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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全文阅读

作者:老榔头     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txt下载     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越狱第一季.13

    华幕的家庭遭遇到坎儿了。

    她们家的那位是个现役军人,副团职的干部,在豫南省军区服役,是军区保卫处负责侦破审查重大案件的干部。前几年,他接受了军区政委汪信的指派,负责担任某要案的专案组组长和学习班的班主任,自那以后,她就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他也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沪探过亲。夫妻之间关系平淡如水,一年勉强有那么几次信件的往来,因此她老公彭建的学习班在什么地方,关押审查的是什么人,他一年到头到底在忙些啥,她是一概不知情。

    前些日子,华幕很难得地接到了彭建的一封家信,信中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惶恐不安,说是汪信政委因牵扯到凌虎谋反案件,最近已被送往学习班隔离审查。汪政委临进学习班前,紧急通知他转移关押的案犯,并向豫南鲁山一个姓秋的地方官员求助以求自保。至于姓秋的叫什么名字,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向他求援,汪政委还没有来得及说清楚就进去了。

    彭建对姓秋的情况一无所知。待在破庙里消息本就闭塞,想打听偏远山区小县的某人更无从着手,于是信中拜托她做两件事:一是自己如果出事,在郑州的父母和孩子都交给她带回沪江照顾;第二件事就是让她去鲁南帮着寻找姓秋的,托他帮忙疏通关系,营救自己出狱。

    等她辗转联系上自己郑州的公婆——彭建的父母,打算问清相关细节时,彭建已经锒铛入狱关进了学习班,什么详细情况也不能再对她说,甚至夫妻见面都不可能了。

    要想营救彭建出狱,华幕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女子,人在沪江隔得天高地远的,根本不知从何处入手,只好打电话给她在襄阴军分区部队中服役的姐夫。姐夫虽官小职微出不上大力,好歹能出些有用的点子。

    姐夫分析认为,彭建本是个小人物,关键是牵扯进了大案要案,进学习班时给定下的凌虎死党余孽的名头太大,要想营救他,从豫南那边使力估计没有什么效果。解救的渠道,能从京都下手最理想,让高层直接打招呼把案件的性子重新定一定;退而求次,就到鄂豫军区所在的夏江,找关系减轻他的罪名。至于彭建所说的找鲁南的那个小官出面疏通,姐夫认为意义不大。一个地方上的小官僚,能把手伸进森严的军内吗?而且还是影响巨大的那种大案要案?

    华幕这次借公差之行,正是按姐夫的指点,打算先去驻扎在鄂北的军区机关摸清相关情况。

    鄂北的大军区机关中,华幕的姐夫找到了一些低级别的关系,虽然营救彭建无望,但起码能指导她该去哪个衙门,带她花费些钱财去打点一番,至少能摸清情况少走弯路,至于结果如何,他也不敢保证。

    当然她也并不准备完全听从姐夫的,豫南还是她打算跑完夏江后再去一趟。不是去营救彭建,而是按彭建的要求去找那姓秋的,至于会不会有效果,那不是她考虑的问题,姓秋的即使帮不上忙,彭建也不能再说什么吧!返程时,她还得接回孩子和公婆。

    秋鲁也在沉默着。

    虽然他撇清了与华屏的关系,在华幕面前矢口否认与华屏存在越同志之间友谊的关系,但那只是狡辩和下意识的抵赖。

    去年与闻慧闹婚礼风波后,同住一个常委大院的华屏总算逮住了机会,趁大李放松警惕之际,常以安慰的名义晚上溜到秋鲁的屋里。秋鲁不是柳下惠,孤男寡女的,一来二去最终让华屏趁虚而入与他有了一夕之欢。

    陷入爱河中的华屏,不仅把当地所有漂亮女孩都视为了潜在的竞争者,而且似乎突然开了心窍似地,连妹妹也当情敌防范起来了。回沪江探亲,往年姊妹之间还什么都可以谈的话题,偏偏今年一句不谈,以为这样就可瞒住妹妹不让她生疑了,结果正如华慕猜测的那样,纯粹就是欲盖弥彰。

    既然她知道了或者是猜出了自己与华屏的关系,并要以小姨子的身份利用这种关系,自己真能没担当到提起裤子就翻脸,拒绝或者推辞她吗?

    只要事情不大,就尽些力吧,也算还了华屏多年苦追和在范城最后半年精心照护自己的一番情意。想通了这些,秋鲁的脸色和缓下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也别管我与你姐姐是什么关系,那是我和她之间私人的事儿。我今天就是你一普通朋友,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只要说过的话我就会认账。”

    “秋哥,我真没那个意思。您能听我把事情说完再生气嘛?”

    沪江女子的娇嗲嗲的一声“哥”,让秋鲁浑身一颤,然后感觉肢体酥麻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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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建?你老公是这个名字吗?”

    秋鲁听华幕讲述完自家的故事儿,蹙眉开始紧张思索起来。

    今天与华幕还真是邂逅。既然彼此有缘,那就无论从何处讲都要尽力了。

    “是。彭德怀的彭,建设的建。省军区保卫处的,您没听说过吗?”

    华幕心脏跳动加,有些气促地紧盯着秋鲁的眼睛。

    这可是关键啊!但愿这个假姐夫能认识省军区的一些人,也不枉老公的期望和托付。

    “没有。我从来没去过省军区。”

    秋鲁摇摇头。

    华幕只觉得一股失望的寒气从脚下升起。

    “那汪政委出事前为什么要专门让他找您疏通呢?”

    “不知道。”

    华幕感觉眼睛有些湿润了。

    他连省军区的大门都没进过,军区领导就更谈不上熟悉了。既然这样,那自己就认命吧。但还没有等她再度开口,秋鲁又说话了。

    “保卫处副处长?”

    “嗯。”

    “既然汪政委让他专门找我,也许他与我还真有些关系。”

    秋鲁忽然想起曾经拜托贾海南找汪信办理的那件事,于是安慰华幕道:“只要他没有直接参与凌虎的事儿,估计也是遭遇池鱼之殃。或许有些办法捞他出来吧。”

    “秋主任,老彭不可能参与凌虎的事儿,他在山里办学习班都有三四年了,根本就没有与外面接触的机会,您说他到哪里去和凌虎挂上勾?而且他执行的都是汪政委的命令。”

    华幕两条*交叉摆放,改换了一种坐姿,其间,一只*似乎是无意间偶然在秋鲁的小腿上刮蹭了一下,秋鲁的心尖又剧烈地抖动起来,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老汪也是被老马扯进去的,你老公冤枉,老汪可能感觉更冤枉。”

    秋鲁大喇喇的话语让华慕心尖儿怦怦乱跳。

    他真认识不少大人物,看来汪政委让自己老公找秋鲁,还真是实心指明了一条正确的道路。自己得亏没有被姐夫误导。

    “您认识马政委和汪政委?”

    华幕妙目熠熠紧追了一句。一条玉臂也不知何时搭在了秋鲁的肩上,轻轻揉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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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认识不认识的,算老熟人吧。”

    秋鲁嘿嘿笑了起来。

    这沪江美女的小手段还真管用。自己以前老是认为岳父被小岳母使些小手段就驯服得服服帖帖很可笑,自己呢?看来也是一样的不中用。

    那俩倒霉蛋要说和自己深交是没有,要说熟悉那也够熟悉,而且几个月前自己还拜托过老汪处理那肇姓小孩的事儿,现在老汪倒台了,也不知是如何善后的,看来得趁机赶紧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做些应急处理。

    “那您也应该认识贾司令员了?”

    “当然认识呀!从穿开裆裤起,我们两家就住一个院里,我身上打架留下几块伤疤他都一清二楚,还谈什么认识不认识的?”

    “啊,真的?”

    华幕紧捂红唇,惊喜万状地瞪着秋鲁。完全没了初见面时的矜持和眉目间些微的傲慢。

    “你姐没跟你说过?”

    秋鲁也有些诧异。

    秋司令的儿子、闻主任的女婿,红色家族的后代,他的底细在范城那个小城,去年因为一场婚礼风波几乎闹得人人皆知。自己与华屏的暧昧关系,她都能拿出来做闺房中的私密话题和妹妹分享,这种大路消息华屏居然没有告诉过华幕,真是让人不可思议!他已经忘记这都是去年过年华屏探亲以后才生的事情,华屏今年探亲当然不会将这些告诉情敌妹妹了。华幕的魅力她这个姐姐比谁都清楚,告诉妹妹华幕,就等于直接失去了情郎。

    “你姐这个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也有嘴紧的时候啊!”

    放下心头重负的华慕,心思立刻活泛起来,从秋鲁的话中她嗅出了一丝味道,于是千娇百媚地掩嘴笑道:

    “怪不得我姐以前什么都对我说,从今年开始就什么也不说了。我觉得今年你们之间一定生过什么故事啊?”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故事。我今年一开年就转业到豫南,你想我们之间远隔千山万水的能生故事吗?”

    秋鲁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只要不是捉奸在床,那就是没有生的事儿。

    “你们不会真是欲盖弥彰吧?”

    华幕也犹疑起来,动人心魄的眸子逼视着秋鲁问道。

    “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我觉得像,而且很像。”

    华慕格格笑起来,一口细密的皓齿晃得秋鲁眼睛花,于是顺着她的口气说道:

    “你要那样想,那就按你想的那样吧。”

    “我姐在我面前提到你名字的次数,比说到我姐夫、我侄女、我爹妈加起来都多,你让我怎么想?而且那个酸劲,我听得都要倒掉牙。”

    这华屏还真是个活宝。

    秋鲁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笑完又赶紧撇清道:“你怎么想我干涉不了,但你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

    “就是为了自己享受,或者是为了追求……就对家里不管不顾的。”

    秋鲁有些吞吞吐吐。

    “我没这样想过我姐。她能心底有个爱着的人,那是她的福气。”

    “你姐夫我见过,人不错,挺老实本分的。”

    秋鲁叹了口气。

    自己可没存心破坏人家的家庭,但不幸福的婚姻,总会让陷入其中的男女不自觉间就想着出轨。自己与闻慧不就是这样嘛!假如闻慧以后也因此红杏出墙自己怎么办?秋鲁不愿意想下去了。

    “老实本分?也许那都只是男人的外表。”

    华慕的话说得有些苦涩且神思飘忽,秋鲁听出她似乎不像在说她姐夫,更像在述说自己,于是小心地问道:

    “是不是你们家那位?……”

    “他也真够狠心,三四年没回家了。我就不相信他一个血气正旺的男人真熬得住不打野食。”

    华幕银牙紧咬的模样又是一番风景。

    “你是不是有些误会了?”

    “官迷一个,不谈他了。您觉得我到夏江后行程如何安排才好呀?”

    “信得过我就把事情交给我处理。虽然我不好出面,但帮你找个可信赖的人应该问题不大。这两天你宽心在夏江逛逛,顺便领略一下三镇风光吧。有些准确消息后,你想去范城看看你姐姐也行,或者直接回沪江也行,豫南就不用去了。”

    “真的可以吗?我不用去接我公公婆婆了?”

    沪江女人最不愿意的就是和公婆挤在一起,华幕听到这话如遇大赦,似小女生一样兴奋雀跃起来。

    “就算我为了让你开心骗你吧!”

    秋鲁虽然是在开玩笑的口吻,但语调中信心满满。

    唉!傻姐姐还真有福气,居然遇到了这样有担当有本事的男人。

    华慕凝思了一阵后,深叹一口气后站起身来,对秋鲁笑笑说:

    “秋哥,您稍侯,我去去就来。”

    秋鲁猜测华幕可能是内急要方便,也没在意。但几分钟后华慕回转过来时,却将一个鼓囊囊的信封递给了秋鲁。

    秋鲁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凭感觉应该装的是钱,有几匝,按照厚薄估算应该有三到五千块。

    华慕也紧张地注视着秋鲁的反应,既怕他拒绝,心底更纠结他笑纳。

    “华幕,你什么意思?”

    “既然委托了您疏通,总是有些花费的,为您预备跑关系时打点人情用的。”

    “你就这样对待你姐信任的朋友?”

    “秋哥,我们沪江人讲究的是关系是关系,人情算人情,要各算各的,分开来计算。虽然您是我姐的朋友,但您也要托人,也要花钱办事,所以……”

    华幕有些胆怯地看着秋鲁。

    这是成年后凭借姿色和能力而无往不胜的她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虽然听姐姐提起过无数次,似乎与他言谈中也确实找不到陌生人的感觉,但这个人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打交道,还是那种红色贵族出身。尽管她自认为在什么场合、什么人面前都不曾怯场过,也自认没有攻不破的堡垒,还真拿不准眼前人的脾气,施展不出合适的对策。

    “既然你这样看待问题,钱和事儿你都收回。我会找个靠得住的人帮你,其余的你自己处理吧。”

    秋鲁将装钱的信封塞进她的怀里,背着双手朝自己的船舱走去。

    “秋哥,我是不是……”

    华幕可不会就这样让他离去。她扯住了秋鲁的衣襟,吐气如兰地朝他脸上喷着檀香。

    “大姐,我们之间还不知谁大谁小呢!”

    “小妹知错了,不过秋哥您能不能告诉我……”

    “我是京都人,不是沪江人。”

    “啊!”

    华幕蹙眉苦思,秋鲁走了许久后还是没有领会这话是何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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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佳丽 1

    从知青办出来后见天色还早,吕继红不想直接回家,就信马由缰逛到了堤外的大江边。

    缓坡之下临水的江边有少许几个人在江面垂钓,靠近大堤生长的一片稀稀拉拉的小树林里,依稀可见有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除此之外整个下午上班时间的江滩内静悄悄的。

    漫无目的踱步到小树林边时,吕继红察觉有几个十四五的少年尾随而来。

    “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我,感情的悲伤在折磨着我,小妹哟,你为什么不爱我…”

    只听那怪腔强调、流里流气的歌声,吕继红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些少年尾随着她是什么目的。

    她弟弟也就这个年纪。这年头学校的课程少,家里的地儿窄,每周还有规律地隔三差五停水让电,呆在家里本来就闹心,再加上没电影电视、没书本杂志,下学后既没体育运动更缺少娱乐活动,所以他弟弟最喜欢和一帮同样年纪的无聊少年,整日价结伴在街上东游西逛。

    杀人放火、抢劫*等为非作歹的大错是不敢犯的,他们也知道那是重罪,抓住后不经审判就可以直接拉出去杀头;但斗狠逞能的打架斗殴,翻墙爬院偷摸些废铜烂铁去换香烟,砸人家窗玻璃、堵人家门锁眼等招惹是非的其他坏事没少干。前几天被她路遇逮着后,还拎着耳朵猛扇嘴巴狠狠教训了一次,这两天放学后就很乖巧地老实待在了家里。

    前些年江城的不良少年时兴打群架、抢草绿色无檐军帽臭显摆;这两年不知哪里来的歪风邪气,居然流行起“逼绺子”,也就是强行要和女孩子,特别是敢一两个人单独外出的女孩子强行交朋友,软磨硬缠、尾随跟踪,不达到拉其入伙的目的还誓不罢休。所以现在半截子的女孩一般不敢单独外出,想出门都和过景阳冈似的三五成群才敢离家。

    被乡下的毒辣日头暴晒,给晒谷场的麦秸和扬尘磨来擦去这么些年,满手都是老茧、粗皮糙脸的自己,现在看上去还有那么年轻漂亮吗?独自一个人无聊地闲转转,居然就能被误认作十五六的小丫头片儿了。吕继红心底苦笑了一声。

    “喂,妹妹!别跑啊,咱们交个朋友,好事成了就让你做压寨夫人。”

    “条子(身段)蛮清爽的嘛!让哥哥摸摸可以吧?”

    这“绺子”和“空子”的词汇来源于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她还是知道的,土匪称自家人为“绺子”,不是一路人的就叫“空子”。这些孩子学啥不好偏要学座山雕?岂有逼着良家少女做“绺子”,落草为寇当压寨夫人的规矩?简直是岂有此理!

    被几个少年再身后撩拨了几句,火冒三丈的吕继红在知青办憋的一肚子火气,现在总算找到地方和对象宣泄了。她转身对那几个二流子少年怒喝道:“想逼‘绺子’是吧?逼你妈做‘绺子’去。你妈要没*,就找你姐姐妹妹。”

    一边口不择言胡乱叫骂着,还扔下手里的鞋,顺手在地上抠起一团烂泥巴,面目狰狞地转身朝那几个少年身上狠狠砸去。

    居然将母大虫误认作小兔子乖乖了。

    那几个少年见吕继红转过脸来后也是满脸的沮丧。

    原本是感觉晦气想直接调头开拔的,不过一听吕继红在那里破口大骂,却都难免有些羞恼。又见她竟然敢投掷泥巴挑衅自己这一帮子人,于是有两个就解开了裤子上缠着的军用武装带,冲上前抡起皮带朝吕继红的手臂上抽去。他们的原意也就教训一下她,让她闭嘴后知难而退老实走人的。

    “啪”

    双条厚重带铁头的牛皮武装带落下后,吕继红的手臂上顿时出现了两条宽宽的血红印迹。

    神经有些麻木的吕继红挨揍后倒没觉得肉痛,但少年们的嚣张行动却令她愣住了。

    在家里也好,在学校和范城农村也罢,总之从小到大,她吕继红就是山大王和母老虎,别说有人敢于动手教训她了,就是敢用言语招惹她的也极少见。

    看着手臂上一会儿就由鲜红变成深紫色的两条淤青伤痕,她在一刹那间彻底地疯魔了。

    她嘴里伊呀呀不知胡乱咒骂着什么,扑上前去用民兵训练时学会的那点搏击技巧,猛地抱起其中一个少年的腰身,一个背摔将他扑倒在地上,又跪下去用膝盖头顶着他的胸腹不让他爬起身,然后用有厚厚老茧粗糙的手掌猛扇了那少年几个耳光,随后就用十个指头在那少年的脸上、头皮上开始乱抓瞎抠起来。

    原本在一边笑嘻嘻看热闹没有动手的几个少年,见吕继红这样不要命地疯狂攻击他们的同伴,眼睛开始冒出凶光,均不约而同从身背后的衣服下摸出了暗藏着的铁尺。然后,一人会意地留下放哨监视周围的动静,另两人挥舞着铁尺,分左右两边包抄而上去砸吕继红撕扯着同伴头的手臂;剩余的那个则悄悄摸到她身后,抡起铁尺恶狠狠朝她后脑勺砍去。

    “扑嗤”

    那把铁尺将要砸到吕继红后脑勺的一瞬间,小树林中凭空飞来一截随洪水漂浮而来的枯枝桠,并带着劲风砸到了偷袭少年那只紧握铁尺的手臂。

    那个高举铁尺欲偷袭吕继红的少年手臂哆嗦了一下,铁尺也随之因为手乏力后把握不住而掉在地上。不过铁尺落地前依旧凭借着惯性,歪歪斜斜在她耳根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叉!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兄弟们,过去一起收拾他。”

    这整个江滩大白天就没几个人影,附近更是一个人也看不到,那放哨的少年侧身稍一打望就现了袭击者的目标。

    原来这根凭空飞来的枯枝桠,是从小树林里那对身体隔着远远地、各依着一株树站在那儿交谈的青年男女身边飞出来的。

    那女的显然是不可能做这事儿,那就一定是剩下的那个男的了。

    除了留下一人帮助被压在地下的同伴继续摆脱那疯婆娘无休止且不要命的纠缠,余下的四个不良少年嘴里一个呼哨,手舞铁尺“呼啦啦”飞跑着朝树林里那个男青年包抄而去。

    “胡勇!”

    树林里原来和胡勇隔着老远,各依一株树说话的女青年,见四个少年手持凶器朝胡勇和自己扑来,也不知是真害怕还是装模作样,反正是用颤声惊呼了一句,并借势靠到了胡勇的身旁,伸出胳膊很自然地搂住了胡勇的腰。

    “没事!再加上十个八个也不够我一顿吃的。”

    伸出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掌在女孩背上轻拍了一下以示安抚的胡勇,说完那句自我感觉有点风趣的笑话后,主动迎着四个手舞铁尺的少年大步走去。

    下面就是自己所擅长的专业表演领域了。胡勇心里不无得色边走边想。

    那女青年似乎此刻才想起胡勇是什么人,是在怎样的情境下和自己认识的,放下了刚悬起的心,笑着对胡勇的背影嘱咐到:“教训他们一下就够了,可不能伤了他们哟!”

    “她的心肠也太好了!”

    胡勇心底叹息了一声,但依然顺从地点了点头。

    “这些小屁伢子没一个好货,不重重教育一番,他们还会出来做坏事的。真到杀了人放了火的那个时候,就不光是身体吃点小亏,说不定还会被砍头的。我这是在帮他们。”

    “不行!你要伤了他们,他们的父母难道不会着急担忧?”

    “行,行。照你的指示办总可以了吧!我下手时留意一些。”

    胡勇嘴里应答着他女伴的叮嘱,脚下已是快移动到了树林边,并抱着膀子像一座铁塔般拦住了四个少年的来路。

    “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给我滚得越远越好。如果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作恶,非卸下你们一条手臂,或者拧断你们脚腕不可。”

    胡勇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中气十足。

    “哈哈,这根老杆子说话还蛮逗人的啊!”

    “先卸下这个苕货(傻瓜)一条膀子,看他还敢不敢说大话!”

    “在他头上开口子放点血,简直太张狂了。”

    “树林里那个女的虽然不嫩了,长得还蛮清爽。过会儿把这苕货撵走后,那匹母马我就留下勉强骑一次。”

    尽管都是半截子的未成年人,但也算久经世面。他们哪一次集体出动,挥舞着铁尺和武装带恶狠狠围拢上前想要揍人行凶以后,还有人敢于这样大大咧咧瞎张狂的?以往就算是和同样数量的成年人对峙,他们也是占便宜的时候多,吃亏的回数少,听到胡勇教训轻蔑的口吻,他们头脑一热,嘴里就开始不带把门的。

    这些不良少年如果不侮辱戏弄他那个女伴,不管他们多么嚣张,口里如何不干净,胡勇本来都准备按照她的吩咐,不打算理睬也不想过分和这些不懂事的半大孩子计较的,但听了那句话后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缺乏家教的狗崽子,我就帮你们爷爷奶奶教训你们一回。”

    胡勇口里念叨着,还没等几个少年反应过来,他已经微曲身体迈着梅花桩步,迅捷地绕着他们疾奔了一圈,砍瓜切菜般用掌缘打下了他们手里的武器。然后气都不喘地立定站在他们中央,瞪着眼用铁条般的手指头逐个戳着他们的胸脯喝问到:“今天这事儿是谁起的头?还有一个,就是谁刚才嘴脏说要留人的?”

    几个少年都没想到一家伙撞到了铁板上,招惹了惹不起的阎王,当场吓的脸色都变绿了,哆哆嗦嗦彼此你看我我瞧着你,但仍咬着牙坚持着不开口。

    “讲义气充好汉?行,你们有种。不过我数三下,不交出人来那就每人卸下一条胳膊。”

    胡勇逐一逼视着他们,身体自然流露出的带有强大气场的压迫感,让这些懵懂的少年郎不知觉间就稀软下来。

    在他凶狠的目光和气场的威压下,几个少年也不再讲什么义气,乖乖将牵头犯事的和那嘴里不积德的俩推倒了他面前,然后就畏畏缩缩边朝后退边想开溜。

    胡勇从地上抠起一小坨子软泥巴,朝那个退得最快的少年腿上弹去,那个少年立刻就似中邪般双膝跪在了地上,其余的一见再也不敢轻易动弹。

    “滚之前每人给自己俩嘴巴,包括那边还在欺负人家女孩的俩。”

    “大哥,我们……”

    “敢讨价还价?你再加两个。”

    胡勇眼睛一翻,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随后也懒得再搭理他们。吩咐完让他们互相掌嘴后,在少年们彼此的埋怨声中,将那牵头做坏事的和嘴里不干净的俩,拧着耳朵沿着缓坡拖到江边,摁着他们跪在了潮湿的泥土地上。

    “你的嘴巴脏,那就先吃点屎。”

    胡勇用眼睛巡视了周围,一时半会哪里去找大粪,于是顺手抠起一坨子稀泥强行塞到那少年嘴里。

    “你是带头做坏事的。心眼坏,手也痒痒,所以我就把你那只狗爪子上留个记号,让你永远牢记在心里,再也不敢随便做坏事。”

    胡勇嘴里说着,用他那可以轻松捏碎青砖的大巴掌,抓起了那个小老大的一只手捏在手心里轻轻揉搓了一下。

    他身边立刻就传出来一阵惊天动地杀猪般的惨嚎。

    “胡勇,快住手!你别又犯浑。”

    树林里的女孩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斜坡高处见胡勇打算教训一番这俩缺乏家教的不良少年,先还笑眯眯旁观看热闹。这些因各种原因流落到社会上的不良少年,由于少有约束和引导,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各种坏事没少干,确实应该有人代表家长或组织上来管教,否则长大了难保真做出杀人放火抢劫*的越矩行为。但瞧见胡勇不仅动口还伸出了手,她马上就知道不太对劲了。这胡勇的武力值她是太清楚了,只要出了手那就难保不伤人。

    但她的出声制止还是太晚,那少年惨叫一声后就因指骨被面团一般给捏扁了当即痛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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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佳丽 2

    从蒙着篷布的军用大卡车厢后盖跳下车来时,肇辄感觉脚下踩着的不似泥土地,而很像坚硬的山石。四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肇辄还是从身旁山峦和大树模糊的暗影,以及脚下公路倾斜的坡面,察觉这是在一座山的半山腰。

    押送车离去后,那个带队军官同意肇辄转过身来,吩咐两个押送士兵尾随在肇辄身后看守,然后自己率先朝侧面坡道的一条石阶小径走去。

    深吸了一口夜空中微凉浸香的空气,肇辄感觉在颠簸不平公路上被汽车摇晃得晕乎乎的头脑顿时一片清明,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暗。已是二月的天气了,尽管押送的士兵都穿着棉袄,但仅穿褴褛单衣的他并未感觉身体寒冷。

    昨天天不亮从范城县北山看守所离开后,他先是被押着登上一列闷罐子货车。列车沿途走走停停,一路晃荡了近二十小时,临街午夜时分才抵达一个规模很庞大的火车编组站,然后,在那里他们一行又换乘了一辆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军用大卡。上车后,汽车一路未歇,沿着一条颠簸不平的公路,用了大约四五个小时才赶到了这里。

    这是自己此行的终点吗?肇辄有些拿不准。他能肯定的是,这是北方内6某个大城市周边的某个小城,因为他从闷罐列车焊着铁条的小窗中,通过观察太阳与列车的相对方位,以及列车移动过程沿途越来越类似北方的景致,大致可以确认列车是在往北开行。不过,由于火车到站时间是半夜,周围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图文标志,加上行车的过程时断时续,他也无法准确判断列车朝北到底运行了多远的距离。因此,列车抵达的地方,他估摸着应该是京广线上的某个北方大城市。京广线上有哪些大城市来着?他竭力回忆着高中地理和平日家里那张中国地图,试图根据坐标上对应的方位,计算出是铁路沿线的哪座城市。郑州?保定?石家庄还是京都?猜测了半天也没有明确的结论,所以他最终放弃了。

    他不知为什么会将关押他的地方跨省转移到北方,更猜不出是谁下的命令把他进行转押。秋鲁只是一个小县城的负责人,即使这个主意是他出的,但他没有这样大的能力;他的父亲倒是有这个能耐,可那老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揣摩了半晌,肇辄也没有得出个结果,自然也拿不出应对的措施。不过,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次转移关押他的地点,绝对不是为了进行审讯和定案,很可能又是一次漫长的不明不白的羁押旅程。

    “这……这……是……哪里?”

    在范城县北山看守所被单独关押五个多月的肇辄,几乎从来没有机会与人交流,长期缺乏说话的锻炼后,他想再用嘴与人交流时,音已感觉有些困难。此刻他很想出声问一下身旁的押送士兵,如今到的是什么地方,但舌头不太听他使唤,磕磕巴巴很难将话说得完整清晰,而且语调也怪怪的。

    肇辄终于熬过来了。

    长期缺乏足够营养的狱中饮食和折磨人的精神蹂躏,没有让肇辄的身体和精神垮掉,相反,在这期间他的软软的髭须变硬了,身长增高了约莫一个拳头那么多;通过练武加长时间良好的睡眠,他的身躯也变得很结实;自我感觉神经更是磨练得像铁一样坚硬。于是,从范城出来,一上路他就开始动起了别的心事,并竭力试探着想搞清所处的位置。

    “走,快跟上前面。”

    身后的押送战士没有搭理他的询问,只是推了他一把,让他跟上前面领头的军官。

    平地走了几步路之后,四个人就开始攀爬一条石砌的台阶。肇辄有些不适应左右反复抬起的腿与被铐着的双手之间不停间的接触和摩擦,便将带着手铐的双手斜向前上方高举起,这样就能比较自如地交叉迈开双腿了。

    全程押送他的一共是三个人,全是现役军人,一个军官加两个士兵。俩士兵每人携带一条半自动,军官屁股上携带有配枪,但是沿途没有取出来过。三个军人在全程的路途上和他没有说几句话,除非必须也轻易不开口,所以态度谈不上好,也与坏扯不上边。

    他们彼此之间的交谈也很少,每次有事要商量时,还走得离他远远的,并且刻意压低了嗓门。所以虽然当前肇辄耳聪目明,并每次都竭力竖起耳朵偷听,但沿途仍然没能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情报。

    动手还是不动手?由闷罐列车出来改乘汽车后,肇辄一路都在紧张思索着这个问题。不动手看来暂时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危险,可这种不明不白的关押到底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是尽头呢?关押个一年半载自己可以忍受,顶多是耽搁了高中的学业,好在自己已经自学完了全部高中的课程;如果长期下去那岂非毁了自己一辈子?肇辄想想就有些难以忍受。

    小半年的光景,他的武功已有长足的进步,胡勇教授的气功心法,他已经修炼到第三个层次。按照胡勇原来的说法,能练到他这个程度,应该是练气之后大约两年左右。

    胡家族人通常在拳脚套路修练完,十二三岁身体开始抽条后开始练习气功,因为太早练气,会影响身体的育。肇辄估摸他目前的功底,大约与胡勇十五岁时候差不离。胡勇十五岁时的功夫深浅和能耐高低肇辄不知晓,也没办法和胡勇去比较,但他在樊村时,闲聊中曾经听胡勇当做故事吹嘘过:胡勇的父亲在十五岁上,就能用双掌夹着一匹大青砖,左右旋转着揉搓几下,可以轻易将手中的砖头捏成粉末。肇辄在看守所内没机会用砖头尝试,而且现在也没有了大青砖了,只好拿掌缘在监室的墙壁上试了试。运气之后,单掌猛砸下去,抹着洋灰的毛石墙上,可以留下一道半公分左右深浅的印迹。当然这样的尝试他也不敢经常性做,害怕墙上留下的印迹太多,会惊动监狱的看守人员,并暴露他会武功的秘密,招致更严谨的看管。

    大卡的后车厢内,两个士兵一般都靠在车尾的后挡板上盘腿坐在地上,防止他突然跳车;那个军官通常坐在靠驾驶室的方向,便于通过驾驶室的后窗与驾驶室的俩汽车兵保持沟通,并方便监视前方路面的突情况。

    大卡的行走过程中,肇辄盘算了很长时间也犹豫了很长时间。

    对自己现在的功夫他有足够把握。车厢内的三个押送人员,通过观察和分析,他判断俩战士纯粹就是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不懂得丝毫功夫,顶多是在入伍初期学了点花拳绣腿的军内擒拿格斗技巧,对自己够不成威胁;那个军官可能懂些粗浅套路,对付他虽然估计有些棘手,但也不至于形成真正障碍。自己想在两三招内擒下他们有困难,但要出狠手干翻他们绝不成问题。自己的单掌能在石墙上硬砍入半公分,如果砍的东西换成他们的脖颈,那肯定一掌下去就能要他们的小命。

    可问题的关键是驾驶室里还有两个汽车兵,要想不惊动他俩拿下后箱的三个押送人员就非常困难了。同时,他也感觉下不出狠手将三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平白的干掉。一路上这仨人尽管对自己不太客气,自己开口说话或有异动时,也会招来他们枪托的击打或脚踢,但总体而言也没有刻意虐待过自己,可以理解为押送人员正常的工作状态。

    还有一个问题也不得不考虑,这就是逃跑后的环境。在火车上他就琢磨了许久,也用言语刺探过好几回,但仍判断不出自己是去往哪里。如果跳车后连立身的具体方位和周边地形都心中没底,有那俩隔着车厢活着的汽车兵,自己跳车后他们一旦现情况不对劲,完全可以一人先开车到附近报讯搬请援兵,另一人留下远远尾随监视自己,那自己被再次抓回的可能性就有九成以上。

    所以整个汽车的行进过程,他一直犹豫在动手还是不动手的掂量判断中。最终,认为风险与收益不成比例的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此刻,又逢一个绝佳的机会。

    少了两个汽车兵的羁绊,也就少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风险,虽然此刻身后的俩士兵很警觉,还将手中半自动的子弹顶上了膛,但四下深厚的黑幕,完全可以弥补彼此力量的悬殊。只要将紧贴身后的一个士兵以最快的度干翻,在远离自己的那个士兵反应过来之前隐入山中的黑幕里,那么他手中的枪就成了烧火棍。可是非得干掉他吗?

    跟在自己后面的那人毕竟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士兵,与自己并无仇怨,就这样杀了他以后,自己会不会因为良心的不安而长久内疚呢?而且他头脑中此刻又蹦出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假如自己真逃脱了,是否会因为杀了人或者伤了人给父亲肇飞带来麻烦?自己躲躲藏藏一辈子他不畏惧,可是父亲也要因此一辈子不能安生吗?

    肇辄仍然有些犹豫。脑海中两种选择搏斗了大约两三分钟,几十级台阶不知不觉就甩在了身后。

    干,必须干!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今后不会有太多的,错过这次机会,要找到下一次合适的机会,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下手时,手上的轻重把握好一些就行了。只要他不拼死抵抗,自己就不去刻意要他的性命。

    现在得马上想个办法,把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士兵吸引到身边来……

    肇辄脚步踉跄了一下,一条上抬的腿踏空了上面的一级台阶,整个身体因失去前腿的支撑而顿时歪歪倒倒、摇摇向后欲坠。

    身后的士兵没有贴拢身来,反而是重重的一枪托砸向他的背心。

    肇辄被枪托砸着摔向了前方的台阶,只是依靠身体前躬,将铐在一起的两条手臂顶着地面,才勉强没有让自己摔个狗啃泥。

    “快起来,不然我就开枪。”

    “不识好歹的狗东西!我不存心害你,你反而这样对待我。”

    肇辄心底恨恨地诅咒了他一句。

    紧跟在他身后的押送士兵没有去搀扶肇辄,反而立定站在了台阶上,并顺势拉动了枪栓。

    走在肇辄前面的军官,听到后面士兵的吆喝声,也停下了脚步。他询问了情况后,扯起嗓子朝前面喊叫了一声,很快台阶上方的山上不远处就传来接应人员的回答,同时,一道手电筒的亮光朝山道上照射过来。

    “李连长吗?”

    “是我们。”

    手电筒的光柱在几个人身上轮流照射了一番后,最终停留在肇辄的脸上。强烈的光线晃花了肇辄的眼睛,他只得扬起双臂捂住了自己的脸。

    手电的光柱转移到肇辄前面的台阶路面上,为这一行人指引着道路。过了几秒钟,肇辄的眼睛重新恢复视力后,他四下打量了一下,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条通往寺庙的石阶步道上,前方不到五十米远,就是一堵沿山势砌筑的围墙,围墙的院门前还有个供人歇息的亭台建筑,院墙后露出一处规模宏大的寺庙模模糊糊的身影。

    显然现在自己一干人正走在通往寺庙的路上,而且马上就要进入山门了。

    最好的机会错过了!

    心肠还是磨练得不够硬啊!

    巨大的沮丧和失落感涌上心头,肇辄觉得剩下的几十级台阶,自己已经无力走完了……

    被推下地窖前,趁看守打着手电开启锈蚀的铁锁前的一点点时间,肇辄抓紧观察了这幢小楼周边的环境。

    这是一所被废弃的寺庙,主建筑是那幢上面有两层飞檐,最下一层是石砌雕花栏杆的木结构佛堂;主建筑的旁边还有几处散落的一层亭台楼榭,全都依山势修造,彼此之间都有廊庑或石阶连接,那些建筑都显得陈旧古老,天气太黑看不出是出自哪个朝代的风格。

    自己将被关押的地方是一处现代建筑,显然是文化革命以前建造,作为寺庙管理人员使用的非庙宇建筑。小楼一共两层,此刻只有一层的某个房间亮着光,押送自己到来的那个领队军官的身影,此刻正显现在那亮灯房间的窗口,估计是在和庙里接收的人员进行交接。

    肇辄还想再细致观察一番,但被看守一脚踹下了地窖中。

    外面的山坡上还是一片漆黑,没有窗洞的地窖中,当看守把铁门锁上后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肇辄用解开了的双手在地下摸索了一阵,摸到了一片厚草席,草席上也有被褥,于是干脆爬上去四脚朝天躺下,让有些疲惫的身躯舒舒服服放松下来。

    新基督山节选本】

雌虎发威。

    在夏夜清风徐来和微波粼粼的大白河水库畔,肇飞赤着双脚踏在泥土地上,举头凝望着斜挂头顶上阴历七月半圆圆的皓月,身形一动不动。绵软的泥土已经由微温变得沁凉,但他的思绪仍难得宁静下来。

    如今他面临着决策。因为一大一小俩女人今天的碰撞,实际已意味着他无法再躲避到情感的角落,就当没有这回事似的,而必须要有所选择有所决断了。

    牛凤今天婉转的索爱早就在他的预期之中。两个相处多年的老朋友,都能预感到这一天迟早是会来的。今天她向他表白,与其说是乎于爱,到不如说是被小姑娘语言和行动逼迫下的应激反应。他想,也许从她回到城里登上舞台的那一霎起,她就会后悔今天的举动了。

    一道倩影在暗夜里静悄悄走近了他的身畔。随微风飘散到鼻中的那年青女子身体独有的幽香,让他能觉察到她的到来。他没有回头,也无法回头面对她,因为他宁静多年的心底的港湾,已经被她和那个女弟子的紧逼而搅得难以平静了。这个女孩子,抛开身份、年龄的羁绊,也许更适合自己的家庭。她热情善良,大胆泼辣,勤快能干,对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充满爱心,一个长期缺乏母爱的家庭,确实需要有这么个角色。牛凤与她比较起来,除了舞台上的光鲜,没有一处可比。或许抛开儿子这个因素,他会选择牛凤,但在儿子这个沉重砝码的重压下,如果必须的话,似乎只有了唯一的选择。当然,在文化、年龄、现实身份巨大的差异掣肘下,这唯一的选择也是不存在的。

    “老肇。”

    “……”

    “老肇,我喊你没听见吗?”

    “……”

    “死右派,你装聋是吧?”小姑娘轻盈地旋转到他的面前,语调是恶狠狠的,但漫脸笑盈盈。她作势要拧肇飞的耳朵,被肇飞侧头闪避开了。

    “半夜三更跑这儿什么鬼感叹?!”

    小姑娘提着裙摆在他身前快、优美地旋了一个弧圈。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有穿裙子了,但穿上压箱底的宝贝后,她对自己的诱惑力依然信心十足。

    “好看不?”说着话,还故意挺起饱满的,有两团硕大半球的胸脯,檀口喷香、笑嘻嘻地撩拨道:“你可不能有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啊!我问的可是裙子漂亮不漂亮。那可是我在箱底压了好多年的宝贝吖!”……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啊!”肇飞背对她低低地吟诵了一句。

    “酸,真酸!我肚子里的酸水都要漫出来了。”

    小姑娘仰着头,将圆圆的银盆脸贴近他的脸颊,大大的眼睛紧盯他平视前方水面的眸子,让热乎乎的鼻息全部喷洒到他古井不波的面皮上。

    “小吕,女孩子要懂得含蓄,这样不好的。”肇飞再次侧脸闪避。

    “那牛凤怎么一点不含蓄?”

    “你牛凤阿姨怎么就不含蓄了?”

    “她要懂得含蓄就不会三天两头来纠缠你,就不会不要脸皮的让你搬到她家里去。以为我不知道啊,她让蓝蓝跟你学习就没安好心。不就是想创造接近你的机会吗?”小姑娘理直气壮。

    “小吕啊,牛凤阿姨是长辈,是蓝蓝的养母。她过来看我,既是由于蓝蓝,也是因为我和她曾经的师生之谊,你是不是想多了?”肇飞有些无奈的,苦笑着说。

    “就是那回事儿!”

    “小吕,你能不能冷静些啊?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要学习的是他们吃苦耐劳的品质,艰苦朴素的作风,可不要仅仅学会了粗俗啊!”

    “不准你叫小吕,要叫红红。我也要叫你老肇,你必须答应。”

    小姑娘撅着嘴气鼓鼓地,说完还伸出肉呼呼的一根指头,朝肇飞的胸膛上点点。“老肇,老肇。你快答应?!”

    “好,好,我答应了。”肇飞深深呼出一口气。

    “唉,老肇,我想起来件事儿”小姑娘转移了话题:“上午你到底算答应了牛凤,还是没答应牛凤啊?”

    “……”

    “我问你啊,那句君子……思不出其位矣,什么意思啊?”

    “人啊,不该考虑的,不该想的别胡思乱想!”

    “到底什么意思吗?”

    “就是这个意思!”

    “老肇。”

    “…”

    “老肇!”小姑娘的声音拉长,有些嗲。

    “什么事啊,小吕?”

    “只准喊红红!”小姑娘的声音凶巴巴的。

    “红…红红,说吧。”

    “为啥不肯收我做学生啊?蓝蓝可以,那个老妖婆牛凤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呀?”

    “不方便啊。”

    “有什么不方便的呀?”

    “你与她俩不同。你是上山下乡的积极分子,是青年干部,你要追求进步,是不好多与我这类的四类分子来往的。如果一个不注意,当着别人说错话做错事,会影响到你前程的。”

    小姑娘听得出老肇的话语很诚恳,是至肺腑的心声,情不自禁挽住他的一条手臂轻轻摇晃着,她的俩小辫子也左右摇摆跳动着。

    “那要是我愿意与牛凤一样呢?”

    “不行的,小丫头。”老肇想伸出手抚摸一下她娇憨的脸,但手伸出一半又犹豫着缩回了。

    “就要,我就要。”

    小姑娘握住了肇飞的那支手,让手掌在自己脸上轻抚着。

    “红…红红,你今年多大?我记得刚满二十吧?我年纪比你大一倍还多。唉!我说这干嘛?不行的,真的不合适。那样会害了你,也许还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的。唉!…”

    看到老肇唉声叹气,小姑娘眼里有些微微湿润了。哽咽着,毅然拉起老肇的一只大手,就往自己胸脯高耸的胀鼓处按去。“老肇,我不小了,你摸摸就知道的。”

    老肇大唬,甩着手臂连连倒退,脚下一拌,摔了个四脚朝天,眼镜也滚落得不知去向。

    小姑娘慌了神,蹲下身,一手抓住老肇的一条臂膀,另一只手从其肩膀下绕过,试图搀扶起他来,却没想未能掌握好力量,反被拉扯到他的怀里,碰了一个脸对脸。

    ……

    “老肇,我要听你讲故事。上次你给辄辄和蓝蓝讲的英俊骑士和那个吉普赛女孩的故事我没听全,你再给我讲一遍好不好吖?”

    姑娘翻身用后脑勺枕靠着宽阔、温暖,但不算雄健的男性的胸脯,躺在泥土地上舒舒服服地娇声说。

    “忘记了,那一??”

    “就是男主角叫德哥琉斯的那?。”

    “哦,你说的是《曼侬.雷斯戈》啊,行,那就给你讲讲。”

    教授毕竟是教授,回复了本色,他的语言一下就流畅起来。声色并茂地讲述着,渐渐忘记了枕着自己的妙龄女子,自己先沉入了故事情节中,他没有现,姑娘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和悲剧角色地演绎,已经情难自已。

    妙龄女子又翻转身来,双手撑在泥土地里,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与他再次地脸对着脸。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四只眼珠子互相对视良久,终究是小姑娘勇敢地先伸出她略有些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抚摸起老男人沧桑的脸颊。抚摸良久,情动处,小姑娘粉嘟嘟厚厚的红唇,也贴上了老男人的有些枯涩的薄薄的双唇。

    当小姑娘笨拙的香丁小舌胡乱地、毫无目的地四处舔食时,老男人久旷的身体,终于似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滚滚的洪流,干枯的枝桠挂上了清晨的露水,他情难自禁用有力的臂膀环绕住小姑娘肥硕的*,翻转身来将她紧紧的压在身下。

    老男人胯下一杆老枪隔着薄薄的裤头棉布,雄赳赳、气昂昂死死地抵住小姑娘的盆骨,他双唇全力吸.吮着她香甜的唾液,大手搓揉着她裙内喷薄欲出的颤动的丰硕。

    这是新基督山伯爵第一卷节选,请按目录顺序阅读】

千里走单骑.

    六浦,傍着一条名为浦河的窄窄小河,是沪陵铁路线上的一个半农半渔的小村落。

    六浦村在沪陵铁路线以南。村北边几百米外就是东西走向的沪陵线,铁路线再过去几十米,就是“芦荡火种”(以后改名沙家浜)里描写的那个大湖了。大湖边上长满了了比人还高,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金黄色的芦苇丛。

    二三十户人家的六浦村,有几百亩临湖的水田,水田大致都分布在沪陵铁路线的两侧。由于当地雨水丰沛,四季日照充裕,稻谷一年两熟,因此,在机械化很低的年代,村里人终年都得忙碌于田间地头。农闲的时候,村里人还常沿着村后的小河岔子,划着小渔船往北穿过铁路桥孔,渡过芦苇荡到湖面上,捕捞些鱼虾补贴家用,所以,六浦村相对其他地方的农村还算比较富裕,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大半机砖、青瓦屋顶的房子。

    这天早晨天麻麻亮,当村里人习惯地聚集到队部门口,在村干部带领下准备下田劳作,扛着农具走到村口时才现,一些身穿草绿军装蓝色军裤的战士,已经荷枪实弹将村里四周都戒.严封锁起来了。

    就在村里人惶惶不安地私下交头接耳时,一名手握红蓝小旗的战士跑步到了带队的村干部面前,立正敬礼后很庄重地告知他,今天是部队战备演习,请广大贫下中农同志和革命群众各回各家呆着,演习结束前不得串门;不得喧哗;也不许擅自离开自家大门,否则当做现行反革命份子处理。

    村干部与部队上的领导交涉了一番,得到了演习期仅为一天,演习过程中损毁的庄稼,也会按照纪律赔付的保证后,就把全村乡民都驱赶回了自家屋里。

    这个年代的农民,虽然不太懂得什么革命大道理,但基本的政治觉悟是有的,那就是听党的话,党教干啥就干啥。人民军队是党手中的枪,支持军队就等同支持了党的革命事业。何况不出工也能挣工分呢!

    日出后的六浦小村,除了袅袅的炊烟,重新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313同志,为什么你们的人才来了这几个?难道你不知道专列上武装到牙齿,携带着自动步枪、轻重机枪和火箭筒的护卫就有两百多人?你这不是把我们伟大的革命事业和我们阶级兄弟的生命视同儿戏吗?”

    在沪陵铁路线上的浦河铁桥下的隐秘处,两名军官摸样的年轻军人正神情紧张地交换着彼此的信息和看法。不远处,还有一名军人蹲在草地上的军用地图旁,不时用望远镜四下打量,然后又俯身对照着地图上的坐标。

    年纪稍大的领队军官,此刻面色严厉地质问着他身旁的伙伴。他身旁的伙伴苦笑着摊开双手抱怨道:“军委最近下了死命令,部队排以上的调动要得到大军区的批准;连队以上出动,必须直接得到军委办事组的授权。我这百多号人,还是以各种借口分成七八拨带出军营的,连他们要干什么,到哪里去,我至今都没给他们说呢!偷带出配枪那就更不可能了,那得另外得到批准才行。”

    “那你们现在手里的枪械哪里来的?”

    领队军官表示理解的轻点了下头,又问道

    “哪里来的?前些时日,以枪械需要修理的名目转移了十来枝半自动到军械修理所,原来是准备留做备份用的,这不是嘛,真派上用场了。”

    “火箭筒呢?”

    “就一把,也是这样搞出营地的。刚刚才拼凑起来,还不知待会使用时会不会出毛病呢!”说着,年轻些的313又不客气地反问道:“4o3同志,你们空4那边答应准备的器材呢?”

    “不准提到部队番号,你忘记我们的纪律了吗?”

    4o3严厉地扫视了313一眼,出声警告了一句。见同伴313有些悻悻地,又语气稍放柔和地解释道:“高平两用高机、火焰喷射器、无后座都出不了基地,比人管得更严格。炸药零打碎敲勉强搞出来些。”说起炸药,又拿眼睛目测、端详了一番身旁的浦河铁桥,摇摇头说:“炸药的数量估计搞不定它。”

    “能够拦截火车的器材一样也没搞出来,那怎么办?”

    年轻些的313有些惊惶地问道。

    “怎么办?开个诸葛亮会呗,挥集体的智慧!”

    “这不是儿戏嘛!”

    313不满地低声嘟嚷。

    待去铁路线西边几公里外侦察地形、布置潜伏哨的同伴回来后,四个参与组织策划的带头人,在铁路桥下的河滩地,围坐在地图旁紧急商议起行动计划的各项细节来。

    4o3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确认了时间后说:“空中堡垒如果按我们掌握的时间表出行,假如上午离开金陵,中午前后专列应该抵达这里。现在是早晨八点四十分,我们还有大约不到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刚才我已经把面临的困难告知了大家,请同志们各抒己见吧!”

    “我已把周围的地形地貌都仔细侦察过了,这个伏击地点选择还是不错的。铁路北边紧邻大湖,湖边是密密麻麻的芦苇荡,适合伏击人员隐藏;铁路南边是大片的水稻田,平整无障碍,视野良好,只要有一组人马在村边那个小高地潜伏,列车上的人不易逃脱。关键是要把浦河上的桥炸了,让列车只能停在这儿。”

    负责侦察的军人,介绍了伏击地的基本情况,但未就具体行动方案提出意见。

    “就算把桥炸了,专列不去沪江,倒车回金陵怎么办?”

    313说着,又挑衅的将目光扫向4o3,牢骚满腹地抱怨道:“高平两用高机、火焰喷射器、无后座这些打算拦截的器材,一件也没搞到,现有的炸药能不能把铁桥端了也成问题。我是没辙了,你们大伙有什么好主意,我肯定绝对听从,并且保证认真执行。”

    “能不能少说怪话,多出点有用的主意?”

    4o3有些不满地瞪了313一眼,点上烟陷入了深思。没有重武器,想拦截下动力强劲、防护严密、装甲厚实的专列确实很难办。

    “4o3,本次行动携带的电台功率不足,与分舰队指挥部联系不上。”

    负责行动通讯联络的212,对大伙又抛出个新问题

    “怎么回事?不知道确切消息还怎么动手!”4o3皱眉道

    “分舰队基地的距离,出了行动电台的电波覆盖半径,只有往回走十几公里才能联系上。京都的总部基地就没有可能了。”212解释说。

    “你马上携带电台往东南回撤二十公里,在公路边的那座小山上建立通讯点,和这边保持有线电话联系。”

    4o3审阅了一番军用地图,用手指点点地图上的某坐标,果断地命令道

    “电话线可能不够用。”

    “那就派人来回跑。”

    4o3气坏了,对来自分舰队2组的同伴怒吼道。

    几人交换了一番看法,争吵抱怨中,彼此也没得到什么有益的启示。最终由4o3拍板,除了通讯联络的人手外,将全部可以派上的人员分成了四组,第一组人员负责炸桥和桥头狙击;第二组人员在铁路桥以西三公里处,扒铁轨和负责殿后,并带上唯一的一具火箭筒。如果现专列前路不通拟倒车返回时,铁轨又没能及时破坏掉,就用火箭筒打尾车;第三组人员携带手雷埋伏在湖边的芦苇丛中,列车一停下就近投弹,将车上人往南撵;第四组在村畔的小土丘上,携带枪械预备打伏击。安排好各组人员的任务并明确指挥者后,4o3怒气冲冲的返回了六浦村。

    所有这些参与行动的人员,几乎全部来至沪江空军各部队,连基本的伏击战的常识都没有,所有的准备工作也不顺利,这让作为本次行动总指挥的他感到特别无奈。箭在弦上不得不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七一”工程已经启动,无论成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他有一种预感,舰队那个年轻舰长如同儿戏的工程计划,估计要以惨败收场了!

    “但愿金陵的江同志行动成功,不要把所有的重负都压在自己的身上!”他在心底不停地向副统帅祷告着。

    在他们的两套行动计划中,金陵的江同志是作为第一方案的执行人,准备在金陵得到空中堡垒接见机会时,利用其和空中堡垒的近距离亲密接触,亲自动手实施暗杀行动。第一方案还有个备选计划,就是在合陵铁路旁的油库安放炸药,待专列通过时起爆炸药,炸毁油库的储油罐,利用油气的循爆,摧毁油库周边包括专列在内的一切目标。只有当江同志确无可能靠近空中堡垒身旁实施暗杀行动,专列也未经过油库,又确定东行沪江时,他们现在实施的路途中拦截的备份计划才会启动。

    此刻,他既想见到专列到来,这样自己才有建功立业、扬名青史的机会;更害怕列车的到来,因为这间接证明了江同志第一方案行动的失败,同时他对同举义事的同伴,也极度缺乏信心。

    一整天,潜伏在浦河铁桥以西陵沪铁路七八公里外,执行前沿观察的暗哨,都没有通过电话传回专列到来的信号。4o3在浦河村行动指挥部里,来来回回不停走动着,心情极度郁闷和惊惶。

    黄昏的时候,分舰队基地指挥部终于传来了消息。

    空中堡垒的专列,昨晚就到了金陵,但空中堡垒只在列车上,单独召见了金陵军区尤和尚一个人,双方交谈了十几分钟后,专列没做任何停留就连夜北返了。此刻,京都军区“舰队”的同志已有确定的消息证实,空中堡垒在京城郊外的专列上,正召见着卫戍区和京都军区的李、纪等负责人,有先制人的可能性,因为卫戍区和京都军区的全部人马,已经处于一级战备状态。

    “完蛋个俅了!”

    4o3恨恨地低骂了声难听的,赶紧布置取消本次行动,并叮嘱全体演习人员要销毁一切行动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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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和小女野合

    从虹桥机场出来后,在交通车上秋鲁沿途听到了不少在许昌这小地方,甚至在郑州也不可能听到的新鲜事儿。当然,车上大多数人用沪江话叽里呱啦争执不休,彼此喷着白唾沫说的事儿他压根没听懂,倒是坐在他前排的两个一看就似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操国语在一旁低声咬耳朵交流时局探讨的两件事儿,他倒是竖着耳朵偷听得清清楚楚。

    那俩谈的第一件事是说最近师大那边热闹得很,有人在师大张贴大字报并开展辩论,居然在短短时间就吸引了数万人前去围观。这年头讲究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的“四大自由”,大字报、小字报整日价满天飞,也没谁把那当个事儿,几张破标语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看来要么是有人在精心组织;要么的确反映了一种社会的新动向。

    他们谈的这事儿秋鲁大致知晓一些起源。十一月份起,文化革命前哨阵地沪江的喉舌《解放日报》和《文汇报》,先刊载了一系列以批判“智育第一”、“资产阶级习惯势力回潮”为主旨的文章或评论;其后清华、京大的“梁效”写作班底就闻风而动,开始鼓动在全国动反击右倾回潮的运动,声称要反击右倾复辟势力抬头,反击修正主义回潮;还声称要上揪其代表人物,下扫其社会基础。其矛头直指总理和总理力保的那位刘邓资产阶级司令部二号人物,当然也是给其他起复后不太安分的人在敲警钟。

    既然这俩私下探讨的事儿与自己的这趟沪江行关系密切,所以秋鲁听得很是认真,而且听着听着还渐渐陷入沉思。

    自己所在的许昌地区,以一把手王延泰为的一帮人正是利用这股风潮,对自己所在的派系动了一轮反击,并揪住老康和老李在高校招生中未按照辽宁那般做法恢复实行组织推荐保举工农兵学员,而是坚持要按照考试成绩录取这件事大做文章,要拿自己这条线上分管文教卫的副主任李清开刀,并拟将撤职和组织群众批判的事儿提上常委会讨论。

    对秋鲁来说老李并不重要,但自己现在就是一面旗子,是一帮子围绕他的人的核心,容忍王某人拿老李开刀就是打自己的脸。所以后天的常委会对他来说就是一场许胜不许败的决定性战役。李清不能在常委会上倒下,自己的面子更不能就此丢下,否则自己就没脸再呆在许昌地区了。

    秋鲁忖度凭自己现有人马的基础,和老王在常委会上硬碰硬干上一仗未必就肯定是个输字,但秋鲁不是只讲原则性不懂灵活性的呆板人,没有十足把握的决斗不是他这性格的人该干的事儿,否则他也不会有这趟未和任何人打招呼,自掏腰包悄悄的沪江行了。

    他的想法是请老王他们那一派的骨干——自己的岳丈出面做和事佬,开打前尝试私下调合修弥一下现下的僵局,双方都做些退让,避免在常委会上斗个两败俱伤。但王延泰的积怨由来已久,又是涉及利益之争的大事。利字当头人都会显露出其本性的,会不会卖面子听岳丈的调解做出些让步是一回事;而且岳丈现在的那一派风头正劲,在全国形势大好的局面下肯不肯示弱退让也是一回事,毕竟争斗厮杀的虽然是下面的小卒子,但最终折损颜面关涉的是上头扛旗子的。因此此次沪江行成功的把握有几分,他现在一时也难以判断。

    第二件事儿与他关系不大,那俩围绕江南造船厂“风庆轮”修造一事,是以进口为主还是自己制造为主的问题生了争论。一个说另一个夜郎自大,明明落后了还摆出鸭子死了嘴巴不软的模样硬充好汉;另一个却说对方盲目崇洋迷外,明明可以自力更生制造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做洋奴从国外进口?

    秋鲁倾听了一会儿思想就开了小差。

    年初国家已经批准了一大批进口引进项目。和国外的合同签了,建设计划实施了,资金也6续下拨了,现在还来谈该不该引进有什么意义?倒是很应该探讨一下如何更好地利用这次的引进项目和先进技术,把我国工业的基础打好。

    许昌地区因为产煤铁和炼焦,与夏江钢铁一直有些业务来往,自己还凭借关系由贾南下出面协调双方,帮老康从夏钢引进西德的o7工程项目中捞到了一些配套业务。这么说自己也算洋奴了?而且明明引进了先进的技术和设备,比国内同等工艺技术起码领先二十年,怎么还成爬行主义了?有这样的爬行主义吗?秋鲁心底笑,也就懒得再留心听那俩逞口舌之利。

    到康平路家属院后,秋鲁估计家里应该没人,就在门房打个内线电话给家里。那个勤务员果然告知他,他岳父母和闻慧全上班去了,连他一岁多的女儿秋画也被送到了革委会机关的幼儿园托幼班。于是扔下行李后秋鲁决定直接去办公楼找他岳父闻征远。

    秋鲁回家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家后总喜欢抱着书本到院子里那些奇花异草间溜达,所以家属院的驻守战士尽管不知他的确切身份,但大都认识他那张始终挂着微笑清癯的脸庞。

    进办公区的小门时,把守后门的战士也没有朝他要证件,还微笑着朝他立正敬礼。秋鲁下意识也将右手抬到肩上打算还个军礼的,可一见那战士诧异的目光,赶紧尴尬地缩回手,自嘲地笑笑解释说:“习惯啦。我以前也在部队的,不过现在转业到地方了。”

    “长好。”

    那战士一听秋鲁也曾经在部队待过,赶紧收敛笑意立正后肃然喊道。

    “别这样,我就是个普通干部。”

    “您是去找闻主任吧?”

    那战士有些不太肯定地问道。

    “嗯。我也是头次进办公区,还真不知道闻主任在哪里办公呢。”

    秋鲁没有解释与闻远征的关系,只是轻轻点头证实了小战士的猜测。

    闻主任现在可了不得了。尽管他现在前面还排着仨,但自从王主任登顶副主席,章、姚俩主任就任副总理正式离沪赴京后,尽管那仨名字还挂在这沪江市革委会,但实际当家作主的就是这个四把手了。现在每日不知有多少想巴结的人挤破门槛祈望见到这位抚台大老爷,但能够有幸承蒙召见的,每天仅仅总是极少数的幸运儿。

    小战士一听秋鲁真是要见闻征远,赶紧将办公地点告诉了他,然后还特意提醒道,见闻主任是必须事先预约的,否则可能等上一整天都见不到面。

    女婿见老丈人还要预约?秋鲁笑笑没有多做解释,也拒绝了小战士带路的示好举动,背着双手慢悠悠晃进了小战士指点给他的那幢青砖砌筑的二层西洋式小楼。

    刚进和自家那小楼格局差不多的小厅,秋鲁就有些踟蹰不安地顿住脚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陷入进退失据的尴尬中。原来王芬秀正背对着厅堂的门口,器宇轩昂正对一帮领导干部模样的人手舞足蹈地在训话。

    “趁着凌虎事件后老人家要解放一部分老干部出来工作,现在一帮子右倾复辟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既想否定伟大的文化革命运动,也想否定我们推出的那些新生事物。所以乔春总理才会说‘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们沪江一月革命的风暴并没有把权完全夺过来;有的夺过来了,又被复辟势力夺回去’。外交部就是一个典型,启用的全是伟大的文化革命运动中被打倒的老面孔,全是会洋文的臭老九和修正主义份子,而且专门干一些阳奉阴违的勾当。否则老人家为什么会那样生气,为什么会指责他们外交部‘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此调不改动,势必搞修正主义’?所以你们组织组的任务是艰巨的,也是光荣的。我们沪江市委要依靠你们组织组举办的这一期工农兵干部学习班,对选拔出来的对象集中培训后培养成骨干派到中央各部委。他们这些骨干是去修正主义份子老窝掺砂子的工农兵大使,是去改造中央部委内修正主义血统的革命左派……”

    王芬秀的演讲过程,所有听她训示的干部都仰着头,以一种十分恭谨尊崇的模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那洋溢着饱满革命激情表情生动的脸庞,或紧盯她口沫四溅的厚嘴唇。甚至还有个别做的过分的,居然掏出小本本站着记录她的训示。但秋鲁注意到她身侧后有个年轻男人,竟然有些懒懒散散地站在一旁,不仅没有聆听她的训示,还不时打野东张西望,似乎对她的喋喋不休有些不耐烦。秋鲁和那个年青人的眼光有瞬间的交集,但都很快回避开去。那人是对秋鲁不屑一顾,而秋鲁是觉得这人面生,出于礼貌不宜盯着久打量。

    “在年初开展的这次批凌批陈运动中,那些修正主义的代表人物假批凌虎,实际搞的是尊孔反法,形左实右的一套鬼把戏。因此中央马上就会继续深入开展一场以清算凌虎路线的极右实质,并对他们的尊孔反法思想进行猛烈批判,加强思想和政治路线方面教育的‘批凌批孔’运动。革命的同志们,文化革命的伟大旗手告诫我们说,修正主义仍然是当前的主要危险,所以你们组织的这次学习,要着重认真领会她的指示精髓……派去的新干部,任务是占领全总、共青团中央、妇联、公安部、商业部、邮电部、卫生部、中组部以及《人民日报》社这些修正主义复辟的桥头堡……”

    王芬秀慷慨激昂的演讲完毕,一瞥眼现秋鲁就在她身旁站着,马上扔下已经围拢上来的那群组织组的干部,一把抓住秋鲁的手亲热万分地摇晃起来。她胸前的那俩硕大的凶器,也如同秋鲁以往见到时的那样,再次上下晃荡个不停,隔着厚实的冬衣都看到波涛汹涌。

    “哎呀,山东,回来也不到姐家里去坐坐,小娴天天都在念叨你的。”

    “王主任,我也是刚回家,还没来得及进屋……”

    “算姐没白记挂你,第一时间就想着来看看王姐,姐好高兴啊!”

    那帮沪江的组织干部们见王芬秀压根没兴致再敷衍他们,立刻做鸟兽散去。起先站在她身边的那年青人,也有些诧异王芬秀对秋鲁格外不同的亲热态度,不过也没开口询问,撇撇嘴自顾自走出了厅堂大门。

    “王主任,我这次回来……”

    “喊王姐,否则我就要拉下脸批评你了。”

    王芬秀假作要拉脸,却是满脸欣喜的笑意。

    “王……王姐,我是来找我岳父的,只是因为走错门,所以……”

    秋鲁见人家这样热情,自己顿觉有些尴尬。

    “你以为王姐不知道你是来找闻主任的呀,王姐有那么傻吗?你也没走错,你岳父就在这楼上办公,因为最近太忙,所以接见完毕就让我代表他给这些市革委会组织组的干部训话。走,姐陪你一起上楼去。”

    上楼的时候,王芬秀的手很自然地伸到秋鲁的臂弯,似乎她是老年妇女般,已爬不动短短的几级楼梯台阶了,不得不依靠着秋鲁的拉扯和搀扶。

    秋鲁感觉得到她胸前那对硕大的凶器,趁机在自己胳膊上轻轻摩擦着,尽管这是在岳父的办公室门口,但他没有很不绅士地推开王芬秀,反而在上最后几级台阶时顺手在她翘挺的臀部托了一把,帮她顺利登上了二层的小平台。

    现在对他来说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坎儿,他不想也不敢得罪王芬秀这样的沪江帮核心人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她的帮助。真有什么麻烦,彼此之间有些小暧昧,岂非更易于自己开口求助!

    “晚上到姐家吃饭,小娴也要回来的。”

    王芬秀似乎很能把握秋鲁的心理,知道他和外甥安娴关系密切,也不说自己喜欢和他在一起,反而嘴上时刻不离安娴。

    安娴最近也确实有些反常,以往提到秋鲁这个已婚的高个男子,在家人面前总是言语含混目光躲闪,既娇羞也极不自然,让家里人都认定她对闺蜜闻慧的丈夫产生了非分之想,还如临大敌般数次提出过口头警告,也在赶紧为她物色合适的婚配对象。但是最近她似乎变得落落大方理直气壮了,不再躲闪也不再欲说还羞地腼腆了,这让急欲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快些嫁出去,避免生些什么不测事儿的家里人反倒不知所以然了。

    “谢谢王姐厚爱。我到沪江后还没归家的,晚上也不知家里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我一定专程到王姐家拜访。”

    秋鲁留了个活口,既不直接同意,也没干脆拒绝。

    “那就算说定了啊!王姐在家等你,我今天晚上就不安排其他活动了。”

    “这哪里敢当啊!王姐晚上该忙啥尽管去忙就是了。为我这小人物还要占用您宝贵的时间,小秋哪里当得起!”

    秋鲁也趁机推脱。

    “就这样。不准找借口拒绝王姐的邀请。”

    王芬秀笑眯眯但很果决地拍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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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专列

    从虹桥机场出来后,在交通车上秋鲁沿途听到了不少在许昌这小地方,甚至在郑州也不可能听到的新鲜事儿。当然,车上大多数人用沪江话叽里呱啦争执不休,彼此喷着白唾沫说的事儿他压根没听懂,倒是坐在他前排的两个一看就似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操国语在一旁低声咬耳朵交流时局探讨的两件事儿,他倒是竖着耳朵偷听得清清楚楚。

    那俩谈的第一件事是说最近师大那边热闹得很,有人在师大张贴大字报并开展辩论,居然在短短时间就吸引了数万人前去围观。这年头讲究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的“四大自由”,大字报、小字报整日价满天飞,也没谁把那当个事儿,几张破标语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看来要么是有人在精心组织;要么的确反映了一种社会的新动向。

    他们谈的这事儿秋鲁大致知晓一些起源。十一月份起,文化革命前哨阵地沪江的喉舌《解放日报》和《文汇报》,先刊载了一系列以批判“智育第一”、“资产阶级习惯势力回潮”为主旨的文章或评论;其后清华、京大的“梁效”写作班底就闻风而动,开始鼓动在全国动反击右倾回潮的运动,声称要反击右倾复辟势力抬头,反击修正主义回潮;还声称要上揪其代表人物,下扫其社会基础。其矛头直指总理和总理力保的那位刘邓资产阶级司令部二号人物,当然也是给其他起复后不太安分的人在敲警钟。

    既然这俩私下探讨的事儿与自己的这趟沪江行关系密切,所以秋鲁听得很是认真,而且听着听着还渐渐陷入沉思。

    自己所在的许昌地区,以一把手王延泰为的一帮人正是利用这股风潮,对自己所在的派系动了一轮反击,并揪住老康和老李在高校招生中未按照辽宁那般做法恢复实行组织推荐保举工农兵学员,而是坚持要按照考试成绩录取这件事大做文章,要拿自己这条线上分管文教卫的副主任李清开刀,并拟将撤职和组织群众批判的事儿提上常委会讨论。

    对秋鲁来说老李并不重要,但自己现在就是一面旗子,是一帮子围绕他的人的核心,容忍王某人拿老李开刀就是打自己的脸。所以后天的常委会对他来说就是一场许胜不许败的决定性战役。李清不能在常委会上倒下,自己的面子更不能就此丢下,否则自己就没脸再呆在许昌地区了。

    秋鲁忖度凭自己现有人马的基础,和老王在常委会上硬碰硬干上一仗未必就肯定是个输字,但秋鲁不是只讲原则性不懂灵活性的呆板人,没有十足把握的决斗不是他这性格的人该干的事儿,否则他也不会有这趟未和任何人打招呼,自掏腰包悄悄的沪江行了。

    他的想法是请老王他们那一派的骨干——自己的岳丈出面做和事佬,开打前尝试私下调合修弥一下现下的僵局,双方都做些退让,避免在常委会上斗个两败俱伤。但王延泰的积怨由来已久,又是涉及利益之争的大事。利字当头人都会显露出其本性的,会不会卖面子听岳丈的调解做出些让步是一回事;而且岳丈现在的那一派风头正劲,在全国形势大好的局面下肯不肯示弱退让也是一回事,毕竟争斗厮杀的虽然是下面的小卒子,但最终折损颜面关涉的是上头扛旗子的。因此此次沪江行成功的把握有几分,他现在一时也难以判断。

    第二件事儿与他关系不大,那俩围绕江南造船厂“风庆轮”修造一事,是以进口为主还是自己制造为主的问题生了争论。一个说另一个夜郎自大,明明落后了还摆出鸭子死了嘴巴不软的模样硬充好汉;另一个却说对方盲目崇洋迷外,明明可以自力更生制造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做洋奴从国外进口?

    秋鲁倾听了一会儿思想就开了小差。

    年初国家已经批准了一大批进口引进项目。和国外的合同签了,建设计划实施了,资金也6续下拨了,现在还来谈该不该引进有什么意义?倒是很应该探讨一下如何更好地利用这次的引进项目和先进技术,把我国工业的基础打好。

    许昌地区因为产煤铁和炼焦,与夏江钢铁一直有些业务来往,自己还凭借关系由贾南下出面协调双方,帮老康从夏钢引进西德的o7工程项目中捞到了一些配套业务。这么说自己也算洋奴了?而且明明引进了先进的技术和设备,比国内同等工艺技术起码领先二十年,怎么还成爬行主义了?有这样的爬行主义吗?秋鲁心底笑,也就懒得再留心听那俩逞口舌之利。

    到康平路家属院后,秋鲁估计家里应该没人,就在门房打个内线电话给家里。那个勤务员果然告知他,他岳父母和闻慧全上班去了,连他一岁多的女儿秋画也被送到了革委会机关的幼儿园托幼班。于是扔下行李后秋鲁决定直接去办公楼找他岳父闻征远。

    秋鲁回家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家后总喜欢抱着书本到院子里那些奇花异草间溜达,所以家属院的驻守战士尽管不知他的确切身份,但大都认识他那张始终挂着微笑清癯的脸庞。

    进办公区的小门时,把守后门的战士也没有朝他要证件,还微笑着朝他立正敬礼。秋鲁下意识也将右手抬到肩上打算还个军礼的,可一见那战士诧异的目光,赶紧尴尬地缩回手,自嘲地笑笑解释说:“习惯啦。我以前也在部队的,不过现在转业到地方了。”

    “长好。”

    那战士一听秋鲁也曾经在部队待过,赶紧收敛笑意立正后肃然喊道。

    “别这样,我就是个普通干部。”

    “您是去找闻主任吧?”

    那战士有些不太肯定地问道。

    “嗯。我也是头次进办公区,还真不知道闻主任在哪里办公呢。”

    秋鲁没有解释与闻远征的关系,只是轻轻点头证实了小战士的猜测。

    闻主任现在可了不得了。尽管他现在前面还排着仨,但自从王主任登顶副主席,章、姚俩主任就任副总理正式离沪赴京后,尽管那仨名字还挂在这沪江市革委会,但实际当家作主的就是这个四把手了。现在每日不知有多少想巴结的人挤破门槛祈望见到这位抚台大老爷,但能够有幸承蒙召见的,每天仅仅总是极少数的幸运儿。

    小战士一听秋鲁真是要见闻征远,赶紧将办公地点告诉了他,然后还特意提醒道,见闻主任是必须事先预约的,否则可能等上一整天都见不到面。

    女婿见老丈人还要预约?秋鲁笑笑没有多做解释,也拒绝了小战士带路的示好举动,背着双手慢悠悠晃进了小战士指点给他的那幢青砖砌筑的二层西洋式小楼。

    刚进和自家那小楼格局差不多的小厅,秋鲁就有些踟蹰不安地顿住脚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陷入进退失据的尴尬中。原来王芬秀正背对着厅堂的门口,器宇轩昂正对一帮领导干部模样的人手舞足蹈地在训话。

    “趁着凌虎事件后老人家要解放一部分老干部出来工作,现在一帮子右倾复辟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既想否定伟大的文化革命运动,也想否定我们推出的那些新生事物。所以乔春总理才会说‘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们沪江一月革命的风暴并没有把权完全夺过来;有的夺过来了,又被复辟势力夺回去’。外交部就是一个典型,启用的全是伟大的文化革命运动中被打倒的老面孔,全是会洋文的臭老九和修正主义份子,而且专门干一些阳奉阴违的勾当。否则老人家为什么会那样生气,为什么会指责他们外交部‘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此调不改动,势必搞修正主义’?所以你们组织组的任务是艰巨的,也是光荣的。我们沪江市委要依靠你们组织组举办的这一期工农兵干部学习班,对选拔出来的对象集中培训后培养成骨干派到中央各部委。他们这些骨干是去修正主义份子老窝掺砂子的工农兵大使,是去改造中央部委内修正主义血统的革命左派……”

    王芬秀的演讲过程,所有听她训示的干部都仰着头,以一种十分恭谨尊崇的模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那洋溢着饱满革命激情表情生动的脸庞,或紧盯她口沫四溅的厚嘴唇。甚至还有个别做的过分的,居然掏出小本本站着记录她的训示。但秋鲁注意到她身侧后有个年轻男人,竟然有些懒懒散散地站在一旁,不仅没有聆听她的训示,还不时打野东张西望,似乎对她的喋喋不休有些不耐烦。秋鲁和那个年青人的眼光有瞬间的交集,但都很快回避开去。那人是对秋鲁不屑一顾,而秋鲁是觉得这人面生,出于礼貌不宜盯着久打量。

    “在年初开展的这次批凌批陈运动中,那些修正主义的代表人物假批凌虎,实际搞的是尊孔反法,形左实右的一套鬼把戏。因此中央马上就会继续深入开展一场以清算凌虎路线的极右实质,并对他们的尊孔反法思想进行猛烈批判,加强思想和政治路线方面教育的‘批凌批孔’运动。革命的同志们,文化革命的伟大旗手告诫我们说,修正主义仍然是当前的主要危险,所以你们组织的这次学习,要着重认真领会她的指示精髓……派去的新干部,任务是占领全总、共青团中央、妇联、公安部、商业部、邮电部、卫生部、中组部以及《人民日报》社这些修正主义复辟的桥头堡……”

    王芬秀慷慨激昂的演讲完毕,一瞥眼现秋鲁就在她身旁站着,马上扔下已经围拢上来的那群组织组的干部,一把抓住秋鲁的手亲热万分地摇晃起来。她胸前的那俩硕大的凶器,也如同秋鲁以往见到时的那样,再次上下晃荡个不停,隔着厚实的冬衣都看到波涛汹涌。

    “哎呀,山东,回来也不到姐家里去坐坐,小娴天天都在念叨你的。”

    “王主任,我也是刚回家,还没来得及进屋……”

    “算姐没白记挂你,第一时间就想着来看看王姐,姐好高兴啊!”

    那帮沪江的组织干部们见王芬秀压根没兴致再敷衍他们,立刻做鸟兽散去。起先站在她身边的那年青人,也有些诧异王芬秀对秋鲁格外不同的亲热态度,不过也没开口询问,撇撇嘴自顾自走出了厅堂大门。

    “王主任,我这次回来……”

    “喊王姐,否则我就要拉下脸批评你了。”

    王芬秀假作要拉脸,却是满脸欣喜的笑意。

    “王……王姐,我是来找我岳父的,只是因为走错门,所以……”

    秋鲁见人家这样热情,自己顿觉有些尴尬。

    “你以为王姐不知道你是来找闻主任的呀,王姐有那么傻吗?你也没走错,你岳父就在这楼上办公,因为最近太忙,所以接见完毕就让我代表他给这些市革委会组织组的干部训话。走,姐陪你一起上楼去。”

    上楼的时候,王芬秀的手很自然地伸到秋鲁的臂弯,似乎她是老年妇女般,已爬不动短短的几级楼梯台阶了,不得不依靠着秋鲁的拉扯和搀扶。

    秋鲁感觉得到她胸前那对硕大的凶器,趁机在自己胳膊上轻轻摩擦着,尽管这是在岳父的办公室门口,但他没有很不绅士地推开王芬秀,反而在上最后几级台阶时顺手在她翘挺的臀部托了一把,帮她顺利登上了二层的小平台。

    现在对他来说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坎儿,他不想也不敢得罪王芬秀这样的沪江帮核心人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她的帮助。真有什么麻烦,彼此之间有些小暧昧,岂非更易于自己开口求助!

    “晚上到姐家吃饭,小娴也要回来的。”

    王芬秀似乎很能把握秋鲁的心理,知道他和外甥安娴关系密切,也不说自己喜欢和他在一起,反而嘴上时刻不离安娴。

    安娴最近也确实有些反常,以往提到秋鲁这个已婚的高个男子,在家人面前总是言语含混目光躲闪,既娇羞也极不自然,让家里人都认定她对闺蜜闻慧的丈夫产生了非分之想,还如临大敌般数次提出过口头警告,也在赶紧为她物色合适的婚配对象。但是最近她似乎变得落落大方理直气壮了,不再躲闪也不再欲说还羞地腼腆了,这让急欲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快些嫁出去,避免生些什么不测事儿的家里人反倒不知所以然了。

    “谢谢王姐厚爱。我到沪江后还没归家的,晚上也不知家里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我一定专程到王姐家拜访。”

    秋鲁留了个活口,既不直接同意,也没干脆拒绝。

    “那就算说定了啊!王姐在家等你,我今天晚上就不安排其他活动了。”

    “这哪里敢当啊!王姐晚上该忙啥尽管去忙就是了。为我这小人物还要占用您宝贵的时间,小秋哪里当得起!”

    秋鲁也趁机推脱。

    “就这样。不准找借口拒绝王姐的邀请。”

    王芬秀笑眯眯但很果决地拍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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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墙红杏 1

    “吴非,提审。”

    柏庄监狱二号楼2o11监舍上的?望孔又显露出狱警小张的那张毫无表情的狗脸。

    丁玲哐啷一阵镣铐和铁门开阖的声响后,66o7号犯人吴非被带出牢房,监舍的铁皮门再次被锁上了。

    肇辄目送吴非走远后朝王胡子使了个眼色,王胡子点点头表示领会,侧过脸对同监舍的几个狱友瞪了一眼,并压低嗓门吼道:“都给老子滚到马桶那边。面朝墙蹲下,双手把耳朵堵起来,眼睛也闭上。现有偷听的老子剁他耳朵,偷着瞧的老子剜他眼珠。”

    等所有人都乖巧地执行命令后,王胡子走到铁门边亲昵地拉着肇辄低声问道:“兄弟,有啥情况?”

    “大哥,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肇辄咬着王胡子的耳朵低语道。

    “啥?”

    王胡子有些疑惑地瞧着肇辄。

    他一点也没现最近2o11监舍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仍旧是一日三餐,一周两次到有高墙和带电网的院子里溜圈放风,一个月家属可以隔着铁栏杆探一次监。唯一要说与以往有些差别的,就是最近集中进行思想改造教育比往日少了,体罚犯人的行为少了。不过据说那是因为京都秦城监狱那边出了大事,老人家亲批要严查各地监狱虐待犯人的结果。可这些与2o11监舍狗屁都不相干啊。

    “大哥,你注意到了吗,吴非也不是什么要犯,进来多少年了,以前根本没人理睬他,为啥最近频繁被提审?而且每次总是神神秘秘的。而且咱们同牢房的几个最近几天都被反复提审过,为什么没人提审我俩?”

    “是啊,你一说我琢磨还真是这样的。是不是因为咱俩表现好?”

    “肯定不是。”

    肇辄摇头道。

    “那为啥?大哥这根直肠子可想不明白。”

    有肇辄这个军师在,王胡子可不愿动那份心事去猜谜,摇摇头问肇辄道:“犟娃兄弟,你的头脑好使,你感觉是啥事儿直管跟哥哥说,哥哥我听你的,要我出力只管吱声。”

    “我觉得这是冲我俩来的。”

    “冲咱俩来的?凭啥?””

    王胡子吹胡子瞪眼地问道。

    肇辄朝王胡子使个眼色,示意自己有话要说,王胡子心领神会地朝对着墙壁蹲着的狱友逐个瞧瞧,虽没见有敢于违抗他命令的,仍不放心地加大嗓门吼道:

    “你们几个孬货听着,只要敢起那样的心事,老子的拳头可是认不得人的。只要现了,明天开始就停了你们全体的口粮,让你们老老实实自己把事儿给我抖落出来。”

    “大哥,那不管用。”

    身旁的肇辄苦笑摇头道。

    “为啥?”

    “他们起心事想害我们没事,大哥直管收拾他们就结了。我担心的是外面那些人。如果真是监狱方面的意思,肯定是有目的的。把吴非他们单独拉出去审讯,我估计是在摸咱俩的情况或者是在搞分化瓦解。即使这一招不好使,他们还会再换些别的套路。”

    “那怎么办?”

    “今天晚上睡下后,大哥你逼着吴非吐出实情,搞清情况心里有底再说。只是别惊动了其他人让他们把消息再传出去。”

    “大哥今日格就动手。吴非敢隐瞒,大哥敲出他的牛黄狗宝。”

    吴非直到监狱进晚餐时才返回监舍,押送他的看守打开监舍的铁皮门时,恰好晚饭也送到了。

    “66o8,把你们房间的饭碗端进去。”

    送饭的监狱伙食管理员看看吴非背上囚服的号码,没有让帮他挑饭桶的牢犯动手,耀武扬威命令吴非把饭钵端进监舍。吴非瞧瞧看守,把带着手铐的双手举到他面前。看守打开吴非的手铐,沉默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等看守锁门离去,大家伙都围蹲在一起进餐时,吴非把王胡子拉到门旁,凑到王胡子身边,贴在他耳边用有些谄媚的腔调喜滋滋对他小声说:“老大,你交办的事儿办成了。”

    “什么事?”

    天天让被提审的同房狱友偷书,但天天失望而归,王胡子早忘记这回事了。

    “书啊。你让我搞的书,我今天趁没人注意,悄悄摸了一本回来了。”

    “真的?”

    王胡子喜形于色。

    “当然是真的。”

    吴非得意洋洋地说。

    “早知道审讯室就有书,我也不会让犟娃苦等这些日子。害得老子到处动心事,这些日子还老因为惦记这事睡不好觉。”

    王胡子长吁短叹着。

    肇辄这还是第一次对王胡子开口有所求。上次王胡子答应帮他搞几本书回来,至今小半月过去了,一直没能兑现向肇辄做出的承诺,王胡子感觉实在对不住肇辄。今天吴非终于帮他达成心愿,他感觉总算可以放下心结了。

    “审讯室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桌子一把凳子什么都没有,哪来的书。”

    吴非摇摇头说。

    “那你从哪里搞到的?”

    王胡子有些诧异。

    “最近监狱的彭副主任总是在他办公室单独提审我,他办公室就有一张书柜,我其实老早就起心事了,只是没有机会而已。今天总算逮住了机会,我趁他出去接电话时,从他办公室书架上顺手摸来的。”

    “没搜身?”

    “没有。因为彭副主任今天事儿多,总有人进来汇报或者打来电话,审讯磨磨蹭蹭拖到了快吃晚饭,所以那看守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刚一出了屋看守就匆匆忙忙把我押回来,又急着赶回了食堂,所以忘记搜身。”

    “嗯,不错。今天的晚饭你就不用分了。作为对你的奖赏你今天可以吃全份。”

    “老大,我哪里敢啊。”

    吴非畏怯地嘀咕道。

    “那随便你。”

    王胡子懒得再搭理他,转身蹲到了菜盆旁端起了自己的饭钵。

    “那我先把东西藏好,晚上再给你?”

    吴非讨好地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

    “去吧。”

    王胡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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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墙红杏 3

    从虹桥机场出来后,在交通车上秋鲁沿途听到了不少在许昌这小地方,甚至在郑州也不可能听到的新鲜事儿。当然,车上大多数人用沪江话叽里呱啦争执不休,彼此喷着白唾沫说的事儿他压根没听懂,倒是坐在他前排的两个一看就似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操国语在一旁低声咬耳朵交流时局探讨的两件事儿,他倒是竖着耳朵偷听得清清楚楚。

    那俩谈的第一件事是说最近师大那边热闹得很,有人在师大张贴大字报并开展辩论,居然在短短时间就吸引了数万人前去围观。这年头讲究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的“四大自由”,大字报、小字报整日价满天飞,也没谁把那当个事儿,几张破标语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看来要么是有人在精心组织;要么的确反映了一种社会的新动向。

    他们谈的这事儿秋鲁大致知晓一些起源。十一月份起,文化革命前哨阵地沪江的喉舌《解放日报》和《文汇报》,先刊载了一系列以批判“智育第一”、“资产阶级习惯势力回潮”为主旨的文章或评论;其后清华、京大的“梁效”写作班底就闻风而动,开始鼓动在全国动反击右倾回潮的运动,声称要反击右倾复辟势力抬头,反击修正主义回潮;还声称要上揪其代表人物,下扫其社会基础。其矛头直指总理和总理力保的那位刘邓资产阶级司令部二号人物,当然也是给其他起复后不太安分的人在敲警钟。

    既然这俩私下探讨的事儿与自己的这趟沪江行关系密切,所以秋鲁听得很是认真,而且听着听着还渐渐陷入沉思。

    自己所在的许昌地区,以一把手王延泰为的一帮人正是利用这股风潮,对自己所在的派系动了一轮反击,并揪住老康和老李在高校招生中未按照辽宁那般做法恢复实行组织推荐保举工农兵学员,而是坚持要按照考试成绩录取这件事大做文章,要拿自己这条线上分管文教卫的副主任李清开刀,并拟将撤职和组织群众批判的事儿提上常委会讨论。

    对秋鲁来说老李并不重要,但自己现在就是一面旗子,是一帮子围绕他的人的核心,容忍王某人拿老李开刀就是打自己的脸。所以后天的常委会对他来说就是一场许胜不许败的决定性战役。李清不能在常委会上倒下,自己的面子更不能就此丢下,否则自己就没脸再呆在许昌地区了。

    秋鲁忖度凭自己现有人马的基础,和老王在常委会上硬碰硬干上一仗未必就肯定是个输字,但秋鲁不是只讲原则性不懂灵活性的呆板人,没有十足把握的决斗不是他这性格的人该干的事儿,否则他也不会有这趟未和任何人打招呼,自掏腰包悄悄的沪江行了。

    他的想法是请老王他们那一派的骨干——自己的岳丈出面做和事佬,开打前尝试私下调合修弥一下现下的僵局,双方都做些退让,避免在常委会上斗个两败俱伤。但王延泰的积怨由来已久,又是涉及利益之争的大事。利字当头人都会显露出其本性的,会不会卖面子听岳丈的调解做出些让步是一回事;而且岳丈现在的那一派风头正劲,在全国形势大好的局面下肯不肯示弱退让也是一回事,毕竟争斗厮杀的虽然是下面的小卒子,但最终折损颜面关涉的是上头扛旗子的。因此此次沪江行成功的把握有几分,他现在一时也难以判断。

    第二件事儿与他关系不大,那俩围绕江南造船厂“风庆轮”修造一事,是以进口为主还是自己制造为主的问题生了争论。一个说另一个夜郎自大,明明落后了还摆出鸭子死了嘴巴不软的模样硬充好汉;另一个却说对方盲目崇洋迷外,明明可以自力更生制造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做洋奴从国外进口?

    秋鲁倾听了一会儿思想就开了小差。

    年初国家已经批准了一大批进口引进项目。和国外的合同签了,建设计划实施了,资金也6续下拨了,现在还来谈该不该引进有什么意义?倒是很应该探讨一下如何更好地利用这次的引进项目和先进技术,把我国工业的基础打好。

    许昌地区因为产煤铁和炼焦,与夏江钢铁一直有些业务来往,自己还凭借关系由贾南下出面协调双方,帮老康从夏钢引进西德的o7工程项目中捞到了一些配套业务。这么说自己也算洋奴了?而且明明引进了先进的技术和设备,比国内同等工艺技术起码领先二十年,怎么还成爬行主义了?有这样的爬行主义吗?秋鲁心底笑,也就懒得再留心听那俩逞口舌之利。

    到康平路家属院后,秋鲁估计家里应该没人,就在门房打个内线电话给家里。那个勤务员果然告知他,他岳父母和闻慧全上班去了,连他一岁多的女儿秋画也被送到了革委会机关的幼儿园托幼班。于是扔下行李后秋鲁决定直接去办公楼找他岳父闻征远。

    秋鲁回家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家后总喜欢抱着书本到院子里那些奇花异草间溜达,所以家属院的驻守战士尽管不知他的确切身份,但大都认识他那张始终挂着微笑清癯的脸庞。

    进办公区的小门时,把守后门的战士也没有朝他要证件,还微笑着朝他立正敬礼。秋鲁下意识也将右手抬到肩上打算还个军礼的,可一见那战士诧异的目光,赶紧尴尬地缩回手,自嘲地笑笑解释说:“习惯啦。我以前也在部队的,不过现在转业到地方了。”

    “长好。”

    那战士一听秋鲁也曾经在部队待过,赶紧收敛笑意立正后肃然喊道。

    “别这样,我就是个普通干部。”

    “您是去找闻主任吧?”

    那战士有些不太肯定地问道。

    “嗯。我也是头次进办公区,还真不知道闻主任在哪里办公呢。”

    秋鲁没有解释与闻远征的关系,只是轻轻点头证实了小战士的猜测。

    闻主任现在可了不得了。尽管他现在前面还排着仨,但自从王主任登顶副主席,章、姚俩主任就任副总理正式离沪赴京后,尽管那仨名字还挂在这沪江市革委会,但实际当家作主的就是这个四把手了。现在每日不知有多少想巴结的人挤破门槛祈望见到这位抚台大老爷,但能够有幸承蒙召见的,每天仅仅总是极少数的幸运儿。

    小战士一听秋鲁真是要见闻征远,赶紧将办公地点告诉了他,然后还特意提醒道,见闻主任是必须事先预约的,否则可能等上一整天都见不到面。

    女婿见老丈人还要预约?秋鲁笑笑没有多做解释,也拒绝了小战士带路的示好举动,背着双手慢悠悠晃进了小战士指点给他的那幢青砖砌筑的二层西洋式小楼。

    刚进和自家那小楼格局差不多的小厅,秋鲁就有些踟蹰不安地顿住脚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陷入进退失据的尴尬中。原来王芬秀正背对着厅堂的门口,器宇轩昂正对一帮领导干部模样的人手舞足蹈地在训话。

    “趁着凌虎事件后老人家要解放一部分老干部出来工作,现在一帮子右倾复辟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既想否定伟大的文化革命运动,也想否定我们推出的那些新生事物。所以乔春总理才会说‘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们沪江一月革命的风暴并没有把权完全夺过来;有的夺过来了,又被复辟势力夺回去’。外交部就是一个典型,启用的全是伟大的文化革命运动中被打倒的老面孔,全是会洋文的臭老九和修正主义份子,而且专门干一些阳奉阴违的勾当。否则老人家为什么会那样生气,为什么会指责他们外交部‘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此调不改动,势必搞修正主义’?所以你们组织组的任务是艰巨的,也是光荣的。我们沪江市委要依靠你们组织组举办的这一期工农兵干部学习班,对选拔出来的对象集中培训后培养成骨干派到中央各部委。他们这些骨干是去修正主义份子老窝掺砂子的工农兵大使,是去改造中央部委内修正主义血统的革命左派……”

    王芬秀的演讲过程,所有听她训示的干部都仰着头,以一种十分恭谨尊崇的模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那洋溢着饱满革命激情表情生动的脸庞,或紧盯她口沫四溅的厚嘴唇。甚至还有个别做的过分的,居然掏出小本本站着记录她的训示。但秋鲁注意到她身侧后有个年轻男人,竟然有些懒懒散散地站在一旁,不仅没有聆听她的训示,还不时打野东张西望,似乎对她的喋喋不休有些不耐烦。秋鲁和那个年青人的眼光有瞬间的交集,但都很快回避开去。那人是对秋鲁不屑一顾,而秋鲁是觉得这人面生,出于礼貌不宜盯着久打量。

    “在年初开展的这次批凌批陈运动中,那些修正主义的代表人物假批凌虎,实际搞的是尊孔反法,形左实右的一套鬼把戏。因此中央马上就会继续深入开展一场以清算凌虎路线的极右实质,并对他们的尊孔反法思想进行猛烈批判,加强思想和政治路线方面教育的‘批凌批孔’运动。革命的同志们,文化革命的伟大旗手告诫我们说,修正主义仍然是当前的主要危险,所以你们组织的这次学习,要着重认真领会她的指示精髓……派去的新干部,任务是占领全总、共青团中央、妇联、公安部、商业部、邮电部、卫生部、中组部以及《人民日报》社这些修正主义复辟的桥头堡……”

    王芬秀慷慨激昂的演讲完毕,一瞥眼现秋鲁就在她身旁站着,马上扔下已经围拢上来的那群组织组的干部,一把抓住秋鲁的手亲热万分地摇晃起来。她胸前的那俩硕大的凶器,也如同秋鲁以往见到时的那样,再次上下晃荡个不停,隔着厚实的冬衣都看到波涛汹涌。

    “哎呀,山东,回来也不到姐家里去坐坐,小娴天天都在念叨你的。”

    “王主任,我也是刚回家,还没来得及进屋……”

    “算姐没白记挂你,第一时间就想着来看看王姐,姐好高兴啊!”

    那帮沪江的组织干部们见王芬秀压根没兴致再敷衍他们,立刻做鸟兽散去。起先站在她身边的那年青人,也有些诧异王芬秀对秋鲁格外不同的亲热态度,不过也没开口询问,撇撇嘴自顾自走出了厅堂大门。

    “王主任,我这次回来……”

    “喊王姐,否则我就要拉下脸批评你了。”

    王芬秀假作要拉脸,却是满脸欣喜的笑意。

    “王……王姐,我是来找我岳父的,只是因为走错门,所以……”

    秋鲁见人家这样热情,自己顿觉有些尴尬。

    “你以为王姐不知道你是来找闻主任的呀,王姐有那么傻吗?你也没走错,你岳父就在这楼上办公,因为最近太忙,所以接见完毕就让我代表他给这些市革委会组织组的干部训话。走,姐陪你一起上楼去。”

    上楼的时候,王芬秀的手很自然地伸到秋鲁的臂弯,似乎她是老年妇女般,已爬不动短短的几级楼梯台阶了,不得不依靠着秋鲁的拉扯和搀扶。

    秋鲁感觉得到她胸前那对硕大的凶器,趁机在自己胳膊上轻轻摩擦着,尽管这是在岳父的办公室门口,但他没有很不绅士地推开王芬秀,反而在上最后几级台阶时顺手在她翘挺的臀部托了一把,帮她顺利登上了二层的小平台。

    现在对他来说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坎儿,他不想也不敢得罪王芬秀这样的沪江帮核心人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她的帮助。真有什么麻烦,彼此之间有些小暧昧,岂非更易于自己开口求助!

    “晚上到姐家吃饭,小娴也要回来的。”

    王芬秀似乎很能把握秋鲁的心理,知道他和外甥安娴关系密切,也不说自己喜欢和他在一起,反而嘴上时刻不离安娴。

    安娴最近也确实有些反常,以往提到秋鲁这个已婚的高个男子,在家人面前总是言语含混目光躲闪,既娇羞也极不自然,让家里人都认定她对闺蜜闻慧的丈夫产生了非分之想,还如临大敌般数次提出过口头警告,也在赶紧为她物色合适的婚配对象。但是最近她似乎变得落落大方理直气壮了,不再躲闪也不再欲说还羞地腼腆了,这让急欲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快些嫁出去,避免生些什么不测事儿的家里人反倒不知所以然了。

    “谢谢王姐厚爱。我到沪江后还没归家的,晚上也不知家里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我一定专程到王姐家拜访。”

    秋鲁留了个活口,既不直接同意,也没干脆拒绝。

    “那就算说定了啊!王姐在家等你,我今天晚上就不安排其他活动了。”

    “这哪里敢当啊!王姐晚上该忙啥尽管去忙就是了。为我这小人物还要占用您宝贵的时间,小秋哪里当得起!”

    秋鲁也趁机推脱。

    “就这样。不准找借口拒绝王姐的邀请。”

    王芬秀笑眯眯但很果决地拍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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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狱.101

    从虹桥机场出来后,在交通车上秋鲁沿途听到了不少在许昌这小地方,甚至在郑州也不可能听到的新鲜事儿。当然,车上大多数人用沪江话叽里呱啦争执不休,彼此喷着白唾沫说的事儿他压根没听懂,倒是坐在他前排的两个一看就似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操国语在一旁低声咬耳朵交流时局探讨的两件事儿,他倒是竖着耳朵偷听得清清楚楚。

    那俩谈的第一件事是说最近师大那边热闹得很,有人在师大张贴大字报并开展辩论,居然在短短时间就吸引了数万人前去围观。这年头讲究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的“四大自由”,大字报、小字报整日价满天飞,也没谁把那当个事儿,几张破标语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看来要么是有人在精心组织;要么的确反映了一种社会的新动向。

    他们谈的这事儿秋鲁大致知晓一些起源。十一月份起,文化革命前哨阵地沪江的喉舌《解放日报》和《文汇报》,先刊载了一系列以批判“智育第一”、“资产阶级习惯势力回潮”为主旨的文章或评论;其后清华、京大的“梁效”写作班底就闻风而动,开始鼓动在全国动反击右倾回潮的运动,声称要反击右倾复辟势力抬头,反击修正主义回潮;还声称要上揪其代表人物,下扫其社会基础。其矛头直指总理和总理力保的那位刘邓资产阶级司令部二号人物,当然也是给其他起复后不太安分的人在敲警钟。

    既然这俩私下探讨的事儿与自己的这趟沪江行关系密切,所以秋鲁听得很是认真,而且听着听着还渐渐陷入沉思。

    自己所在的许昌地区,以一把手王延泰为的一帮人正是利用这股风潮,对自己所在的派系动了一轮反击,并揪住老康和老李在高校招生中未按照辽宁那般做法恢复实行组织推荐保举工农兵学员,而是坚持要按照考试成绩录取这件事大做文章,要拿自己这条线上分管文教卫的副主任李清开刀,并拟将撤职和组织群众批判的事儿提上常委会讨论。

    对秋鲁来说老李并不重要,但自己现在就是一面旗子,是一帮子围绕他的人的核心,容忍王某人拿老李开刀就是打自己的脸。所以后天的常委会对他来说就是一场许胜不许败的决定性战役。李清不能在常委会上倒下,自己的面子更不能就此丢下,否则自己就没脸再呆在许昌地区了。

    秋鲁忖度凭自己现有人马的基础,和老王在常委会上硬碰硬干上一仗未必就肯定是个输字,但秋鲁不是只讲原则性不懂灵活性的呆板人,没有十足把握的决斗不是他这性格的人该干的事儿,否则他也不会有这趟未和任何人打招呼,自掏腰包悄悄的沪江行了。

    他的想法是请老王他们那一派的骨干——自己的岳丈出面做和事佬,开打前尝试私下调合修弥一下现下的僵局,双方都做些退让,避免在常委会上斗个两败俱伤。但王延泰的积怨由来已久,又是涉及利益之争的大事。利字当头人都会显露出其本性的,会不会卖面子听岳丈的调解做出些让步是一回事;而且岳丈现在的那一派风头正劲,在全国形势大好的局面下肯不肯示弱退让也是一回事,毕竟争斗厮杀的虽然是下面的小卒子,但最终折损颜面关涉的是上头扛旗子的。因此此次沪江行成功的把握有几分,他现在一时也难以判断。

    第二件事儿与他关系不大,那俩围绕江南造船厂“风庆轮”修造一事,是以进口为主还是自己制造为主的问题生了争论。一个说另一个夜郎自大,明明落后了还摆出鸭子死了嘴巴不软的模样硬充好汉;另一个却说对方盲目崇洋迷外,明明可以自力更生制造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做洋奴从国外进口?

    秋鲁倾听了一会儿思想就开了小差。

    年初国家已经批准了一大批进口引进项目。和国外的合同签了,建设计划实施了,资金也6续下拨了,现在还来谈该不该引进有什么意义?倒是很应该探讨一下如何更好地利用这次的引进项目和先进技术,把我国工业的基础打好。

    许昌地区因为产煤铁和炼焦,与夏江钢铁一直有些业务来往,自己还凭借关系由贾南下出面协调双方,帮老康从夏钢引进西德的o7工程项目中捞到了一些配套业务。这么说自己也算洋奴了?而且明明引进了先进的技术和设备,比国内同等工艺技术起码领先二十年,怎么还成爬行主义了?有这样的爬行主义吗?秋鲁心底笑,也就懒得再留心听那俩逞口舌之利。

    到康平路家属院后,秋鲁估计家里应该没人,就在门房打个内线电话给家里。那个勤务员果然告知他,他岳父母和闻慧全上班去了,连他一岁多的女儿秋画也被送到了革委会机关的幼儿园托幼班。于是扔下行李后秋鲁决定直接去办公楼找他岳父闻征远。

    秋鲁回家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家后总喜欢抱着书本到院子里那些奇花异草间溜达,所以家属院的驻守战士尽管不知他的确切身份,但大都认识他那张始终挂着微笑清癯的脸庞。

    进办公区的小门时,把守后门的战士也没有朝他要证件,还微笑着朝他立正敬礼。秋鲁下意识也将右手抬到肩上打算还个军礼的,可一见那战士诧异的目光,赶紧尴尬地缩回手,自嘲地笑笑解释说:“习惯啦。我以前也在部队的,不过现在转业到地方了。”

    “长好。”

    那战士一听秋鲁也曾经在部队待过,赶紧收敛笑意立正后肃然喊道。

    “别这样,我就是个普通干部。”

    “您是去找闻主任吧?”

    那战士有些不太肯定地问道。

    “嗯。我也是头次进办公区,还真不知道闻主任在哪里办公呢。”

    秋鲁没有解释与闻远征的关系,只是轻轻点头证实了小战士的猜测。

    闻主任现在可了不得了。尽管他现在前面还排着仨,但自从王主任登顶副主席,章、姚俩主任就任副总理正式离沪赴京后,尽管那仨名字还挂在这沪江市革委会,但实际当家作主的就是这个四把手了。现在每日不知有多少想巴结的人挤破门槛祈望见到这位抚台大老爷,但能够有幸承蒙召见的,每天仅仅总是极少数的幸运儿。

    小战士一听秋鲁真是要见闻征远,赶紧将办公地点告诉了他,然后还特意提醒道,见闻主任是必须事先预约的,否则可能等上一整天都见不到面。

    女婿见老丈人还要预约?秋鲁笑笑没有多做解释,也拒绝了小战士带路的示好举动,背着双手慢悠悠晃进了小战士指点给他的那幢青砖砌筑的二层西洋式小楼。

    刚进和自家那小楼格局差不多的小厅,秋鲁就有些踟蹰不安地顿住脚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陷入进退失据的尴尬中。原来王芬秀正背对着厅堂的门口,器宇轩昂正对一帮领导干部模样的人手舞足蹈地在训话。

    “趁着凌虎事件后老人家要解放一部分老干部出来工作,现在一帮子右倾复辟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既想否定伟大的文化革命运动,也想否定我们推出的那些新生事物。所以乔春总理才会说‘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们沪江一月革命的风暴并没有把权完全夺过来;有的夺过来了,又被复辟势力夺回去’。外交部就是一个典型,启用的全是伟大的文化革命运动中被打倒的老面孔,全是会洋文的臭老九和修正主义份子,而且专门干一些阳奉阴违的勾当。否则老人家为什么会那样生气,为什么会指责他们外交部‘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此调不改动,势必搞修正主义’?所以你们组织组的任务是艰巨的,也是光荣的。我们沪江市委要依靠你们组织组举办的这一期工农兵干部学习班,对选拔出来的对象集中培训后培养成骨干派到中央各部委。他们这些骨干是去修正主义份子老窝掺砂子的工农兵大使,是去改造中央部委内修正主义血统的革命左派……”

    王芬秀的演讲过程,所有听她训示的干部都仰着头,以一种十分恭谨尊崇的模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那洋溢着饱满革命激情表情生动的脸庞,或紧盯她口沫四溅的厚嘴唇。甚至还有个别做的过分的,居然掏出小本本站着记录她的训示。但秋鲁注意到她身侧后有个年轻男人,竟然有些懒懒散散地站在一旁,不仅没有聆听她的训示,还不时打野东张西望,似乎对她的喋喋不休有些不耐烦。秋鲁和那个年青人的眼光有瞬间的交集,但都很快回避开去。那人是对秋鲁不屑一顾,而秋鲁是觉得这人面生,出于礼貌不宜盯着久打量。

    “在年初开展的这次批凌批陈运动中,那些修正主义的代表人物假批凌虎,实际搞的是尊孔反法,形左实右的一套鬼把戏。因此中央马上就会继续深入开展一场以清算凌虎路线的极右实质,并对他们的尊孔反法思想进行猛烈批判,加强思想和政治路线方面教育的‘批凌批孔’运动。革命的同志们,文化革命的伟大旗手告诫我们说,修正主义仍然是当前的主要危险,所以你们组织的这次学习,要着重认真领会她的指示精髓……派去的新干部,任务是占领全总、共青团中央、妇联、公安部、商业部、邮电部、卫生部、中组部以及《人民日报》社这些修正主义复辟的桥头堡……”

    王芬秀慷慨激昂的演讲完毕,一瞥眼现秋鲁就在她身旁站着,马上扔下已经围拢上来的那群组织组的干部,一把抓住秋鲁的手亲热万分地摇晃起来。她胸前的那俩硕大的凶器,也如同秋鲁以往见到时的那样,再次上下晃荡个不停,隔着厚实的冬衣都看到波涛汹涌。

    “哎呀,山东,回来也不到姐家里去坐坐,小娴天天都在念叨你的。”

    “王主任,我也是刚回家,还没来得及进屋……”

    “算姐没白记挂你,第一时间就想着来看看王姐,姐好高兴啊!”

    那帮沪江的组织干部们见王芬秀压根没兴致再敷衍他们,立刻做鸟兽散去。起先站在她身边的那年青人,也有些诧异王芬秀对秋鲁格外不同的亲热态度,不过也没开口询问,撇撇嘴自顾自走出了厅堂大门。

    “王主任,我这次回来……”

    “喊王姐,否则我就要拉下脸批评你了。”

    王芬秀假作要拉脸,却是满脸欣喜的笑意。

    “王……王姐,我是来找我岳父的,只是因为走错门,所以……”

    秋鲁见人家这样热情,自己顿觉有些尴尬。

    “你以为王姐不知道你是来找闻主任的呀,王姐有那么傻吗?你也没走错,你岳父就在这楼上办公,因为最近太忙,所以接见完毕就让我代表他给这些市革委会组织组的干部训话。走,姐陪你一起上楼去。”

    上楼的时候,王芬秀的手很自然地伸到秋鲁的臂弯,似乎她是老年妇女般,已爬不动短短的几级楼梯台阶了,不得不依靠着秋鲁的拉扯和搀扶。

    秋鲁感觉得到她胸前那对硕大的凶器,趁机在自己胳膊上轻轻摩擦着,尽管这是在岳父的办公室门口,但他没有很不绅士地推开王芬秀,反而在上最后几级台阶时顺手在她翘挺的臀部托了一把,帮她顺利登上了二层的小平台。

    现在对他来说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坎儿,他不想也不敢得罪王芬秀这样的沪江帮核心人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她的帮助。真有什么麻烦,彼此之间有些小暧昧,岂非更易于自己开口求助!

    “晚上到姐家吃饭,小娴也要回来的。”

    王芬秀似乎很能把握秋鲁的心理,知道他和外甥安娴关系密切,也不说自己喜欢和他在一起,反而嘴上时刻不离安娴。

    安娴最近也确实有些反常,以往提到秋鲁这个已婚的高个男子,在家人面前总是言语含混目光躲闪,既娇羞也极不自然,让家里人都认定她对闺蜜闻慧的丈夫产生了非分之想,还如临大敌般数次提出过口头警告,也在赶紧为她物色合适的婚配对象。但是最近她似乎变得落落大方理直气壮了,不再躲闪也不再欲说还羞地腼腆了,这让急欲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快些嫁出去,避免生些什么不测事儿的家里人反倒不知所以然了。

    “谢谢王姐厚爱。我到沪江后还没归家的,晚上也不知家里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我一定专程到王姐家拜访。”

    秋鲁留了个活口,既不直接同意,也没干脆拒绝。

    “那就算说定了啊!王姐在家等你,我今天晚上就不安排其他活动了。”

    “这哪里敢当啊!王姐晚上该忙啥尽管去忙就是了。为我这小人物还要占用您宝贵的时间,小秋哪里当得起!”

    秋鲁也趁机推脱。

    “就这样。不准找借口拒绝王姐的邀请。”

    王芬秀笑眯眯但很果决地拍板道。

    节选本,请按目录顺序阅读】

出墙红杏.1

    “吴非,提审。”

    柏庄监狱二号楼2o11监舍上的?望孔又显露出狱警小张的那张毫无表情的狗脸。

    丁玲哐啷一阵镣铐和铁门开阖的声响后,66o7号犯人吴非被带出牢房,监舍的铁皮门再次被锁上了。

    肇辄目送吴非走远后朝王胡子使了个眼色,王胡子点点头表示领会,侧过脸对同监舍的几个狱友瞪了一眼,并压低嗓门吼道:“都给老子滚到马桶那边。面朝墙蹲下,双手把耳朵堵起来,眼睛也闭上。现有偷听的老子剁他耳朵,偷着瞧的老子剜他眼珠。”

    等所有人都乖巧地执行命令后,王胡子走到铁门边亲昵地拉着肇辄低声问道:“兄弟,有啥情况?”

    “大哥,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肇辄咬着王胡子的耳朵低语道。

    “啥?”

    王胡子有些疑惑地瞧着肇辄。

    他一点也没现最近2o11监舍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仍旧是一日三餐,一周两次到有高墙和带电网的院子里溜圈放风,一个月家属可以隔着铁栏杆探一次监。唯一要说与以往有些差别的,就是最近集中进行思想改造教育比往日少了,体罚犯人的行为少了。不过据说那是因为京都秦城监狱那边出了大事,老人家亲批要严查各地监狱虐待犯人的结果。可这些与2o11监舍狗屁都不相干啊。

    “大哥,你注意到了吗,吴非也不是什么要犯,进来多少年了,以前根本没人理睬他,为啥最近频繁被提审?而且每次总是神神秘秘的。而且咱们同牢房的几个最近几天都被反复提审过,为什么没人提审我俩?”

    “是啊,你一说我琢磨还真是这样的。是不是因为咱俩表现好?”

    “肯定不是。”

    肇辄摇头道。

    “那为啥?大哥这根直肠子可想不明白。”

    有肇辄这个军师在,王胡子可不愿动那份心事去猜谜,摇摇头问肇辄道:“犟娃兄弟,你的头脑好使,你感觉是啥事儿直管跟哥哥说,哥哥我听你的,要我出力只管吱声。”

    “我觉得这是冲我俩来的。”

    “冲咱俩来的?凭啥?””

    王胡子吹胡子瞪眼地问道。

    肇辄朝王胡子使个眼色,示意自己有话要说,王胡子心领神会地朝对着墙壁蹲着的狱友逐个瞧瞧,虽没见有敢于违抗他命令的,仍不放心地加大嗓门吼道:

    “你们几个孬货听着,只要敢起那样的心事,老子的拳头可是认不得人的。只要现了,明天开始就停了你们全体的口粮,让你们老老实实自己把事儿给我抖落出来。”

    “大哥,那不管用。”

    身旁的肇辄苦笑摇头道。

    “为啥?”

    “他们起心事想害我们没事,大哥直管收拾他们就结了。我担心的是外面那些人。如果真是监狱方面的意思,肯定是有目的的。把吴非他们单独拉出去审讯,我估计是在摸咱俩的情况或者是在搞分化瓦解。即使这一招不好使,他们还会再换些别的套路。”

    “那怎么办?”

    “今天晚上睡下后,大哥你逼着吴非吐出实情,搞清情况心里有底再说。只是别惊动了其他人让他们把消息再传出去。”

    “大哥今日格就动手。吴非敢隐瞒,大哥敲出他的牛黄狗宝。”

    吴非直到监狱进晚餐时才返回监舍,押送他的看守打开监舍的铁皮门时,恰好晚饭也送到了。

    “66o8,把你们房间的饭碗端进去。”

    送饭的监狱伙食管理员看看吴非背上囚服的号码,没有让帮他挑饭桶的牢犯动手,耀武扬威命令吴非把饭钵端进监舍。吴非瞧瞧看守,把带着手铐的双手举到他面前。看守打开吴非的手铐,沉默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等看守锁门离去,大家伙都围蹲在一起进餐时,吴非把王胡子拉到门旁,凑到王胡子身边,贴在他耳边用有些谄媚的腔调喜滋滋对他小声说:“老大,你交办的事儿办成了。”

    “什么事?”

    天天让被提审的同房狱友偷书,但天天失望而归,王胡子早忘记这回事了。

    “书啊。你让我搞的书,我今天趁没人注意,悄悄摸了一本回来了。”

    “真的?”

    王胡子喜形于色。

    “当然是真的。”

    吴非得意洋洋地说。

    “早知道审讯室就有书,我也不会让犟娃苦等这些日子。害得老子到处动心事,这些日子还老因为惦记这事睡不好觉。”

    王胡子长吁短叹着。

    肇辄这还是第一次对王胡子开口有所求。上次王胡子答应帮他搞几本书回来,至今小半月过去了,一直没能兑现向肇辄做出的承诺,王胡子感觉实在对不住肇辄。今天吴非终于帮他达成心愿,他感觉总算可以放下心结了。

    “审讯室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桌子一把凳子什么都没有,哪来的书。”

    吴非摇摇头说。

    “那你从哪里搞到的?”

    王胡子有些诧异。

    “最近监狱的彭副主任总是在他办公室单独提审我,他办公室就有一张书柜,我其实老早就起心事了,只是没有机会而已。今天总算逮住了机会,我趁他出去接电话时,从他办公室书架上顺手摸来的。”

    “没搜身?”

    “没有。因为彭副主任今天事儿多,总有人进来汇报或者打来电话,审讯磨磨蹭蹭拖到了快吃晚饭,所以那看守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刚一出了屋看守就匆匆忙忙把我押回来,又急着赶回了食堂,所以忘记搜身。”

    “嗯,不错。今天的晚饭你就不用分了。作为对你的奖赏你今天可以吃全份。”

    “老大,我哪里敢啊。”

    吴非畏怯地嘀咕道。

    “那随便你。”

    王胡子懒得再搭理他,转身蹲到了菜盆旁端起了自己的饭钵。

    “那我先把东西藏好,晚上再给你?”

    吴非讨好地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

    “去吧。”

    王胡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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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墙红杏.3

    “赵犟娃,提审。”

    肇辄有些愕然。

    这是他被转押到这里来后第一次被提审。狱警来监舍提他去审讯室时,他感觉极其诧异,但还是学着其他老狱友一般,很镇定自然地将双手平伸向狱警,让他给自己戴上了手铐,然后跟着他绕过走道,上楼走到了另一幢楼的一间类似办公室的房间。

    “你老老实实呆在这儿,不许乱*说,否则……”

    将他押来的狱警让他面朝办公桌坐下后,先将他一只手上的手铐解脱重新锁在椅子的铁扶手上,还交待了一通审讯纪律,然后返身走出了房间门,并站在了屋外的门侧面,还顺手虚掩上房门。

    室内暂时空旷无人,四下一片静谧。窗口的微风将桌面上的报纸吹到了肇辄的脚下,肇辄俯身拾起那份《参考消息》,并瞥了一眼报纸第一版上的头条。这是外电报道的中国国内最新动向:被打倒多年的刘、邓司令部第二号人物*,出席了周恩来举行的欢迎柬埔寨国家元西哈努克亲王从柬埔寨解放区回到北京的招待会,在国务活动中次公开露面,国外正在纷纷猜测这个打不死、砸不烂的小个子是否又将起复。第四版的一篇文章是讲述中国公开支持缅甸**领导的人民军,大批插队云南的知青饱含革命激情跨越边境丛林奔赶缅北投军,以尽他们所谓的国际主义义务,中国当局也给予了这些知青等同参加国内革命工作的待遇和资格。

    在往桌上归还报纸的过程中,肇辄用眼角的余光朝身后打探了一下,他现房门居然虚掩上了。

    肇辄心脏噗噗乱跳,他感觉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机会千载难寻啊!

    趁房间内暂时无人的片刻时间,肇辄赶紧调整好气息脉动,四下张望起屋内的布置和摆放的物品来,想找到对自己越狱有帮助的东西。

    这个房间不似审讯室,更像一间办公室。室内办公桌椅一应俱全,靠墙处还有一张玻璃门的书柜,书柜内除了“红宝书”外,还收藏有几百本各类书籍,在这个焚毁一切的文化革命运动中,能保留下如此丰富的藏书,可谓十分难得了。更为难得的是,房间有一面墙壁上居然悬挂着一张大比例的豫南地图,肇辄的目光在地图稍一扫描,就找到了许昌地区和监狱所在的柏庄的位置。欣喜若狂的肇辄赶紧将地图上标识的柏庄周边村庄道路等一一记在心里,并将新鲜收藏的记忆,默默和头脑中原来对豫南的印迹加以对照。感觉已经没有问题后,他开始考虑该窃取一份全国地图了,这是逃离豫南地界后寻找落脚处藏匿所必须的。墙上的地图上虽然有临近外省的部分区域,但偷墙上的地图一是太显眼,马上就会被现;二是范围有缺憾,要是能从书柜中找出一份全国地图册就非常完美了。

    默记完监狱的方位和地理坐标,他又转过目光去书柜书籍上的文字上浏览着,令他有些失望的是,红宝书和马恩列斯的著作占据了柜中的大部分空间,其余的书籍中虽然有几本自然科学方面的,但就是没能找到全国地图册,只现了一本文化革命前出版的中学地理教科书可以作为替代品。那本书他以前读过,上面有比例尺较小的全国地图和部分区域地图,其中讲述黄河中下游平原章节中的插图,就附有豫南部分地区的地形图。虽然那张地图太粗糙太简略,但许昌周围地区的情况,他基本已经从墙上的大地图搞清默记住了,能知道个大致逃亡方向就行。把这本估计不会有人阅读的书上的两份附图撕扯下来,基本可以保证逃亡前人不知鬼不觉。

    监狱周边的大致方位地形搞清楚了,准备窃取的地图也摸清了摆放位置,肇辄开始寻找室内其他可以利用来逃亡的东西。观察了一番后,他的目光掠过身前的那张办公桌,敏锐地察觉到虚掩的抽屉应该是没有上锁的,可能是这张桌子的主人离去得匆忙,未来得及或是忘记将它上锁了。遗憾的是抽屉的门在桌子的另一侧,他必须将椅子搬着连同身体一起挪动到桌子旁边,趴在桌面上才能伸手够得着它。肇辄回头看看虚掩的房门,再凝神静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方才押送他到这里的狱警似乎不在门旁,可能是走到过道中间的某处在吸烟,于是他飞快地举着椅子挪到了桌子旁,趴在桌面上将抽屉推开。

    抽屉确实虚掩着没锁,里面有一些标示着机密的红头文件、私人信件、集邮簿、图章,以及刀剪、订书机、等等办公物品,甚至还有少许现金和粮油票证。肇辄没敢取那些不多的钱票,因为这时候的人穷,对此看得很重,如果动了这些钱票,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现。

    肇辄先打开了集邮簿,这本集邮簿的主人看来是个老票友,文化革命以前行的邮票收集得很齐全,并按年顺序夹在簿中,有些甚至是四方联;这些整整齐齐摆放在玻璃纸张中的邮票肇辄也不敢动,抽出一张后留下一个天窗就太显眼了,而且也没办法使用。文化革命以来集邮的爱好都被视同“封资修”的东西禁绝了,老邮票不但卖不出钱,甚至可能被人拒收。好在集邮簿中还夹着整版的新邮票,肇辄估计这是抽屉的主人为收信件备下的。

    就是它了!肇辄从十来版邮票中抽取了最值钱的两版2o分面值的邮票,迅塞进衣服里贴肉藏好;然后随手翻阅起红头文件和抽屉内的信件。倏忽间他的眉头紧蹙心尖也颤抖起来,因为他现了其中的一封信是从范城看守所寄来的。他的直觉感到这封信应该与自己或自己的家庭有关联,于是飞快地从信封中抽出了信笺并展开来。

    这封信确实是谈论的自己家庭,来信上说他父亲从省城夏江回范城并现儿子失踪后,通过近半年的走村串户寻访和调查,终于在城关镇打听到,他儿子肇辄是从县农村工作组押往县看守所后就此音讯全无的,因此最近一直在向上面写信告状,让县看守所交出他儿子的下落。为了避免肇飞将事情闹大,县里于是秘密将他抓捕并监禁在看守所附近的一间民房中,要求许昌这边赶快派人将他提走,是灭口还是长期监禁由许昌方面自主决定,范城那边就当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不知晓此事。

    略一浏览信笺的文字,肇辄顿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的瞳孔一阵黑,身体有些摇摇晃晃站不稳当,但他强迫自己调理着气息赶紧将心平静下来。

    深深吐纳着让脉息缓慢沿全身经络运转一周天后,他搏动的心脏跳动趋于平缓,头脑也清晰起来。这封信虽然来自看守所,但表达的肯定是范城县一把手秋鲁的意思。只要自己知晓了他们的私下的勾当,逃出去阻止他们还是来得及的,现在先要考虑的是如何逃出去,而不要因为父亲面临生死自己先方寸大乱而莽撞行事。

    肇辄把信很小心地塞回信封,又按照原来的位置放好,然后继续在抽屉中寻找对自己越狱有帮助的其他物品。

    令他惊喜的是,他在文件堆下面居然找到了一本没有使用多少页的空白介绍信,而且监狱的公章、印泥也在抽屉中的小铁匣中。他赶紧从整本的介绍信的倒数位置撕扯下两张,又顺手加盖了公章。然后他还又在一小包刀片中抽出了一片刀片,和介绍信一起藏进鞋子里,刚刚做完这些,他一直竖起的耳朵就听到走廊中传来的脚步声。

    “犯人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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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狱第一季 1

    “犟娃,什么都没准备好,为啥这么急着开跑啊?”

    囚犯们今天的任务是从成品车间将灌满化学助剂的圆铁桶搬运到空场地上垂直码放起来,王胡子和肇辄俩搭班子,一边共同推着装化学品的大铁桶朝前滚动,王胡子一边悄声询问身旁的肇辄。

    在他的想象中,从开始计划到付诸实施应该有很长一段准备时间,可肇辄昨天刚和他通完气,今天立马就要把计划付诸实施,他认为实在是太冒险了。

    “大哥,今后你喊我肇辄吧。我不是赵犟娃,也不姓赵。我家里出大事啦,我非得赶紧逃出去不可。准备工作我提前做了一些,虽然有些仓促,但也顾不得那多了。”

    “什么姓灶姓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我认不得几个字,小学都没读完。你的意思是你不叫犟娃,叫肇辄?”

    肇辄朝身侧的成品车间大门瞥了一眼,见狱警小毕正靠在车间屋檐下的荫凉处没跟上来,就将家里的情况和自己的事儿简单述说了一遍,末了肇辄刻意对王胡子强调道:“我的名字是他们强加给我的,入狱的罪名和档案也是他们伪造的,我爸现在还在满世界找我呢!”

    王胡子大吃一惊。

    “啊!上次来狱里探望你的不是你爹?”

    “连这个爹也是他们硬给我编派的。大哥,你觉得那样窝囊的爹能生养出我这样的?”

    肇辄冷笑连连,根本不屑提起那个假冒他父亲的乡巴佬。那家伙一看就是为钱什么事都肯出卖的贪婪无耻之徒,演技也蹩脚得很。要不是在监狱这个特殊的地方,他早就将这个敢他占便宜冒充他父亲的混蛋揍个半死。

    “犟娃……肇……肇辄,急着跑出去到底为啥?”

    “为啥?他们害了我还不罢休,现在又起心事要去害我爸爸。大哥,你说我能不去救我爸爸?”

    肇辄提起这事就气岔岔咬牙切齿的。

    “你爹咋啦?”

    “因为我爸爸找不到我,要去上面告他们,他们害怕事情泄露出去,先是将他关起来,现在又想杀人灭口。所以我得赶紧逃出去营救我爸,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咱们难道不能去告他们?大哥想这边也许不会也像范城那边黑吧!”

    王胡子犹疑地询问道。

    肇辄眸光黯淡地摇摇头说:“一样黑。这事大哥不要强出头,更不能因愤愤不平嚷嚷出去,否则他们会把大哥也作为知情人害了的。即使没办法加害,也会想着法子给咱俩调换地方把咱俩撕扯开。”

    “你刚才不是说要趁今天到化学厂的机会开溜吗?溜出去还担心这干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肇辄再次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虽然十几个同来的狱友都在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化工厂院内也没有什么看上去异常的地方,但肇辄还是感觉心底悬着,总认为有什么东西不对头。

    “大哥,我总觉得今天的看守太松懈啦。姓毕的警察一个人看着我们十几个到这化工厂,就算这里有带铁刺的高院墙,但要是大家一起撒丫子开跑,凭他一个人、一支枪能拦得住我们大伙?这是不是有些反常啊?”

    肇辄趁背对着狱警小毕的机会,装着俯身系鞋带将藏在鞋子内的邮票和地图、介绍信拿出来并快塞到王胡子怀里。

    “大哥,东西我都先预备下啦。如果咱俩今天能逃出去,就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先去云南,按照地图上标示的等我,我得回范城一趟救我爸。地图和邮票都给你留着,介绍信我也帮你填写好了。我回去只要找到我爸,这些东西都不是问题的。”

    王胡子眼圈有些红,鼻子也有些塞,他摇头拒绝道:

    “那不行,咱们是生死兄弟,大哥得和你一起去范城。你爸就是我叔,他有危险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做大哥的反而单独开溜呢!”

    王胡子的头摇得似拨浪鼓。

    对同监舍的狱友他是老大,获得这个地位凭的是武力靠的是拳头,因此对于同牢房的其他人,王胡子对他们威胁也好、卑鄙也罢都无所谓;但在肇辄面前他是结义大哥,讲究的就是“义气”俩字。做大哥的是绝不会遇到危险扔下弟兄先独自一个人开跑的,何况他还欠着肇辄一条命没机会报答呢。否则他这个在深山老林子里闯荡了二十余年的关东好汉,再也没脸苟活在世界上了。

    “哎呀,大哥你傻啊!我俩只要一跑,你算不得什么要犯,可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撵着屁股去范城抓捕我的。咱俩一起去范城,你人生地不熟的,又听不懂、不会说豫南话,那不是自己跳着往鱼筐子里钻嘛!再说你跟着我去范城,你帮不上我多少忙,我反过来还得分心照顾你,那不是害了兄弟我嘛!”

    “那也不行!大哥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家救叔的。大哥也没见过啥世面,你要不在身边,大哥东西南北也分不清,这南方人说话又太难懂,你让大哥去哪里找那些洋人游击队?”

    王胡子虽然文化少些见识短些但人不傻,他知道肇辄是在找借口要撇下他,因此坚决不同意肇辄独自行动,他的拒绝也同样振振有词。

    “好好,咱俩一起跑。不过这许昌周围的地形咱俩不熟,待会儿我先仔细观察一下厂子里的情况;大哥暂时和吴非调换到一组,他是本地人,大哥向他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出去后也好找个落脚处。”

    “好的……

    “大哥,院子里我到处溜了一圈。我觉得有个地方应该可以攀过院墙。”

    和王胡子一起把圆铁桶立起来朝天堆放好后,肇辄将王胡子拉到竖起来有两层高的圆桶堆后,轻声对王胡子说。

    “哪里?”

    王胡子喜形于色。

    “助剂车间后面有个平屋顶的小锅炉房,离院墙大概有七八步宽窄吧,屋顶比院墙稍微低一点点。大哥如果能跳那么远,咱们就可以先爬上屋顶,然后再从那里跳出有铁丝网和玻璃渣子的围墙。”

    “七八步?那样应该没啥大问题。大哥在老林子里也是见天上蹦下跳的,七八步不敢说肯定能跳过去,但攀住院墙上的铁丝网绝没问题,大不了将我这双手扎个稀巴烂。”

    “不过锅炉房屋顶有些高,门也是锁着的,咱们得想办法从屋外面先爬上屋顶才行。”

    “滚三个铁桶过去,两个叠摞起来,另一个做台阶就可以了。”

    王胡子在成功越狱的幻觉刺激下,此刻兴奋的头脑也变得灵光了,马上就想到了他自认为极妙的好主意。他正得意洋洋准备再详细吹嘘两句他的方案,肇辄却直接拦住他的话头嘲弄道:“如果能将铁桶滚到锅炉房那边去,那还不如直接码放到院墙边爬过去更好,根本就不用劳神费力从房顶上跳过院墙。不过大哥觉得这可能吗?”

    王胡子脸有些尴尬地红了。这么简单的事儿肇辄还能想不到?

    “大哥,我是这样打算的,滚几个铁桶到北边的助剂车间后面去很招人注意,但我们当做不小心从铁桶堆上弄翻一个,让它自己滚过去还是可能的。有一个铁桶我们也就能爬上锅炉房屋顶啦。不过咱们得想个法子先把看守的注意力分散开才行。”

    “嗯。”

    王胡子头脑冷静下来。

    与肇辄比较智力他确实还差得远。将装满化学药剂的沉重铁桶推到北面的助剂车间后面的小锅炉房旁边,那动静可不是一点点大,“轰隆隆”滚动的声响就似火车开过来,看守小毕站着的那个位置,全院子里的一切都在他的视线监测范围内,想不惊动他完全没有可能。如何调开看守小毕,让他不会注意到滚动铁桶的动静,并把铁桶滚到助剂车间后面他看不到的死角,他王胡子可想不出好办法,估计还得是肇辄拿主意。

    “调动看守我已经想好主意。不过还有个问题,咱俩穿这身衣服出去是肯定不行的,一出门上街就得给人逮住。我得去车间弄两套工作服换上,否则一出院子马上就会被人现。”

    肇辄一边说着,又在王胡子脸上的胡子上掏摸了一把,笑着调侃道:“大哥脸上这漂亮的关帝爷胡须也得忍痛割爱,太打眼啦!我身上带有刀片,待会儿一出去,我马上就帮大哥把胡子刮干净。”

    王胡子对要剃掉这一脸蓄了多年的美髯感觉有些肉痛,不过和逃命比较起来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剃就剃吧,只要能逃出去也不在乎这些小事了。”

    “是啊,胡子掉了可以重新长,脑袋掉了就长不出啦。”

    肇辄调侃着怏怏的王胡子道。

    “大哥不会心疼这把胡子的。”

    王胡子嘴里说不心疼,但眼里尽是惋惜。剃了胡子他还算狱中的老大王胡子吗?还是原来长白山上老林子的美髯公王胡子吗?

    “吴非那边怎么说?”

    肇辄总是不放心那个同室的狱友。

    “他说封装车间靠东面大门那边的院墙下有一条下水道可以爬出去。钻过院墙往前再穿过一些里弄就到了清虚街。他有个亲戚就住在那附近,如果我们同意带着他一起跑,他就让我们暂时藏在他亲戚家,等晚上安全了再分开各走各的。”

    肇辄听了王胡子的话感觉有些忐忑。

    “大哥把我们的意图告诉他了?他这个人可实在靠不住啊。”

    “哪里会呢!他这家伙贼精,嗅到气味啦。我一打听外面的情况他就猜出咱俩的心事,非赖着参加进来不可。我害怕他到处乱嚷嚷,所以就点头同意了。”

    王胡子有些不好意思。他是个直肠子,可没肇辄的那份本事,既能不泄露意图,还能拐着弯、绕着里软硬兼施从吴非那里将话套出来。

    肇辄看王胡子有些尴尬,东北大汉居然脸上红,不忍心和他过意不去,就宽慰他道:

    “那就把带上他一起逃作为我们的备选计划。我原来的打算是这样的,咱们先从空场地堆放的铁桶堆上装作码放时不小心弄翻它一只,跌下后让铁桶朝锅炉房方向滚,等看守过来……”

    肇辄将将计划大致和王胡子说了一遍,王胡子听得连连点头称是,末了心悦诚服地赞叹到:“也只有兄弟你这样的大才能够想出这样完美的计划。大哥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会含糊。你去搞衣服,大哥这就先去那边探探吴非说的那条排水沟,回来我就上桶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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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狱第一季 5

    “呜呜”

    肇辄还没来得及安抚忧心忡忡的王胡子,七八条警犬已分成两列朝着他俩猛扑而来。不过这狼狗也有记性和彼此传递信息的方法,知道肇辄是不好惹的,对他只是采取围而不攻的骚扰,对王胡子就不那么客气了。四条狼狗监视着肇辄的动作,其余的狼狗后腿蹬着地面将前爪高高举起,试图腾空跳跃着搭上王胡子的肩膀去撕咬他的脸和脖颈。但?们不知道王胡子恰是驯养这类畜生的高手,一个唿哨出后,所有的狗都不知所以地迟疑犹豫起来。

    “快过河,犟娃。大哥给你断后挡住这些畜生。”

    王胡子认为天堑挡道自己已难逃一劫,就硬起脖子充起了好汉。

    “转到西院墙那边去。”

    肇辄可没心情欣赏赞美他的英雄豪情,拉上他的胳膊转过北、西两边院墙的拐角,继续朝前跑去。俩人刚刚转到西边,北边就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那几条狼狗也似乎醒过神来,在驯养员的吆喝下又继续尾随他俩奔跑过来。现在是身后紧追不舍的狱警们视线短暂的死角,肇辄害怕的是狱警手中的枪,几条呲牙咧嘴的狼狗肇辄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趁着这个极短暂的喘息机会,肇辄把四周的景物快扫描了一遍,他一眼就瞥见了那堆放在院墙根的几只废弃铁桶。

    “大哥,快过去瞧瞧那铁桶,如果是空的就将它扔下河,抱着它凫水过去。这边的狗由我来对付。”

    肇辄一边吆喝着指挥王胡子行动,一边到处找寻趁手的器物,预备将尾随其后阴魂不散的狼狗群驱散。树林旁边的草地上别说趁手的铁棍木棒,仓促间就是连颗石头也找不着。肇辄只好脱下上身的衣衫搓成一根长棍,然后挥舞着朝四下散开包抄而上的狗群抡去。

    趁着狗群被肇辄拦下的工夫,王胡子飞快地奔到锈蚀斑驳的废弃铁桶堆前,用手指头逐个敲击着铁桶外壳,检查是否有空桶。但他轮着敲了一遍,除现几个铁桶没有完全装满,约莫盛着小半桶化学品外,其余的铁桶敲击后传出的都是沉闷的回声。王胡子用手试着掂量了一下未曾装满的铁桶的分量,他绝望地现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将铁桶扛上身背走;如果想直接滚动着推到小河边,有树林阻挡也根本没办法做到。

    “犟娃,没有空桶啊。”

    王胡子的声音有些凄厉和绝望。

    “找个轻些的先推到树林边上,我处理了这几条狗马上就赶来帮忙。”

    肇辄也有些焦灼不安了。院墙北边那负责驯养警犬的狱警,正在用唿哨不停调动着自己身前的狼狗朝自己猛扑,这些狗虽然吃过亏不敢近身撕咬,但和自己绕着圈纠缠不休让自己根本无暇他顾去协助王胡子。而且听那驯犬员的唿哨声,离得院墙拐角也不太远了。

    肇辄干脆停住了手中不断挥舞的衣衫,立定脚步开始运气调理气息。他决定对身前这些畜生下狠手了。

    警犬不是人,干翻这些不知好歹的扁毛畜生肇辄心理没有任何负担。现在就是检验自己这一年半来刻苦修炼的铁掌的最好时机。几秒钟后,当他感觉已经将全身汇集的真气力量都灌注到臂膀和腿部后,他大喝一声,飞跃起来朝身前叫唤得最凶狠、身躯也最高大威猛的两条狗扑去。

    在肇辄飞身而起的同时,原来在他身侧包抄的四条警犬和身后的两条警犬也不约而同跳跃起来扑向他。

    肇辄身前的两条狼犬没有因为肇辄凶猛的出击而退让,相反,?俩因肇辄刚才伤及其同类而对肇辄抱着刻骨的仇恨。见肇辄袭来,两匹警犬也用后爪着地,人立起来跳跃着想将俩前爪子搭上肇辄的肩头,同时血盆大口张开就等着肇辄的到来,预备撕咬他的脖颈。

    不过畜生毕竟不是人也不懂得机变,肇辄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的身躯还在空中飞掠的过程中就腾空旋转了九十度,抡起铁棒般的手臂朝身左侧已经将爪子快搭上他肩头的警犬猛劈而下。肇辄在狱中囚室内演练了千万次的劈空掌的掌缘,落在了他身侧跳跃在半空的那条警犬的脊骨上。

    没有任何的花哨的动作,也没有破空的巨大声响,能在水泥墙上砍出半公分深浅缺口的劈空掌落在警犬坚硬的背部后,那狗的脊梁骨顿时就似杨柳枝般轻巧地折断了。然后就见?翻滚在地上开始四肢抽搐抖动,不过片刻后就彻底咽了气。

    用手干翻第一条畜生的同时,肇辄的腿也不闲着。左腿刚一着地,他就以这条腿为支撑和轴心,身体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回旋摆腿,背身用足尖横扫向其余七条同时攻向他的狼犬。

    足尖结结实实踹在一条跳跃在半空的警犬的脑门,此后脚弓又在惯性的带动下划空而过扫在另一条狗的腹部。肇辄自己感觉这次出击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踢在狗身上的部位也不太理想,因为他毕竟是第一次进行实战,腿法和角度都掌握得不够好,没能使出全力。但即使是这样,被他的足尖踢着脑门的那条警犬还是颅骨破裂,似踢着布口袋般“扑哧”一声当场报销;而被他的扫堂腿扫到的那条狗却未曾当即致命,而是在地上翻滚着凄厉地向主人嚎叫报警。

    受伤狗的惨叫不仅吓坏了围攻他的其余群狗,也招来了训犬员的愤怒。他身体赶不及至此,于是在院墙北侧就将配枪掏出来对空射了一枪,以表达他的满腔悲愤。

    枪声暴露了狱警此刻的准确方位。肇辄一听枪响处已离拐角处不远了,又瞧见狗群退避三舍只是高声狂吠着对他采取围而不攻的骚乱策略,于是赶紧拔脚朝王胡子撵去。

    王胡子已经借着地势将圆铁桶滚到了小树林旁边,并竭力想让铁桶穿越树丛继续朝河边滚去,但小树林中的高大乔木并非平行对齐栽种的,互相之间错落着不说,而且其间还长着很多低矮的灌木,他的努力成效非常有限。好在肇辄及时赶到他的身边,帮着他各抬着铁桶的一头,俩人脚步踉踉跄跄着终于赶在尾随的狱警们刚刚转过北院墙的拐角时,提前把铁桶扔下了河里。

    “大哥,你先过河吧,我去把他们引开。”

    肇辄见王胡子还在犹豫,立即毫不客气地将他一脚踹下河坡,自己转身沿着小树林继续朝南跑去。

    肇辄沿着小树林边缘奔跑了大约四五十米距离后,几个追赶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制服民警的身影出现在院墙拐角处。他们尾随王胡子和肇辄撵了半天,疾的奔跑让他们都有些跑不动了,正想歇歇脚喘口气,但一现肇辄就在前面不远处逃窜,顿时又来了精神,其中除一个狱警停下脚步掏出配枪朝肇辄瞄准,其余的则散开朝肇辄再次包抄撵去。

    “赵犟娃,给俺站住。你要再敢跑俺就真开枪了。”

    举枪瞄准肇辄的民警出言威胁着肇辄,但肇辄根本就不做回答,继续脚下生风地朝前跑,而且为了躲避子弹的射击还跑起了弧线。但为了吸引追踪者的视线给王胡子争取泅渡过河的时间,他也暂时未敢朝小树林里躲避。

    “砰”

    持枪民警朝天射击了一子弹。他现在喘息得厉害,持枪的手抖动不停,根本无法瞄准肇辄。而且肇辄已经脱离了他手中枪的有效射程,他就是真想瞄准射杀肇辄也办不到了,朝天鸣枪权作震慑而已。

    令他惊喜的是肇辄听到身后传来的枪声,明显有些惊惶地马上横向掉头拐进了河边的小树林,并且边跑边脱着身上剩下的衣服。其实肇辄根本不是惊惶失措,而是他锐利的目光领先追踪者一步,提前现西南院墙脚出现了堵截者的身形。此刻他已是无路可逃了,只剩跳河西窜唯一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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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狱第一季 9

    旅客上下船完毕后,轮船“呜”地拉响长笛重新起锚。

    水手收拢缆绳离去了,上船的旅客也6续找到相应船舱和铺位慢慢安顿,轮船上再次安静下来。于是秋鲁走回了自己的船舱,捧起随身携带的一本书,歪在被褥上勉强着自己继续读下去。漫漫长夜还有很多时间得苦熬,也只能如此厮混打了。

    心不在焉胡乱翻阅了几页书后,秋鲁眼角的余光现舱门外有道美丽的倩影伫立在甲板上,背对自己的舱门俯身在栏杆上,孤独地眺望着黑漆漆的江面。于是他好奇地抬起头观望了一下。

    竟然是刚才被自己错认着是华屏的那个女子。

    这么宽大的甲板,这么长的一条走道,她哪里不好去非要站在这里?她到这里干什么,和自己一般因为兴奋睡不着,还是遇到了烦心事儿到这里放松?

    秋鲁琢磨了一阵这个奇怪的女人,没能猜透她为何孤身一人半夜不睡觉跑到甲板上消磨时光。但隐约猜测出她选择这个地方站着,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与自己刚才和她邂逅时打过招呼或许有些关系,于是冲动之下他合上书本,起身拔脚朝舱外的她走去。

    听到舱内传出的脚步声,女人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当她现是秋鲁时,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微不可察轻点了一下很漂亮的头颅,动作非常轻柔也十分矜持,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是一个典型的沪江女子。一眼看去就能从中现众多沪江女子身上的特点。精细、雅致、淡然、还有些说不出的东西,或许就是沪江美女自觉优越而俯视众生时的轻慢懈怠了。年龄倒是与华屏差不离,看上可能还略微年轻一些;相貌比华屏还要更漂亮一些。剪裁合体的短袖衬衣和直筒裤子,看上去很像出自沪上的名家之手。最主要的是她的身材极佳,曲线玲珑胸部饱满,偏偏纤细的腰身仅够盈盈一握。

    “你好。”

    秋鲁见女子主动先向自己颔,也客气地问候了一声,然后眼睛掠过她的身影,很绅士地将目光投向了江面。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俩人都俯在甲板的栏杆上,凝视着江面很长时间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秋鲁是觉得不好主动与她搭讪,这沪江女子原本就十分矜持,加之容貌过人气质优雅,自己过度主动的搭讪,或许会被视作有目的接近她,被她轻视为见色起意。但是,既然她找到了自己这里,肯定有她来此的原因和目的,自己洗耳恭听静侯她先开口说出来就行了。

    很长时间的静默后,当秋鲁等待得有些忍耐不住,转过身体朝舱门走去,打算再次返回船舱中的床铺继续尝试梦周公的伟业时,栏杆边的女子有些犹犹豫豫地轻“喂”了一声。

    秋鲁停住了脚步,将脸转向了她。

    整个甲板上就剩他俩,他知道她那一声只能是对着自己出的。但秋鲁没有张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您认识华屏?”

    秋鲁点点头,然后讶异地看着她。

    这意思就是她认识华屏了。既然她认识华屏,甲板上相遇时为什么装成那幅第一次听说的模样,难道不可以主动澄清?

    “我认识她。”

    女子有些矜持地解释道。

    “噢!你认识她啊!”

    秋鲁的“啊”音拖得很长,语气中明显流露出了不满意。

    居然真是熟人的熟人。秋鲁估计对面的女子与华屏的关系或许不太密切,或者说是不太熟悉,否则她应该会拿这个共同的熟人做话题,把谈话继续下去的。

    “出差?”

    女子总算没有再沉默,但也没有多余的废话。

    “算是吧。去了一趟沪江。”

    秋鲁也淡淡地。

    “准备回范城?”

    既然认识华屏,秋鲁对她知道自己在范城工作不感觉奇怪。

    “不是,我已经不在那儿工作了。去豫南。”

    “噢!”

    这回轮到那女人出同样惊奇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长时间的静默。

    见这女人淡淡的,似乎无意与自己多交流。秋鲁点点头,拔脚朝舱门走去,但刚拉开舱门的把手,那个女人又在背后说话了。

    “您是姓秋吧?”

    “你认识我?”

    秋鲁有些惊异,但很好地掩饰了。

    “算是吧。”

    女人说完再无下文,还将白皙的脖子侧转过去,俏脸瞅着江水,而将浑圆性感的背部展露给秋鲁。

    秋鲁这次是真的诧异不已,而且不再刻意掩饰地流露出来。

    这个女人显然知道自己的底细,但偏要摆出一幅不即不离,不咸不淡的样子。

    这叫什么事儿?既知道自己的底细,也跑到自己舱门口来了,有兴致结识就谈谈,没兴致就各回各的舱位爱干啥干啥,摆出这副爱答不理的架势算什么?显示自己的清高或与众不同?既然有意结识自己,偏偏又故弄玄虚,让自己猜谜围着她的石榴裙转,这让秋鲁心里感觉很乏味。于是他果决地准备结束这场没趣的见面返回舱中。

    “很晚了,外面江面上风大,容易着凉。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秋鲁就将一条腿迈入舱中,反手去关舱门,但那女人一只纤纤玉手却将门把手轻轻拉住,幽幽地叹声到:“我这趟也去豫南,到郑州。”

    “去豫南?”

    “是的。”

    女人说完又没了下文。

    “豫南很大,我们可能不会同路的。而且我要去的地方是豫南的一个山区小地方,就是放在豫南,一大半的人也不知道那个地方。而且我中途还要在夏江呆上几天。”

    秋鲁不想与她纠缠,连自己要去的地名也懒得向她说明,干脆地断言不会与她有所交集,好以此堵住了她的一连串让人难受的半截子话。

    “那未必!我也要去一趟鄂豫军区,会在夏江呆上几天的,然后再才会去豫南郑州。”

    既然不让自己走,秋鲁也就不走了。停下脚步摆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架势,但是不再主动开口说话。

    “老汪出事了,他把我家那位也拉扯了进去。”

    “老汪?哪个老汪?”

    “您认识很多姓汪的?”女人的美目紧盯着秋鲁,似乎怀疑他在装傻,于是补充说到:“我说的是省军区的汪信。”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秋鲁蹙起眉头。

    “真与您没关系?那老汪为什么出事前要让我家那位找您?”

    “找我?您搞错了吧!我就一不起眼的小人物。”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小人物,如果不是因为与对方是第一次见面,秋鲁甚至怀疑这场邂逅巧遇纯粹就是一场精心布局的阴谋了。

    秋鲁不喜欢太精明的女人,更讨厌心机太深的女人。对方那种若即若离的姿态,很有些钓鱼的味道在其中,试图通过勾起男人的好奇心而令其欲罢不能,可惜自己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更不是没见过美女或在男女**上的雏儿,她这样暧昧的姿态勾不起自己的好奇心,更不会因此去与她纠缠不清。

    秋鲁拉下了脸,冷冷说道:“这位女同志,你可能认错人了,我虽然认识华屏,但我不姓秋,更不认识什么汪信。你也早些回舱休息吧,夜深人静的,一个女同志晚上孤身在甲板上游荡不安全。”

    撂下这话后,秋鲁也不管舱门被她拉着未能阖上,转身到了自己的铺位躺下了,拉起毛毯盖在身上,还特意把眼睛也紧闭上。

    过了很长时间后,因为只闻舱内的鼾声再未听到外面有动静,秋鲁以为那女人已经离去,打算起身将舱门掩上时,却传来了那女人长长的一声叹息,紧接着又是幽幽的一句抱怨。

    “想不到华屏喜欢的,居然会是这样不懂怜香惜玉,完全没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秋鲁躺不住了。

    这女人看来与华屏关系非浅,甚至是经常走动的血缘亲戚,否则不会长得这么相似,知道这么多的内情,并说出这样寓意深刻的话。他只好再次起身,披上一件外套起身朝舱外走去。

    舱外在后半夜的江风吹拂下,似乎感觉有些凉意袭人,那女人依着栏杆双手交叉抱紧在胸前,试图以此抵御阵阵清风带来的一丝寒气,齐耳的短被风吹得乱拂在俏丽的脸庞上。

    秋鲁瞥了她一眼,将披在身上的外套递过去,见她没有拒绝反而很欣慰地披上后,这才率先朝轮船尾部的小平台走去,还边走边嘀咕道:

    “这年头我要讲绅士风度,无缘无故去大献殷勤,别人不会把我当流氓吧?”

    “确实是。绅士风度那是资产阶级的玩意,早就批倒批臭了。这年头怜香惜玉太稀罕,男人打老婆才是常态。”

    那女人尾随在后,嘴里也不闲着,还随口讥诮道。

    “男人打老婆,那是因为女人生得贱自己讨打。”

    “那未必。我觉得男人更下贱,见到漂亮女子,眼睛就像钉子钉在人家身上拔不出来,也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就敢涎着脸上前搭讪。”

    这是在讥讽自己刚才的莽撞了。秋鲁不再和她斗口。

    在船尾小平台的锚柱坐下后,秋鲁也不看坐在身旁的那女人,轻叹一声后自言自语道:“华幕?”

    “嗯。”

    “为什么不早说?”

    “我认出了您,您不该猜出我吗?”

    华幕的脸上终于溢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我的想象力没有那么丰富,不会把一个沪江女子和一个鄂北小地方的女子往姊妹上联系。而且刚才你到我舱门口的时候,我不是主动过去了嘛!”

    “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再主动些?”

    华幕的语气开始有些嗔味儿。

    “我要多搭讪几句,你把我当色狼怎么办?岂非自讨没趣?”

    “我就想试试我姐吹捧到天上,并时刻挂在嘴边念叨的男人,是否值得我认识和交往。况且我也不知我姐是否会对你提起我。现在看来你与我姐的关系还真是不寻常啊!”

    身旁的华幕说着第一次出了轻笑声。

    秋鲁现这华慕笑起来后,那明眸皓齿和顾盼生辉的俏摸样,居然让久经沙场的自己都忍不住心尖颤栗,于是赶紧将目光避开转移了话题。

    “我看你不像鄂北人,怎么会和华屏是姐妹?”

    “我家本来就不是鄂北人嘛!”华幕娇嗔道:“我姐告诉了您我的名字,难道就没告诉您我们家的情况?”

    “我从来不关心那些不该我关心的事情儿。你如果想知道过去几年国际国内生了什么大事,比如一月份副总理兼外交部长陈毅在北京逝世,老人家第一次出席了老帅们的追悼会,并在会下说过*的问题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二月份美国总统尼克松来我国访问,中美双方在上海表了联合公报,关系开始走向正常化;三月份英国决定撤销其在台湾的官方代表机构,和我国的外交代表由代办级升格为大使……这些我都可以回答你。至于你们家的情况,也许她说过我没记住,也许她从来没提起。”

    秋鲁神态恢复了正常,语言也顺溜起来。

    “刚才拙言短语的,现在口才很好嘛!是不是想在我面前卖弄呀!”

    华幕一边轻笑,一边把她一双绝美的小脚很放松地摆放在秋鲁眼前,似有意似无心,但*味十足,秋鲁只瞅了一眼目光就有些拔不出了。十颗脚趾漱玉般光洁,饱满圆润的足弓似脂如粉,让彩色晶亮的凉鞋更烘托得格外性感。

    “我姐是*年支援大三线建设那年,随我爸爸从沪江搬到鄂北的,我和我妈留在沪江没有走。后来我父母因此分手后,她就随我爸一直留在了那里,也是在那里上的戏剧学校,然后才分配到范城工作的。”

    “怪不得我总觉得华屏不像当地人呢!”

    “那当然!鄂北那穷山沟里,哪能生出我姐那样的气质美女呀。”

    “嗯,你姐确实不错。”

    秋鲁想起那个表演**十足,总是一幅娇媚模样的女常委同事,深表赞同地点点头。

    “你说的是我姐哪儿不错?”

    华幕不知何时已坐到秋鲁的身边,将笑吟吟的一张脸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她说话时,将带有吴侬软语甜腻的普通话,和一股温热的女人气息一起吹到了秋鲁的耳朵,让秋鲁的心不由得“砰砰”乱跳起来。

    船尾小平台上,只有后桅杆上的那一盏昏暗的夜灯照着,宁静的夜晚和合适的氛围,因华幕收敛起她那份矜持和沪江女的做作,也因秋鲁再不设防的松懈,使两人之间的言语不知不觉间有些温馨和暧昧起来。

    “我和她是革命同志,她和我一个常委班子搭台唱戏,彼此都是熟悉和了解的。我在范城工作期间,工作上、生活上她都给过我很多的支持和帮助,我们关系向来不错,能算一个战壕的战友吧。”

    秋鲁赶紧撇清。

    他可不想沿着华幕的话题把暧昧进行下去,那样他与华幕之间即使此刻能没有事,但最后也定会生点什么事儿的。

    “是嘛?不会是别的什么方面的战友?”

    华幕的弯眉扬起来,似乎很有些怀疑。秋鲁有些尴尬,赶紧将话题转移。

    “你到夏江?”

    “我出差到南昌。还想借道到夏江办些别的事儿。”

    “看朋友?”

    “算是吧。不知你算不算是朋友?”

    真是刻意来找自己的。

    秋鲁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侧头回避开她此刻炯炯的、在暗夜中闪烁的眸光。

    男人总把与美女的邂逅,想象成浪漫温馨且值得回味的事情,而且那个美女还巧笑嫣然和你言语暧昧地打情骂俏,勾得你神魂颠倒,似乎随时都能解下石榴裙让你把她抱上床,但天下有这样的便宜午餐吗?秋鲁根本就不相信这个,所以他时刻保持着警觉和清醒,特别是当她提到汪信以后。

    华幕与自己的巧遇是个精心布局的邂逅,她是带着目的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后来的,至于目的是什么,一时半刻还难摸清楚。

    于是秋鲁正色道:“既然我和你姐姐是好同志加朋友,你到夏江来我也算是半个主人。原本有义务招待你的,不过我最近很忙,而且马上就要赶回豫南,要不这样,你办完你要办的事情后,如果有闲暇的时间,我找些朋友陪你在夏江到处走走看看,领略一下江城美景?”

    华幕见秋鲁脸色不豫,且话中有推脱的意思,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盯着秋鲁的眼睛说:

    “如果我华幕说这次到夏江是专程冲着您去的,您也这样回答我?”

    已经猜到了答案。秋鲁知道逃不掉了,苦笑道:

    “看来所有浪漫的邂逅背后,总是有些不那么浪漫的东西。你就直说吧,既然我是你姐的朋友,你也是专程冲我来的,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儿,我不会推脱的。”

    “你和我姐不光是简单的朋友关系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秋鲁似笑非笑看着她。

    “我没有把您当外人,所以才说专程来找您的。”

    “你是不是想拿你猜测的我和你姐之间或许存在的亲密关系胁迫我办事?你赴夏江之行前,估计对我秋鲁进行了一番调查摸底,不过很遗憾,你大概没有调查清楚一件事,我秋鲁从来不吃要挟恐吓这一套的。”

    秋鲁虽然脸上还保持着淡然的微笑,但逼视她的目光中透出的都是冰凉的寒意。

    “我没有私下调查过您的情况,我知道的都是我姐以前告诉我的;至于找您帮忙,那是我老公的主意,不是我的想法,信不信由您。而且我也没想到会在船上遇见您,您不用找借口掩饰和推辞。”

    原本温暖和煦还稍带些暧昧的氛围一扫而空,俩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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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介绍:
如果你习惯吃洋快餐,如果你连“大仲马”和“基督山”也没听说,那请勿入内。这是一部“基督山恩仇记”似,讲述一个男人和三个男人的战争;也讲述一个男人和俩女人缠绵的故事。其实如果你看过“基督山伯爵”,本故事的情节就完全不用听我罗唣。这本书适合边品茗、边散步,躺在藤椅或秋千上慢慢咀嚼;如果你心态浮躁静不下心来,干脆就把它当做擦屁股纸随手扔了吧。 可以自夸的说这是本好书,适合你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但未必适合你的口味。如果你是因为某段文字的标题吸…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