的嘴才是人世间最艰难的事。
雄鹰还没有展翅就被粗大的铁链牢牢地拴在地上。
“云家打算在洛们开一家火柴作坊,需要很多的妇孺,来制作火柴梗还有糊一些小纸盒,虽然不能变成富户,但是吃饱穿暖还没有问题,小鹰你看如何?”
要想让这些妇孺吃饱穿暖,就只有靠他们自己自力更生,云烨决定把火柴制造出来,这样妇孺们就会有一条活路。
火柴也不是云烨想出来的,早在北齐战败的时候,在连火种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宫里的那些宫女们就用黄磷,硫磺造出了世界上的第一根火柴,在北齐《陆艺志》上有过描述,只是语焉不详罢了,云烨没有在意,谁料想,一个叫纪雨宁,字慕辰的学子居然把火柴鼓捣了出来。
当他兴冲冲的跑到云烨面前划着了他制造的火柴,云烨差点被黄磷熏得晕过去,在把他按在桌之上臭揍了一顿之后,告诉他,如果可以把硫磺和黄磷分开,而火柴依旧可以点燃的话,书院就会花两百贯钱买下他的发明。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纪雨宁在付出被黄磷熏得流鼻血的代价下,成功的制造出来第一根安全火柴。他舍弃了害他流鼻血的黄磷,取而代之的是红磷,再把硫磺和磷研碎混和后用腊沾在木棍上,在涂有红磷的纸片上一划,就会冒出火焰。
看着一无所知的单鹰,云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取出一根火柴,轻轻地在盒子上一划,一朵明亮的火花就在木棍上跳跃。
第四十八节盛开的夏牡丹
云烨发现很多的发明其实都只是脑海间的灵光一闪,比如火柴就是,这是一个需要很多人力才能做好的一件事情,不需要多高的技巧,也不需要多高的灵xìng,只需要吃苦耐劳就好,大唐最不缺少的就是吃苦耐劳的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水摔八瓣还吃不饱肚子的百姓来说,制作火柴说不定都算不上是一种劳作,新的行当创造新的财富,这是最好的解决妇孺吃饭问题的好办法。
单鹰接过火柴自己又划了一根,火焰依然冒出,把他的眼睛照的亮晶晶的,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把jīng巧的匕首,双手捧给云烨:“这是家母给我的遗物,我一直未曾离过身,如今就把他作为我单鹰向云家借债的抵押,债还完之后,再来取这把刀。”说完转过头去,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把刀松开。
“那是当然,你借了我那么多的钱,没点抵押怎么行。”
云烨接过刀,一按压簧,这把刀就立刻弹出一寸,雪亮的刀身上涂着一层薄薄的油脂,抽出刀,云烨随便耍了两个刀花,又凌空砍下一根小树枝,刀毫发无损,单鹰却看得心都在滴血。
耍了一趟不知道什么刀法,云烨把刀插进刀鞘,随手抛给单鹰说:“记住了,这把刀现在是我的,只是交给你保管,不许弄丢了。”
说完也不看单鹰惊喜交加的脸,就要去接刚刚开完会的辛月,心里暗想。一个个都是土鳖,把那把破刀看得比命还重,就当谁都要抢你的宝贝一样,和乞丐手里的干饼,恶狗嘴里的骨头一样。不过当云烨看到袅娜聘婷的辛月从屋子里出来,就不由得心情大好,这是老子的骨头。谁要抢就要谁的命。
洛阳住了三天,侯夫人特意邀请辛月去了一个富贵人家看他家特意种植的夏芍药,其实就是夏牡丹。大唐的初年没那么多讲究,统统叫芍药。
别人家的芍药都是四五月开放,只有他家的芍药在六月盛开。据说有几本花木可以一年开两次,端是神奇,辛月一回来,就意犹未竟的缠着云烨要牡丹,还说人家的那几朵绛紫sè的牡丹最配她,戴上之后一定很漂亮,辛月是一个很自律的女人从不缠着云烨要这要那,这些天怎么了?变脆弱了?
不过这也就是的的确确的云家人的脾气,高雅的学不来,一门心思的扎在实用上不回头。眼看着再有一两天花期已过,那些美丽的倩影就会化为污泥,辛月就觉得可惜,认为与其让它自然脱落,不如用来当头花戴。云家有一种药水可以让鲜花保持四五天不败。
陪辛月一起去的小秋都和主人家暗示了几次,种花的宋家就是装着听不懂,让主仆二人很是难堪,既然从不张嘴的老婆开口了,云烨认为老婆说的没错,就是抢也要抢回来。
喊管家。叫掌柜,听罢云烨的叙述,钱通和白掌柜就怒不可遏,女主人都说了非常想要那几朵芍药,准备拿回来用药水泡了插头上,那家主人就是个不懂事的,不知道赶紧剪下来给少夫人送过来插头上,他家的花能插少夫人头上是给足了他家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把家业糊弄的那么大。
管家还不熟悉洛阳的事,掌柜的就首先发飙了,义愤填膺的大骂宋家没眼sè,光知道种芍药,祖宗八辈把几本破花看的比命还要重要,他这就亲自去宋家摘花,把开得好看的全摘下来,好让少夫人每天换着戴,也不至于让那些芍药明珠暗投。
辛月就在哪里点着头附和,还不停的鼓励掌柜的多摘些回来,那些黄sè的,粉sè的也好看。到时候和小牛老婆,程处默小妾每人都挑一些。
看着白掌柜带着几个护卫杀气腾腾的出了门,云烨就说:“咱夫妻二人也算是绝配,你夫君我砍人家茶树,我娘子就去摘人家名花,两两相映妙趣横生,哈哈,实在妙极了,对了,老婆,你就不怕人家喊咱俩为采花大盗么?”
辛月掩着嘴发笑说:“夫君是大名鼎鼎的长安三害,妾身这做妻子的名声太好了也不行啊,这个世道讲究的就是个夫唱妇随。”
在辛月鼻子上扭一下,云烨背过手看了一会石榴,见两天没见也没有成熟的意思,就转过头来慢慢说:“你呀,不知道你这么心急做什么,家里的事情将来还不是都要交到你手里的,nǎinǎi年纪大了,自从咱们成亲,他老人家就不管家事了,还不是由着你折腾,现在早早的把洛阳的白掌柜往死里逼是何道理?”
辛月不自然的扭着手帕,把身子挨近云烨说:“妾身才不是嫌弃nǎinǎi管的事多,她老人家那么疼我,家里所有的东西迟早还不是都要交到我手里的,妾身只是担心落在了后面,再也不讨你的喜欢了。”
云烨愕然道:“落在谁后面,谁能抢在你前面?”
“夫君不知道,草原上的收益很大,运到关内的犍牛就有五百头,夫君说的羊毛,他们也开始起运了,今年秋天就会有第一批羊毛运回来,书院的公输先生已经在琢磨怎么把羊毛纺成线,最后织成料子,在咱们出发前,公输先生派人送来一小匹料子,现在还很粗糙,老先生说,只要继续再探究下去,就一定会织出柔软细腻的料子。
妾身娘家就是做丝绸生意的,妾身怎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利润,更何况,羊毛除了运费和加工费用就不摊本钱,妾身算过了,这是一笔大财,将来会比家里的收益都高。
还有那个该死的李安澜,您给她铺了一条捡金子的好门路,做的都是没本钱的买卖,就妾身可怜,云家庄子要名声,长安城里要名声,只要对庄户们不好一点,您就会生气,nǎinǎi也会生气,您想想满长安有谁家的雇工和庄户拿那些工钱,这些都是要摊到本钱里去的。
她们俩个倒好,一个满世界捡劳力,给口饭吃就是积了大德,另一个干脆就是带着将士们做强盗,是没本钱的买卖,妾身一个做正经生意的,哪里能比得过她们。”
云烨被辛月一通控诉,脸都成关公脸了,字字句句的在说云烨就是一个负心郎,薄情汉,把好处全给了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家里就留下正牌老婆一个人吃苦。
“胡说八道什么,我就娶了一个老婆,没影的事不要胡说,那就是两个倒霉的女人。”
“倒霉?您都倒霉出孩子了,妾身这个大房反而肚子瘪瘪的,草原上的那个今年秋天就会来长安,也是找你要孩子的,夫君啊,真正的好本事。”说完还拿出一封信晃呀晃的。
云烨劈手夺过来,顺手在辛月屁股上抽了一巴掌,瞪着眼睛说:“看看你现在惯得没个样子,都开始偷看我的信了,没规矩。”
如果是别的事情,辛月还有害怕的时候,可是说到家事,她都敢单枪匹马的杀上凌霄宝殿,自己占着礼,只是说说,谁料想还挨揍,本来要哭,立马就不哭了,仰着脖子四十五度望天不语。
不理会这个傻婆娘,这两天不知怎么了,就是脾气暴得厉害,赶紧抽出信,草原上维系着云烨的希望,能不能让草原和内地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成为一个共同的利益链条,就看那rì暮每年能不能供应大批的羊毛,这件事情一旦成功,对草原民族来说是一个惊天的恐怖噩梦。
既然欧洲可以上演“羊吃人”的惨剧,没理由那一大片广袤的草原上不会出现,汉民族不是没有力量入侵草原,而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有了足够的利益,就算所有的草原人都躲在旱獭洞里,红着眼睛需要有人给自己放羊的大唐将士也会把他们一个个的挖出来,送进自己的牧场。
荒原不再是荒原,不毛之地成了流淌着nǎi和蜜的花园,懦夫也会成为不可匹敌的勇士,从蒙古草原到北极之地,都会是大唐的牧场。
那rì暮干得很出sè,牛羊增加很多,还很会来事,有事没事就会给军营里送些捡来的牛羊,云烨让车队送去草原的东西,也有一些送给了边军将士,所以人缘极好。
至于将领们忽然发现自己家多了一小块牧场,上面有几十只羊在哪里晃荡,据说是自己家的,那rì暮只不过是在替他们放牧属于他们的牛羊,至于这块牧场,军营里的老粗们用粗大的手指在最小的地图上划过,发现当初李靖大将军分给那rì暮的牧场就那么大,没错,不信你看俺手指划过的路线,是不是和大将军一个样子。
捡牛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尤其是边军,他们也开始在草原上捡拾牛羊,有几回,在薛延陀的领地内,都捡了好几百头。
这该是宦娘的主意,一个在权谋圈子里被煎熬成老妇的少女,绽放了她全部的智慧光彩,怪不得她不肯回到中原之地,原来想试试自己的能力。
云烨哑然失笑,都是些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这个世上的人才也太多了些吧。
“你在笑什么?小情妇的话很贴心?”
云烨转过头,刚刚还在做望天状的辛月,现在就趴在自己肩头,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自己。
第四十九节金水河啊!(求月票)
云烨伸手揽住她,薄薄的绸衫下是有些冰凉的肌肤,辛月哼唧两声就不再说话,两人相拥着在石榴树下溜腿,这是辛月最喜欢的走路方式,当然是在没人的时候。
她的做法没错,一个家里想要安定团结,一个强势的女主人必不可少,辛月就是以女主人自居,当然她也是天经地义的女主人。
女主人首先需要控制家里的重要仆役,比如白掌柜,牡丹花只是一个由头,辛月需要的是白掌柜无条件的站在她这一边,看来,老白领悟的不错,那怕就是弄不来牡丹,弄回来一片叶子,辛月也会高兴地夸奖他办事得力,无关任务成败,只看立场。
院子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一轻一重,不用说是牛见虎,程处默回来了,两天两夜不间断的麻将生涯,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jīng气神可以挥霍。
辛月跐溜一下就从云烨的肋下钻了出来,一溜烟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小秋奇怪的把头探出来看看云烨,似乎云烨欺负了辛月。对着她邪恶的一笑,舔一下嘴唇,小秋打个寒颤,又把头缩了回去。
两只熊猫出现在面前,嘴里喷吐着酒气,连话都不说,只是扬扬手就算是打了招呼,牛氏,九衣迎出来,分别扶着两人,去了自己的卧房。
“烨子,咱们明就走,我实在是不愿意打麻将了,候家轮番上阵哥哥就是铁打的也扛不住。明就走。”程处默迷迷瞪瞪的边走边给云烨说。
旺财现在学得很乖。嘴里叼着一些青草装样子,云烨知道它根本就没吃,是装给单鹰看的,这几天单鹰被那些孤寡搅得焦头烂额,再也没心思管旺财,这就给了它可乘之机,脖子下的锦囊被单鹰给没收了,家丁们也不许旺财出门,没了吃的,旺财只好来找云烨混。
云烨吃饭。它就站在窗户外面看,不做声,只是看,每回看的云烨都吃不下去饭。单鹰的交代早就抛到脑后去了,只有把一盘子迎chūn糕全部给它喂下去,再给它喝些凉茶水,云烨才能自己去吃饭,每回都被辛月埋怨,说旺财就是云烨给宠坏的,如果长得和小丫的那头猪一样,可怎么得了。家里絮絮叨叨的让人烦,决定带着旺财出去转一圈,溜溜腿。顺便看看洛阳的街景。
钱元就是钱管家的大儿子,见侯爷要出门,招呼了六个护卫,加上自己和云三,前呼后拥的陪着云烨出了家门。
洛阳明显的没有长安大气,街道弯弯曲曲的,不像长安这头可以一直望到那头,只有窄窄的三丈宽,拱形的天津桥横款在金水河两侧,这条河流是一条人工河。虽然并不宽,却足足有俩丈深,水流缓慢,舟船行驶于其上,如同踱步。到了有些地方甚至会行驶的很慢,几乎感觉不到船在走。
河边没有树木。连青草都不见几根,河岸两边是两条麻石铺就的小路,已经被脚踩的油光水滑,每隔数十丈地上就会有一个孔洞,插着粗大的石条,石条上全是被缆绳勒出来的印痕。
就在这两条麻石小径上,曾经有数千半裸的妇人拽着高大的龙舟在这条河上蹒跚而行,钗环叮当作响,皆作盛装打扮,步伐也需要整齐,“所谓盈水不起波澜”,这段古话就是指这些拖拽龙舟的妇人,不能让龙舟上装满水的杯子起一点波澜,“否则斩旗手,”如果起波澜的话就会把最前面扛着旗子的妇人斩首,老天爷,这是一个需要变态到何等地步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所谓一步一冤魂就是指这里,一个平缓的几乎没有落差的平原要造出一条自然流动的河流,是需要怎样jīng湛准确地测量,全长十二里,落差只有五尺,这十二里是完全没有必要修建的,洛阳城一条宽阔的陆路就在他的旁边,完全可以满足洛阳的货物吞吐,这十二里路,只是为了满足一个疯子狂妄的美梦。云烨忽然讨厌起这段河道,拽着旺财离开河道,他害怕再待一会会听见那些亡魂的哭泣声。
都说麻叔谋善吃孩儿心,最喜妇人rǔ,说是世间美味无出其右者,听到这句话,是一种痛苦,来到事发现场,则让人的心在发冷。这是一个肮脏的城市,聚集了人世间最无情的疯子,和最可怕的恶魔。
听着有商家在遥呼羊rǔ饼新鲜出炉的叫卖声,云烨捂住了嘴,想要呕吐,云三从腰里解下水壶递给了云烨,云烨连喝三大口才感觉舒服一些。
得尽快离开这座城市,要不然脑子里的那些画面会把我折磨成疯子,云烨喃喃自语。
旺财看着小贩竹筐里的青果流口水,白sè的馋涎拉的老长,云烨掏出手帕替它擦干净嘴,示意钱元去买一些回来给旺财吃。
很便宜,钱元三个大钱就买了一大堆,用袍服兜着去旁边的酒楼让伙计给清洗干净,云烨没进酒楼,他实在是受不了那些发酵过度的绿蚁酒的酸sāo味道。
老板亲自把青果装在盘子里送了过来,弓着身子等候云烨的吩咐。伙计这时候,已经开始扯着嗓子用婉转的声调报自己的菜名。
云烨笑着倾听,市井的生活气息是如此的浓厚,或许只有生活的气息才可以稍微掩盖一下前隋留下的腐臭气味。
连着听了三遍,方才满足,云烨取出一枚金瓜子,抛给了受宠若惊的伙计,老板就带着笑意躬身退下,他看出来了,云烨没有要喝酒吃饭的意思,只是想歇歇脚。
云烨其实很讨厌逛街,只要人一多,他就仿佛处在梦里的感觉,所有的人和事一下子就好像变成了电影里的道具,自己是这部电影里唯一的外来者,如梦似幻。
旺财咔嚓咔嚓大嚼果子的声音把云烨从古怪的状态里拽了出来,看旺财吃的香甜,自己也捻起一个果子尝一下,不错,味道很好,是一种云烨没见过的青皮果子,味美多汁。
“那个人和一匹马吃一个盘子里的果子。”
“富贵人家的怪癖,不要多嘴。”
“可惜那些青果了,都喂了牲口,要一文钱一斤呢,”
这些议论声云烨不是没听见,他只是觉得有趣,除了说青果喂了牲口这句话让他满脸黑线外,对于其他的议论他反而有些窃喜,也不知道是自己脑子的那一部分坏掉了,总之,就是喜欢听。
护卫们只把刀抽出来一点,那些围着观看的人就一哄而散,其中的一个小孩还被吓哭了,这让云烨心情极为舒畅,来了洛阳城不干点坏事怎么成。
“侯爷,马上就要宵禁了,您也该回府了。”钱元在云烨身边低声说,他看得出来,这趟逛街侯爷很不高兴,虽然侯爷在努力地让自己高兴起来,但是效果明显不佳。
“没听到净街鼓的声响啊。”云烨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就是没听见鼓响,一百零八声呢,怎可能听不见。
“侯爷,就长安敲鼓,其他地方是不敲的,洛阳也是如此,您看,武侯都开始巡街了。”钱元耐心的给云烨解释洛阳和长安的不同之处。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回家。”云烨把最后一个果子塞进旺财的嘴里,拍拍手就带着旺财回家,一路之上,没有一个武侯敢上来问话的,就这一点,洛阳就和长安没法比,长安城里只要过了宵禁,不管是谁,武侯都有问话的权力。
辛月站在院子里等云烨回家,见云烨回来就高兴地迎上去,却发现丈夫似乎很落寞,在脸上挤一个笑容给自己,很生硬。
“夫君,今rì是妾身的不是,不该耍那些小心思,更不该说些胡话气您,那些摘来的芍药这就给人家送回去,妾身去赔礼,只求您千万不要生气。”
“瞎扯什么,我不高兴是应为今天逛街逛得闹心,和旺财吃一盘子果子,还被全洛阳的人笑话,还有说果子都喂了牲口的话。明明我也吃了。”看满脸恓惶的辛月,云烨胡乱找了一个借口,把下午在河边怀古的忧郁掩盖掉。
“这些杀才,钱元,云三,还有护卫们是干什么吃的,连家主都护卫不好,要他们何用,妾身这就去处置这些没用的,夫君受了委屈,先歇着,妾身去去就来。”
“算了,你又发疯,有那功夫不如挑几朵好看的牡丹戴头上,好让我心情好起来。”把辛月夹在胳膊底下就回了屋子。
屋子里摆满了牡丹,估计喜欢种花的宋家花园里所有盛开的花都在这里了,姚黄魏紫,异彩丰呈,每朵花都如碗口大小,艳丽非常,就是没有香味,牡丹从来就没有香味,只有一股子青草的味道。
辛月挑出一朵紫sè的牡丹,让云烨给她插在高髯上,果然,花比人艳,人比花娇。
辛月又跳了一朵大红sè的给云烨插在耳后,说男人家最称的就是大红花,还把脸凑过来和云烨贴在一起,作鸳鸯状。
感受着辛月细腻的粉脸呢,闻着她身上馥郁的甜香,云烨不由自主的在想:宋家一门老小,现在一定哭的活不成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