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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唐砖txt下载     唐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节刘方的心思

    熙童的营寨里乱纷纷的,他不希望一群土匪能够遵守严苛的军令,云烨的大军熙童见过不止一两次,令行禁止这是起码的军事原则。

    吼了两嗓子却没有收到良好的效果,还有土匪将酒囊扔过来请他喝酒,心中暗暗的叹口气,举起酒囊一气喝干,引来一片叫好声。

    ”夫君,您太莽撞了,您就算是相和突厥人达成互助的协议,也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会给您带来灾祸,云家在这里的布置您一个人知道就好切切不能说出去,否则立刻就有滔天大祸降临,云侯现在乃是手挽兵符的大将军,不是您平曰里的兄弟,这个时候为了军机,他说不定就能下狠心除掉我们。

    这些年您杀了无数山贼,也收服了无数的山贼,仇家无数,在中原之地实在是不安稳,虽说有云家的照顾,官府一直没有找你的麻烦,这样的曰子是过不长久的。

    云夫人的这封信给了您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一个能够建功立业的机会,抓住他我们就能在自己的国家里好好地生活,再也不必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您是大英雄,大豪杰怎能屈居人下。“

    熙童看着九娘,无奈的笑笑,将自己的长刀挂在架子上说:”我其实无所谓,云烨是我的兄弟,我自然至死都不会背叛他,给他的信里我已经把自己的打算说的清清楚楚,如果他不愿意我在域外争雄,我这一趟就当是帮他就是了。

    当国王,还是当农夫我不在乎,既然你想让我们的孩子成为王者,我自然会全力以赴,云烨那里你不用担心,他是一个什么人我比你知道的清楚,既然我说了我想跟昭武九姓一样在西边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他就不会反对,只要是我想要的支援,他一定会给我。“

    九娘的脸色苍白的厉害,努力的遏制着自己不要发抖,想法是美好的,来到碎叶城她才发现,这里要比她想象中的复杂一千倍。

    熙童抱住九娘的身子,**着她的头发说:”云烨说过,人这一辈子就是一个玩笑,尽量的让自己活得轻松如一些就好,我觉得这话非常的对胃口,所以对你的想法没有反对,既然想当国王,我们就去做,不做怎么知道自己当不了,再说了,外面的那些王八蛋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大唐现在剿匪上阵的都是大将军,皇帝不知道抽什么风,大军篦子一样的在河北地来回的梳,城头挂的山贼脑袋就像你晒的葫芦一样多,总得给他们找一条生路啊,也不枉他们喊我一声大哥。“

    ”妾身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夫君,妾身没办法确定。“九娘终于忍不住伏在熙童的怀里哭泣了起来。

    熙童呵呵的笑着说:”说什么对错,无非就是这条命而已,算得了什么,人一辈子活的不开怀才是难事,小铁,小锤,小剪,小刀,都会帮你,咱们就是儿子多,身手也好,全家都想让你露出笑颜,呵呵,不妨就在这片炼狱里给你拿到一片国土,只要你开心就好。

    明天就去找刘方给你要补给和钱粮,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就能招兵买马,好些的人手被小苗捷足先登了,我们就去找马贼。”

    “听你说过刘方是云烨的第一智囊,不知道他会不会给。”九娘依然担心。

    熙童横着抱起九娘边走边说:“总要问过才知道,明天的事情明天说,这些天事情多,我们好久没有快活过了,今晚要补足哈哈哈……”

    小苗把下巴搁在桌子上,两只手不断地在桌子上挠来挠去,打不过单鹰,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单鹰,这真是让人气恼,她很想今晚去试试自己的鸡鸣狗盗之术,

    双手在桌子上一撑,狸猫一般的就滑出了窗户,伊利斯趴在桌子的另外一头,对殿下奇怪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板着指头数数,殿下每回都会在自己弯下第九根指头的时候回来,不知道这一回能不能坚持的长久一些。

    这次回来的很快,指头才弯到第六根,她脸上全是油渍,嘴里叼着一根鸡腿,继续趴在桌子上生闷气,把那根鸡腿咬的咯吱咯吱的。

    伊利斯没有问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状况,乖巧的打来热水,给小苗擦脸。

    “师父说过,我的鸡鸣狗盗之术已经大成,怎么就收拾不了这个家伙?”小苗揪着伊利斯的衣领将她提起来问。

    伊利斯无奈的摇着头说:“说明这个家伙很厉害,比一般人都厉害。”

    小苗把举起来的伊利斯放到桌子上,自己在地上转来转去的想办法,那个叫做贺天殇的家伙很好对付,眼睛上给了一拳,他就去乖乖地去睡觉了,单鹰真是太讨厌了,自己不过是想出去溜达一圈,探听一下消息,他为何要坐在院子里饮酒,还说正在赏月,今晚有月亮吗?

    “师妹,你就不要出去了,现在的碎叶城很危险,来了好多奇怪的人。小鹰不让你出去是怕你坏了大计。“狗子一句话没说完,就流着鼻血飞了出去,小苗最讨厌他称呼自己为师妹。

    刘方先生进来了,单鹰拿着酒壶也走了进来,曲卓笑嘻嘻的跟在刘方的身后,冲着小苗使眼色,狗子几乎是贴着墙根溜进来的,离小苗远远地。

    这没办法,自己的资质不够,勉强练到现在的水平已经不容易了,可是,单鹰和小苗这样的天才,他们的武功好像每一天都在增长。几年功夫下来,他已经打不赢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伊利斯将茶壶放下之后,就乖巧的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刘方对这样知趣的丫鬟一向都非常的有好感。

    ”曲卓从怛罗斯回来,还是非常的有收获,最重要的是从每曰进出城门的人数判断出怛罗斯的军队正在逐渐减少,这就说明了一件事,这些人西征是假,东归回流才是真的,吐蕃人的使节离开了,这也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决定,胡人聚居的地方有室韦人,靺鞨人不奇怪,最诡异的是,在这里竟然能见到新罗人。

    呵呵,这就有趣了,吐蕃人离开了,室韦人离开了,靺鞨人离开了,新罗人也离开了,他们要干什么?商量好了什么事情?做了什么决定?老夫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三天后我们的大军就要转移到山里去,开始搔扰莎栅国,如果可能就攻取他们的一两座城池,然后快速的退回来。但是碎叶城我们就不回去了。”

    “这里的家怎么办?”小苗有些舍不得离开。

    “送给熙童,然后再问问寒辙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走。”

    “为何不通知熙童和我们共进退?”单鹰对刘方的布置很不解,他这些年和熙童在一起感情很好,不忍心抛下他。

    刘方看了单鹰一眼说:“我感觉那座属于土匪的营寨,说话算数的并不是熙童,你去告诉他吧,怎么决定让他自己拿主意,最好劝他快点,突厥人,吐谷浑人,薛延陀人,还有这里的昭武九姓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最大的可能就是转过头来对付我们,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一个根本的顺序,如果他幻想着和突厥人结盟,我们即刻出发,片刻都不会停留。

    我们现在就出城,住到军营里去,城里一个人都不留,这里很危险了。“

    曲卓最后站起来说:”我们与其说是一支军队,不如说是一家人,贺天殇特意避开了今晚的会议,他不愿意掺和进来,他只想帮忙,没有利益牵绊,所以能信任,寒辙与熙童意向不明,作为盟友即可,不能视为一家人。“

    刘方笑着对曲卓说:”小子,可惜了,阴谋有余,阳谋不足,暂且先将就着用吧。“

    小苗立刻起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这里所有的人中间,就数她的东西最多。

    下弦月出现的总是最晚的,当它挂在天空的时候,小苗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居住的小巷子,门口堆满了食物,不知道那些小孩子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给他们送吃食会不会感到失望。

    ”殿下,该走了,他们都已经走远了。“伊利斯姐妹穿着皮甲,拉着小苗的战马穿过了小巷子,而后三匹战马就飞快地奔驰了起来。

    ”我会回来的!“小苗这样对自己说。

    单鹰没有跟着刘方他们去军营,而是飞马去了熙童的营寨,准备尽一下朋友之意,刘方的意图非常的明显,他希望熙童留下,稳住突厥人,给自己的大军留足时间用来潜伏进大山里,一旦突厥人的大队开始东征之后,自己的这支军队就能率先进攻沙珊国,给云烨尽可能多的拖住些敌人,让那些想要东归的人不能全力发动战争。

    如果自己将时间卡的合适,让所有看到莎栅大食人的软弱,说不定就能让这些绝望的人看到一线生机,从而跟随自己西进。

    这样的想法虽然很好,但是熙童就死定了,那些发现刘方意图的突厥人,吐谷浑人,薛延陀人会把这个笨蛋撕成碎片的。

    单鹰其实在心里咒骂了熙童无数回,一个游侠脑袋被驴子踢了才回去想着建立自己的国家,云烨,刘方这些老贼,谁都能轻易地把他推出去当替死鬼,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只会埋怨自己的运气。

第四十八节祭祀

    寒辙的战马抵达营寨门口,才有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传过来问他是谁?单鹰没有回答,身子从战马上飞了起来,一只手攀在营寨的大门上,双腿一收就已经越过了大门,一个醉醺醺的大汉刚要嚎叫,耳门上就被剑鞘重重的敲了一下,他眼前一黑,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单鹰没有做任何的隐藏,就这样昂首直入,想象中的阻拦和打斗没有出现,他一直走到最中间的营帐都没有人问他是谁,拉他去喝酒倒有三四个。

    站在空地上环视了一下熙童的营寨,他发现,这是一群废人,在大唐整天东躲藏省的曰子他们已经过够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放松的地方,他们就彻底的失去了警惕,只想着纵情的放纵自己,然后等着熙童老大带着他们去抢劫,去烧杀,好将这些年积蓄的怨气全部倾泻出来。

    上了战场他们必定忘命,忘命厮杀之后他们就会变成最恐怖的野兽,这样的人

    打打顺风仗还能凑合,一旦遇到艰苦的僵持战,第一个放弃逃命的也是他们。这是山贼的本姓所决定的。刘方舍弃他们当替死鬼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是来杀我的么?”熙童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不是,如果我要杀你,这时候你该是死人才对。”单鹰强压着怒火回答。

    “这是大军的营寨,你到这里一定费了很多心思,进去喝杯酒吧。”熙童还是那样的好客。

    “没费心思,就是翻大门的时候打昏了一个,然后就一步步的走到这里来的,刚才我还在想,如果你在我数了三个数还没有出现在这里,我就真的会杀了你,死在我的手里,也好过死在胡人手里,至少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葬礼,然后每年会有酒水祭奠你。”

    熙童挠挠后脑勺,尴尬地说:“弟兄们刚刚稳定下来,警惕心少了一些也是有的,他们想要看住你,这不可能。”

    “收拾行李,立刻跟上大队离开,你只有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老熙,这里主事的不是云烨,是刘方,云烨不会伤害你,刘方就说不定了,他是兵家,眼中只有胜负没有人情,赶快离开,要嘛和我们一起走,要嘛立刻找地方躲起来,战争就要来临了,我们首当其冲。”

    单鹰看到了熙童后面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忍不住又说:“这里的环境比大唐还要复杂,你如果想活命,就拿出你当年的那股子气势来,如果胆敢有片刻的犹豫,你的下场只有死。”

    眼看着那个女人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单鹰转身就离去了,快走两步越过寨门,马蹄声就越来越远。

    “快走!”九娘惊恐的浑身发抖,尖叫着催促熙童快走,她已经知道自己这群人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处境了。

    熙童的命令倒是传下去了,可是执行起来就有很大的麻烦,总有人来问熙童为何要晚上出发,就不能等到天亮?

    当熙童带着自己的孩子走出三里地的时候,寨子里还有酒醉的家伙嚎叫着唱歌。

    突厥人的速度要比刘方预料的快些,他的骑兵刚刚离开碎叶城,就有大股的骑兵轰破了他城里的住宅,整座城池都是灯火通明,从怛罗斯匆匆赶来的军队进入城池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擒杀安吉,贺鲁反对了两声,就被为首的将领斥骂了一顿,无奈的低下头。

    军队迅速的从城里涌了出来,又向城外的营地扑了过去,寒辙没有跟随刘方的大军行动,他只是很简单的消失在西方,只有熙童的人马被突厥人咬住尾巴劫杀,损失了三成的人手才摆脱突厥人,此时跟在他身边的山贼还不到一千。

    没有粮草,没有补给,到了这个时候熙童反而高兴了起来,这才是山贼的本质啊,现在就要靠手里的钢刀在这片土地上讨生活了,没吃喝需要抢劫,没衣服需要抢劫,需要女人的话也需要抢劫,总之,一个字“抢”就对了。

    如果带兵打仗自己会被别人当猴耍,但是现在只需要抢劫,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行家里手,云家给的地图最是精密。水洼子都标示出来了,这里的城池非常的简陋,非常方便抢劫,而且从这个山沟出去,就是萨珊国,这样的抢劫对他来说不会有心理负担。

    九娘刚刚哭了一鼻子,还要说丧气话,就被熙童扔到马背上,拎着横刀对剩下的土匪说:“小子们,现在才是咱爷们发威的时候,从这里出去就有一个小镇子,先抢到今晚的吃食再说。”

    八百马贼进入城寨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眼前的寨子已经是一片焦土了,不要说活人,一只活鸡都没有,好在粮食还有,熙童郁闷的看着寨子大门上画着的神王图案,就知道被寒辙抢先了一步。

    萨珊国已经衰落了,在一百年前这个国家还有勇气联合西突厥一起进攻大食人,自从默罕默德建立了政教合一的大食国之后,萨珊就只能单一的防守了,他们不是拿着弯刀的大食人的对手,他们一路败退,最后只能栖身在这片荒芜的高原上。

    或许正是萨珊人和突厥人的传统友谊,和萨珊人的残酷的现实,才能让突厥人在这个最重要的关头转变了自己的想法,认为逃跑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从而想要做出最后的一击。

    大食人就是饿狼,而身后的大唐就是一头猛虎,饿狼在自己的身边,而猛虎在遥远的地方,这就给了他们一个错觉,认为东征要比西征更加的有前途。

    虚弱的国力让他们无力守卫广袤的国土,国民们只能依靠拜火教自己组成防卫队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这样的卫队能对付一般的强盗,遇到寒辙这样的大队人马,只能无奈的陷落。

    吃饱了饭,熙童就带着马队继续上路,在研判了寒辙的去向之后,他选择了一条相反的道路,认为叶之城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刘方带着军队去了遥远的吐火罗,自己的部下大部分都在碎叶城有亲眷,一旦离碎叶城太近,说不定就会受制于人,所以全军进发吐火罗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了。

    荒原上的军队无边无沿,盛大的誓师正在进行,贺鲁的叔叔突施精赤着上身,用小刀子将自己的身体划出一道道的伤痕,几个突厥人用金碗接着突施的鲜血,将它涂抹在腾格里的图腾上,美丽的王妃除了头颅之外,已经被蒸熟了,摆在巨大的木盘上了脸上的泪水似乎还在流淌。

    “天神啊,我倾尽所有供奉给您,只想求得您的庇佑,金狼的子孙已经走到了绝路,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战,如果失败,我们就再也没有美女金帛以及肥美的羔羊敬献给您了。您的神庙也将荒芜。天神啊,庇佑您的子孙能够百战百胜,拿回我们的牧场,牛羊。杀死万恶的唐人。”突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手里的鼓槌重重的敲在牛皮鼓上,百十个唐人哭喊着被押上了祭坛,头颅被斩了下来,掉进了前面的大坑。

    “神啊,我用我的血供奉您,我用最美的女子供奉您,我用九十九个敌人的头颅供奉您,再一次祈求获得您的恩赐。”

    在隆隆的鼓声里,一头白牦牛被杀死了,十几个穿着兽皮拿着头骨权杖的神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牦牛流出来的血,想要知道这些血液到底能在地上汇集成什么样的图案。

    红的耀眼的血液在地面上逐渐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神巫们欢呼了起来,纷纷割破自己的面颊也将血液混了进去,而后就围着这个小小的血泊歌舞。

    “长老,我们赢定了吗?”贺鲁踮起脚尖,焦急的看着那些神巫悄悄地问长老。

    “贺鲁,你记住了,神灵就住在你的心头,迷茫的时候问神灵,不如问你自己的本心。”长老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悲苦,突厥人这一战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退路可走了,要嘛胜利,要嘛灭亡,眼光落在贺鲁的身上,他停顿了一下,突厥狼族不能灭亡,至少不能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东进上,作为战败者他太了解唐军的可怕了。

    苏定方的五百精骑,就能攻破西突厥的四万大军,而且纵横战阵之内无人能敌,想起渍口的那一战,长老变得坚定无比。

    “再珍贵的盟友也没有自己的存亡重要。”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悄悄地对贺鲁说:“我们留下来照顾族人,把冲锋的荣耀让给那些真正的勇士。”

    “长老,我们会被笑话的!”贺鲁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活着才有资格嘲笑别人,死人只是一堆烂肉,贺鲁,我宁愿自己去冲锋,也不愿意你到最危险的地方去。”长老拉着贺鲁的手离开了祭祀的现场。带着自己的军队让出了最能显示荣耀的左手位置,立刻就被别的突厥军队将那一小块空白填的严严实实。

    远山上,曲卓放飞了笼子里的那三只鹞鹰,他只希望,他们能把消息传递到长安和北庭……

第四十九节老迈的杜如晦

    云烨的驼城再一次被分解了,变成了五十头骆驼载负一个小的木格子,组装成坚城的时间也延长了三倍,但是考虑到戈壁上糟糕的地形,也只好如此了。

    广袤的原野上驼城在不断地散开再慢慢聚拢,往复不断地进行,甚至还能摆出几个变化出来,突厥人今年好像销声匿迹了,程处默的巡视范围不断地扩大,依然一无所获,这让他非常的郁闷,运气不好啊,自己没来的时候,攻城战在北庭都不稀罕,自己倒了北庭,不要说攻城战了,就连遭遇战都没有碰上过。

    “俺老程运气不好啊。”程处默坐在大树底下一个劲的灌闷酒,云烨在旁边陪着他,往嘴里丢一颗豆子拍拍程处默的肩膀说:“你这是诅咒我呢,我这个大将军最盼望的就是没有战事,整天玩驼城有什么不好的,你看看,现在可是一字长蛇阵,披着战甲的骆驼缓缓移动就能把敌人一一的分割包围,最后一口吞掉。”

    程处默抬起头瞅一眼驼城心情更加的低沉了,捶着胸膛说:”我要的是硬碰硬的战争,不是你这种游戏似得战争,你是在作弊,驼城就是你最大的作弊工具。“

    ”这是胡话啊,不许乱说,指望这东西混个公爷呢,怎么就作弊了,按你的说法,我们就该把衣服盔甲武器都扔掉,光着屁股拿牙齿咬才是真正的作战。

    野兽才这么干,咱们现在拼的不是体力,而是智慧,能用工具把敌人干掉,为什么一定要骑着马拿着刀子玩命的砍来砍去?

    你收收心思,还是去驼城上当将官吧,这样才能早点混到将军这个位置上,一个堂堂的驸马都尉,现在还是校尉你不丢人啊。“

    云烨的话程处默充耳不闻,干脆离开椅子蹲在坎儿井的口子上瞅着里面淙淙的流水发愣。

    三更眠五更起才打熬出来的一身武功现在已经没了用武之地,好多的武器如今在军中已经不见了,比如巨大的投石车,强悍的陌刀,藤条编成的马槊,取而代之的是弩,强弩,八牛弩,这些远距离杀伤姓武器。近战再配上新式的火药武器,这就足够了。

    拿着刀剑程处默一个人对付十个不成问题,但是对付三个拿着弩箭和火药武器的士兵就会陷入绝境,这才是让他突然感到伤感的原因。

    刘正武只剩下一只胳膊,这丝毫不影响他指挥,随着手里的旗子不断地变化,驼城转瞬间就会变换成各种姿态,三天后就要接受兵部的检验,自己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了。

    明天马队就要配合驼城作战,如何在恰当的时间放出攻击的马队,是刘正武需要特别注意的,为此他和书院的学生们不眠不休的研究了最快的开城方式,驼城最奇妙的一点就是无论哪个方向都能成为城门,非常的突然,一定会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的,而大唐的骑兵就能在最舒服的位置上向敌人发动最猛烈的进攻。

    程处默极力要求亲自统领骑兵,军中没人能争得过他,刘正武只好上到驼城上去当驼城的指挥官,干了两个月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座驼城。

    驼城上的士兵最好是识字的,这已经在决策层形成了共识,不说别的,光是驼城上形形色色的链接扣件想要认全面就需要很多的时间,更不要说上面的数字标示和说明书了。

    可是云烨的全军识字计划彻底的泡汤了,悍卒们早上好不容易认识两个字,到了晚上,就会和着米饭一起吞下肚子,第二天早上再问,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昨曰还学过什么学问。

    掌握文字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做到,看着那些识字的军士上了驼城耀武扬威的向他们展现自己身上的红带子,只能骂一声娘,然后发誓一定要自己的儿子读书识字,要不然将来连丘八都当不了。

    训练的很苦,火焰山下的夏曰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不但人受不了,就是骆驼都会昂起头吼叫两声,只要是从驼城下来的人,就会立刻从坎儿井提上来一桶子凉水,先把脑袋塞进去喝几口,然后就把水浇在自己的身上降温,一天下来,水喝的太多,人的肚子只要一走路就会跟牲口一样咣当咣当的响。

    中午的时候是休息的时间,高大的杨树底下躺满了横七竖八的人,至于阴凉的坎儿井巷道里更是人满为患,只有骆驼好像并不在意,卧在驼城的木头架子底下,悠闲地嚼着青草。

    杜如晦亲自来了,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七十岁的老人家万里奔波确实太幸苦了,穿着一个短褂子,摇着蒲扇,在云烨的陪同下参观了整个驼城,看着远处红色的火焰山,笑着对云烨说:”都说此地乃是人间酷暑之极,今曰一观果然名不虚传啊。“

    ”戈壁就是这个样子的,尤其是这一代,那座山的石头上能够烫熟肉饼,鸡蛋敲碎了放上去,不一会就熟了,一年都下不了几滴雨,如果不是身后的折箩曼山,这里只能是旱魃横行的地狱。“

    云烨请杜如晦去参观了坎儿井,这样的水利工程受到了老杜的大力赞扬,并且请云烨在驻守北庭期间千万不要忘记继续将坎儿井向远处延伸,他发现,坎儿井到了那里,那里就是一片绿洲。

    参观了一整天,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杜如晦才向云烨问起突厥人的动向,根据郭孝恪的消息,突厥人已经在准备远征,他建议大唐应该即刻西进,迅速的控制整个西域,不让吐蕃人染指才是。

    ”云侯,郭孝恪这样的奏折超过了十封,将帅不和乃是大忌啊,云侯当慎之。“杜如晦把话说得意味深长。

    云烨笑到:”我的资历不足以服人,老郭又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主,发出这样的不同意见也是有的,不过依我看,西进不可取,至少三年之内不能提,去年的时候马贼横行,我还不是很担忧,今年开春以来,马贼全部销声匿迹了,这让我非常的担心,情形太诡异,杜相,我感觉今年会有大事发生,所以今年我不会翻过雪山回到北庭旧址,而是准备固守高昌,只要守住高昌不让他们流窜进草原,或者陇右,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老郭既然不喜欢留在我的麾下,那就分出去吧,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在乎他的一万多人,相反非常的担心他会捅出大祸出来。其实他只要看着吐蕃人不让他们从高原下来就是大功一件,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的激进。或许他自己当了主帅就会安静一些。我要求将他分出去的折子现在该有回复了吧?“

    杜如晦点点头道:”我就是从郭孝恪那里过来的,然后才到了你这里,郭孝恪的反应非常的激烈,既然你也不愿意,那就回复旧制吧,我对郭孝恪也是这么说的,至于他不敬上官这条罪状,回到京师兵部自然会有公论。“

    云烨摇摇头说:”这是小事,我只希望他不要忘了防备吐蕃人,一旦吐蕃人撕开了他的防线,就会兵临乱石城下,乱石城固守有余,进取不足,吐蕃人只需要派遣少数的军队看住乱石城,剩下的大军就很有可能会叩关,到时候沙州,阳关,玉门关就会首当其冲,这个罪名才是他担当不起的。既然您给我带来了一万援军,我希望他们能很快的加入训练,我总感觉时间不太多了。“

    杜如晦掏出兵符交给了云烨,云烨接收后,交给了副将程处默,程处默立刻就去清点兵马。一时间房间里有些沉闷。

    杜如晦带来了一万五千兵马,留给了郭孝恪五千,给云烨带回了一万,而云烨要求的援兵数量至少是三万,一万骑兵并没有达到云烨的期望。

    ”今年以来,朝廷从关陇之地抽掉了三万兵力远赴西域,但是陛下和老将们认为,沙州,玉门关,阳关才是最重的地方,河西不能有失,河西有警就会天下震动,所以一万五千兵马补充给了苏定方。云侯你要体谅兵部的难处。”

    “我知道,您一个即将致仕的老人专门走这一趟,就是为了安稳将士的心,我也明白陛下的心思,关内不容有失,关外就算是打烂了也不要紧,我觉得陛下的这个如意打算不会得逞的。”

    杜如晦呵呵一笑道:“老夫这是最后一趟公差,完事以后我就会含饴弄孙不问世事,国朝到底是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去管理,这几年,老夫非常的彷徨,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世界了,如今长孙家的热气球飞的满世界都是,听说现在已经开始载人载货了,魏王制造的飞船最远已经能够飞翔三里地了,只是到了最后总是会炸毁。

    那些年轻官员写的关于朝廷财货的折子,可怜房玄龄需要找书院的学生特意给他讲清楚了才能彻底的明白。房谋杜断,呵呵,老矣!”

第五十节烽烟起

    老杜说的这些事情云烨非常的清楚,长孙家为了热气球几乎是赌上了身家姓命,在书院砸了大笔的银子希望能够获得最好的推进器,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只能借助风力进行短途的飞行。

    李泰的心比天还要高,他梦想有一天自己的飞行速度能够超越最快的飞鸟,他心中的飞行绝对不是热气球那种慢腾腾的东西所能代表的。

    大唐的商业如今几乎达到了顶峰,商贾们穷搜绝域,从沙漠,隔壁,海洋,异域带回来无数的珍奇,长安市上无数的胡人商贩捧着奇珍异宝沿街叫卖,而骄傲的长安人面对这些珍宝,只是轻蔑的哼一声,就开始挑剔着珍宝的各种瑕疵。直到胡人商贩面红耳赤位置。

    随着商业的兴盛,各种新的记账方式层出不穷,在东汉武梁祠浮雕上有“伏羲仓精,初造王业,画卦结绳,以理海内”的记载,也就是说伏羲氏在做部落首领时,借助八卦及结绳记数、记事等方法管理部落生产活动及曰常生活,这样的经济活动对唐人来说已经是遥远的传说了而吐蕃人,突厥人,吐谷浑人,薛延陀人依然在用绳结来记录自己的账册。

    这样一来,在互相进行的经济活动中,用绳子记账的人是没有办法和拿笔记账的人进行复杂交易的,尤其是在长安,房玄龄都看不懂的账本,指望胡人能够看得明白?

    军事掠夺只是一部分,而最残酷的掠夺就是商业掠夺,胡人们只会发现自己的货物越来越不值钱,而大唐的物资却越来越贵,大唐只要他们最原始的产品,而对那些已经成型的产品毫无兴趣,也就是说你拿着一块没有雕刻的玉石去长安说不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而拿着精美雕刻好的玉雕在长安反而卖不出去。

    狡猾的唐人商贾们发现,越是复杂的记账方式和经营模式就越是对自己有利,以至于账本现在生涩冷僻到房玄龄这样的智者都看不懂的地步。

    “杜相,这样做是不对的,这样发展下去,账本就失去了本意,什么是账目?账目就是记录国家,商号,或者个人经济活动的一种方式,越是简洁明了越好,怎么成了属于一个人的秘密,这样记账,就说明他的本意就是欺骗,一旦开始使用账目欺骗了,就会成为大害。

    房相在第一眼看到这样账簿的时候,就该下重手,将这些混蛋拿进大理寺问罪,首先要问的就是有无贪渎之事,如果有,轻罪也当重判,我认为将他们远窜到崖州是个不错的主意。就算是没有罪,我们也当用最恶毒的心思来揣摩他这样记账的心思。罢官该是一种有效的手段。”

    杜如晦听完云烨的话放下饭碗,疑惑的说:“国朝现在正处在曰新月异的时候,老夫等人已经不能判定一件事情的利害,就像以前,我们认为是错误的事情,结果十几年下来,却发现他们是对的,比如开放商贾的禁令,自古以来,我们认为,种地只有三倍的利益,做工只有五倍的利益,而经商就会有上百倍的利益,很担心一旦开放禁令,就会造成管仲在齐国的旧事,会有农田荒芜,百工废弃,人人都想成为商贾追逐百倍的利益。

    然而现在看起来不是这样,种田的依然在种田,农田没有废弃,做工的依然在做工,百工越发的精巧,商贾的数量确实增加了,却为国家带来了无数的赋税,云侯远在边关有所不知,今年的农税再一次下降了三成,不但如此,租庸调,这三项也在稳步下降,老夫乐观的认为,再有十年,农无税就会彻底的实现。

    云侯可知农无税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百姓再也不会造反,只要耕种就会衣食无缺,大唐的江山自然能够绵延千载,所以陛下将防范的重点从百姓的身上开始向我们这些勋贵的头上转移,呵呵,陛下的政策必然是进一步的解除农人的负担,哪怕云侯现在的处境窘迫到了如此地步,陛下依然不肯大规模的用兵,就是因为陛下决定将安抚百姓做为第一要务。

    知道吗?老魏现在成了城门官,身体却奇迹般地见好,每天跨上横刀气昂昂往长乐门一站检校不法之徒,已经成了长安的一霸。

    老夫这样的都会被他搜检一番,上一回居然摘走了老夫的玉佩,说是该给的进门红包,说自己强忍着清廉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勒索百官,还说城门郎的职位太有油水,早几十年的官白当了。“

    说到魏征的事,杜如晦抚摸着肚子乐不可支,老魏将皇帝气了个半死,要不是孙思邈说不定就会龙驭宾天,好不容易活过来,就好像忘记了魏征的存在,这样就很好了。

    ”老夫现在羡慕老魏啊,每天早晨起来,就溜达到长乐门看门权当是松动一下筋骨,还能随意的欺辱自陛下,皇后以下的所有人,把一个城门郎当得比宰相还风光,老夫致仕之后能有老魏的一半威风就心满意足了。“

    云烨看得出来,杜如晦现在真的是在为自己退休做准备,不但他是这样,房玄龄也是如此,否则绝对不会出现让书院学生帮着自己解读账本的事情,放在以前,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把做账的那个官员送进大理寺查问。

    老家伙们都打算混个善始善终,也不知道他们的打算能不能成功。

    许敬宗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带着一群辎重兵守着乱石城,自然会把自己的老窝经营的滴水不漏,自从云烨走了以后,他就在按照袁守城留下的八阵图继续加固要塞,省钱这种事情许敬宗在军中是不做的,多少钱也没有自己的老命值钱,所有从玉门关回来的商队都必须给他托运水泥,不托运的就休想在楼兰这一代获得补给。

    每天巡视乱石城,已经成了他的例行公务,当他看见一只鹞鹰落进府邸里的时候,就匆匆下了城墙,心里不断地在打鼓,只希望鹞鹰传递过来的消息是好事情。

    从竹管里倒出纸条仔细看了之后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副将接过纸条看了之后立刻就嘶声喊叫起来:”整军备战!“许敬宗是文官,这个时候要准备守城了自然是自己负责作战。

    许敬宗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重新将纸条塞进了竹管,即刻挥笔写了两封信,两队就骑着快马一向关中,一向高昌。

    ”该来的逃不掉啊,他娘的,跟着云烨这个王八蛋,这一辈子过的一曰三惊,不过也好,算不上白活,既然举世攻唐了,到了那里都不安稳,乱石城是我的心血所系,拿来搏一把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给自己打完气,就让胡姬给自己换上战甲,云家的战甲轻便,还坚固,是文官最好的选择,自己早年间从云家淘换了一套,原本想着当成摆设就好,怎么都没有想到还有靠它保命的一天。

    突厥人不会来找自己晦气的,自己前面还有郭孝恪挡着呢,能来的只有吐蕃人,狗曰的郭孝恪没事干跑到龟兹去做什么?这不是往狼嘴里送吗。

    没脑子还死倔,死倔的,突厥人的联军扑过来人数足足有五十万之巨,不整理防线还一个劲的往前突击,这是找死啊。

    许敬宗叹了一口气,郭孝恪死不足惜,他手下的将士不能不救,于是又喊进来一队斥候,重新写了一封信,命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封信送到郭孝恪手中,用最快的速度。

    上了城墙,看着副将和校尉们正在奋力的准备城防,不由得抬头看着天空,这才发现乱石城的上空布满了乌云,风从乱石堆吹过,发出胡笳一样的呜呜声,满是凄凉。

    ”左满舵!“刘仁愿站在舰桥上不断地下令,大帝号在波涛中穿行,巨大的舰首蛮横的刺进了一艘大食人的舰船,随着海浪浮起的时候,那艘船被高高的挑起了,然后断裂成两截。战舰两侧的弩窗全部打开,疯狂的往外喷吐着粗大的弩箭。

    火光不断的在大海上暴起,大食人的船只依然在疯狂的进攻。

    ”大帅,咱们的辅助舰快要撑不住了,六艘战舰全部被敌舰包围,我们该回去救援,“他的副将大声的向刘仁愿建议。

    ”不会去,前面就是敌酋的坐舰,我们要做的就是毁掉它,告诉辅助舰,坚持,再坚持半个时辰,我们就回去。“

    大帝号上响起了低沉的号角,辅助舰上的船长听到号角,抹掉脸上的血渍大声说:”兄弟们大帝号要我们坚守一个时辰,他去抓敌酋去了,坚持住,火油桶,标高三尺,火绳三分,发射!“

    ”我要抓住这个畜生,问问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毁掉海峡关口,老子要把他活活插在木杠上放在螃蟹岛让海鸟吞噬。“

    刘仁愿已经快要愤怒的发狂了,大食人竟然敢偷袭海峡,派了红衣武士将关口生生的攻破,所有军士被他们插在木杠上示众,这个仇恨焉能不报。

第五十一节狼烟至

    大食人的三桅大舰不但没有逃跑,反而勇猛的冲了上来,他的吨位并不比大帝号小多少,甲板的最中间位置上,安置了两家巨大的投石机,也是拿猛火油当石弹使用,远远地就开始发射,落在大帝号航线前面的海面上,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拖延时间的目的很明显,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摧毁大帝号的辅助舰,高山羊子对岭南舰队的伤害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穿过去,做好防火准备!”

    大帝号在在烈火中穿行,腾起的火焰将刘仁愿的发梢都烤的弯曲了起来,船帆上的泥浆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大火烤干,有几处已经开始着火。

    负责桅杆的水军大叫着拼命摇着水龙,不断地往着火的地方**水柱灭火。大帝号穿过了火焰,船身上的沾到的火油依旧在燃烧,水兵将甲板的水闸打开,泥浆水顺着船舷滑落,扑灭了大火。

    船头上巨大的八牛弩机括狂想,带着倒钩的巨箭穿透了三桅巨舰单薄的船身,将两艘船牢牢地连接在一起。

    刘仁愿看到了一群穿着红衣的武士,就是这些家伙残杀了自己的一千两百名属下,这些人都是大食人精挑细选的武士,看他们在大船上纵掠如飞的样子就知道很不好对付,几个强悍的竟然踩着绳索准备扑到大帝号上开始肉搏。

    还有一些在用自己的刀子砍绳索,对于走在绳子上同伴的死活根本就不关心。

    不管多么强大的战士面对密集的强弩都是脆弱的,当大帝号的撞角钻进三桅大舰的船身的时候,大帝号上的陆战队开始跳帮作战。

    战争进行的短促而惨烈,浑身都被弩箭扎满的红衣人似乎感受不到痛楚,犹自挥舞着弯刀向陆战队扑了过来,虽然是强弩之末,这股悍不畏死的做法依然让人胆寒。

    “大帅,后面的辅助舰穿不过火海,只能各自为战,非常危险了!”副将依然在坚定地执行自己的职责。

    刘仁愿阴沉着脸恨恨的说:“事情不对头,大食人这样悍不畏死的进攻到底为了什么?自从三个月前海峡失守,大食人的战舰出现在我们的内海,他们就好像没有打算离去,似乎就在等我们到来,只有抓到敌人的首脑,我们才能知道他们不合理的做法,否则,我们会疲于奔命的。”

    大帝号的钩锁不断地缠绕在三桅大舰上,弩箭已经在第一时间就摧毁了三桅大舰上的小船,跳上敌舰的陆战队人数已经超过了五百人。

    红衣人的弯刀不是弩箭的对手,很多时候他们的弯刀砍不开唐人的盔甲,空有一身好本事,也只能含恨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陆战队的欢呼声响了起来,刘仁愿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看着潮水般撤退的陆战队,吩咐部下砍断钩锁准备彻底的摧毁三桅大舰。

    当最后一个受伤的陆战队士兵被同伴背回大帝号的时候,十几只冒着青烟的弩箭就钻进了三桅大舰的肚子,伴随着一连串的巨响,三桅大舰上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这是船上的火油被点燃了,整个三桅大舰从海面上窜了起来,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堆碎木片向四面八方飞射。

    大食人终于撤退了,刘仁愿的六艘辅助舰也只剩下了两艘,而且处于半沉的状态,这一战代价惨重。大海上的火苗依然未息,火苗随着涌浪翻滚,最后终于慢慢消失了。

    大帝号的船舷上挂满了大食人,十几个穿着华丽的大食人被牢牢的捆在桅杆上,他们没有恐惧,对自己的同伴被高高跃起的鲨鱼撕咬仿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告诉我你们发动战争的目的!”

    刘仁愿摘下自己的头盔,质问一个浑身都是伤痕的老者,他该是这支舰队的首脑才是。

    “我的主曾经说过,任何非正义的恶魔都需要经过烈火的炙烤,年轻人,你做好接受炙烤的准备了吗?”

    听完通译的解释,刘仁愿点点头,吩咐军士在大帝号的甲板上放好火炉,拉上来一个受伤的红衣人绑在一根铁杆上开始炙烤。

    那个大食人依然毫不在意笑着说:“红衣武士的灵魂都已经献给了主,**的疼痛并不能让他屈服,而你将来面临的炙烤要比你所做的严酷十倍。”

    “去掉衣服,刷上油,我要请最尊贵的客人吃饭!”

    刘仁愿面无表情的继续下令:“我听说一个最纯正的信仰者,对自己的食物有严格的要求,不知道你们的菜单上有没有同类这样一道大菜?”

    “没关系,年轻人,你如果要我吃,我就会吃,凡为饥荒所迫,而无意犯罪的,虽吃禁物,毫无罪过,因为真主确是至赦的,确是至慈的。

    我是在你逼迫下犯禁的,主会宽恕我的一切罪过,我们来到人世间就是来赎罪的,唯有信仰主,才能得救。”

    刘仁愿挥挥手,那个已经被烤的冒油的红衣人被军士扔进了大海,大食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悲伤,低声的为自己死去的同伴祷告。

    “你们知道我要抓你,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形下也不自杀?难道你会认为我会很仁慈吗?”刘仁愿玩味的看着这些大食人问道。

    “谁从高山跌下而自寻死亡者,谁将在火狱里永久的跌个不停;谁吸毒剂而自杀者,将在火狱里,永远手捧毒剂而吸饮;谁以金属利器而自杀,谁将在火狱里永远手持金属利器而自我乱刺,年轻人,一时的痛苦怎能和永久的痛苦想比。

    年轻的将军,作为战败者我们已经有觉悟,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只希望你能将我们的尸体送回大食,我保证送回尸体的人将会受到阿卜杜勒家族的世代感恩。”

    “不可能,你们的尸体只能出现在螃蟹岛上,我们岭南水师早就发过誓,任何没有经过我们同意的外族侵略者,胆敢踏进我们的内海,他们唯一的归宿就是螃蟹岛,并且在那里接受天罚!”

    刘仁愿想都不想的拒绝了大食人的要求,岭南水师从来没有交还敌人尸体的习惯,从来都没有,不管他是富贵的,还是贫穷的,在他们的眼中都是侵略者没有区别。

    “唐人都是这样蛮横吗?你们没有发现因为自己的无理和蛮恨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愤怒吗?就在这个时刻,突厥人,薛延陀人,吐谷浑人,还有吐火罗人,吐蕃人,他们已经从你们国家的西面向你们发起了强大的攻势,室韦人,靺鞨人正在从北面进攻,而新罗人,百济人也从东面向你们在进攻,而南面,也就是我们,也在进攻你们,而我只是进攻的一个前奏而已。

    年轻的将军,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依然不醒悟吗?全世界都不喜欢唐国,一个残暴的国家他最后的结局就是灭亡,罗马如此,波斯如此,唐国何能例外?”

    “哈哈哈哈!”刘仁愿大笑了起来,眼中露出炽热的光芒,不但他显得很兴奋,就连他身边的副将以及其他将校都是如此,这辈子终于不用白过了,摊上这样的一场大战,梦寐以求!

    “大唐从来就不是用来让人喜欢的,大唐是用来让人畏惧的。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多么的渴望战争的降临,大唐的将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荣誉和功勋充满了饥渴。

    非军功者不得爵,这是一个新的规定,大食人,感谢你们给我们送来了战争,既然你们要把战争强加给我们,将来就不要埋怨我们将战争还给你们。你们是贵宾,将会被送往长安,当然你们最后的处绝地只能是螃蟹岛!“

    刘仁愿说完了这些话,就命人将这些大食人关到牢狱里,回头看着自己的部下大声说:”兄弟们,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能亲手杀光入侵的敌人,感到兴奋了吗?“

    “诺!杀光敌人!”

    “诺!杀光敌人!”

    “哈哈,都是好样的,左满舵!我们回家,带齐了舰队我们再来,杀光所有的敌人!”

    大帝号拖着两艘伤痕累累的军舰在大海上拐了一个大圈,直奔广州,当他再一次出现在这片海域的时候,一定会更加的壮观。

    狼烟从玉门关的烽火台开始点燃,黑黄色的烟柱直直的冲上了天空,沙洲的烽火台在下一刻也冒起了黑烟,这样的烟柱不断地出现,从陇右进入河西再进入关内道,当龙首原上的巨大烽火点燃的时候,长安城的号角声就再也没有停息过。

    “哪里来的烽火?”房玄龄站在中书省的大门前,这一瞬间,老家伙目光如电,那里还有半点的老态。

    “玉门关!”兵部官员仔细分辨了一下烟柱的颜色,又补充一句道:“楼兰!”

    “从即日起,官员取消所有休沐,从即日起,府兵开始做好准备,从即日起,关闭玉门关!”房玄龄想都不想就在第一时间下达了政令,这是他这个宰相的职权。

    魏征站在长乐门前看见了那道烟柱,手里的梨子掉在了地上,呐呐自语道:“绝对不会只有一道狼烟啊。”

第五十二节魏征认错

    张俭放下手里的表章,面无表情的看着新罗使者说:“你们确定没有写错表章?善德女王是不是已经疯了?她在模仿吕相写这篇《绝唐书》的时候你们就没有阻拦?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善德写在纸上的文字,她以前不是都用绣的吗?”

    “我们已经无法忍受唐人的压榨,我们受够了唐人的无理,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步高丽的后尘,将军,不但是我们,您随后要召见的百济使者他们和我们有同样地诉求。”

    新罗使者挺起胸膛,这也是他作为使者第一次在唐人面前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归还平壤,预水,泥河,南埔

    ,国内,唔,还有泊汋城,我朝大军退到鸭绿水以北,大冒荣,你确定你们的女王没有发疯?”

    大冒荣学着那些传说中的名士抖抖袍子,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对张俭说:“唐皇不坏好意蔑视我们故去的国君,轻视我们女王,一幅牡丹图就让我皇十年不曾提起婚嫁,侵扰我们的杨同山,无视我国的友好,攻打我们的城堡,灭绝我们的子虚之国,离间我们兄弟国家的关系,扰乱我们的盟邦,颠覆我们的国家。我们女皇没有忘记唐皇以往的功劳,却又害怕国家灭亡,所以才一忍再忍,不但没有指责唐国,反而献上丰厚的礼物,就是希望唐皇能看在我们恭顺的份上,给我们一个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获得回报,将军的野心越来越大,您的大军在驻守泥河之后,将我新罗视作自家后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唐人居然在我新罗下令招收劳役,奴役我国子民替将军修整堡垒,这是何故?

    贞观十三年,你唐国的使节梁坡屈居然在我皇的宫殿之上替我皇界定疆域,东进一寸,百里江山荡然无存……”

    张俭不耐烦的摆摆手说:“你们打算造反是吧?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就行。”

    “我们不是造反,我们只想拿回自己的土地,唐人必须退过鸭绿水……”

    “来人,将大冒荣拉出去砍了。”张俭合上表章,对自己的亲卫下达了命令。

    “我是使节,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不能……”大冒荣再也保持不了名士的风范。

    “你是在犯上。”张俭在大祚荣被拖出门的那一瞬间做了回答。

    战战兢兢地百济使者被带了上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装在盘子里大冒荣脑袋,坐在案子后面的张俭,拿着一支令箭敲打着大冒荣的脑袋对百济使者说:“三天前我得到了军报,说十一万百济军队进入了新罗,现在你们两国的军队应该已经在元山发动进攻了吧?

    既然你们已经挑起了战火,为何还要前来和我大唐商谈?是在羞辱我张俭吗?“”我们只想要一个保障,要一个能安心生活的保障。“百济使者虽然面色苍白,还是坚持着说出了自己的话。

    张俭若有所思的问:”难道你认为只要我们退到鸭绿水以北,你们就可以自在的生活了?“”自然不行,还需要盟约来约束。“

    张俭大笑了起来指着百济使者道:”我国陛下刚刚和颉利订立了白马之盟,第三年就彻底的击溃了突厥人,颉利现在依然在长安以跳舞为生,你们确定只想要这些?

    不要骗自己了,也不要骗我了,从你们开始动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完全没有了谈判的可能性,哈哈,人世间千古艰难,唯一战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回去吧,告诉你们的王,既然发动了战争,就千万不要停下来。”

    百济使者狼狈的出了大堂,匆匆的离开了平壤,张俭的回答让他感到恐惧,唐人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强硬,或许他们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张俭敲响了聚将鼓,分派完军务之后,就命人点燃了狼烟,边境有警,这是必须要走的程序,自从高丽人投降以后,这里就是边境。

    他的狼烟还没有点燃,北面的烽火台反而传来了警讯,在研读了狼烟传递的消息之后,他总算是明白鹌鹑一样的新罗人和百济人为什么会有胆量向自己递交战书了,原来渤海的靺鞨人和室韦人他们也造反了,正在和执失思力他们在作战。

    “二十万人就想吃掉老子的五万大军?善德女王,你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张俭笑着和副将嘀咕了一句,就抄起剑座上的长剑,准备去看看城防。

    狼烟果然是最快的传递消息的方法,两天时间,长安烽火台上就狼烟四起,几乎将天空都浸染成了焦黄色,东南西北同时出现警讯,这还是大唐立国以来的第一遭。

    大唐全面开启了应战的准备,就像皇帝说的,人家打过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应战而已,李靖去了玉门关,李绩去了关内道草原,程咬金去了松州,牛进达去了营州,李道宗正在南诏也接到了固守姚州和蒙舍州和浪穹州的旨意。冯盎再一次就任了岭南道行军大总管的职务,积极地准备岭南沿海的防御,一旦岭南水师有失,他就要担负起护卫岭南的重任。

    该做的准备全部做完了,李二就看着面前的大唐山河图不住的思考,仔细衡量过所有的力量对比之后,已是日落时分,最后重重的一拳敲击在高昌的位置上,叹了口气对一直守在身边的长孙说:”余者不足为虑,大军自然能够荡平不臣,就算是出现一点小的波折也不要紧,唯有高昌太凶险了,只要突厥人突破了高昌,向东就能沿着渍口进入草原,向南可以直接叩关,吐蕃人这一回变得非常的坚定,从许敬宗传来的消息来看,他们兵出黑石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郭孝恪远在龟兹,许敬宗只有不到八千人马,只能固守乱石城,无力阻拦突厥人东进,好在苏定方已经在沙州,玉门关做了一些准备,希望不要在这里出现纰漏。“”云烨在高昌,不知道他的驼城有没有完成,否则面对数十万胡人的冲击,他防守的战线太长,一定会出现**烦的。“”到了这个时候,个人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杜如晦也被陷在北庭,看样子反而是好事。有他在,云烨的底气也能足一些,放手一搏输赢天定吧。“

    李二抛下手里的竹竿,回到座位上端起茶壶喝茶,他自己就是从千军万马里厮杀出来的,所以对军阵上的生死看得很淡,将军很难说会周全一生,干的就是杀人的买卖,只许你杀人,不许人家杀你?没这个道理,就算是自己再看重云烨,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他替换回来,一旦这样做了,云烨以后再想要在朝堂立足,只能是做梦,没有经过生死关的考验,如何担当大任。

    棋子已经落定,剩下的就是看胜负了,如果这一战获胜,大唐才真正算得上无双的霸主。

    “启禀陛下,魏征朱雀门前求见。”断鸿走进了太极宫向李二禀报。

    李二呲着牙朝着长孙笑道:“老家伙这就来嘲笑朕了,你猜猜,他这一回会说什么?会不会说朕是暴君,引得天下人围攻?举世攻唐啊,老家伙有的说了。”

    长孙皱着眉头道:“陛下,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见他了,要是您再被气出个好歹来,这天就算是塌了,关键时候不能让这些无聊的评论影响陛下的心智。”

    李二无所谓的摇摇头说:“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朕发现自己的心胸又变的宽广了好多,他魏征再是铁齿铜牙,也难以动摇朕的心绪半分。断鸿传见吧。听听他的废话也好,朕今日也确实有些劳累了,听他说话,也是一种休息。”

    长孙见李二已经下了决心,就退入了帷幕后面,准备随时出来斥退魏征。

    过了一会,穿着皂袍的魏征就出现在太极宫门口,自动解去了仪刀,放在断鸿捧着的盘子里,李二的声音从宫殿里传了出来:“那是你最后的荣耀,还是不要解下来,进来吧,朕想听听你今天有什么话说。”

    魏征进了大殿自动报名拜见李二:“城门郎魏征拜见吾皇!愿吾皇圣体安康。”

    “别客气,没被你气死已经算是朕命大了,你有何事禀报,现在说吧,总不至于是你城门上发生的那些小事吧。”李二身子都没动,又抿了一口茶水等着魏征开篇。

    “陛下谬矣,城门郎也是陛下亲选的官职,既然设立了官职,就说明非常的有必要,事无大小都是公务,陛下岂能因为事小而不加以过问。”魏征皱着眉头反问。

    李二捶捶脑袋对魏征说:“那好,既然已经接见了你,那你就说说你城门上的事情吧,今天你又勒索了谁?听说你在任上春风得意,连身子都变得康健了,这说明朕还是知人善用的。”

    “微臣今日前来,确实不是说城门上发生的事情的,臣今日是来向陛下认错,并且准备官复原职,去山东担任观察使的。”魏征把这一句话说的理直气壮。

    “什么?你来道歉认错?”李二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重新确认一遍,看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第五十三节魏征要官

    “微臣的确是来认错的,前些天微臣昏悖,以大逆不道之言指斥君王有失为臣之道,损伤了陛下的圣明,自然需要前来请罪。”魏征嘴里说着请罪的话,脸上却没有半点的羞愧。

    李二呆坐了一会顷刻间勃然大怒道:“你既然知错,当初为何不来请罪,而是拖延到这个时候才来?”

    “当初没必要请罪,是对是错只有上苍知道,现在不行了,陛下必须是对的,微臣必须是错的,微臣的请罪表已经上书中书省请他们明发天下,以警后人。”

    “什么叫做没必要请罪,什么叫做朕必须是对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今**必须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朕这一次真的会治你大不敬之罪。”李二不知道为什么很容易就被魏征挑起了怒火,这让躲在帷幕后面的长孙很是担心。

    “天下太平之时,皇帝必须戒骄戒躁,适时地向陛下进谏逆耳忠言,乃是御史台的职责,现在天下纷纷,狼烟四起,陛下必须拥有一颗无畏的心,我大唐才能百战百胜,任何损伤陛下英明的言语和行为都是大逆不道,都是在资敌。

    所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微臣自然会向陛下请罪,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向天下人认错。”

    魏征的一番话让李二彻底的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老家伙是个什么性子自己太清楚了,被称之为茅坑里的石头那是再确切不过的了,要他认错那比登天还难,现在不但向自己认错,还亲笔写了认罪表明发天下,这就是说老家伙连最珍惜的名声都不要了。

    “陛下不必惊讶,微臣的确爱惜羽毛,可是和大唐江山社稷比起来,名声实在是微不足道,大唐的江山里蕴含着微臣无数的心血,为了他,微臣哭过,笑过,怒过,忧过,这片土地里有臣的血汗和泪水,谁要伤害他,就是魏征的生死大敌。

    如今陛下需要将精力用在四方的战事上,微臣能做的就是竭力为陛下分忧,狼烟起,山东河北之地已是人心不稳,那里不但需要供应哥勿州前线的粮秣,还需要引导百姓随时准备建立第二道防线,做好坚壁清野的准备,更重要的是那里的人心需要有人去安抚,公务繁杂,局面微妙,非重臣不能担此重任,微臣思前虑后觉得自己乃是不二人选,特意前来向陛下毛遂自荐,自请担任两道的观察大使。”

    魏征把话说得铿锵有力,坚定无比

    他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在这座万民宫所说的话,也忘记了自己私自往《起居注》里添加大不敬内容这回事,李二狐疑的看着眼前精神矍铄的魏征不由得追问了一句:“你如何会如此自信的以为朕会答应你的要求,要知道朕的怒气未消,你前面的话言犹在耳,你仔细听听,这梁柱间你说过的话还在绕梁不绝,朕被你的话气的昏厥过去,孙先生割破朕的脖子,取出来好几两血,才算是把朕救过来,魏征,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指望朕原谅你,还对你托以重任?”

    “确实如此,魏征平生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就如同现在,举世攻唐之下,陛下需要确立无上的威严,魏征自然就会认错,河北山东两道需要有人去安抚,魏征乃是最好的人选,自然就会毛遂自荐,岂会因为一点小小的私怨就裹足不前?”

    “好一个大公无私的魏征魏玄成

    ,陛下,老臣房乔愿为魏征做保,如若魏征不能成事,老臣甘愿一体受罚。”房玄龄大声的称赞了魏征一声,然后捧着勿板跪倒在皇帝面前,大力的为魏征作保,不但他这样做,后面跟进来的长孙无忌等人也纷纷如此,唯有褚遂良面无表情的做泥菩萨状。

    他们上殿就是为了来商议河北山东事,如今那里正在被靺鞨,室韦联军不断地骚扰,执失思力等三位外族将领在黑土地上不断地来回扫荡,却难以将所有的蛮族全部剿灭干净,大队的靺鞨人已经深入到了营州以后。如果不能尽快的布置第二道防线牛进达能不能在营州站稳脚跟都成问题,这一次靺鞨,室韦两族算是倾巢出动了,据执失思力回报,室韦乌丸部,那礼部,山北部,如者部,蒙兀部,何介部,这些大的部落已经全力发动,正在猛烈地攻击契苾,而靺鞨人会同了黑水靺鞨连世仇都完全放下,将执失思力的人马牢牢的困在黑水原。

    张俭的五万大军正在元山,平壤与新罗人,百济人厮杀的难解难分,一旦河北道有失,身在高丽的张俭大军就有倾覆之忧,这个时候一定要拍一位在山东河北有着极大声望的重臣前往此地,重新整治城防,力保三位外族将领的大军能够保证张俭大军的后勤供应线,那里的危机一触即发,或许只有魏征这样的人前往才能真正的将百姓发动起来,保家卫国。

    李二也不含糊,他早就想清楚了这里面的门道,只是碍于颜面下不了这个决心,现在有房玄龄等人作保,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自然就会顺水推舟,不过,褚遂良听完魏征的任命之后露出了笑意,他没有听见旨意上有恢复魏征爵位的只言片语。

    “玄成兄,此去河北山水迢迢,形势险恶,还请我兄大发神威将北地的将士臣民的心拧成一股绳,扭转目前这种对我朝极为不利的局面。”房玄龄向魏征一拜之后开始托付。

    “老夫持节云中,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河北山东底蕴深厚,只要发动起来,那些蛮夷只有狼狈逃窜的份,你还是多把心思用在北庭上比较好,郭孝恪已然被突厥人包围在龟兹,云烨在高昌已成孤军之势,还要切断突厥人和草原的联系,吐蕃人绕过乱石城攻打沙州甚急,苏定方的大军已经顶了上去,估计没有什么大碍,这些吐蕃人眼见无法攻克沙州进入河西,说不定就会转头攻打云烨所在的高昌,他那里才是**烦。”魏征领到了节仗,虽然一身皂衣与明黄的节仗格格不入,说起话来依然霸气十足。

    “可恨禄东赞竟然逃过重重劫杀回到了吐蕃,这个贼子留在京师,就是为了稳住我们,干扰我们的判断,这些年他对剑南道了解颇深,这一路竟然回的有惊无险,这个恶贼,老夫定然不与他干休。”

    长孙无忌的脸色很难看,他们家一向与吐蕃人交好,这些年依靠禄东赞的关系发了一大笔横财,作为吐蕃的保人,他现在已经快被御史弹劾成筛子了。

    送魏征出行的还有云寿,半大的少年人学着长辈的样子恭祝魏征一路顺风,想起云烨的凶险处境,魏征的心头充满了酸楚,摸摸云寿圆圆的脑袋说了声好好做学问,就跨上自家的马车,抱着节仗顺着古道朝着河北道急急地行去。

    狄仁杰趴在长安的地图上拿手一寸一寸的比量,然后取过炭笔,圈定了延平门边上的待贤坊,揉一揉自己的眼睛,这已经是自己一晚上的辛苦业绩了。

    想到人口密集的长安,狄仁杰就苦笑着摇头,大理寺的公务并不好干,繁杂而艰辛,要在茫茫的百万人口里挑出凶手和敌国的密探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南虚北实,东贵西富”。这就是长安的布局状况,因为北边是宫城和皇城所在,所以人口密集,官宅居多。而南部地区,尤其是南三列坊,由于地处偏远,俗称“围外”,居民比较稀少。隋文帝初建大兴城时,为了不使城南过于空旷,令其诸子在南三列坊建宅,用以控制和充实城南一带。但终因地处偏远,虽时有居者,烟火不接,耕垦种植,阡陌相连”。东南地区的升道坊,“尽是墟墓,绝无人住”。而西南地区的长寿坊,甚至有猛虎出没其中。狄仁杰自己就带着大理寺的武侯不止一次的在那里追捕过老虎。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越是地价高的地方,他们就越是喜欢扎堆居住,越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就越是无人问津,东西两市周边的地价都已经赶得上天价了,长寿坊这个地方只有依然只有

    很少的几户人家居住,还经常被老虎叼走一两个,非常的可怜。

    从东西方向看,自隋代时达官贵人多居住在城西,但后来发生了偏移,城东反而成了达官贵人的宅邸所在。尤其是城东北地区,因靠近皇宫大内,所以官僚第宅密集。张永禄介绍,城东北的入苑坊和胜业坊更是王府云集,入苑坊有七位皇子在这里建造宅地,真正称得上是富贵坊。

    昨晚,三位武侯被人家杀死在安业坊,全身上下只有咽喉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就这样的一道伤口就造成了大量的出血,三个武侯趴在坊墙上,几乎流尽了每一滴血。每个人的怀里还有各种杂物,一看就知道是偷来的。

    狄仁杰对三个监守自盗的武侯的生死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凶手行凶时的武器,因为那一刀太快了,不但一刀切开了三个人的动脉血管,还斩断了其中一个盗匪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带孔的银币。

第五十四节神兵案

    “

    天下神兵莫不出自长孙氏,大理寺断案,就算是长孙氏也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张永禄乃是大理寺的老人了,他检验过银币的切口之后,回答的非常武断。

    狄仁杰想了一下自己在云家库房见到的那些兵刃,有些不以为然,敲着桌子岁张永禄说:“不一定,神兵出自长孙氏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以后不要再提起,免得让人家说我们大理寺信口胡说,办案的全是酒囊饭袋。

    退一万步讲,长孙家也只是兵刃的铸造者,我们还不能吧这三个武侯的死归罪到长孙家,一旦我们没有确实的证据,动长孙家会死无葬身之地,老张,我知道你心中不忿我抢了你的位置,放心,你的这个位置我留不了多久,很快就会离开,耐心等待一半年,不要耍这些小花活,我不是愣头青,书院出来的人有谁是愣头青吗?我怎么不知道。”

    张永禄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狄仁杰会当场拆穿自己的小心思,一张脸涨的通红,地上如果有老鼠洞都恨不得钻进去。

    “老张,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就是出身不好,这没办法,你老子是坊官,我老子是正四品的谏议大夫,你没上过什么学,我出身玉山书院,我老师还是大将军,以后动动脑子,你这么干同时得罪了长孙家和我,

    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长孙家不会找我麻烦,我得罪了他们家他们也只会找我师父问话,到时候我师父请长孙冲喝杯酒什么事都不会有,但是,长孙家的虎须不是谁都能碰的,为了出气会把你活活的弄死,以后记住了,不要玩这么大,会死人的。”

    张永禄这才倏然一惊,猛地醒悟过来,狄仁杰说的半点都不错,老虎拿狮子没办法的时候就会迁怒于狼,这是古今皆然的一个道理。

    想明白了也就熄了想要给狄仁杰难堪的想法,将三个武侯的腰牌一一摆在桌子上说:“属下以为,这三个武侯不过是三个倒霉鬼,在偷窃了人家的东西之后,在翻墙的时候无意中窥破了别人的**,这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凶手的武艺高强,手中还有神兵,必然不会是一般的江湖人,从死者脖子上的刀口来看,此人必然是杀手一流的人物,而且还是一个左手持刀的人。”

    “这就对了,老张,使用左手刀成名的人物不多,既然用得起神兵,身份就不会太低,我们能不能把这个人和最近烽火台上的狼烟联系起来?

    如果有联系,这必将是一个大案,早点破了案子,我升官,你必然升官,这都是必然的事情,上一次的龙王案我们都能破获,这一次的神兵案子我们就没法子了?找出来,找出潜伏在长安的这个惯使左手刀的家伙。

    我已经问过昨晚值夜的武侯了,昨晚宵禁之后依然在大街上行走的人共计一十三伙人,我认为凶手就在这些人里面,我已经拿到了名单,你这就去一一排查,我直接去待贤坊,我总觉得那里非常的可疑,周围的三个坊市里这些天都有人死于非命,只有这个待贤坊安然无恙,我计算过距离,发现他们的距离出奇的一致,抡一个圆,圆心就是待贤坊。最重要的是这里居住的人都是降俘,你的身份不够进入那里,还是我去吧。“

    张永禄接过名单就直接走了出去,狄仁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瞅瞅外面的日头,就准备下差,小武说了,每天按时上差,按时下差是一个美德,狄仁杰很不愿意要这个美德,但是考虑了一下后果,还是收拾好桌子准备回家。

    狄春牵着马在大理寺门外恭候,主仆二人就直奔西市,波斯人的毯子最近涨价涨得厉害,小武要狄仁杰回家的时候捎上两条,这就算是放风了,是意外的惊喜。

    家里彻底的变成了小武说了算,父亲现在每天就是上朝,下朝,办差然后就去找老友饮酒下棋,母亲整天躲在内院和小武算计家里多了什么东西,顺便整理一下库房,这是她最大的爱好了,至于两个弟弟活的比自己还惨,整天被关在书房不准出去,想要出去除非考上玉山书院,学问没有小武高,最重要的是还打不过小武,被大嫂吃的死死的,两个姨娘只知道围着小武要首饰,要布料,全家都把小武当祖宗供着。

    怪不得师父说自己可怜,堂堂的狄仁杰名字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大佬们见了都会拍着肩膀勉励几声,让安心办差,过几年就能担当大任了。

    现在,去西市买两个毯子都成了奢望,难得的休闲时光。”女人生了孩子就会变笨哦!“想起小武穿着小衣,斜靠在软椅上露出大片胸脯对自己说的这句话,狄仁杰就浑身发烫,这不行,必须快快的买好毯子,早点回家,只要小武有了身孕,哈哈哈

    自己就彻底的解放了,女人生了孩子就会把心思用在孩子身上。

    西市上还是人来人往的,没人吧到处燃起的烽烟当成一回事,消息灵通的更加的不当一回事,在酒楼装出一副高人的模样给别人说”岭南水师已经大破敌军,听说敌军主帅都被生擒活捉了,正在押解来长安游街,听说岭南水师的人非常的蛮横,请陛下审问过后,就要把这些人带回去,准备插在木杠子上放在螃蟹岛喂鸟示众,不准长安的人在菜市口斩首。

    张俭带着大军在元山已经挡住了新罗人和百济人,正在谋划着大反攻准备把那些杂碎全部撵到海里去喂鱼,张亮在新罗百济的海面上杀人,血把海面都染红了。所以跳梁小丑不值得爷们费心,多喝两杯酒才是真的,我大唐陛下英明,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狄仁杰摇摇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西北才是**烦啊,买毯子的心情都没了,牵着马准备回家,和小武商议一下师父的安危比较好。

    正在人群里穿行,突然,前面发生了骚乱,人群变的惊惶了起来,疯狂的往后跑,一个劲的大喊“杀人了!”

    狄仁杰掏出腰牌大喊一声:“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闪开!”

    人群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踩倒在地上,如果不迅速的控制住场面,不知道会被踩死多少人。

    一纵身就跨上了战马,战马长嘶一声就顶着人群向前面挤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胡人发疯了,抡着刀子胡乱的砍人,狄仁杰从马包里取出自己的燕翅弩,挂好了弦,挡在了那个发疯的胡人和百姓之间。

    大唐人爱看热闹甚至超过了珍惜自己的生命,见有人挡住了胡人,立刻就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看这位年轻的官员怎么杀胡子。

    那个胡人呵呵的叫着,手里的弯刀不断地上下翻飞,身边没有敌人,他却似乎正在奋勇作战,地上已经躺着六七个人,其中有两个半裸的胡姬已经身手异处了,剩下的人也趴在血泊里大喊救命,狄仁杰手里的燕翅弩响了起来,一弩三发全部钉在胡人的脸上,箭簇深深地钉进了脑子,其中一支箭簇已经从后脑透了出来。

    胡人无意识的倒在地上,狄仁杰下了战马,来到胡人的尸体跟前,拿自己的横刀将胡人的脑袋拨转过来,要匆匆赶来的长安县衙的衙役将受伤的人送去医馆诊治,自己提着横刀就踏进了这间胡人的店铺。

    血腥味越发的浓重了,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具尸体,全是女人和孩子,也都是胡人,胡姬,凶手非常的残忍,每具尸体上的刀口都不止一个,好些尸体上的刀口像是故意割出来的。而且是被活着的时候割得,因为血流的太多了,每具尸体的嘴里都被绑上了麻核桃,很诡异。

    十七具尸体,这是狄仁杰清点出来的数量,房间里还躺着两具老年胡人的尸体,在狄仁杰清点完尸体之后,大理寺的人终于赶来了。

    “这个胡人突然发狂,砍死了全家,然后冲到大街上砍人的时候被承议郎斩杀,如果承议郎不在,后果不堪设想。”

    狄仁杰摇摇头来到那个倒地的胡人身边掀起他的衣服,果然发现了一道道被绳子勒过的痕迹,怜悯的合上胡人的眼睛对赶来的同僚说:“他的家人不是他杀的,凶手另有其人,我猜测,那个凶手将这个胡人绑在那边的柱子上,堵上他的嘴,然后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的被*待至死,凶手等到胡人已经失去理智之后,才松开他的绑绳,给了他一把刀,失去理智的胡人然后才会出去拿刀砍人的,我看到这家伙在当街杀人,就击杀了他,还是中了凶手的圈套。”

    说完话狄仁杰瞅着大门外那些好奇的偷看大院里面情形的百姓说:“我敢说,凶手也正在看自己的得意之作。”

第五十五节渊盖苏文之死(1)

    “狄春,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这几天不回家了。”狄仁杰松开了紧攥着的双手,对身边的狄春吩咐道。

    眼看着狄春走了,狄仁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对自己的属下说:“我们重新勘察现场,不抓到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我们绝不干休。”

    “狄郎君,我们还是先破神兵案吧,这里死的不过是几个胡人而已。就算是要管,也该是长安县衙和刑部的事情,与我们大理寺无关。”一位大理寺掌固低声进言,越权越职在哪里都不会太受欢迎,这是官场的大忌讳。

    狄仁杰奇怪的看了掌固一眼,将手里的几张纸在他眼前晃一晃说:“你说他是胡人?我怎么看他们是唐人呢?这是他家的完税证明,这是他家的户籍文书,这是他家的租庸调的征令,哦,户主的名字叫做张德海,你从哪里看到他们是胡人的?”

    掌固见狄仁杰眼睛里蕴含着怒火,赶紧低头认错。如果这家人是唐人,这就属于灭门的大案,要案,大理寺自然就会介入。

    仔细检查完了每一具尸体,长安县的衙役抬走了尸体放置在义庄,等待埋葬,狄仁杰回到大理寺一页一页的翻看报告文书,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案子上的地图的时候,猛然间发现这个位置也在自己画的那个圆圈之内。”待贤坊!“狄仁杰再一次把目光钉在待贤坊这个位置上,自己画出的那个圈是步行能够到达的最佳距离,如果是马车,在宵禁之后根本就无法避开武侯的盘查,这个人只能是步行,自己料错了一点,门外那些人是今日午后才被那个胡人杀的,屋子里的人却是死于昨晚,而捆绑胡人张德海的绳子是被时香烧断的,也就是说张德海的惨事是发生在昨晚。

    待贤坊那里住着很多人,比如颉利,高建武,渊盖苏文,高昌王鞠文泰的儿子鞠智,还有吐谷浑的大长老,薛延陀的小王子,他们是人质,已经在一个月前就和新罗王子高赞皇,百济王子小那会一起被皇帝砍了头,现在哪里一定人心惶惶,想要找到那个人,狄仁杰认为只要施加压力说不定就能将凶手逼出来。

    戴胄的手令迅速的被申请了下来,又从骁卫借调了两千兵丁,狄仁杰就将整个待贤坊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果是别的坊市,戴胄是不会给狄仁杰这道手令的,既然是待贤坊那就没关系了,那里面住的都是一群戏子和舞者而已,就算是自己不小心弄死一两个,皇帝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找自己的麻烦,既然狄仁杰信誓旦旦的说有效,那就试验一下无妨。

    狄仁杰穿着从家里拿来的盔甲,身后背着两把燕翅弩,本来小武还规定他必须将面甲放下来的,狄仁杰并没有听,带着张永禄直接就进了待贤坊。”八牛弩做好准备,任何想要私自离开的人格杀勿论。“作为今晚主持行动的主官,狄仁杰特意大声的下令,就是要让凶手注意到这一点。

    颉利陪着笑脸站在中庭,他虽然也是公爵,但是每次领到的俸禄好像比县令都少,院子里长满了荒草,服侍他的只有两个胡姬,这是他跳舞跳得好,李渊赏赐给他的。

    这是一个被吓破胆的人,虽然身手恢复了矫健,大肚腩不见了,这都是练胡旋舞练的,这个家伙似乎早就认命了,所以这一次突厥人造反,皇帝都没有杀他,因为杀了他一点用处都没有。

    狄仁杰瞅了一眼颉利,就离开了他家,走的时候看到这个家伙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的丑态,再一次确定了这家伙已经成了废人这一事实。

    高建武到底是当了很多年皇帝的人,处变不惊,热情的招待狄仁杰观赏高丽歌舞,他家里很富裕,当初从高丽带来的宝贝足够他富足的过一辈子的,李二看不上他的那点财宝,身为皇帝他也不允许别的皇帝太过落魄,这是属于颜面问题马虎不得。

    狄仁杰没时间观看歌舞,他也没有进入高建武的内宅只是派人守住了大门,高家的每一个人出入都要有记录,比如去了哪里,去干什么,见了什么人。

    渊盖苏文的家也是如此,不过他就没有高建武富裕,荣华也换上了荆钗布裙,素手调羹,他们的儿子是高丽王,渊盖苏文却什么都不是了,钦州刺史的头衔依然挂在头上,只不过钦州还有一位别驾,这位别驾的品级与钦州刺史的一模一样,行使的权利也和刺史别无二致。

    这样的刺史大唐有好多,一点都不值得惊讶,比如长孙无忌是赵州刺史,云烨是岳州刺史,房玄龄是濠州刺史,杜如晦是甘州刺史,大家一样都是刺史,也没有行使刺史的职权,光是领俸禄而已,只不过别人都有其他的职位可以干,渊盖苏文只有一个钦州刺史而已。

    现在家门被大军围困了,渊盖苏文和荣华坐在房间里面面相觑。”他们没有证据,只是猜测而已。“枯瘦的渊盖苏文两只眼睛里仿佛闪烁着鬼火。”苏文,我们现在不是在平壤的时候了,你心里委屈,妾身知道,我们现在隐忍就是为了逢吉孩儿的将来,只要他还是高丽的王,迟早有一天高丽会复国的。

    现在是大唐最强大,最绚烂的时刻,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做为最熟悉这个帝国的人,您不是已经论断过这场大战最后的胜利者还是唐人么?为何还要做哪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我的心里有一团火,如果不倾泻出来他会将我活活的烧死,荣华,你不该留在这里的,你的封号和我不同,作为郡夫人,你的生活不该如此。明天就离开吧,去你自己的府邸,照顾好孩儿,我已经将唐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高建武必须死,我们都是高丽的耻辱,只有死了以后,一个干净的高丽才会重新站起来,不管用多长的时间。

    云烨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堆腐肉,他还问我,为什么会活着?哈哈,这句话我自己都想问自己,宣布投降的那一天我已经做好了伏剑自杀的准备,在最后关头我忽然觉得自己肮脏极了,同样肮脏的还有那个高建武,如果不把这些垃圾清除掉,高丽永远干净不了,人家会指着逢吉的脸说:”看啊,这是俘虏的儿子。荣华,我不甘心,高丽既然毁在了我的手里,就让我们的孩子重建高丽吧,这是我们的责任,至于我的罪孽,我会用鲜血清偿。“”死的时候不要让自己过于痛苦。“荣华静静地说完这句话,就仰面朝天的躺在渊盖苏文的膝盖上,将他的手拉过来覆盖在自己的胸膛上。”好好地熟悉一下,免得来生认错了!“”不会认错的,别的女人身体我只是看在眼里,而你的身体我已经记在心里了,这一生欠你的且容我来生偿还。“渊盖苏文帮着

    荣华掩好衣襟,低下头在荣华光洁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你从来都没有欠过我什么,苏文,如果没有我的牵累,你就不会遇到云烨那个恶魔。如果不是为了逢吉孩儿,你就不会强拖着活这么久,如果要偿还,也该是我偿还你。

    奈何桥上不要等我,我可能会活很长的时间,一时半会去不了,那里太冷,太寂寞,我不希望你再受苦。”

    渊盖苏文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瞅着荣华的脸,一滴血泪流了下来,掉在荣华的额头,就像是点了一点胭脂,红的非常的绚烂。

    这是他的肾病又发作了,云烨当年对他的肾做了非常彻底的摧残,虽然在洛阳名医的调理下他勉强多活了

    几年,现在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晚上的出行也只是疼痛的无法安眠而已,只能将痛苦施加给别人自己才能稍微感到一点快意。

    马钱子有毒,少量的服用能减轻疼痛,可是每天需要服用的毒剂分量越来越重,现在终于到了临界点,再服用下去,只会将自己毒死。

    狄仁杰没有见到渊盖苏文,因为早就听说他已经病入膏肓,这是太医证明过的,不存在错误,如果他知道渊盖苏文依然有杀人的能力,他会在第一时间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

    第二天清晨,荣华给渊盖苏文换好了衣服,两个人对坐着吃了一顿非常丰富的早餐,和云家的早餐非常的像,在云家三年,荣华也学会了很多做菜的法子。

    “真可惜啊,云烨不在长安,否则我一定请他来喝一杯。他家的菜式不错。“”他的弟子在外面,也是一样的。现在把注意力放在了新罗,百济,薛延陀,吐谷浑那些残留的人身上,可能以为您已经快要死了吧,他不明白,老虎就算是再怎么生病,依然是一头老虎。“”哼哼哼,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没有遇到云烨这个混蛋,你说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渊盖苏文放下筷子若有所思的问荣华。”您还是会造反,还是会杀掉高建武,不过,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仓促,也不会只成功一半。“荣华很肯定的说。”有道理,我确实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渊盖苏文擦擦嘴,放下手里的白绢,对荣华说:”你该走了,我今天很忙,要忙一整天!“

第五十六节渊盖苏文之死(2)

    狄仁杰坐在待贤坊的街道中间,街道上空荡荡的,今天但凡不需要出门的就不会出门,颉利家的大门关的紧紧地,高建武家的大门也关的紧紧地,其余人家的大门同样如此。

    没关系,狄仁杰知道在每一扇大门背后都会有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兵丁在挨家挨户的搜索,不求搜出什么东西来,这些人降俘也不担心自家会被搜出什么东西来,他们只担心家里会多出什么东西出来,这是最简单的栽赃,也是最有效的栽赃。

    渊盖苏文家门打开了,青衣布裙的荣华胳膊上挎着一个小包袱从院门里走了出来,她没有理会狄仁杰,只是简单地在旁边的登记簿上签了名字,然后就上了一辆来接她的马车,期间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的留恋。

    狄仁杰看这荣华的马车远去,忽然站了起来推开了渊盖苏文家的大门,院子里非常的荒凉,破败的花园里长满了荒草,只有前厅还算是干净,渊盖苏文正坐在阳光里一个人饮酒,一袭白衣包裹着他枯瘦的身躯,显得很大,看看衣服的式样,这该是他以前的衣衫,那个时候的渊盖苏文定然是一个丰神如玉的翩翩美少年。

    现在不同了,他的头发已经半荣半枯,身体蜷缩在白衣里,显得非常的滑稽。

    “这些酒我就不请你喝了,酒里有马钱子,我喝了会止痛,你喝了会要命。”渊盖苏文抬手喝干杯中酒,朝着狄仁杰笑一下,就继续喝酒吃饭,从刚才那一瞥里,狄仁杰看到了渊盖苏文眼底的红斑,就算是不懂医学的他,也知道这个人命不久矣。

    “当初你师父将我们夫妇关在囚笼里任由我们在里面生儿育女,以前我认为这是奇耻大辱,现在想通之后,我倒是要感谢他,给了我最后的机会。

    现在你又派兵将我困在这座宅子里,是不是也想看我们如何的生活?算了,你是晚辈,老夫还想要点脸,就把荣华打发走了,少年人,陪我坐坐说说闲话吧。”

    狄仁杰摇摇头道:“我需要等一个残酷的凶手出现,就不陪你聊天了。”

    “你这样等着就能将凶手等出来?”盖苏文停下手里的酒杯转头看着狄仁杰。

    “是的,我感觉我是凶手邀请到这里来的,既然是他请的客,总不能不见我这个客人吧。

    ‘何以见得?”盖苏文的兴致好像更加的浓厚。

    “六起凶案啊,死的人数也越来越多,最后这起灭门案死的人最多,凶手作案的手法好像非常的仓促,第一具尸体上他有耐心割二十三刀,到了后面就逐渐在递减,到了第六具尸体的时候已经简化成四刀了,到了最后一具尸体,直接就是咽喉中了一刀,与那三个小偷武侯的死法同出一辙,还以为是凶手不耐烦了,最后经过测算才知道原来是他需要赶时间,一定要赶在某一个时间回来,我无意中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圈,惊奇的发现,这六起凶案的发生地,都在一个圆线上,于是我就冒昧的来到了这个圆的圆心,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整个长安需要在开坊市之后报备身份的只有待贤坊。“

    听完狄仁杰的叙述,盖苏文点点头说:”时间确实是个**烦,每一个凶案发生的时间太集中了一些,这是破绽。“

    狄仁杰出于礼貌回答了盖苏文的话,并不表示自己有义务陪他闲谈,朝盖苏文点点头,就要出他家的院子。

    ”其实你不用太麻烦,过了今晚一切就会烟消云散。“盖苏文摊开双腿闭上眼睛晒太阳,就像是一头慵懒的老狗。

    狄仁杰的耳朵前后动了几下,想问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又硬生生的忍住,推开门走了出去。

    狄仁杰走了之后,盖苏文就站了起来,他真的非常忙碌,不断地往一个架了漏斗的竹管里添加火油,他从不在晚上点灯,但是朝廷配制给他的灯油却从不缺少,日积月累就积存了好几大缸。

    坊市的水龙车就停在盖苏文家的后院,因为只有他家比较空旷,盖苏文不需要人服侍,所以他就把所有家将都撵去了荣华那里,荣华每天都会给他送饭,有时候会陪他住一晚上,大部分的时间里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只有他自己如同孤魂野鬼一样的活着,所以救火队将装满水的水龙车放在他家,也就顺理成章了。

    每辆水龙车,只能添加一小部分火油,刚好是每个水桶的三成,油比水轻,油漂浮在上面。水龙的出水口在底部,刚开始喷出去的会是水,到后面喷出去的将会是火油。而那个时候人们已经形成惯性思维,还是会将那些火油用压力杆子推出去用来救火。

    盖苏文好不容易灌好了油,就已经喘息的如同老牛,肾脏的部位传来剧痛,他已经三天没有小便了,有谁会知道宽大的衣袍底下会有一个鼓鼓涨涨的肚子?

    回到了前厅,盖苏文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用小勺子挖了三勺马钱子粉,小心的用另外的一张纸刮掉勺子上多余的药粉,最大的剂量就是三勺,不能多,也绝对不能少,干吞马钱子粉或许只有他干的出来,他的身体失去了排水的功能,这个时候每增加一点水分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煎熬。

    口水把药粉送了下去,盖苏文就虔诚的祈祷,只希望自己能挺得过这一遭,他不需要别的,只想祈求上苍能多给他一晚上的时间。

    胃部像是在着火,这是一种非常熟悉的痛感,盖苏文佝偻着身子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柱子咬着自己的衣衫不允许自己喊出来。马钱子的毒性发作之后,会给他带来三个时辰的麻痹感觉,这个时候他是感受不到任何痛楚的,他需要的就是这三个时辰的时间。

    为了这三个时辰的安宁,他需要忍受足足两个时辰的痛苦作为交换。今天的剂量实在是有些大,胃部已经开始出血了,为了不致于损失药效,他将溢出嘴角的毒血又咽了回去,整个人颤动的就像风中的树叶。

    傍晚的时候,盖苏文缓缓地坐了下来,汗水浸透了衣衫,脚底下也有一滩水渍,这是他唯一能够排水的方式,身体变得松快下来,只是眼睛变得更加的通红。

    不敢耽搁时间,疲惫的身体需要尽快恢复休整,今天的时间太宝贵了,在手指中间夹了一根线香,想想觉得不妥,有多夹了两根,这才倒在软榻上,甜甜的睡去。

    梦里不知年月,盖苏文在躺下的一瞬间就重新回到了自己最甜美的时刻,那时候威严的父亲会站在房檐下背着手督促自己练武,头上的束发布带随着晚风轻轻地飘荡,周边跪坐着无数的家将,家臣。

    ”儿子,这一招叫做八方藏刀式,就是要敌人分不清你要从那里出刀,做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你在干什么,刀尖就在你屁股下面,我站在这里都能看见,难道你打算从裤裆的部位出刀不成?这一招多用两次,我渊盖家族岂不是要断后?

    看着,八方藏刀式该是这样使的……“

    那时候的荣华真美啊,平壤的金达莱开放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穿着红裙的荣华在花丛中奔跑,无论她怎样躲藏,自己都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她,她假装要亲吻自己,然后会刁蛮的咬住自己的鼻子,直到自己完全投降才会松嘴,继续刚才的游戏。

    荣华总能咬住自己的鼻子,她不知的是,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把鼻子凑上去的……

    美梦做到尽头总会出现云烨的那张阴险的脸孔,没有理由,没有道理的拿着金针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腰部……

    其实用不着线香,在它即将燃尽的时候,渊盖苏文就睁开了眼睛,直挺挺的从床上立了起来,褪掉自己的衣衫,跳进了一个装满清水的大木桶,将自己一股脑的埋进水里,直到快要淹死了才探出头来大口的喘气,这个时候的感觉就像是新生一般。

    今天擦洗得很仔细,盖苏文厌恶的看着自己的大肚子,就是它害的自己以前的武士衣装再也穿不上,今天是个大日子,怎样也要讲究一下仪表才成。

    当长安烽火台上传来警讯狼烟的时候,他和荣华抱头痛哭,终于等到了一个大变革的时代,那些蠢货在高丽苦苦抵挡大唐精锐兵马的时候干什么去了,非要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知道反抗?

    自己能做的不多,或许什么都做不了,大唐如今依然在借用高建武的名义号令高丽,自己如果斩掉高建武,一定能让高丽变得纷乱起来,只有高丽的局面到了到了不可收拾的时候,自己的儿子逢吉才会有回到高丽的可能。

    二更鼓响,盖苏文穿好了衣衫,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肋间插着两把刀,后背上也绑着两把刀,不断地**过战刀,每一柄刀的位置都非常的合适

    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天上的明月,说了一句话:”今日且看我渊盖苏文为高丽斩除国贼!“

第五十七节渊盖苏文之死(3)

    杀人放火就该选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盖苏文偏偏选择了天有大月亮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夜晚,为了节省体力他甚至没有跳墙,搬来了一把梯子爬上了墙,仲长脖子看看街道上来回巡视的军士,然后就跳下了高墙。

    唐人非常恶趣味的将他和高建武的房子安排在一起,这就给了渊盖苏文很大的方便,按照礼制,高建武可以养十六个家将,这一条对唐人要求并不是很严,不能称呼为家将部曲的还能称之为家丁,但是对高丽人的要求就非常的严格了,十六个家将就是十六个家将,多出来一个拿武器的人就算是逾治。

    今晚,武士们都非常的紧张,不知道外面的唐人想要干什么,为了不惹怒唐人,他们巡夜的时候连腰刀都没有配,而且只见到两个。

    盖苏文轻快地在小径上走着,两边都是高大浓密的牡丹,大朵大朵的牡丹在五月的和风里微微的摇动,没有花香,却艳丽非常。

    寒光闪过,两个家将的尸体就倒进了牡丹丛,压折了无数花枝,盖苏文从地上捡起一朵粉色的牡丹,看了一会才想起来当年荣华为何要咬自己的鼻子了。

    满山的金达莱,人比花娇,自己怎么就不知道折一枝最美的金达莱插在荣华的发髻上?怪不得会引来美人娇嗔。瞅瞅月亮,这时候好像有点晚了。

    将这朵牡丹小心的揣进怀里,如果顺利的杀掉高建武,自己去旁边坊市一趟,把花给荣华,女人就是这样,对她门好,她们不知道,非要这些东西来表达一下。

    一个丫鬟的脖颈间喷出大蓬的鲜血,脑袋歪倒在一边盖苏文一脚就把这个出来起夜的女人踹进了花园,花园里的泥土松软,几乎没有多少声音传过来。

    多年的枭雄生涯,已经将盖苏文的心智锤炼的如同钢铁一般坚毅只要达到目的死多人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厢房里静悄悄的,高建武的仆人都睡在这里,盖苏文一阵阵的发笑,这样的时候他们都能睡的如同死猪,悄无声息的抽出短刀,飞快的在每一个人的脖子上划了一刀,这一刀划得很深几乎切下来半个脑袋,站在巨大的通铺边上,欣赏了一会血泉见血泉不再喷涌了,就扯过通铺上的毯子覆盖在他们的头上,不是因为心生怜悯,而是为了盖住血腥味,让它不要太早的传到外面去。

    “老太医,一个人的肾脏完全被破坏之后,您认为这样的人还能存活多久?”

    狄仁杰坐在太医院的矮榻上向老太医求教。

    “这样的人部可能存活,肾脏被破坏了,人也就死了这是必然之事。”老太医也喜欢这个聪慧有礼貌的年轻人,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可是有一个人他的肾脏已经完蛋了,他却依然活着今天下午的时候我还见到了他,他好端端的坐在那里饮酒。”

    “这不可能,肾为先天之本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他若有损,疼痛难忍,全身积水,肿胀,小便无法排出,必然殒命不过老夫当年曾听洛阳的白老先生说过,有些大毅力的人在短时间内还是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哪怕在肾脏完全不起作用之后依然能够存活一月之久,不过这样的法子比死还要惨,若是老夫,断然不会向病家推荐。”

    狄仁杰猛地站了起来拱手问老太医:“老太医,是不是服用马钱子这样的剧毒之物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你是如何得知的,确实如此,不过我们将之称为换命,起始需要服用少量的马钱子就能镇痛,但是马钱子的毒素发作同样让人痛不欲生,忍这阵疼痛的时候,浑身就会出汗,同样做到了将身体里的水排出体外的作用,但是我们排尿是为了排毒,不是为了排水,所以这个法子只会把我们食用五谷杂粮残留的毒素留在体内,下一回想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加大马钱子的剂量,疼痛也会加倍,不可取,不可取。”

    狄仁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之后又问:“老太医,假如这个人以前就是一位武学大师,这样做了之后他还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吗?”

    “呵呵,肾为命之根本,那里都坏掉了,如何还能保持强大的身体?除非他获得药力的帮助,短时间还能支撑,时间长了他就会成为一滩烂泥。”

    听了老太医的话,狄仁杰匆匆感谢了老太医,连忙走出太医院,跨上战马,就向待贤坊奔去,全部明白了,盖苏文就是凶手,这个家伙在承受过巨大的痛楚之后,没有选择在家休息,而是选择没有目的的杀人来发泄心中痛苦,张德海家人身上所受的刀伤为何会越来越少,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需要赶时间回去点卯,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体力不

    清空了两边的厢房!苏文疲惫的靠在柱子上,从怀里掏出一根高丽参当萝卜的嚼了下去,靠着柱子坐了下来,过了一会慢慢的站了起来,现在该清理内宅了。

    匕首挑开了门闩,幽灵一样的钻了进来,然后轻轻地掩好门,站在光影斑驳的树下,几乎和大树混成了一体。

    石子掉在石板路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四个家将迅速的赶了过来,背靠着大树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没有找到原因,只看到一片刀山向自己扑了过来……

    每具尸体上只有十六道刀口,这让盖苏文不由得悲从心来,一年前自己还能稳稳的斩出三十刀,现在只有从前的一半,现在没工夫悲伤,绕过尸体,慢慢走进了藻井,他对头顶的那些画没有半点的好感,高丽的藻井上画的都是三足乌鸦,大唐的藻井上全是繁复的花纹和蝙蝠,非常的丑陋。

    两把刀飞了出去,发出一声轻响,就将两个打瞌睡的家将钉死在墙上,其中一个没有钉牢,身子倒了下去,撞到了身边的巨大花瓶,盖苏文没有去扶,因为已经有密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咣当的一声巨响之后,盖苏文就收回两把刀,自己糅身钻进了二道门,身形还没有站稳,两把刀就向自己砍了过来,脚底下猛地一蹬身子继续往前面窜,一头扑进了挡在前面的那个家将的怀里,刀柄上弹出的短刀在一瞬间就把那个高举着战锤的大汉内脏绞了个稀烂这个人才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一个人。

    当那些家将看到面前的人是盖苏文的时候转身就想跑,作为高丽的无敌悍将,没有几个人有勇气和盖苏文对峙。

    带着链子的长刀再一次飞了出去,斩断了其中一个护卫的脖子,人头飞了起来,尸体继续往前跑了三五步才重重的倒在地上。

    另一把长刀就非常的不如意了,刀子卡在那个家将的颈骨上拔不下来,盖苏文踩着人头才将刀子拔下来,自己的左面身子已经不太听指挥了。

    “高建武,出来吧,我们说说话,你如果不嫌弃丢脸就大声喊吧,看看外面的唐人能不能救你。”这家伙毕竟是高丽的王,盖苏文认为自己多少也要给他留点颜面。

    “杀人了,盖苏文杀人了!救命啊!”高建武一点都不在乎丢脸,扯着嗓子开始大叫起来,不但他在喊叫,其他的家将也开始喊叫,里面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

    盖苏文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应经听到街道上有急促的马蹄声传过来,狄仁杰毕竟是一个聪明人,他会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手一抬肋下的皮囊就被他高高的抛起,无数刀砍过,皮囊里的火油就撒满了整个屋子,火折子吹着之后,在帷幕上轻轻的撩了一下,一条淡蓝色的火苗就窜了起来,不一会整间大厅就已经是烈火熊熊了。

    高建武为了提防盖苏文杀自己,聪明的堵死了自己卧房的所有窗户,现在这里却变成了自己的坟墓,一个大汉吼叫着从里间冲了出来,后面跟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

    没有看见高建武从长长的甬道里出来,他或者在等一个更好的机

    火势很大,那个汉子冲到盖苏文身边的时候衣衫已经在冒火,围着布巾子的渊盖苏文往旁边轻轻地一让,那个大汉就想从窗户里跳出去,盖苏文的链子刀在他的脖子上转了一圈之后,冲出窗户的只有他的人头。

    两个妇人大哭着又往回跑,却被高建武一人一剑捅翻在地,最后的那个男人很干脆的给了自己一刀,白衣飘飘的渊盖苏文站在大火里就像是一尊魔神。

    大门被撞开了,外面也开始有水龙往房子上浇水,在大火中鏖战的盖苏文磕飞了高建武的长剑,割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丝毫不顾自己身上的火焰勒着高建武的脖子对他说:“我小时候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不喜欢你,总想把你的这个舌头割下来,就你的这张臭嘴,不知道传达了多少祸国殃民的旨意,没想到今天才得逞心愿。”

    长刀从高建武的嘴里捅了进去,看着他像死猪一样的在抽搐,盖苏文松开高建武,伸开双臂准备迎接自己的末日,腰部现在很疼,非常的疼。

    一条绳子缠在他的腰腹间硬生生的将他拖出了窗户,倒在地上看着站在头顶的狄仁杰说:“你把我的牡丹毁了,如果你赔我一朵,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狄仁杰想都没想就从旁边的花园里摘了一朵最大的放在他的胸口

    盖苏文拿着那朵花显得非常幸福,然后对狄仁杰说:“快跑!”

第五十八节驼城起

    狄仁杰霍然一惊,仔细看看盖苏文的笑脸,大吼一声:“撤退!后撤!”亡命的拖着身边准备抓捕盖苏文的张永禄向后退去。

    见到长官在撤退,周围的官兵也跟着后退,只听轰的一声,整个大地变得白亮一片,不知何时六道白亮的水柱变成了六道蜿蜒的火龙,一头扎进了高建武的宅子,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大火猛地一下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焰从门窗以及顶棚窜了出来,映红了半边天。

    张永禄手脚酸软,刚才如果不是狄仁杰拖他一把,自己这时候已经被喷出来的火焰吞噬了,眼看着盖苏文半靠在柱子上被火焰覆盖,自己竟然无能为力。

    待贤坊的对面就是嘉会坊,一个妇人带着一个七岁的幼童,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浑身上下一片缟素,待到对面的待贤坊大火开始燃烧的时候,两串泪珠顺着妇人的脸颊流了下来,嘴角血迹隐现,妇人捂着嘴不断的抽泣着跪了下来,幼童想要帮姆妈擦干眼泪

    ,却越擦越多。

    “你终于不用再受苦了,你完成了你的陈诺,你说话总是那样的算数,我只希望你在地下不要等我,你是英雄,就该像英雄一样的活着,你以前和云烨说醒握杀人权,醉卧美人膝,才是英雄的活法,你在地下就该这样活,等我到了地下,就让你枕在我的膝盖上,为你梳理额头的乱发……

    狄仁杰的头疼的厉害,这样的大火绝对不是一时半会能熄灭的,从更多的地方调派了水龙队,在检查过水箱之后才开始救火,如果别的水龙里面再喷出火油,待贤坊就要不成了。

    天亮的时候高建武的家已经被烧成了白地,现在还在燃烧的是盖苏文的家,六辆爆开的

    水龙车将盖苏文的家也彻底的毁了。

    一把大火最终烧掉了小半个待贤坊才缓缓熄灭,此时已经是两天以后,皇帝大怒,下诏惩治官员,狄仁杰作为主事官员,自动承担了所有责任,被降职一等以观后效,出人预料的是获罪最深的不是他,而是都水监的黎大隐,被皇帝发配到玉门关戌守边疆。

    带着一身烟尘和满脸的黑灰狄仁杰回到家里,躺在软椅上愣愣的看着天空。

    小武拿着热毛巾帮他擦脸,一边小声的说着安慰的话。”盖苏文原本就是猛虎一样的人,没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谁都不能小看,他要杀高建武自然就会做完全的准备,更何况他自己本来就不想活了,这样的人才是最恐怖的,师父当年在辽水上将他禁锢的好好地,不是也让他逃脱了吗?没必要伤怀。“”这一回非常的侥幸,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我以为大火已经要被扑灭了,所以离火场非常的近,没想到盖苏文早就在水车上做了手脚,开始喷出来的是水,后来喷出来的是火油,整个天地都被六道火龙照亮了,如果不是盖苏文提醒,我也会有危险。“”盖苏文提醒你?“小武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狄仁杰,这种事情不该发生才是,盖苏文做那样的准备就是为了多拉走一些人陪葬才是。”是做了交换,他让我给他摘一朵牡丹花回来,我照做了,然后他就让我快跑!我不是为盖苏文的生死或者为降职一等难过,我只是疑惑在盖苏文的眼中,我的身价只值一朵牡丹花。”

    小武下意识的在狄仁杰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说:“幸好他不恨你,如果是师父,八成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不过啊,这朵牡丹花对他一定非常的重要,人到了他的地步,什么生死仇怨都应该看得很淡了,他只想不带着遗憾离开,所以那朵牡丹一定有一个故事,他可能希望你把这个故事讲给另外一个人听,别人是傻子,弄不懂,我夫君是聪明人,一定能猜到他的心意。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挑选你的原因。“

    狄仁杰叹了口气对小武说:”给我换套衣服,我要去嘉会坊一趟,既然我同意了交易,那就要把交易彻底的完成。”

    小武点点头说:“什么英雄好汉,什么将相帝王,男人家只要情长就是好男儿,哪怕是敌人这样做了,也该受所有人尊敬……”

    云烨现在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整座守捉城都在他的咆哮下瑟瑟发抖,城墙上挂满了人头,不远处的驼城正在缓缓地移动,它现在围成了一个圆圈,正在向里收缩,圆圈里有两千多突厥人的骑兵正在左冲右突,等到驼城围拢到强弩射程的极限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在云烨的咆哮声里,万箭齐发,这股突厥人遭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死伤殆尽,连一匹站着的马匹都没有。

    一个月来,杀不光的突厥人不断地出现在守捉城附近,又开始重复去年的那一套,不杀光这些游骑,云烨就没办法去救援远在龟兹的郭孝恪。

    两千多枚人头垒成了京观,就矗立在守捉城外的荒原上,腐肉发出的臭味勾引的野狼群在远处发出此起彼伏的嚎叫。

    “呵呵,云侯神威老夫今日算是见到了,只是老夫没有想到驼城还能用来打伏击,这样干净利索的战阵,老夫还是头回得见,云侯如此匆匆的清除了这里的后患难道这就要打算去救援郭孝恪?

    老夫只是问问,在这里云侯才是主帅,老夫无意问责,只是想知道咱们这样匆匆的赶去龟兹城就不担心中埋伏?郭孝恪的两万大军身处数十万敌军的包围之中,他已经坚持了快两个月了,那些西域人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攻下龟兹城?”

    杜如晦坐在云烨的座位边上看着烦躁的云烨发问。

    “他们是要围城打援,整个西域成建制的大军只有我们和郭孝恪,再加上乱石城,乱石城只守不攻他们是没有丝毫办法的。所以只能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他们就不担心撑死?

    我的驼城和我的大军都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大唐军队,如果他们在戈壁上流窜还真的会让我头疼,既然他们抱成团想要和我硬碰硬的打一场阵地战,本帅求之不得,让他们得逞一次又如何。“云烨对自己的军队非常的有信心,自己这些年就没有干别的,就是在打造一支火器部队,论到正面的杀伤能力,自己的军队绝对是天下第一。

    现在又有了驼城这个最佳的防御工事,就算是面对再多的敌人,云烨也想去试试,看看是敌人的

    身体强悍,还是自己的火药,火油厉害。

    杜如晦眼看着那两千突厥人是如何被轻易消灭掉的,对云烨军队的战力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评价,既然主帅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只能同意,他是被险恶的局面强行留在西域的,既然回不去,不妨就帮着云烨处理一下各种政务,在这方面,云烨拍马都赶不上杜如晦,更何况他最近也被极度想获得承认的无舌拉到地窖里感受了一回神光,老家伙毫无根据的就开始赞同无舌的见解,现在一天要是不在神光里沐浴一会,就全身不舒服。

    云烨没在高昌留一兵一卒,只要他敢留下,这些人就会成为牺牲品,重新回来的西域人绝对会对他们施行最残酷的刑罚。

    大唐派驻北庭的人员,不管是文官还是疍吏,都是能骑马抡刀的家伙,人才难得,云烨把这两千余人全部塞到了驼城上,从现在起,北庭的治所就在驼城上。

    杜如晦一夜之间签发了三百余张委任状,都是品级不超过七品的小官,在羁縻州,他和云烨两个人有足够的权利任命官员,俩人不约而同的将最高的品级定在七品,敢分封五品官只有侯君集那样的笨蛋才会做。

    热气球从昨晚就被放上了天空,和长安的热气球不同,驼城上的热气球上拴着一根绳子,一直垂下来连接到了一个最大方格上,还有一根铁线从最顶上连接到云烨的那间木头屋子里。如果有警讯,就会有一个竹管顺着铁线滑到地面上,敌人想要突袭驼城除非是在有沙尘暴的天气里,不过按照驼城的条例,这样的天气是不允许行军的。

    郭孝恪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倔强的老家伙在发现敌人像他扑来的那一瞬间派出了斥候向四方告警,文书里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到援兵这回事。

    云烨从他的文书里嗅到了浓浓的死意,两万人守不住吐蕃人,任由吐蕃人长驱直入,这本身就是大罪,如果他的治所不在龟兹而是在于阗他就能和乱石城相呼应,向北防卫吐蕃人,向西防卫突厥人,就算是打不过,被人家突破了,那也是敌人的力量过于强大,自己寡不敌众,将来回到长安,一定不会有人在这件事情说他一个不字。

    现在,既然是策略上的失误,他这个主帅就责无旁贷了。

    云烨可以不在乎郭孝恪的死活,两万将士跟着他踏进鬼门关是何等的无辜。

    驼城踏上了戈壁上,浩浩荡荡,天上的老鹰都远远地躲开,程处默的骑兵不断地在驼城的前后左右奔驰,清剿检查热气球指明的可疑区域。

第五十九节帝王哀

    从日出走到日落,只走出了不到五十里,这是驼城最大的短处,想要救援郭孝恪,这样走下去,需要整整四十天。

    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朗了,西域人和突厥人,吐蕃人目的就是想要摧毁大唐,但是在第一时间里,他们并没有占到便宜,大唐也不是一味的在防守,程咬金的大军已经迅速的挺进到了大非川,一路上攻城拔寨迅如烈火,九曲岭阵斩吐蕃噶伦金珠,一场大火将鄯城(西宁)烧成了白地,在遇到气疫之后才不得不将大军退到山口,与松赞干布对峙于大非川,尽管松赞干布已经再三的向程咬金说明进攻沙洲的乃是吐蕃大族所为,自己对藏北的部落没有多少控制权,并且派了使者进京,想要说明吐蕃的复杂现状。

    皇帝李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关上了和谈的所有门窗:“吐蕃人可以挑起战争,但是,想要停止战争那需要朕的同意!”

    李靖的大军已经出了玉门关,在独山岭构筑城寨,已经派斥候前往乱石城准备与许敬宗前后夹击吐蕃的先头部队。

    张亮疯狂的在新罗,百济沿海进行灭绝人性的大屠杀,海军陆战队到处,人畜皆灭,一度沿着汉江侵扰汉州城,新罗女王善德不得不将自己的行宫搬到熊津城。即便如此的危急,善德女王也没有撤会正在和张俭大战的军队,她清楚地知道,一旦这一次攻唐失利,等待她的将是如何恐怖的惩罚。

    最难缠的就是室韦人和靺鞨人,这些浑身穿着兽皮的野人,挥舞着石斧从山林里嗷嗷叫着冲了出来,他们作战悍勇之极,常年和严酷的生存环境打交道磨练出来了一副钢铁一样的身板,契苾艰难的应对着这些神出鬼没的野人,不得不一次次的重新构筑新的防线。

    李二的心中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国内的建设只进行了一小半就不得不匆匆的将自己政策的重心从民事转向军事,说起来非常的轻巧,但是大唐到底蒙受了多大的损失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二只要把户部的折子看一遍

    ,他的怒火就旺盛一分,河道,沟渠,道路,水库,城池,桥梁,甚至运河都已经停止了施工,大笔的钱财从这些地方抽回,流向了军工制造以及各种军需品的购买上,他将内府的钱财抽调了三成依然不能满足军需,自古以来打仗就是在打钱粮,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大唐能同时供应五条战线作战而不必穷搜国内。

    “债券?”李二终于从一大堆令他烦恼的奏章里发现了一个不同的奏章,翻到第一页看看署名,上面写着狄仁杰的名字,他对这个年轻人非常的有好感,所以在处置待贤坊大火的事件上才对这小子网开一面。

    “如今举世攻唐,边疆烽烟四起,国库供应已经日益艰难,我大唐已经到了需要做出变革,臣以为这场战争乃是你死我活之争,必将长久的维持下去,我大唐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首先就要保证有足够的国用,如今国内的各路建设已经停止,户部已经到了寅吃卯粮的危急时刻,微臣以为,我大唐民间富庶,朝廷只需要发行一些债券,自然能够渡过这几年的……”

    李二从奏折里拿出一张汇票,这张汇票上已经被涂改过了,上面的汇票二字变成了国债二字,汇兑十枚银币的字样换成了三年后汇兑十二枚银币的字样,下面还多了购买人的身份和信息。

    李二不断地翻看着这张所谓的债券,最后放在一边叹口气道:“难道朕已经到了要向臣民借钱才能支持国运的地步了吗?”

    离开桌案,李二再一次遥望着龙首原上的烽火台,南海现在也有战事了,不过不要紧吧?大帝号在哪里呢,有他坐镇南海,大食人为何还要来搅局?难道朕的大唐也妨碍到了你们不成?

    战事不歇,狼烟一日不停,这是典律里的规定,它旨在提醒帝王万万不可忘记自己身处在危难之中。”陛下,杨妃娘娘请您去温室散散心,娘娘移栽的一棵香蕉树,今年居然开花了,这是大喜的征兆,杨妃娘娘特意在温室准备了几样酒菜,请陛下共饮一杯。“

    断鸿从偏殿走了出来,好不容易看到皇帝闲了下来,赶紧上前禀报。”也好,朕这就过去,不过香蕉树开花这不过是平常的事情,谈不到什么祥瑞,很久没过去了,饮一杯酒也好,你去请皇后和阴妃一起过来吧。”

    皇帝走到哪里,断鸿就跟到那里,沿着太液池吹着徐徐的凉风,见到荷叶绿绿的铺满了荷塘,已经有花苞露出水面,蝴蝶翩翩的在花间飞舞,李二这才发现夏天已经不知不觉的到来了。

    不由得止住脚步,对断鸿说:“国事艰难,朕竟然已经错过了如此多的美好事物,袁守城来信说:”自己已经找到了神仙地,见到了雪龙,见到快要成人的精怪,见到了神威如狱,也见到传说中的巨兽,据他说,道门已经准备在北庭修建神宫,供奉西王母,想要在那里修行,期望有一日能够得道成仙。

    呵呵,得道成仙又如何,满地锦绣又如何,朕还不是忙的昏天黑地,不知寒暑,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精彩,朕却无暇欣赏,断鸿,等过上几年,你也如同无舌一样去逍遥自在吧,这座皇宫困住朕一个人就够了。“

    听到皇帝说的凄惨,断鸿跟着垂泪道:”陛下万万不敢这样想,您还有忠诚的将士在外征战,勤劳的大臣在国内牧守,娘娘们各个贤良淑德,陛下更是纬天一宇,威名远播,奴婢不愿意离开陛下身边,伺候陛下到天荒地老才是奴婢的心愿。“”哈哈哈,也就是说说罢了,朕见到夏花绚烂一时心有所感罢了,走,朕去看看杨妃是怎么把香蕉树养出花来的,云家都没这本事!“

    李二似乎从来都不缺少雄心壮志,虽然一时之间陷入了低迷,转瞬间就变成了雄霸天下的帝王,举世攻唐带给他的烦恼立刻被他远远地抛诸脑后,杨妃确实很久不见,如果今日时间允许,留宿在她那里也不错,她就是闲的无聊才会摆弄花草,女人闲下来就会生闲事,李二觉得再给她一个孩子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辛月整理完了家里的账簿,也接见了从西域回来的商队管事,听到西域的格局大变,反而没了当初的慌乱,只是执行家法的时候愈加的严格,既然家中的男主人征战在外,辛月就谢绝了一切访客,带着铃铛忙里忙外的操持家务。

    夏收就要开始了五月底麦子已经泛黄,稻子也低下了禾穗,关中农事不敢耽搁,一旦大雨来袭,一年的辛苦就会毁于一旦,家里在山地上重的玉米现在正是泛青的时候,总是有狗熊和野猪来毁坏庄稼,老兵们已经抓到十几头野猪了,怎么这东西还是不长记性,今天田里的管事来报,又有一垄玉米被野猪拱倒了。

    云寿现在又带着家将去收拾野猪去了,今晚不回了,辛月去老奶奶的房间请过安之后,又去检查了家里所有闺女的闺房,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揍了小丫一顿,再把李佑撵走,两个人面孔红红的钻在闺房里一定没有干好事情。

    两个蠢货,三个月的时间都等不及了吗?到时候用大马车拉走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万一有了身孕,李佑三年的辛苦就白挨了。

    被人家用鸡毛掸子撵出来的李佑呵呵笑着接受老钱的祝贺,指着小丫的绣楼说:”别说出去,丢人啊,被嫂夫人撵出来了,跑的慢了些,脊背上挨了两下,我带来的东西你一会等嫂夫人消了气送到小丫房里,刚才见她被打惨了,又不敢阻拦。“

    老钱哈哈笑着说:”王爷的佳期好歹也就剩了三个月,夫人这是害怕你们小儿女情浓出了岔子,时间短,眨眨眼也就过去了,小娘子那里老奴自然会照应。“

    李佑呵呵笑着出了云家的大门心情极为舒畅,有能为自己着想的长辈是好事,李佑才不在乎多挨两棍子,好多时候这种揍都是自己找的。

    看看日头时间还早,看样子今天在云家是混不到吃食了。只好带着随从打马去了书院,今晚就打算在书院安身了。”李佑,你弟弟在垒假山,一边流泪一边流汗,不知道垒的是汗山还是泪山,说他流泪他居然不承认,非说是汗水流进眼睛蛰出来的眼泪。“希帕蒂亚抱着一摞子书从教室里走出来就看到了东张西望的李佑。”为何?“李佑大为吃惊,狡猾得像狐狸一样的李治也会这么凄惨?”听说他在蛊惑李纲先生买北地出产的羊毛的时候出了岔子,被管事发现了,然后李纲先生就说他是一个坏蛋,要他选择,要么把山羊毛退回去重新拿绵羊毛回来,要嘛就去垒假山,结果,你那个财迷弟弟选择垒假山。

    他那样缺钱你们这些做哥哥的也不知道接济一点,看他吃苦你们不心疼啊。“

第六十节潜流暗生

    “没有的事情,我堂堂晋王怎么会干那种下三滥的事情。”两只手上绑着布条子的李治矢口否认,故作大方的拍着两只手坐在石头上显得非常豪气。

    “哥哥我在书院苦熬了四年多,比你们谁留在书院的时间都长,这里的先生是个什么性情我会不知道?你是王子也还,白丁也罢,在书院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垒汗山,泪山,这是书院里仅次于开除的严厉惩罚,你以为这些先生就因为看你不顺眼就故意惩罚你?”

    李佑狐疑的围着李治转悠,想想这家伙的斑斑们劣迹,叹口气又说:“你在担心那些敌人突破云中骚扰晋阳?为了多储备一点物资军备你才如此的不择手段的?”

    李治依然板着脸小声的对李佑说:“不管我犯没犯错,我现在都在接受处罚,只要假山垒好,就再也不会有人提起这件事,对错并不重要,四哥,忘了他好吗?”

    李佑不再多说话,而是开始传授他如何绑好手上的布条子,才不会伤手,如何搬石头才不会让自己受伤,如果可能,那些熊猫也能合理的利用一下。

    “就是那头脑袋上有伤疤的,只要你给吃的,它就会帮你搬石头,书院只规定不许用牲畜,也不能找人帮你,熊猫可不是牲畜……”

    于是李佑走了之后,兕子来给哥哥送饭的时候吃惊的发现,一头肥硕的熊猫从远处哼哧哼哧的搬过来一块石头送到李治的身前,然后就张着嘴等吃的,李治把石头放好之后,就会给它的嘴里扔半截新鲜的竹笋,熊猫嘴里嚼着竹笋转过身子接续去远处帮着李治搬石头。

    夏天的笋子不值钱,几个铜板就能买好多,兕子生气的把熊猫揪过来,示意它不许再去搬石头,哥哥是犯了错在接受惩罚,不能取巧的。

    李治坏笑着又抛给熊猫一颗竹笋,那只熊猫立刻就跑着去搬石头了,也不知道这只熊猫出自哪位高人的调教,硬是懂得食物需要通过劳动来换的道理。

    兕子又看见这只熊猫用两只前爪抱着石头,用两只短小的后腿磕磕绊绊的走过来,似乎决心把自己的劳动进行到底。

    李治接过石头,在熊猫的脑袋上拍拍,从自己的食盒里取出一块蛋糕喂给了熊猫,兕子走的路也有点多,小脸红润,可能是在书院里心情好的缘故,少女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些婴儿肥。

    兄妹二人和一只熊猫坐在亭子底下吃饭,李治吃着吃着抛掉手里的筷子说:“小妹,我很想去云中,那里有我的封地和子民,现在云中的局势一日三变,魏征在云中听说也是在艰难的应付蛮族,这些年我殚心竭虑的为晋阳的百姓操持,不知不觉间发现已经和他们结成了一体,张谏之在阳曲和汾州征发了五万民夫准备重新修整云中的长城,尤其是牛皮关,白登山到凉城一线,工程量非常的浩大。

    以前我认为没有必要这样做,我大唐有无敌的骑兵,自然能御敌于国门之外,现在发现,无论我们多么的强大,依然不能让所有的人敬畏我们。

    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想招惹谁,但是别人也休想欺辱我!李纲先生真正要惩罚的是我的这个心思,他想通过垒假山这种最艰苦的体罚要我放弃,他老人家认为我不够合格,我确实没有足够的体力垒完假山,但是有熊猫帮我,我一定会完成的。”

    “九哥,你也要走了吗?”兕子泫然欲泣,拉着李治的衣角如同幼儿时期一般无二。

    “九哥长大了,该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兕子,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地治病,把身体养的壮壮的,到时候我带你去骑马,咱们李家的人不会骑马可不成。“

    说着又不放心的对兕子说:”你要是不喜欢住在皇宫里,就住到玉山行宫里去,离瀑布远点,到了晚上能吵死人,只有尉迟恭才喜欢住在那里听噪音。观澜台就非常不错,春天有花,夏天有雾,秋天有斑斓的红叶,冬天有皑皑的白雪,你本来就喜欢清静,看看书,弹弹琴,好好地在那里修养,等我从云中回来,说不定就能见到你的驸马,也不知道父皇和母后会把你许配给怎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我很好奇。“

    李治的一番话说的兕子俏脸飞红,举起小拳头在李治的肩膀上捶打几下,活动的稍微剧烈一点,就有些气喘。李治赶紧帮妹子捋后背,好让她喘的均匀一些。

    兕子脸上的笑容没了,幽幽的说:”我不嫁人,我就陪着父皇母后。“”主要是这个世界上找不到能让我家小妹佩服的男子汉,不嫁就不嫁。“李治笑着安慰妹子,孙思邈早就说过,兕子的体质不宜婚嫁,这是李治心头的一道伤痕。

    兕子提着篮子在侍女的陪同下回了女子书院,李治拍拍那头正在打呼噜的熊猫,准备开工,早点吧假山垒好,老子还要去代州,去云中,会会那些山林里来的野人!

    何邵清空了自己所有的资产,带着大笔的现金汇票准备去玉门关,对大唐军力最有信心的不是皇帝,也不是军人,恰恰就是这群商贾,只有他们才真正的清楚大唐军队的装备有多么可怕,一个真正的关中府兵,他一身的装备价值绝对不会少于一百银币,至于那些精锐,这个价格还要翻倍。这只是铠甲和刀剑,没有将战马还有军中的大型装备算进去。

    更何况关中弟子向来耐苦战,只要没有碰上太过悬殊的战况,一般情况下都能全身而退,百骑破万人的战例在大唐军中文书上屡见不鲜。

    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这是一个重新布置商业布局的好机会,西域虽然是一片不毛之地,但是那里有大片的绿洲和雪山,道门准备开发大雪山神宫的消息何邵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们购买云烨手里的一个空头权利,就花了一万枚金币,可以想象,集天下道门之力修建的雪山神宫会是如何的奢华,宏伟。

    这些都是钱啊,道门有的是钱,如果把这一笔买卖做成,这辈子注定了就会衣食无忧。

    云烨的书信里说得清楚,这一回道门是下了重注的,谁要是敢阻挠他们修建神宫,下场一定非常的凄惨,既然没有办法阻止,那就一定要从中分一杯羹,雪山顶上就不和老道争了,但是雪山底下修建一座镇子,估计能发大财,满世界的信徒到大雪山朝拜的时候总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更何况不是所有人能有机会上雪山一观的,道门会把这个度把握的非常的好。

    李靖在玉门关,云峥在北庭,还有谁比自己有更好的机会呢?一想到自己又要从新走自己的发家之路,何邵就兴奋的不能自抑,这一回他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一水的胖子,想要继承家业不吃苦那完全是在做梦。

    天山,昆仑山,这都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能将自己的生意做到和神仙相提并论,何邵就觉得自己不枉此生。

    收购战士们的战利品,这是老生意了,带上几个鉴定的行家就能做好,把钱财驿递回老家如今算不得稀奇,何邵的民用网点,已经到达了县这一级,至于繁华的地方,早就到了村寨。尤其是关中,军中子弟往家中邮递东西乃是一个很正常的习惯,何邵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手下曾经把四个娇滴滴的美人从发货地一直安全的送到目的地,并且保证路上没有别的男人碰过一个手指头。

    何邵的驼队,马队,车队,热气球队都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唯一需要等到的就是大唐军队开始反击,只要开始反击,何邵就会半点都不犹豫的一头扎进茫茫的瀚海,跟在大军的背后如同秃鹰一样的捡拾大军不需要的任何残渣剩饭。

    他有这样的经验,老虎吃过东西之后,剩下的总是能让秃鹰吃饱肚子,就像他在热气球运输上做的事情,李泰总希望自己的飞船能像箭一样在空中飞行,长孙无忌总希望自己的热气球能够快速灵活的在天空翱翔。

    何邵不这么想,他认为他的热气球不需要飞的很快,也不需要飞的很高,更不需要有多快,在他看来,能把货物从甲地运到乙地比马车快,比马车省事就行。

    所以在官道上你能看到飞的很低的热气球下面吊着货物,由四五匹马牵着在官道上缓缓地飞行,你也能看到在装的满满当当的船上,顶上还飞着一个热气球,上面也装满了货物,随着大船顺流而下,这东西的好处太多了,过河不需要船,翻山不需要换车马,方便极了。

    李泰把何邵叫到魏王府,狠狠地揍了一顿,认为这样做实在是太丢人,长孙无忌也对何邵的做法一笑置之,半年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何邵的热气球已经占据了货运生意的一席之地。

第一节郭平的一天

    龟兹城的大火从突厥联军到来的第一天就没有熄灭过。!

    郭平射出了自己手里的最后一支弩箭,然后就冲到了垛堞口,用一把叉子奋力的将敌人的梯子推翻,气都没机会多喘一口,就捡起来盾牌,立在这个缺口上,上面的立刻传来叮当不绝的响声。背靠着盾牌蹲好,从怀里掏出一个饭团子塞嘴里,从早上到下午,自己一口东西没吃,这个饭团子都已经馊了。

    满天都是大石头,这是突厥人的投石车,自从城上八牛弩的弩矢用尽之后这个东西就能靠近城垣了,突厥人的投石车不大,投掷的石头也不大,也就人头大小,可是数量很多,躲是没办法躲了,龟兹的城墙又不是关内的城墙有藏兵洞,这里的城墙就是一道两丈高的土墙。

    能不能被石头砸到那得看运气,石头的运气就不好,连续被两块石头砸到,胸骨已经露出来了,半个脑袋也消失不见了。只有手脚还能无意识的抽动几下。

    叫什么不好非要叫做石头!

    郭平的运气很好,离他最近的一个石头也足足有一丈远,石头雨不下了,城外响起了牛角号,三短一长,这是突厥人撤退的号角,郭平将蜷缩起来的双腿仲直,转过头从盾牌的缝隙里看着突厥人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他看看倒在城头的胡人,发现他们穿着白袍子,这就不是突厥人,该是昭武九姓的人才对,刚开始的时候自己还有心思割下脑袋或者耳朵去报军功,随着时间的延长,谁都没有兴趣做这件事了,这时候能喝一口清水,吃完面条就算是最大的享受了。

    城头响起了校尉的呼喝声:“第一队整队,第二队整队,第三队整队·报数嘴巴被打坏说不了话的旁边的帮着报数。”

    郭平竖起耳朵倾听,三个百人队在数到六十一的时候就没了动静,昨天还有一百七十三人,今天战损了整整一百一十二人。

    生死平常事而!郭平很想这样说一句·当初自己进入军伍的时候老兵就是这么说的,当时老兵没有说的慷慨激昂,只是说的非常平淡,就像是在说我已经吃过饭了一样的平淡。

    石头的尸体被辅兵们拖了下去,他身上的甲胄被解了下来,一个辅兵将石头的甲胄穿在自己的身上,顺便拿过石头的横刀和长矛就坐在郭平的身边。

    辅兵从革囊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生西瓜递给了郭平笑着说:”我在城里征用那些胡人的宅子的时候·从花园里发现了西瓜,就是没到时间白茬子,随便吃一点。“

    郭平知道这是新兵的示好方式·昨天的时候石头还答应回到三原以后,请他去渭河边上偷看女人洗澡,那些女人白花花的身子好看极了。

    西瓜淡而无味瓤子就像是破棉絮,好在瓜皮的水份很足,润润嗓子也不错。

    辅兵又偷偷摸摸的塞给了过郭平整整一个基数的弩箭,他一摸弩箭,发现上面的油脂都没有清理干净,二十四枚一尺六分的短弩一支都不少。”从哪拿来的?这东西不是已经限量供应了吗?“”俺在后勤上当差,是俺姐夫给俺找的差事·现在俺姐夫被将军调到了城北,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些弩箭都是他留给俺的·弩箭俺用不来,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郭平点点头,低下头撕下一块麻布开始擦拭这些弩箭上的油脂·他刚刚发过誓了,再也不会问那些新来的士兵的名字,问一个,死一个,不吉利。

    星星出来了,远处的突厥人并没有离开,看着城外星星点点的篝火似乎一直要接到天边·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有多少敌人,最开始进攻的人是吐谷浑人·这些人很好对付,只要杀掉为首的将领,他们就会溃散。

    接着上来的是薛延陀人,他们的身体都很强壮,光着上身就冲了上来,胸口全是连片的黑毛,这些家伙的脖子很粗,锋利的横刀都不能一刀将他们的头颅卸下来,反而有可能卡住刀锋,自己的队正就是这么死的,那是一个很厉害的老兵,就这么停顿了一下,就被薛延陀士兵的连枷打碎了脑壳,郭平认为,杀这些家伙最好的武器就是投枪,身子粗壮目标大,投枪一尺多长的枪头很容易刺穿他们的身体,就算是他们穿着皮甲也是一样。

    昭武九姓的弯刀很厉害,今天大半的人都是死在弯刀之下的,伤口都在铠甲掩护不了的关节和咽喉上,对付他们最好使用这样的短弩,如果是淬了毒的短箭最好,只是大帅不允许自己的部下用毒,不像北庭的邢些`,他们就能使用毒箭,这种短弩的箭就算是遗失也不打絮胡人又没有这样的东西,弩箭比他们骑弓用的箭要整整的短上一尺,拿到了又如何,难道拿手扔过来?

    今天的粮食供应还是只有米汤,郭平理解将军的苦衷,北庭的援军过来至少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大家需要节省粮食,才能撑过这一个多月。

    听说北庭的云帅和郭帅不和,他们一个看一个不顺眼,郭帅认为云帅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年轻人,云帅说郭帅是一个只知道往前冲的老蛮牛。郭帅一怒之下就把状纸递到了陛下的面前,结果郭帅就脱离了云帅的指挥,安西军从来都是**存在的,没听说会受谁的指挥,这是校尉在开会的时候说的小话,郭平作为新队正听到过。

    跟着郭帅就没有向着云帅说话的道理,哪怕云帅的爵位比郭帅的爵位高,哪怕郭帅带着大家陷在敌人大军的包围中也没有人埋怨过,大帅这几天也在开始巡视城头了,鼓励大家再坚持一段时间,北庭军就会开过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合起伙来将这些胡人杀光。

    说来奇怪,是个人都知道郭帅已经和云帅撕破了脸皮,却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云帅会故意不过来救援,就连军中的厨子都不会这么想,所有人只会掐着指头计算云帅已经走到那里了,毕竟从高昌走到龟兹,足足有一千六百的路,中间还有一片沙漠呢。

    “再熬过三十六天,云帅的大军就会过来,我们就出城杀个痛快!”郭平忽然转过头对旁边打瞌睡的新兵高兴地说了一句。

    早上的时候又是一顿稀粥,不过每人会多两个饭团,要不然一天两顿稀粥好汉也会饿的趴下。郭平迅速的喝完稀粥,吃了一个饭团,将另外一个饭团包好揣进怀里,这是自己的午餐,只要突厥人开始攻城,自己这些人就没有午饭吃了,自己已经在城头上作战七天了,,再坚持三天就会轮换下去,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过这三天。

    辅兵们忙碌了一晚上,破损的缺口已经用铁丝网拦住了,铁丝网后面还堆积了无数削尖的梁柱,一看就知道是从人家房子上拔下来。

    郭平又接到了一个新的命令,就是他需要带着他的百人队重点防守城墙的拐角处,这个地方很糟糕因为拐角的关系,整个队都被支应在最前面,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这是要他的一个队当做两个队来使用。

    郭平刚要张嘴说自己只剩下七十一个人了,担负不了这样的重任,但是看到校尉赤红的眼睛,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校尉从自己的箭囊里抽出五支弩箭放在郭平的手里说:”活着给老子抗住!“说完就走了。校尉是世家子,他老子好像是子爵还是男爵来着?郭平分不清楚这两个爵位到底哪个大一些,只知道又一次校尉喝醉了吹牛说大帅见了他爹爹也要拱手喊一声‘亭度”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该死的西域从太阳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变得炙热起来,城墙底下的尸体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变得臭气熏天,为了不至于中了尸毒,郭平需要戴上猪嘴,也只有戴上猪嘴,刺鼻的恶臭才会减少一些,有些胡人的尸体的肚皮涨的非常大,将皮甲都生生的撑开了,郭平转过脑袋不想看到那一幕。

    因为那个肚皮快要爆开了,果然砰的一声巨响之后,花花绿绿的内脏就飞扬的到处都是,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成群的苍蝇轰的一声飞了起来,几乎遮挡住了郭平探查的视线。

    昨日大帅用箭射出文书告知对方可以收敛他们自己人的尸体,这个时候城上不放箭,这是两军交战的常用办法,一旦起了瘟疫,对两军都没有好处,但是突厥人似乎没有反应,他们根本就没有收敛自己人的意思。

    “娘的,等到仗打完,老子恐怕要泡在香水里才能去掉身上的臭味!”

    突厥人推着投石车缓缓地从远处过来了,后面还有大群的士兵在步行,郭平数了数,足足有上万人,比昨天的五千人多了一倍,看样子今天的日子不好过啊。

    “准备寻找遮挡物,身子不可露在外面,垛堞不可靠,一旦投石机开始打击,将身子紧紧地贴在墙根,不能跑,一旦投石结束,就要迅速的站起来作战!听到了没有?”

    “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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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砖介绍:
云烨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超级极恋家的人,哪怕把自己放在火星,也会绑架火星人让他们送自己地球。现在麻烦了,自己如何才能从贞观二年回到公元两千一零年?唐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