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 世界顶级
9月2日。
杨锐延迟了一天,到学校来报名。
虽然出了个大名,但报名的流程还是不能少的。
好在有刘院长出马,特事特办,并不用杨锐像是普通学生那样排半天的队,只是在几张桌子前穿梭一遍,盖些章子,就算是报名完成了。
倒是盖章的老师们都要趁此机会,好好的观察一下杨锐,然后发两句感慨:
“时间过的好快呀,杨锐这就大三了。”
“是呀,转眼间两年就过去了。”
“杨锐再过两年就毕业了呢。”
“都说时间如流水呀,杨锐这两年,可是风光了,和洪水似的。”
“哎,你这个比喻不恰当呀,应该是这两年过的飞快,转眼即逝。”
“这和洪水有什么关系?”
“就是为了说明大学两年时光的短暂啊……”
老师们聊天聊的兴高采烈,就差出口吟诗,或者引吭高歌了。
杨锐本人反而是没什么感觉的,他现在上课的时间是逐渐的减少了,大一大二的两年时间里,他算是将数学和化学等基础补了大部分上来,以后,他计划和几名小牛继续学习高等数学和化学相关的学科,从而减少在学校里上大课的时间,毕竟,他的学习进度比同龄人快多了。
研究所不是武学门派,总有的人擅长些什么,有的人不擅长什么。研究室的主任向低级研究员学习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只要他在科学设想和研究方向上的选择大部分是正确的,研究室的上下级环境就不会改变。
而在此之外,互相学习往往是免不了的。现代学科实在是太广泛了,不管是数学、物理还是化学,又或者生物学中的植物、动物、微生物、细胞、基因等等分类,都不是一个人穷尽一生所能学习完成的,而现代研究的交叉性,又使得大家不得不去了解这些相关的信息。
生物学界从来都不是自行生长的学科,读数学出生的生物学大拿,读化学出身的生物学大拿,还有读计算机和工业设计出生的计算机大拿。
就是杨锐的两间实验室里,也是各有擅长。
而且,大家对于能给杨锐开小灶,也是感到很有兴趣。
现在人不讲究什么上班时间下班时间,或者私人时间办公时间等等,大家只是在这种时候,才觉得杨锐更像是学生,令自己的世界观能趋于正常。
杨锐也觉得自己的世界有趋于正常的样子。
他不喜欢压力,任何人都不喜欢,适当的压力也许会增加效率,但沉重的压力,杨锐怀疑,如果律博定的事件再继续半年一年,他多半是要失眠了。
至于现在,赞誉产生的压力,明显要比攻击小的多。
报名结束的第二天,杨锐仪式性的到阶梯里上课。
进门的一瞬间,就听“啪啪”的掌声响起。
杨锐讶然发现,上百名同学都站了起来,在给自己鼓掌。
“多谢多谢。”杨锐连忙拱手道谢。
掌声很快停了下来,就见白玲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台阶上冲了下来,将一束新鲜的花递给杨锐,笑面如花。
“怎么还有送花的。”杨锐有些尴尬。
“我们在舞台上获奖也会送花啊。”白玲理所当然的回答,也间接证明了自己是主谋。
杨锐只好将鲜花接过来,又向等待上课的老师致以歉意。
开学第一堂课向来是教授代的,坐镇中央的方教授亦是杨锐见过的,友好的点点头,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收一束花是应该的。”
杨锐向周围同学拱拱手,再次道谢,乖乖的坐到了教室前排。
要是坐后排的话,估计问问题的同学会扰的课堂无法进行。
方教授倒是很满意杨锐表现,上课亦是尽心尽力,现在要教杨锐班的教授都准备的很充分,方教授看着杨锐听的认真,还特意多讲了一些。
对杨锐来说,这样一堂课也很有价值,做科研的永远都不嫌摄入的知识太多,以方教授的学术能力,他讲的生物学基础还是很有意义的。
课程结束,杨锐和亲切的方教授聊上两句,就离开教授,身后有白玲自然而然的跟着。
“你要回实验室吗?”白玲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杨锐。
杨锐耸耸肩,道:“大概吧。”
“我能去看吗?”白玲睁大眼睛道:“他们都说你的实验室很厉害,好像把外国人都没做出来的研究,都给做出来了。”
杨锐腼腆的道:“我们的确是向着世界顶级的研究在做。”
白玲连连点头,道:“对哦,应该用世界顶级这个形容词。”
杨锐嘿嘿笑两声。
“听说美国人做的药有问题是吗?是你们研究出解决方法了?”白玲紧接着就说出让杨锐瞠目结舌的话。
“我们没有研究出办法……”杨锐无言以对道:“报纸上不是有报道?”
“报道的太多了,都说不清楚,还有人说外国人送了100万给你呢。感谢你。”白玲撅撅嘴。
杨锐拍拍额头,不忍告诉她,如果律博定能修复,100万可是差太远了。
白玲大约也猜到露怯了,羞急道:“我都说了我不了解科研,带我去你实验室看一下吧,让我见识一下世界第一的实验室。”
“可不敢说世界第一。”杨锐这么说,嘴角却是有笑,在他看来,自己的实验室就算不是世界第一,未来也应该是吧,现在他已经度过了发育期,实力是有资格指数级的膨胀的。
白玲很乖巧的笑一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胸前,道:“世界顶级的。”
“这样可以。”说话间,两个人就到了离子通道实验室。
门口警务室的门敞着,里面人见是杨锐,就站起来示意一下,并不去询问干扰。
杨锐一路带着白玲进门,顺路给她介绍。
白玲也不管听懂没听懂,迈着纤细的小腿,就“恩恩”的回应。
“去我自己的实验室吧,给你上上手。”杨锐说的是上手实验,他保证自己没有什么坏心思。
白玲的脸却是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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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府右街来人
白玲对杨锐的个人实验室是好奇多于羡慕。
现在的实验室教学条件,是中学只能看着课本,大学有点试剂,毕业用点仪器。如果看报纸杂志的话,北京少年宫举行航模大赛就算是四个现代化的证明了。
而在现实中,除了四中之流的示范性高中,能看到试剂的中学实验室算是一流了,能见到科研仪器的中学实验室少之又少,有资格用试剂的自然更少。
大学里,北大的条件自然是一流的,即使如此,大二的学生,也就是做些基本实验,属于能见到显微镜,但见不到好显微镜,知道离心机,没用过离心机的水平。
相比之下,杨锐的实验室里的条件还真的是国内顶尖的。
别的不说,光是他忽悠来的超过50万美元,就是国内普通实验室达不到的,那些有多年积累的实验室,自然也是有相应的条件的,但要单论**实验室的条件,能比得上杨锐的真不多。
就是普普通通的发酵罐,杨锐实验室里的,都比别人的锃亮些。
“这是什么?”白玲对杨锐实验室里的每种仪器都好奇,但她问的都是长相比较好看的。
眼前这台以80年代的眼光来看,就属于充满高科技风味的产uu234)
第969章 心潮澎湃
老旧的上海牌轿车拐来拐去的,进了府右街。
按道理说,这里是北京城的中心地带了,国家中央权力的聚集之所,比什么唐宁街之类的要政治化的多。但杨锐在京城两年,经过这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应该做成旅游景点嘛,这么有意思的地方。杨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里是充满了好奇。
坐在前排的尤处长和李处长,也通过后视镜打量着杨锐。
一系列复杂而迅捷的检查后,杨锐坐在了一间三面通风的小隔间里,尤处长和李处长
隔间里布置了简单的桌椅,桌椅上有白布覆盖,看起来也很整洁干净。有工作人员给杨锐倒了清茶,就悄然退了出去,步伐轻盈,没有一丝的声音。
而在桌椅板凳以外,隔间内的陈设略显简单,称得上装饰的,也就是古旧的中式窗棂,以及有些现代化的花瓶和塑料花。
倒是塑料花擦洗的挺干净,看起来给人清新的感觉。
杨锐坐了一会,很快就觉得无聊起来,要说观看脑海中的资料,也有些静不下心来。
这时候,杨锐突然想起一个传说,于是,他悄悄的将桌上的茶杯向后挪了挪,然后掀起了雪白的桌布。
桌布下的桌子,很像是有抽屉的旧式双人课桌,桌面上还有明显的划痕和掉漆,果然是旧的不行。
杨锐感觉自己解决了一个谜题,满意的放下刚刚掀起的桌布,就见有人笑盈盈的站在了门口:“小杨同志是科学家,有一颗好奇心呀。”
杨锐定睛一看,不愧是出boss的府右街,请自己过来的,竟是新闻联播里的熟面孔。
“齐公,您好。”杨锐连忙站了起来。
“坐坐坐。”齐公招手示意,又问:“你刚才在看什么?有什么新发现?”
杨锐有点尴尬,他总不能说,自己从后世听来的传说,说国丶务院的桌椅板凳都是旧货?
想了想,杨锐道:“我们学校里搞各种会议,也是这样的布置方式,桌子上铺桌布,这样就看不来桌椅的新旧了。我就想看看,咱们国务院里的桌椅,是新的还是旧的。”
齐公愣了一下,旋即笑出了声,道:“现在有答案了?”
杨锐不好意思的道:“是旧的没错了。”
“只看一个桌椅就能得出结论,会不会太草率?”齐公坐在了杨锐身侧,颇为亲切的看着他。
这个问题在这里,就不好轻易回答了,杨锐在脑海中先过了两遍说辞,才道:“如果刚才的桌子是崭新的,那看一个桌子的确不能得出答案。但是,刚才的桌子是旧的,所以,国丶务院里的桌椅也用旧货的结论就是成立的,不用再看了。”
“有道理。”齐公颔首,又问:“你对律博定的判断,也是基于这样的逻辑吗?”
“自然也是基于逻辑判断的,但更多的是我在生物学专业方面的积累。”杨锐小心翼翼的回答了一句,看齐公还有兴趣的样子,遂继续说下去,道:“首先,从学术理论方面来说,我始终认为目前的抗心律理论有问题,事实上,抗心律理论在很早之前,就有人提出了各种反对意见,而今,这些意见也很少有解决的,但在欧美国家,制药公司的利益掩盖了这些问题。所以,在gmp委员会做审核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抗心律药,就留了个心眼。”
“恩。”
“其次,就是我一直强调的动物实验了,和律博定类似的药物,在动物试验中的表现非常不好,有多次动物致死的记录,作为相同的一类抗心律药物,律博定也有这样的记录,虽然美国fda因为种种原因放过了他们,但律博定的厂商也不敢再继续做长期毒性试验。”杨锐顿了一下,道:“我多次要求京西制药总厂做动物实验,也是基于这样的理由,就中国的人口规模来说,我们始终是世界各大药厂窥视的对象,我们的诉求,他们应该有所注意,并适当满足才对。”
齐公满意的道:“说的对,我们是欧美国家的消费市场,我们允许他们在我们国家销售商品,他们也应该符合我们制定的法律法规。”
“是。”杨锐乖巧的回了一句。
“我有个问题,属于好奇……”齐公沉吟了一下,微微笑道:“国外那么多科学家,他们难道没有怀疑?也没有人做实验证明抗心律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杨锐早就给媒体回答过了,不过,给齐公的答案,自然需要高屋建瓴一点。
杨锐认真的想了一会,道:“经费要求是第一道门槛吧。从怀疑到做实验,这种行动力是需要大量经费支持的,完整的对照实验,大概需要4000万美元,只做前面的部分,然后期待后续有人投入,最低限额,也需要准备1000万美元。”
“但是,欧美的研究机构应该能拿出这笔钱吧。”随同齐公而来的一位,不由的问了一句:“还有第二道门槛吗?”
杨锐颔首,道:“第二道门槛,应该是道德上的风险,或者说,道德困境吧。”
这是新鲜答案,在场诸人都看向杨锐。
杨锐斟酌了一下词语,道:“目前的医药实验都是采用双盲对照,一半的病人服用药物,一半的病人服用安慰剂。安慰剂通常是形状样子都一样的药片,但没有任何的医疗作用。这在普通的临床试验上都没有问题,律博定则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齐公问。
“律博定的销售对象是所有心律不齐的患者,心室早搏的人群带来最多的利润,但在临床试验中,他们面对的却有很多是严重的心律不齐患者,这些人,在以前是无药可救的。然而,抗心律药物改变了这一现实,于是,许多医生们都相信,这能挽救他们的病人。”杨锐语气变的沉重了一些,道:“因此,从大多数医生和患者的角度来看,临床试验等于是放弃了一半的病人,那些服用安慰剂的患者,等于是要白白死掉的。”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几个人的意料。
齐公不禁也沉重的点了点头。
“那对严重的心律不齐的患者来说,是否应该服用抗心律药物?”学者范儿的男人问了句。
杨锐嘴角抽动两下,道:“其他的抗心律药物,我不能肯定,律博定的话……不服用会死,服用的话,死的更快。”
满房间的人都无言以对。
杨锐正襟危坐,他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至于是否真的有人吃了律博定,结果是不会因为他说的话而改变的。
事实上,杨锐还有话没说出来,吃了律博定的人,吃会出问题,停用还会出问题,而且,就算是躺在医院里,也不一定能抢救的过来。
不过,这种令人绝望的答案,就不用再多强调了。
“小杨,我要代表全国人民感谢你。”齐公沉默片刻,再次露出笑容,道:“如果不是你阻止了律博定在中国入市的话,恐怕会有许多人和家庭遭遇不幸。”
“身为gmp委员会的委员,这是我应该做的。”杨锐谦虚,并将功劳记在组织名下,这是80年代的说话方式了,杨锐也学到了几成。
齐公微笑:“gmp委员会也因为你一炮打响了。恩……我们做了个决定,准备给予gmp委员会更多的审核权利,这方面的问题,已经交给卫生部去研究了。”
“我代替各位委员感谢您的信任。”杨锐说的中规中矩。
“另一方面。”齐公看看旁边的学者,道:“咱们国家准备做一个计划,跟踪研究国外战略性高技术发展,我们希望你能加入进来。”
旁边的学者更一步的解释道:“对应的目标,是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日本的今后十年科技振兴计划,以及欧洲的尤里卡计划。”
“我没有问题。”杨锐不用两人进一步解释了,他脑海中已经冒出了这个计划的名字——“863计划”。
当然,它现在还没有这个名字,因为“863计划”是86年3月3日才公布的,它的正式名字,应当是“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主导********30年数千亿元科研经费切割的中央最高计划。
能够加入期间,而且是在计划启动之前就加入,杨锐也不免要心潮澎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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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0章 处置方案
“我来向你详细介绍一下,咱们国家的高新技术的发展计划,有几个要点,首先是要求国家主导,其次是有限领域,第三,是基础研究。为了跟上国外的科研脚步,国家投入也会比较大……”学者风范的男人介绍着863计划的同时,看着杨锐的表情。
等他说完了,齐公再道:“这项计划,是由老朱来主持的,负责制定和实施。”
齐公说的老朱,对研究员们来说,是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也是国内院士中的顶级存在。
杨锐微微点头,这是不出意料的决定。
主持这么大的科研项目,不光得有学术水平和学术声望,还得有相应的经验和政治声望,每个国家能选择的都没多少选项。
紧接着,齐公又道:“计划的方向如何,具体如何进行,还需要召开一些座谈会,由各行业的专家们来决定,在此之外,我准备再成立一个监督委员会。”
齐公看向杨锐,道:“这个监督委员会,我希望你能加入进来。”
杨锐讶然,道:“监督委员会?……计划要到……现在还没有成立,应该还没有要监督的事项吧?”
杨锐差点说出863计划的名字了,这个代号,现在肯定还是不存在的。
而监督委员会,在杨锐的印象中倒是有的,但肯定不是现在就有的,毕竟,就像是他说的,项目组还没成立,你监督什么啊。
齐公却是主意已定的模样,道:“监督的话,还是是有内容的,比如说,现在的座谈会的进行是否正常合理,资金分配的是否合适合规……总而言之,监督委员会的监督范围可以很广很深……”
杨锐听的心惊胆战,这等于是政委的角色啊。
齐公却没有给杨锐考虑或者选择的空间,说过之后,就道:“原本,我们还没有要成立这个监督委员会的意向,不过,律博定的事件,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啊。美国fda这么大的机构,都会出这么明显的错误,说明我们得将监督的工作,早早的提到工作面上来。另外,老朱也很赞成,监督委员会和计划委员会并行分开,你只向政务院负责。”
听到自己向政务院负责的话,杨锐期期艾艾的问:“这个监督委员会,还有谁吗?”
“暂时还没有,计划正式施行之前,就是你一个人。”齐公顿了一下,道:“可以给你几个编制,这不是问题。”
听听人家说的,编制不是问题,对中国人来说,编制是最大的问题好不好,只要有编制,两条腿的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谁不想为国效力做公务员,进研究所啊!
不过,无形的压力也笼罩在了杨锐头上,道:“就我一个人监督这么庞大的计划,恐怕力有未逮……”
“并不是要你事无巨细的监督,而是要防范出现系统性的,结构性的问题。”学者范儿的男人出面,道:“咱们国家搞过不少的大计划,第一个五年计划的156项,两弹一星,规模都不小,监督也都没有少。针对现在的高新技术发展计划,该有的监督一样会有,你这边,是希望能从学术角度,展开监督。”
“学术角度?”杨锐有些懵,道:“我就懂生物学。”
“我更看中的,是你的学术道德,还有承受压力的能力!”齐公坐直了腰,说的很是严重。
杨锐听到承受压力的能力就头痛,忙道:“我其实不擅长承受压力。”
“我看你是不想。”齐公点点他。
杨锐苦笑,谁愿意承受压力啊。
“这你一次,你做监督委员会,有我们做后盾嘛,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压力的。”齐公用的是劝说的语气,又道:“咱们弄的这个高新技术发展计划,是一个大计划,可以说,咱们国家以后从嘴里剩下的这点子吃食,就全都要往里面放了,这是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给咱们省下来的,是为了让咱们国家,不再是一个落后国家,不再遭受鸦片战争这样的侮辱,而节省出来的资金。杨锐,你说,咱们是不是要看好它?”
这样的话,就是杨锐再坚强,听着都有些受驱动,更不用说如何回答了。
杨锐只能也必须的回答,道:“是,这笔钱,是一定要花在刀刃上的。”
“你说的对。钱要花在刀刃上。”齐公说完,起身拍拍杨锐的肩膀,道:“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是将接力棒交给你们,你要好好做,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国家。”
齐公说完离开了,留下学者范儿的男人,和杨锐交代细节。
杨锐心不在焉的听着,能够参与到863计划中,自然是非常好的事,对于任何一名学者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誉和利益,不过,监督委员会究竟是什么鬼,他实在是摸不清楚啊!
如果工作量太大,岂不是要影响到研究?
若是如此的话,他是宁愿不要这份工作的。
只是,眼前的情形,似乎也是容不得他拒绝的。
杨锐满心疑惑的返回学校。
接下来几天,电视里关于律博定的报道,却是猛然的多了起来,期间也免不了有关杨锐的细节,尤其是中央两个电视台的报道,总时长竟然比之前还要多。
杨锐不禁想,这会不会是为了造势?
但仅仅是一个监察委员会,又是否有必要如此造势?
这些问题,杨锐是想了好几天都没有想清楚。
而卫生部召集的处置方案决定会,也迅速的打乱了杨锐的思考。
中国目前是没有fda这样机构,卫生部就是药品的全权负责方了,律博定的案件,也是让他们措手不及,疲于奔命。
相比之下,杨锐的工作,更多的大约是提供专家意见了。
这样的正式场合,自然不能像是对记者一样,随便的聊天似的说话,杨锐特意准备了一个简短的发言大纲,并且让科研狗们搜集了充足的资料。
9月5日。
杨锐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卫生部的大楼。
走进用红纸贴着“律博定处置方案决定会”的休息室,杨锐一眼就看到了秦翰池和蒋同化。
蒋同化表情忧郁,秦翰池则是胡子拉碴的颓废模样。
杨锐坐进房间几分钟,两人才注意到了杨锐。
蒋同化自然而然的将头扭了过去,秦翰池犹豫片刻,来到了杨锐面前:“杨委员,又见面了。”
“秦厂长。”杨锐点点头,没有多说话的意思。
秦翰池苦笑:“已经不是厂长了,前两天,免职的文件就下了。”
免职不是撤职,更不是惩罚,升职的官员在正常履职以前,也会被免去现任的职务,不过,免职对于现在的秦翰池来说,应当是很难恢复的。
但并不是说完全不能恢复,曾经的三鹿老大,照样是重回了官位。
杨锐对秦翰池本人并不敢兴趣,再次露出淡淡的笑容。
秦翰池也知道杨锐不愿意和自己多说话,于是斟酌语气道:“在这件事情上,最后是杨委员您赢了,我秦翰池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但还请秦厂长看在几千名工人的份上,为我们京西制药总厂,说句好话。”
杨锐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这与他的发言大纲,可是南辕北辙的。
而杨锐,也不可能因为秦翰池的话,而改变决定了的意见。
可怜不行,哀求亦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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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1章 三个目标
“各位,请坐好,王司长主持今天的会议。”一名工作人员匆匆走进来通知了一句就消失了。
对京西制药总厂生死攸关的会议,对于卫生部来说,明显并没有那么重要,会议的布置也是简简单单的,比普通厂矿的大会还不如,做辅助的工作人员更是少之又少,杨锐粗略的数了一下,算上来来往往的,总共不超过五人。
五个人配一名司长或者副司长,或许,本身就预示着京西制药总厂的命运灰暗。遥想当年,他们可是有副部级的干部参观的京城大厂。
秦翰池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表情黯然的看一眼杨锐,道:“杨委员,拜托了。”
说过,秦翰池步伐迟缓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杨锐很同情的看着秦翰池的背影。他确实同情秦翰池,要说能力的话,秦翰池也是有的,如果当日他去美国带回的不是律博定,而是其他什么药的话,结果大约会很不同,现在,说不定召开的就是部长副部长主持的庆功大会。
然而,初衷是好的,并不代表之后的处置就是正确的。
杨锐反对律博定,秦翰池是看到的,但他的应对措施,从来都是掩饰和抗拒,从工人罢工到强行生产,他也从来都没有把人命当回事。
当然,其中大部分的原因,是他不相信律博定有问题,但不相信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的判断。身为工厂的厂长,尤其是医药工厂的厂长,他的工作职责就包括做出正确的判断。
秦翰池错了,不仅其本人要付出代价,京西制药总厂也不可避免的要付出代价,至少杨锐本人是这样看待的——京西制药总厂的工人们为了律博定投产而罢工,其目的是为了利益,他们同样做错了,也必须因此而付出代价,就像是三木公司的员工一样。
三木的裁员潮早就开始了,而中国国企是没有裁员一说的,甚至不会有人丢掉公职,尽管如此,收入和待遇肯定会大受影响。
至于究竟受到怎么样的影响,就看卫生部的处置了。
杨锐并不是特别关心,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王司长读稿子。
庆功会嘉奖会都是冗长的会议,这样的处置会,就没有人愿意出风头了。
王司长三言两语的说完了话,道:“我们先讨论一轮,然后再做决定。秦翰池同志,你先等一下,杨委员,您先说吧。”
处置会的目标就是“处置”,尽管理论上,处置是个中性词,但实际上,这个处置会就是批评会,先说话的,自然不能是举手的秦翰池。
秦翰池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结局,黯然的放下手来,样子可怜之极。
他的一生都是在京西制药总厂度过的,从普通工人到工段长,从工段长到队长,从队长到车间主任,再到副厂长和厂长,按部就班,又对工厂充满了感情。
秦翰池向杨锐露出期盼的眼神。
然而,杨锐的目光,根本没有看向秦翰池的方向。
只见杨锐展开早已准备好的稿件,大略的看了一下,道:“各位领导,大家好,我是昨天收到要开这个‘律博定处置方案决定会’的,因此准备的比较仓促。在未取得gmp委员会全体会议的授权的情况下,我今天是以个人身份来的。”
这是参会前要说明的部分,做会议记录的工作人员也是奋笔疾书。
王司长则是微微点头,类似的套话他听的太多了,不足为奇。
杨锐说明白了,轻咳一声,道:“关于律博定的问题,大家应该都比较了解了,今天说的是处置方案决定,我也就只谈处置方面的问题。我认为,在这件事情上,卫生部最终做出的决定,应该满足以下三点目标。”
三点目标一说,包括王司长在内诸人,全都认真了起来。
别人的话可以不听,杨锐的话不认真听是不行的,尤其是目前在律博定的问题上。
秦翰池同样看向杨锐,心里祈祷的比什么时候都认真。
杨锐稍停片刻,再次展开稿件看了一眼,道:“第一点目标,我认为,卫生部的决定,应当维护gmp委员会的权威。gmp委员会是一所审批机构,如果它的审批是一家工厂能够肆意无视,甚至反对的话,gmp委员会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而像是律博定这样的事情,也会频繁发生。”
众人皆是一凛。
杨锐的话听起来轻飘飘的,但对于相关人士来说,却不啻于一颗炸弹。
这时候,杨锐才再次看向秦翰池,道:“京西制药总厂发生的事,需要我们非常重视,认真总结,这不是套话,我想提醒各位,如果不是美国正好爆出了律博定的问题,京西制药总厂将会在中国正式销售律博定,总量有多少?”
一名工作人员小声道:“两条生产线,最终库存是两百万颗。”
京西制药总厂是国企,问题出现以后,他们甚至连销毁库存都做不到。
杨锐微微点了点头,道:“才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京西制药总厂就生产了两百万颗律博定,按照欧美的经验,从投放市场到爆出问题,要两三年的时间,等于说,京西制药总厂能生产出至少6000万颗药,足以令上百万人服用,对吗?”
秦翰池再也忍不住了,道:“你这个是武断猜测……”
王司长“啪”的一拍桌子,道:“秦翰池同志,请你端正态度,是不是武断,是不是猜测,轮不到你来判断。杨委员,您请继续说。”
杨锐颔首,道:“6000万颗药,意味着可供两百万人服药一个月的时间,当然,实际服药的人数,可能多可能少,但造成的损伤总量都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我大胆的判断,如果如此,死亡人数只会比美国多,不会比美国少。”
杨锐向四周看看,道:“美国最起码死了四五千人,尸体堆起来的话,咱们今天说话的大厅,是放不下的。得堆满一栋楼才行。”
众人不寒而栗,又有些哭笑不得。
没见过这样比喻的啊。
杨锐不管这些,重新低下头,语气也放的平缓,道:“综上所述,gmp委员会的存在,是为了对人民的生命负责,而藐视gmp委员会的权威,而不做惩处,就是对人民生命的不负责,抱歉我戴一顶大帽子在这里,但请各位慎重的对待自己手中的权力,不要学秦厂长和蒋所长这样,视他人的生命为儿戏。”
蒋同化对杨锐怒目而视,秦翰池垂着眼睑,心里希望杨锐能前紧后松,只要将京西制药总厂放过即可。
王司长正襟危坐,对杨锐的话深表赞同,道:“杨委员说的很有道理,不仅是gmp委员会,包括我们卫生部在内,都是为了人民的生命安全而工作的,我们要珍视人民给予我们的权力,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
“这是第一点目标。第二点目标……”杨锐微微抬头,再道:“我认为卫生部的最终决定,要能够经得起国内外的考验。律博定事件是一起国际性时间,到目前为止,我们中国的处置都是近乎于完美的,希望卫生部能给我们一个圆满的结尾。”
王司长顿时亚历山大,看着杨锐就想开口询问。
杨锐却没给他机会,接着又道:“第三点目标,我希望卫生部的最终决定,能令全国的药厂和医药工作者引以为戒,最好是刻骨铭心。以几千上万人的生命,换取奖金的工厂,应当受到应有的处理。”
第三点目标,将秦翰池仅存的希望葬送。
秦翰池猛的起身,声音沙哑的道:“杨委员,我厂有错,错在我秦某人,与认真工作,****加班的工人何干?”
“与认真工作****加班的工人无关,但与以罢工胁迫政府,强迫gmp委员会的工人有关。”杨锐对罢工之事,记忆颇深,甚至可以说是终身难忘。
在中国,下至城管队长,上至国家领导,倒在罢工问题上的不知凡几,杨锐很怀疑再来一次,他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这种深刻的记忆,杨锐是不会忘记的。
秦翰池的眼神无比后悔,咬咬牙,道:“罢工的事是有错,但工人们也是受我鼓动,此事是我的错。”
王司长的目光一亮,道:“秦翰池同志,你这是承认自己教唆罢工?”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工作就简单多了。
秦翰池咬咬牙,道:“此事我担了。”
“你担不了。”杨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道:“秦厂长,一起如此严重的医疗事故,你一个人做不出来,你们京西制药总厂的常委会的会议记录,没烧掉吧。”
秦翰池顿时是满脸的冷汗。
蒋同化更是畏惧无比的看着杨锐,这种一路横扫的攻击,实在令人心生恐惧。杨锐现在说的话,每一句都将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也包括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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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2章 死
“恩,京西制药总厂的会议记录,是可以作为证据参考的。”王司长赞同了杨锐的话,同时,也是将秦翰池最后的希望打落深渊。
集体决定是个宝,许多时候,都能挡住冷枪暗箭,但在这种泰山塌方般的处理中,集体决定就是让集体死亡的陷阱。
秦翰池心中满是哀伤,动情的喊道:“王司长,看在大家为革命奋斗了一辈子的份上……”
“秦翰池同志,现在不是谈情谊的时候。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王司长顿了一下,道:“你如果再扰乱会议纪律,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谈京西制药总厂的处置而不让京西制药总厂的人在里面?秦翰池不敢想象,那样的结果会是什么。
他紧张的看向王司长,又喊了一句;“王司长……”
秦翰池和王司长还是有些交情,尽管只是吃饭喝酒的交情,但毕竟是一起吃过饭,喝过酒,吹过牛……
王司长抬起头来,“恩”的一声,从鼻腔里钻出来,打了三个转儿。
秦翰池黯然垂头。
这种时候,酒肉朋友都帮不上忙,何况是酒肉之交呢。
王司长站起身来,身上的光辉令人不能直视,义正言辞的道:“秦翰池同志,咱们是老朋友了,但在这件事情上,你不要找我帮忙,我也帮不了你的忙。记录员可以做记录,我明确告诉你,京西制药总厂的错误不是一星半点,你不要心存侥幸,好好的配合调查,争取一个较好的结果。”
王司长身上的光辉,是来自于权力的光辉,这种光辉,令人生,令人死,令活人为死人祭祀,令死人为活人祈福……
秦翰池跌坐于椅子上,不敢正视京西制药总厂的命运。
国企人生在国企,死在国企,人在厂在是很自然的事,这不仅是出于传统,还是出于现实的羁绊。80年代的中国可是没有全民医保和社会退休金的,当然,90年代也没有,00年代也不算有……
总而言之,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所有城镇职工的医保和退休保障,都是依托于工厂的。
工人为什么那么牛?因为他们是工厂的主人,工作的时候有薪水,退休了一样从工厂拿薪水,而且,厂里的工人涨工资,退休工人一样涨工资。
医保更是如此。看不起病的中国人永远是没有组织的中国人。80年代的工人为什么看不起个体户?因为个体户一个月赚他十倍的薪水,依旧是没保障的,不用自己,只要是家庭中的任何一名成员生一场大病,那就是白奋斗二十年,全部家当都得卖掉。
国企工人则不用,若是在工厂自己的医院里住院,甚至连钱都不用交,只要放心的看病治病就行了——80年代的工矿医院也很好,普通的地市级的医院的条件,都比不上同档次的厂矿医院,因为厂矿有钱,不仅买得起仪器设备,而且能吸引到好医生。若是央企级的国企医院,比省会医院好都不出奇。
就是国企的规模小,得了大病无力医疗,在普通医院里看了病,也能得到全额报销,只是拖的时间会久一些。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工厂的基础上。
人在厂在,厂在人在。
哪怕工厂不行了,只要架子在,工人们福利没有了,工资和保障总是有的,而且,苦熬几年,政府总不能让自己的钱白白付之东流,总归是要恢复生产的。
现在还没有下岗的概念,停产也就是极严格的处置了。
当然,还有更严格的处置,那就是秦翰池一力希望避免的……
“杨委员,你请继续说。”王司长面向杨锐的时候,温润而文雅。
杨锐微微摇头,道:“我的三点要求提过了,希望部委能予以考虑。没有其他意见了。”
“好的。”王司长点点头,又道:“那我们现在请刘专家发言。”
他又点了房间内其他学者的名字。
被点到名字的人向杨锐轻轻一笑,站起来道:“律博定事件,是一次深重的教训……”
这位专家似乎是医药系统里出身的,有的没的说一堆,却都是些不得罪人的话。
尽管如此,他对京西制药总厂也是批评的态度。
就今天的环境,批评才是政治正确。
王司长又点了两个人的名字,分别发言以后,再道:“秦翰池同志,现在允许你发言,发言时间请限制在一分钟以内。”
秦翰池愣了一下,无奈点点头,站起来道:“各位领导,各位朋友……”
他停顿了一下,又鼓起精神,道:“各位……我们京西制药总厂错了……真的错了……”
秦翰池近乎哽咽的道:“我们犯的错,就像杨委员说的,万死难辞其咎。但是,京西制药总厂是咱们建国之初,医药工作者一锄头一搞的建起来的,我秦翰池别无所求,就请看在三代人的努力的份上,给厂子一个机会。我秦翰池怎么样都无所谓,请大家……我求大家,给厂子一个机会……”
堂堂正厅级的干部,被逼到这个份上,在场诸人都有些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现在人不懂什么叫职务犯罪,但秦翰池犯的错,在大家看来,也确实是为了厂子而犯的,在国人眼中,其实称不得十恶不赦。
然而,杨锐的感觉却不同。
如果险些令数千人死亡的医疗事故,还不能以最大的力度来惩处的话,那最大力度的惩处,又是给谁用的呢?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就是以个人情感来说,杨锐也是心存一口怨气。他和京西制药总厂的关系,是不可能恢复融洽了,平复都不可能,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委曲求全?
此时,又有何全可求。
“王司长,大家都发言了,是不是该进入下一轮了。”杨锐打断了秦翰池创造的哀愁气氛。
王司长愣了一下,连忙道:“对,没错,那个……我们大家都说一下自己的意见,然后,我统和起来,会向部里报告,当然,我最后也会出具一个意见。”
估计只有杨锐一个人不是很清楚会议的流程,王司长也等于是向他一个人解释。
杨锐点点头,道:“那我先说?”
“好。”王司长眉毛跳了跳,处分是最敏感的事,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不愿意做出头鸟的,不过,杨锐愿意出头,他更高兴,减轻了自己的责任。
杨锐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文稿,再看了一眼秦翰池,无视他的眼神,道:“对于京西制药总厂的处置,我的建议——关停并转。”
所有人的眼皮子都跳了起来。
关停并转是四个词生造出来的时代词。“关”是关闭,“停”是停产,“并”是并购重组,“转”是专心改造,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令人挠头的大问题。
杨锐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大声道:“就并购和专心方面,我认为京西制药总厂缺乏潜力,因此,我认为,停产并关闭,是最适合京西制药总厂的。”
关停三五千人的工厂?
若是算上退休工人,京西制药总厂有过万名工人,这怎么关停?
真以为工人是泥塑的,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吗?
所有人都用“疯了”的眼神看着杨锐。
秦翰池更是重新挺起了腰板,一副“视死如归”“同归于尽”的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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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3章 食品药品管理局
“京西制药总厂摘牌,土地收归国有,现有的车间设备拆走,分配给系统内的其他工厂。工人和干部分成两部分,首先解决工人的问题,建议将一部分工人分配到其他工厂工作,不能分配的,可以派往其他需要京城支援的省份和地方。现在的地方国企,还很缺乏有技术的工人,对于成熟的劳动力应当是乐于接受的。干部建议停职学习,并且要继续做好工人的工作,只有工人的工作全部安排了,才轮到安排干部的工作,同样是以支援边区为主要方向……”
王司长读着杨锐的建议,脑海中还响着秦翰池的咆哮。
杨锐的建议除了开除工人以外,已经是对一家工厂的最大程度的肢解了,甚至连工人都不允许以集体的形式转换工作,而是重新学习,并打散了送出去。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其实比开除了还烦人。至少在工作自由选择的时代,被开除的工人不用担心找不到其他工作,而对现在的工人来说,派他们去哪里就得去哪里,根本没有选择,如此一来,免不了要有异地婚姻,家庭巨变的可能。
陈部长听的亦是眉毛紧皱,他伸手按了按,道:“退休工人呢?京西制药总厂摘牌了,京西制药总厂的退休工人怎么办?”
“用设备和土地换,想要的厂子报价接人,分散到各个厂子里去。”王司长小心翼翼的道。
陈部长摇头:“这不是胡来吗?不是自己厂的人,怎么愿意好好的养起来。”
王司长回想杨锐当日的态度,微微摇头,道:“杨锐可能也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好好的把他们养起来。”
陈部长一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沉吟道:“杨锐和京西制药总厂有仇?”
“私仇谈不上,大概,就是看不过眼吧。”
“有点太过了。”
“我说也是,不过,人家是专家,提出的意见,我就得重视。”王司长说到这里是有些不爽快的。杨锐现在正是声望正隆的时候,和杨锐唱对台戏,就不得不考虑其中的政治风险。
眼前的陈部长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王司长不知道,但他知道,国内起码有几万户愤怒的家庭,在喊着将京西制药总厂碎尸万段呢。
律博定是没在中国销售,但那些知道有这个药的家庭,通过方方面面的关系,可是没从京西制药总厂里弄药出来,在秦翰池等人有意放纵的情况下,起码有几万人吃了律博定。
而律博定不光是吃了以后有问题,停药同样有问题,有些心脏疾病严重的病人,没有挺过去也是有的,只是国内的媒体没有报道罢了。
国内也没有合适的司法渠道给这些家庭申诉,最多也就是信访部门的接待量增加,不过,愤怒是在积攒的,他们同样在观察京西制药总厂的结局,保不齐还会跳出来闹成什么样。
所以,王司长听了杨锐的建议,直接就来汇报了,自己做决定什么的,根本不要。
陈部长同样不想做决定,思忖良久,道:“我再考虑考虑。”
他们这么一考虑,就是好几天的时间。
官僚系统的工作效率向来缓慢,这也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
再者,随着时间推移,大家的愤怒过去,情况也会向部委干部们的设想有所倾斜——比起杨锐来,他们其实更不在乎工人,任何一个部委下属的工厂,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工人的调岗和变动,从来都不会有高层官员关系一二的。
不过,杨锐的建议操作起来实在复杂,别的且不说,光是数千名工人的档案调整,就能让机关干部们忙翻天。
工资、定级、厂区重组之类的事务,更是部委的大老爷们不愿意参与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眼瞅着要过国庆节了,都没有人再就京西制药总厂的处分决定置喙,就是媒体,也在连篇累牍的报道中,有些惫懒下来。
9月20日。
《人民日报》像是往常那样,出现在报亭及各单位的铁架子,木架子,吱吱作响的床架子上。
在普通人看来,这期《人民日报》并没有什么特别,就像是每日播放的新闻联播一样,有不同,又相同。
陈部长也是习惯性的拿起报纸,扫了一遍标题,他的时间紧张,不可能逐字逐句的去阅读,通常也就是看看标题,最多让秘书阅读了再转告自己。
他的这一任秘书已经做了四年了,非常熟悉他的风格,能够很好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总共四版的《人民日报》,陈部长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就扫了一遍。
他随手将之放下,然后轻轻的拿起自己的茶杯,吹了一口气,将茶叶吹开一些,烫烫的喝了一大口。
噗。
口中的水还没咽下去,陈部长就猛然的将之喷了出来。
如此戏剧化的状况,原本是不应该发生在年过五旬的陈部长身上的,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仪表了,而是拿起报纸来,拼命的抖落水珠,然后一字一句的阅读末页的文章。
署名“杨锐”的文章,用生动的语调和科普的手法,介绍了美国的《纯净食uu234)
第974章 代课
对于正在激烈改革中的中国政府来说,成立或者取消一个部门,实在是太轻易了。多少部委都是取消了成立了改组了重构了,区区一个食uu234)
第975章 好学生
杨锐站在镜子面前,最后一次整理衣服。
景语兰很认真的帮他系上领带,又用手将领口的衬衫抚平,站后一点,眼波流转的看着他,过了一会,笑道:“我还是觉得黑色那件更好看。”
“英伦风的?”杨锐偏偏脑袋,问。
“是啊,更帅气,而且更显的有气质。”
“可惜那件是英国裁缝做的,价格太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杨锐很是注意的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没有受到限制,满意的道:“这件做的其实也不错,手艺不见得比人家差多少,就是布料和样式比不上英国人的,足够了。”
景语兰顺势捏了捏杨锐的肩膀,感受到宽厚的肌肉感的同时,不禁心中惶然,自己的心情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变好了呢,而且,又有莫名其妙的快乐。
杨锐的心思却有些发散,他对着镜子,又做了几个讲台上常做的姿势,再转头问景语兰道:“我这样会不会有问题?”
“怎么样都好看。”景语兰实话实说。
杨锐无奈道:“对面都是大佬,怎么说都和普通学生不一样,我觉得,不能给人太强势的感觉,相对来说中庸一些吧。”
要说起来,杨锐曾经也是做过小十年的补习老师的,教过的学生也是各异。有被家长送来的无状态生,也有主动要求学习的异种学霸,还有争强好胜的中二生,天赋过人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就人数上来说,杨锐以金牌补习老师的名义教过两三百人的大课,也曾有过一对一教学的经验,当然,最多的还是二三十人的小班,偶尔也免不了有五人八人的超小班。
就补习年龄来说,杨锐也不是没有教过大龄学生,各种公司培训和考证的成年人,有些脱离学校十年二十年的,要他们重新自习实在是强人所难,补习学校的培训班也就应用而生了,除此以外,杨锐还接触过许多奇奇怪怪的需求,比如就有三四十岁的家长想要重学小学课程的,原因是某小学的入学考试不光考学生,还考家长,最后以综合分录取……
总而言之,杨锐是一名有经验的补习教师,站上三尺讲台,他是从来都不慌的。刚毕业的时候或许有点方,但后来就圆润了。
然而,今天的杨锐,怎么回忆往昔,都免不了变方。
给中央大佬上课唉,说的每句话都会被记下来吧,万一说错了话呢?推出午门斩首吗?╮(╯▽╰)╭午门变成旅游景点绝对不是回归幸福的理由啊。
景语兰看着杨锐的样子,却是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
杨锐讶然问:“有问题吗?”
“没有。”景语兰忍住笑,摇头道:“就是没有见过你这么患得患失的样子。”
“感觉像是古代的士子去给皇帝老头上课啊。”杨锐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由学者给高层领导上课的传统由来已久,其实远没有杨锐说的那么玄乎,一些喜欢学习的领导,甚至能做到每周或者每半个月上一次课,内容亦是包罗万象。
唯一有点特殊的,也就是杨锐的年龄偏小。不过,给领导上课的学者年龄向来不大,或许是因为老年人喜欢絮叨,或者总有用语言改变人类的冲动,中青年的学者经常是授课的主力,他们对主流学派的了解更深,知识积累也相对充沛。
只是像杨锐这么年轻的,还是极其少见的,至少杨锐本人就没有听说过。
“我去坐车了。”杨锐再照照镜子,提起公文包出门。
黑色皮革的公文包让他显的老气了一些,景语兰反而更喜欢,将他送出楼道,才悄悄的回到房内。
杨锐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府右街。
他现在的装束,自然是不方便骑自行车的,坐捷利康的车也不符合身份,公交车原本是可行的方案,但杨锐对此只是稍稍的考虑了几秒钟就放弃了。
万一把衣服弄脏了,或者耽搁了行程怎么办。
杨锐基本是以高考的心态,来到府右街的。
然而,院办的工作人员显然并没有高考式的重视,见到杨锐,也只是微微诧异他的年轻。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洪秘书匆匆而来,笑道:“杨委员,等了很久吧。”
“我提前过来了,担心误事。”杨锐微笑。
“不会。”洪秘书说着看了一下表,道:“乔公和李老正在聊天,汤公马上就到了,咱们今天就这么三个人听课,时间大约是一到两个小时左右,可以吗?”
“没问题。”杨锐知道,正常的讲课时间都是两个小时,一到两个小时,就是担心自己讲的不好,提前打了预防针。
洪秘书满意道:“好,我现在带您过去,中间可能要检查一下随身物品,不会太麻烦。”
杨锐再点头:“没问题。”
“到时候我在外面等,您有事就招呼。”
“好的。”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进到了里间。
准备用来做课堂的是个小房间,总共有个30平米的样子,和杨锐在补习学校的小班课堂差不多,而且没有明显的讲台,只在前方挂了一个白板,并提供了黑笔和红笔。
担心杨锐不会用白板,洪秘书还特意给说明了一下,一切准备停当,乔公和另外两位大佬就迈步入内了。
三人都是一副开会的架势,和杨锐最近温习的新闻联播录像里的形象差不多,或者说,基本是完全一致的。
不过,三人的态度明显更加温和,而少了新闻中的严肃。
杨锐莫名的想起了法国总统希拉克。之所以想到希拉克,是因为希拉克号称是最后一位靠与选民握手而当选的总统,据称,此君和他的多位前任,都有类似的所谓天然的亲和力,他朝你伸手过来的时候,你就会感受到一种发自肺腑的感情,似乎是非常熟悉的友人似的。
这样的总统在各国的评价也很好,他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同样受到美国和德国人的欢迎,英国人不怎么喜欢他,却非常关注他,希拉克在任时期,也是法国外交最有力的时代。
不过,希拉克在现场给人以真诚的感觉,其在电视媒体上的表现却略显冷漠,与之相反的是其继任密特朗。密特朗在电视上给人的印象极亲切,和人握手的时候却是冷冰冰的。
在电视媒体兴起的后民选时代,希拉克这样的总统,就很难再在民选政府出现了。
乔公、李老和汤公,却给了杨锐极亲和的感觉,让他略显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缓了过来,甚至连准备好的寒暄语都没有用到。
“那咱们就开始吧?”杨锐的感觉有点好的过头,一下子有了再做补习老师的赶脚。
乔公笑着说“好”,就乖乖的坐在了位置上。
其他两位大佬亦是好学生的模样,正襟危坐,态度认真。
第976章 我赞成
“我先讲一下国内和国外,目前的医学和生物学的发展状况吧。几句话交代清楚。”杨锐想了一下,道:“简而言之,从70年代开始,是世界新药研发的黄金时期,一系列的原创药物和模仿创新药先后上市,合成要中的首个β肾上腺素能阻滞剂普萘洛尔,组胺h2受体阻滞剂西咪替丁和雷尼替丁,都是首例,挽救的患者很多,利润也很高。由此带来的,是将近20年的新药研究理论的发展,各种技术平台和方法的发展也很快,就目前来说,中国完全没有跟上时代。”
杨锐看了一眼三人,见他们的确在听,就继续道:“就目前来说,我们在新药研究方面的落后,是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原因也很简单,咱们国家没钱。就目前来说,新药研发的投入是在每款药4亿美元左右,但这个数字会飞速的飙升,就我预计,到80年代末,一款新药的资金成本就会上升到10亿美元到15亿美元,研发周期增加到10年到12年……”
杨锐毫不在意的做出了预测,他却不知道,这种预测是在给大佬们讲课时很少出现的——你猜对了还好,猜错了岂不是完蛋。
杨锐却不怕这些,素无忌惮的说了药物研发方面的多个问题,并就国内的生物制药行业发散开去。
这些内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根本不用多想,就能说的准确而详尽。
三名听众听的也极认真,制药业是国内目前少有的能赚取外汇的高技术行业——尽管相对于国际水平来说,高技术高的很勉强,但终究也是非常重要的产业,用两个小时了解一下,自然是很有必要的。
汤公甚至拿出了笔记本做了简略的记录,并在杨锐停顿的时候,问道:“杨锐,我听说你做了一款新药,已经卖给了外国人,价值很高?”
杨锐并不避讳的道:“是,我签订的是里程碑式的合同,合同总价值超过千万美元了。”
三名大佬互相看看,谁都没问钱去哪里了的问题。
倒是汤公饶有兴致的问:“国内如果开发一款这样的药物,是否可能?”
杨锐想了一下,道:“虽然不想说,但我觉得,不太可能。”
“恩?”
“新药研发是一种概率性的问题,就现在来看,开发一款新化合物的成本预算是5000万美元,当然,500万美元也可能做得出来,但500万美元也可能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为了不至于血本无归,5000万美元的预算是需要准备起来的。”杨锐停了一下,又道:“国内的预算成本可能还要做高一点,毕竟设备什么的都没有,得全部买新。我说的只是做新化合物,就像是我之前做的那样的,完整的药物研发的话,时间更久,效率更低,更不现实。”
“这么说,国内药企是不能做原创药了?”汤公有些遗憾的样子,大约是看不得利润流失的那类人。
杨锐略作思考后,道:“我赞成先做仿制药,再做原创药,但做仿制药的目标应该是做原创药,而不是就一路仿制下去。”
杨锐说着停顿一下,道:“知识产权和专利保护是新药研发的基础,否则,没有公司会用10亿美元给人做嫁衣的。”
他说到这里,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印度的仿制药发展史。后世的印度,已经成为了纯粹的仿制药国家,他们的国家政策,更是要求药企强迫授权,当然,目前的印度,这项制度和法规还不完善。
于是,杨锐再次以预测的形式,道:“以原创药为目标发展仿制药产业,和以仿制药为目标发展的仿制药产业,是有根本区别的,日本目前走的是前一条路,已经初见曙光,印度政府目前走的就是后面一条路,预计也会有相当的成绩……”
紧接着,杨锐将印度会执行的政策,说了出来,道:“我估计,印度的仿制药产业,是能够做大的。不过,做仿制药的终究要受限制于原创药,政策的改变,甚至国际形式的改变,都会影响到他们的产业,并不是非常适合中国来学习。”
三位大佬想听的自然是国家层面的内容,杨锐的回答也是极有吸引力的。
医药产业在全球是上万亿美元的产业,乃是数一数二的大行业,而且,它对资源的消耗量是极小的,属于附加值极高的一类,稍微有点想法的国家,都不能等闲视之。
“那么,咱们中国如果要以原创药为目标来发展,你认为是否可行?”汤公问出了具体的步骤,这已经是政策咨询的程度了。
杨锐认真的思考片刻,道:“总体上,我认为四个或者五个五年计划,应该能看到成果。不过,药物研发的成本这么高,还是应该以企业为主体,充分考虑收益的,否则,再富裕的国家财政,也支撑不了这样漫长而巨大的投入。就目前来说,我认为推行gmp就是一个很好的策略。”
“gmp是生产质量管理规范?”
“对,gmp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国内的医药公司的主要问题,还是太多了。不论是美国的经验,日本的经验,还是北欧的经验,医药公司都是越大越强的,兼并重组也是必然的途径,国内目前有4000多家制药企业,实在太多,做仿制药的仿制药都分不匀,开发原创药……”杨锐呵呵的笑两声,继而摇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我认为,国内药企保持在100家左右就很多了,短期内,将药企的规模控制在1000家是必须的。”
历史上,gmp制度的推行,将中国的医药公司从4000家一路减少到了2000家,而杨锐的态度自然更坚决和激进,毕竟,就目前那些年产值几百上千万元人民币的小药厂,基本都是地方保护产生的孽种,市场竞争力是完全没有的,甚至某些药企现在就处在亏损状态——在政府公权力提供原料保障,并且药品采购政府化的情况下,还能产生亏损,这样的药企别说价值了,生产出来的都是伪劣产品,只是病患没有选择权和反抗权而已。
三位大佬则不由的陷入了深思,乔公更是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是赞成对国内企业进行大规模兼并重组的,从医药企业开始,则是有律博定的诱因,若是因此而能施行全行业的关停并转,自然更符合他的施政理念。
汤公和李老的施政理念要更平和一些,但杨锐的说法,却让两人的立场发生了动摇。
的确,4000家制药企业确实是太多了。
中国的经济政策一向是倾向于大而全的,因为计划经济的体制下,小而美的公司几乎是不存在的,而且意味着高到难以达到的管理成本。
中国的铁路业,重型机械制造业,石油业、金融、通信、航天等领域,都是一家独大或者数家垄断的模式,就目前来看,还都是运作的比较好的行业,尤其是相比煤矿、纺织之类的行业,管理效率和利润率都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医药行业要发展,4000家制药企业肯定是不行的,甚至可以说,4000家药企的存在,让整个制药行业的生存都受到了挑战,现在是有国外的外包订单,让许多药企都活的颇滋润,但就依靠这样的低端进出口,又能延续多久?
因此,缩减药企的规模几乎是必须的。
汤公和李老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在杨锐作答之后,渐渐的陷入了沉思。
乔公乘热打铁的道:“杨锐,关停并转是个大命题,你也谈一谈。”
杨锐犹豫了一下,道:“这个是管理学方面的内容。”
“你就谈药企的,医药行业是你的本行嘛,再说,你之前不是就有这方面的建议吗?”乔公毫不迟疑的将杨锐卖到了台上。
杨锐推脱不去,犹豫了一下,道:“就我看来,药企最需要的是资金,其次才是技术和设备,人力方面的需求是最低的。相比机械制造业,药企的自动化程度可以提的很高,因此,虽然需要熟练工人,但数量的要求其实是降低的。换句话说,兼并重组药企,最重要的财务上的统和,其次是技术上的提高和互补,然后是设备的添置和互补,最后,大概是要分流大量的工人。”
杨锐没有用淘汰或者裁员这样的词语,因为在“下岗”这个概念提出以前,工人是终身制的职业,偶尔出现关停并转的国企,也是要重新分配工人工作的。
尽管如此,分流依旧是一个残酷而难以避免的话题。
乔公却是早有设想,看向汤李二人,道:“我看,杨锐说的很有道理,咱们要不做个试点,就用生产律博定违规的京西制药总厂为试点,怎么样?”
“京西制药总厂的规模很大吧。”汤公抬头。
乔公就是想要大的,立即道:“大有大的好处,能充分的发现问题嘛。再者,卫生部报上来的处理意见,就是关停并转,这是现成的试验材料。”
汤公没说话,李老却是开口道:“我赞成,不过,不能简单的关停了事,就是处理,也要处理的有意义。”
“我赞成,我们可以现在就分析一下。”乔公来了精神,两只眼都在冒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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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7章 忙
“京西制药总厂的规模是比较大的,就此关停并转,似乎不符合规模化的理念吧。”汤公与乔公的想法有一定的差距,当然,他不是为了京西制药总厂本身而说话,更多的是考虑改革的问题。
乔公则将目光投向杨锐,考校似的道:“你怎么说?”
按道理,杨锐是不适合再就此发言的,但乔公点名了,杨锐就不能将曾经表达过的想法再藏起来了。
杨锐略作思考,安静的输出:“以gmp的标准来说,关停并转的并不一定是小型药厂。规模应该只是gmp的标准之一,生产安全有效的药uu234)
第978章 乐见其成
杨锐坐在靠门的白板前,看着人来人往,人进人出。
他讲课早已结束了,讲课的时间也早都过了,但也没人通知他离开。
杨锐于是乖乖的坐着,看着许多平时听都没听过的单位的负责人,将一个小小的房间,变成熙熙攘攘的菜场,突然觉得,这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人在看风景,风景同样在看人。
杨锐衣着整齐的坐在有三位大佬出没的房间里,而且是侧对门口,背对墙壁的位置,怎么看怎么觉得身份特殊,当然,有知道杨锐的,或者进门前就打问过的,还会稍微了解一些情况,做些相对合理的猜测。不了解的情况的,就不由的胡思乱想了。
自古以来,宫廷都是以远近论地位的地方,有的人看杨锐就坐在大佬们前方,竟而循循不敢插足,只坐于侧面。
杨锐一见,赶紧往窗边坐。
齐公却是和煦的笑笑,道:“小杨,你就坐这里嘛,有问题,我们还要问你的。”
得,授课完成又变回小杨了。
不过,小杨同志之前可是没有政务咨询的权利的。
杨锐对此稍微有些犹豫。
然而,三位大佬却是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只是因为乔公的话,转过头来友好的笑一笑。
来自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继续向三人报告。
免不了的,还都要将注意力分散一些放在杨锐身上。
杨锐今天特意穿了很帅气的西装,领带还打了很正式的温莎结,虽然刻意的要显的成熟一些,年轻的气息却是怎么掩都掩不住的。
在府右街这片地方,像是他这样的年轻人,很少有机会穿的齐齐整整,坐在办公室里的。
而且,长的如此帅气的,更是不会默默无闻。
脸好本来就是资本,在政府机关更是如此。
不管是大单位还是小单位,每年进的新人都是有限的,哪个单位哪年要是进了一只小鲜肉,那早就被全系统的人知道了,若是受领导重视,又长的脸好的小鲜肉,自然更是名满机关,天天得有人上门来给说对象。
三位大佬喊来的各部门负责人,职位各有不同,进来的时候诧异的看两眼杨锐,出门以后随口问一句,就再次都惊讶起来。
“搞生物学的过来,是怎么个意思?”有人出门就问了起来。
“京西制药总厂是医药厂嘛,和生物学也挺有关系的不是?”来的人太多,随便就有人回答了。
洪秘书抬头看了一眼,轻轻咳嗽一声,两位说话的呵呵一笑,埋头走了。
洪秘书也因此低下了头,继续做手底下的工作。
中老年干部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不长时间,洪秘书就见到了盖了章的决定文件。
“京西制药总厂还是关停了。”坐跟前的詹秘书瞅到了,心中不由的百味陈杂。
身在中枢,他知道许多的信息,更是亲眼见证了中国的改革大幕徐徐拉开,然而,当国企的改革到了这个程度的时候,习惯了铁饭碗的公务员,又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洪秘书则是不满于詹秘书的“浅薄”,他没有说话,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似的,检查了文件,就将之收了起来。
而在内心里,洪秘书亦有所骇然。
几千人的工厂,说关停就关停了,虽然工人们会分散到北京市的不同的药厂去——相比于支援边疆,这样的结局无疑是令人庆幸的。
尽管如此,这几千名工人依然免不了受到政治和经济上的双重压迫。新厂对他们自然是要另眼相看的,事实上,就现在的档案严格程度来说,他们的档案里面,也是少不了要有律博定事件的评断,以后不管是提干还是评职称,都会受到影响。
经济上的损害主要体现于工资待遇和奖金福利上。目前的国企薪酬,主要与年限有关,颇为类似于日本的年功序列,相同学历同日进厂的工人,工资基本上是相同的,厂长最多也就比同年入厂的工人,多上十块左右的干部津贴,就是这不到10%的工资差,还不停的受到诟病。
但是,一旦换了工厂,工人的工龄是没变化,厂龄的区别就大了。
最简单的一点,异日若是有分福利房这样的活动,国企基本都是打分制,例如工龄一年1分,厂龄一年1分,中级职称10分,双职工10分……
无论打分制的具体标准是什么样的,年龄大职务高的工人的分数总是会比较高的,这也是打分制的基础。而失去了工龄积累的工人,却是又与年轻工人站到了同一起跑线上,以京城的房屋稀缺程度,晚个十年二十年分房,甚至因此而分不到都是有可能的。
当然,受到影响的干部就更多了,事实上,京西制药总厂的所有干部,政治前途都等于是终结了,文件里一句重新分配,不知道要愁白多少人的头发。
洪秘书将手里的事完成,亲自将文件送到了王司长手里。
王司长看了开头,同样是满脸的震惊。
“高层全部办理提前退休的手续?”王司长的目光聚集在了这一条上,完全说不出话来。
“有问题吗?”洪秘书问他。
王司长连忙摇头,道:“没问题,坚决执行。”
“不仅仅要坚决执行,而且要做好安抚和说明的工作。”洪秘书亲自送文件过来,自然不是为了来当邮差的。
他细细说明道:“此事影响甚大,你要告诉他们,没有做开除的决定,没有上法庭,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心存侥幸,上蹿下跳只会给他们自己找麻烦。”
“是,我明白了。”王司长了解了洪秘书的意思,又看看手里的文件,道:“这个蒋同化是研究所的,不归我管……”
蒋同化是一撸到底的结局,仍然是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但是所有党内和党外的职务全部免去。对于做科研的人来说,这种前途尽丧其实更令人难受。若是被强制退休了,身负多篇论文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去别的学校或研究所兼职,收入翻倍还轻松,但是,被强撸到底的话,他的工作时间就郁闷了,而这这间百多人的研究所,会如何对待曾经的所长,想来不会有皆大欢喜的局面,弄不好,蒋同化还得重走一遍夹着尾巴的科研狗之路。
不过,王司长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是想要少得罪两个人罢了。
洪秘书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坚定的道:“蒋同化也算是你们卫生系统的,你们内部协调,绝对不能出纰漏。”
“好吧。”王司长有些勉强。
洪秘书当看不见,又叮嘱了几句,就匆匆而走。
要关停并转一家企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还有的是地方要跑。
就现在,这也是因为京西制药总厂的事通天了,变成了试点了,才能真的搞起关停并转,否则,没有前例的情况下,谁都不敢下这个狠手。
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前例,以后这样的情况,就会越来越简单,终于到有一天,县政府要关停都能关停的程度。
洪秘书身为乔公的秘书,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甚至是王司长,在将一头麻烦事给理了理之后,内心里也不是特别反对有药厂被关停并转。
自从中国决定学国外那样,搞gmp制度以来,药企关停并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谁都不公开说出口罢了。
比起洪秘书等机关干部,王司长更知道国内的药企弊病。就以输液为例,静脉输液是要直接注入到人的血管里的,凡是混入了杂质,或者因灭菌不严格而产生了细菌,又或者生产中出现了混药、投错料等差错,都会产生比口服用药严重的多的后果,死人一点都不奇怪,小病变大病的更是容易。
然而,就国内4000多家小药企的水平,敢做输液产品的不是一家两家,而是成百上千家,王司长现在还记得,他去考察的时候,看到的某家药企的输液车间门口的消毒液都浑浊了,那是每名工人经过离开时踩的池子,作为该厂唯一的环境灭菌措施,一细问,消毒液竟然有几个月都没换过了,美其名曰“节省”。
中国的术后病人的并发症为什么总是比国外多的多,让药企背一口锅,一点都不冤。
然而,卫生部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却是实在艰难。全国有4000多家药企,卫生部有多少人?400多职员而已,全部放下去都管不过来的。
更麻烦的是,大部分的地方药企并不是卫生部的企业,他们能给地方政府带来利润,地方政府就给他们方便,仅仅是罚款和批评,并不能解决“节省”的问题,更不会让他们尽心尽力。
王司长扪心自问,他的年纪也大了,到老了,要输液了,他敢用这家药厂的输液品吗?
可惜他没的选择,甚至医生都没的选择,医院进的是谁家的产品,医生就用谁家的产品,而医院如何决定用哪家的产品?主管负责人有一定的决定权,但也免不了要被卫生部强叉——什么,卫生部不是不喜欢这家药厂吗?卫生部不喜欢的药厂多了,但药厂生产出来的东西却是花了国家的原料和资金的,不分配销售出去怎么行?甚至还不能分配销售的慢了,否则,过期了又是一件麻烦事。
这就是制度,比人强,比思想快,比泛滥的同情心更浑浊。
当然,京城的医院就是被强叉,也会得到相对好一些的产品,但是,京城本地的药企的产品,却免不了要内部消化了,河北卫生系统还有自己的烂药要消化呢,大城市里实在不愿意要的,就送去行政级别低的小城市,小城市也不愿意要的,就去攻略农村市场,若是因此死了人,受了害,减少了寿命,谁知道呢,反正药厂是不能停工的,工人们还指着多生产拿奖金呢,卫生部门偶尔发两份文件,全国如此,他们也管不过来,医院和医生更是无能为力,只好给亲朋好友领导干部换些相对好的药,但也只能是国产的,非国产的药得自费,普通人哪里用得起。
没有人铁了心的要当坏人,只是,总得有人受伤害。
……
第979章 老子要进京了
南湖市干休所。
杨山同志背着手,在大槐树下转圈,转两圈,就用背撞一下树,跟他一起做的还有两个人,都是有说有笑的骄傲模样。
在这个院子里,能绕着大槐树转两圈而不晕,撞树而不倒的老头,值得骄傲。
9点钟,杨山觉得身体锻炼的可以了,就慢悠悠的和另外两个老头去食堂吃饭,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聊天的内容保罗万象,有关于儿女孙子的,有关于国家政策的,也有关于往事回忆的。
不过,他们现在谈儿女孙子的时候比较少了,杨山有一只读北大的大孙子,就这么一点,就让其他人懒得再说这个话题了。
干休所的食堂,提供的饭菜,比体校的食堂还像是运动员餐,就是论蛋白质的供应,说不定都要有多,早晨就有鱼有肉有蛋有奶。
杨山同志的胃口也不小,吃了一碗稀饭,还喝了一碗牛奶,又吃了些小菜之后,才拍拍肚子,笑道:“谁能想到,新中国都成立30多年了,我们几个还能吃能睡的。”
“是你这个老小子能吃能睡的,我今早5点多就爬起来了,睡不着。”坐他对面的崔老头一口气吃了两个饼,抹抹嘴,道:“再说,我就爱喝小米粥,他们偏不给。”
“那是怕你把胃给喝伤了。”杨山没好气的道:“哪里有人一天到晚喝四顿小米粥的。”
“怎么了?我看他们是怕我把他们给喝穷了。”崔老头将面前的碗一推,道:“天天就吃这些,还不让人点菜,解放前,你们这样开店的,都得把自己饿死喽。”
后一句,他是向着窗口大声喊的。
窗口后面的服务员和厨师都装没听到,一脸傻笑。
放在外面的国营饭店,就这么一句话,店员能和你吵一天的架,但在干休所里,和老干部吵架是最不划算的,甭管你吵赢了没吵赢,老干部气坏了身子,领导要处分你,老干部没气坏身子,他多半要揍坏你的身子。
好脾气的老头在外面常见,在干休所里就不一定了。
杨山乐呵呵的,也喊道:“我看一定是有人贪污*。”
“说的对,应该彻查。”
“彻查!”
“仔细找找。”
一群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嚷了起来。
在食堂的干部赶紧跑进来,一阵好劝,才将各位安抚了。
过了会儿,所长也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个袋子,笑着喊道:“收信了啊,吃完的都来取信。”
他这么一喊,没事做的老干部们顿时围了上来。
杨山亦是慢吞吞的挪步过来,戴上老花镜,从一堆信件中翻找自己的。
他们都是习惯了信件的一代人,连座机都很少用,更青睐信件上的字迹。
杨山从军多年,又做了数任的乡党委书记,门生故旧不知凡几,几乎每周都有新的信件过来,让他能够了解到更广阔的世界。
“老杨,你的。”旁边的崔老头没翻着自己的,倒是找到了杨山的,立即递了给他,然后好奇的站在杨山后面,道:“哎,是军区的信啊。”
杨山有些骄傲的点点头,道:“大概是哪位老战友想我了。”
杨山说着却是转了一个圈,自己坐边上看信去了。
崔老头就坐他对面,好奇的盯着纸背。
杨山突然“呦”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崔老头比杨山还着急。
“老营长的信。”杨山一扬手,哈哈大笑,道:“老营长还记得我。哈哈,老营长的亲笔信!”
“不可能吧!”
“真的假的?”
“老杨,你这个慌说的没水平了。”
“我看看我看看。”
食堂里都乱成了一锅粥。
崔老头也是不能置信的道:“咱们老营长是当了将军以后才退休的吧,现在还在二线忙活着呢,他哪里有时间给你一个闲人写信。”
杨山此时也有些自我怀疑,戴着老花镜往下看了一点,笃定的道:“不会错了,只有老营长才叫我傻山的,他的字我也认得,我当年给他当通讯员的时候,见过他的签名。”
“就你那眼睛,还认得签名,你分得清红烧肉和红烧鸡块吗?”说归说,其他人还是都凑了上来。
“别抢别抢,我来读我来读。”杨山同志将攻击通通化解为被嫉妒,得意已经不是挂在脸上了,而是飘散了出去,溢满全城。
他所在的干休所里的老干部,就算不是一个部队里出来的,也差不多都是相邻的部队,“老营长”也是南湖地区走出去的有数的将军,大家就是退休前不知道,退休后也早被安利了无数次了。
“你读你读。”崔老头站在杨山后面,也戴上老花镜帮忙看。
杨山清清嗓子,道:“听听看啊,开头是:杨山同志,你好。”
“没错。”崔老头抬抬眼镜架,证明自己的眼睛尚好。
杨山同样抬抬眼镜架,却是满面笑容的用有些乡音的普通话,读道:“现在叫你傻山好像不合适了,毕竟,我们年纪都大了。听说你在乡长和乡党委书记的任上做的很好,像是我们大湖营的兵。”
杨山读到这里,干脆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嘿嘿的笑了起来。
有几位平时和他喜欢别苗头的,现在都将视线转开了。
杨山更是兴奋,再重重的咳嗽一声,道:“我继续念了啊。”
“念!”
老头们不服的多,但还是想听。
杨山再嘿嘿的笑两声,低头再继续缓缓的念道:“我一直在关注你的工作与成长,也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人生中,继续工作,继续成长。”
头发花白的杨山读到这里,自顾自的点头道:“我一定会继续工作,继续成长的。”
“你再长就要老成渣了。”崔老头低声说了一句,引起一阵笑声。
杨山没理他,反而提高了一些声音,道:“我很羡慕,你对子女的教育……听到没有,老营长很羡慕我对子女的教育!”
杨山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
他年纪大了,中气不足,于是大笑三声,再道:“老营长说,我们这一代人,生活的重心在于工作,而少了对子女的管教。我的儿子不成器,读了高中以后,就参了军,到现在也没有上过战场。我的女儿女婿在南方工作,于国于民,没有太大的贡献。孙子辈也有工作的,但是,他们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我很羡慕你……”
杨山停顿了下来,强调道:“第二次说羡慕了。”
“是,我们也羡慕你。”有老头忍不住了,有些发怒的征兆。
杨山才不在乎呢,满足的享受着周围的气氛,再道:“我很羡慕你……还是刚才的第二次羡慕,老营长说,你教导出了一个好孙子,杨锐同志坚持原则,忍受压力,为了人民的健康而工作的态度,值得我们学习,而且,也是我们大湖营的骄傲。”
杨山越读声音越大,在食堂的密闭环境下,简直有令人震耳欲聋的感觉。
有位老头自此彻底受不了了,再也不想听他说话,转身要出去。
杨山哪里能让他跑了,老当益壮的一下子站到了凳子上,惊的干休所所长冲上去扶他。
杨山推了一下所长的手,没推开,也不管了,只是高声朗读:“最后,我诚挚的邀请你,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来北京参加十月一日的国庆庆祝活动,届时会有一些部队的老首长和老战友,我们一起把酒言欢,追忆往事,展望未来……”
要出门的老头掩耳欲走。
杨山以迅雷之势,再次高喊:“老子要去北京了!”
……( 就爱网)
第980章 西装
杨山向来都是主意很正的男人。
收到了老营长的信件以后,他甚至没有通知家里人,就自己收拾行装,准备坐火车前往北京城。
好在干休所的所长多长了份心思,给杨家打了一个电话。
整个杨家立即就爆炸了。
从南湖市到京城,往返数千公里,杨山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然而,杨山同志并没有要与家里人商量的意思,他的妥协方案,就是老子允许你们派人跟着。
最终,众人还是妥协了,二女儿杨迪请了假,带着儿子随行伺候。
杨峰同志帮忙找了一张软卧票,颇为不安的将老父送上车。
杨山自己是很高兴的。他有好些年没出过远门了,这一次却是颇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思,还特意做了一套西装,且把头发弄的平平整整的,像是电影里的老先生似的。
车厢里人来人往,见面了都夸杨峰有气质,把老头儿给高兴的,整日里坐不住。
坚持了两天时间,慢吞吞的火车总算是到了京城火车站,杨迪庆幸的道:“还好大哥给弄了软卧,我去给杨锐打个电话,让他也别着急了。”
“不着急,急啥。”杨山下了火车,在站台上踱步两圈,迅速的做出了决定,道:“先不去见杨锐,咱们先去街面上转一圈。”
“现在?您不累啊。”杨迪看着人山人海的京城车站,一阵麻爪。
“火车上睡了两天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年轻的时候,行军两天两夜,中间都是站着打盹的,也没有喊苦喊累……现在的年轻人……”杨山随口就用忆苦思甜将杨迪给打发了。
年过四旬的“年轻人”杨迪同志无理争辩,道:“您想去哪里转?北京大着呢,咱们不如喊上杨锐一起转。”
“谁不知道北京城大?我第一次到京城的时候,你还尿床呢。”杨山不屑的哼了一声。
外孙谢震忍不住笑了出声。
杨迪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瞪儿子一眼,道:“你爷爷要逛街,赶紧儿买张地图去,再打问一下怎么走。”
谢震顿时满脸的懵逼,小声道:“我也没来过啊。”
“所以让你去问啊。”
“我……我问啥呢?咱去哪?”谢震知道问老妈没用,转头问杨山道:“爷爷,咱们去哪?”
杨山整整衣领,露出笑容,道:“找个做西装的地方,咱们坐出租车去。”
“做西装?”杨迪跟不上老爷子的思路了。
杨山毫不犹豫的道:“我要给杨锐做一套一样的西装。”
杨迪看着杨山的西装,哭笑不得:“做西装就做西装,干嘛要做一样的?”
杨山挺了挺胸,循循善解的道:“坐火车的人,都是走南闯北的人,他们都说我这身西装好,我就想着,给杨锐也做一身。”
杨迪瞅着杨山长过腰的西装,叹口气道:“杨锐不见得喜欢,他在京城这么久,说不定已经买了西装了。”
“买了就再买一件。”杨山强硬的道:“我送他的,他敢不穿?”
杨迪服气的道:“那肯定不敢。”
三人说话间,坐上了出租车,并请司机找一家有名的裁缝店。
出租车司机眼珠子一转,就将三个人拉到了一处小巷子里,并道:“你别看这个地方小,但是外国人都有来的,是咱们老北京有名的裁缝师傅。”
留下三人,出租车一溜烟的开走了。
杨山一行人有些迟疑的走进了小巷子里的裁缝店。
裁缝店的招牌看起来是有年头了,只有简单的“黄家裁缝”,听起来和皇家有点像,颇有高大上的感觉。
招牌的旁边,还贴了有红纸,几个力透纸背的大字,挂在那里,写的是“中山装”、“洋装”、“毛衣”“西装”等几个字。
倒是门内趴着做活的老师傅给人以安心的感觉,只见他将缝纫机踏的飞快,手底下左移右晃。
杨山只觉得对方动作利落,立即兴奋的上前交谈起来。
老裁缝面露微笑,不时的点点头,看起来很有派头的样子。
80年代正是西装流行的时代,远比三十年后还要流行,而且,这个流行的时间节点是非常清晰的。1983年以前,国人是不敢穿西装的,尤其是体系内的干部和工人,穿西装的绝无仅有,但是,随着中央领导人带头穿了西装之后,这股风气就一夜之间传遍了大江南北,以至于做中山装的裁缝,不得不改学西装。
就中国的流行文化来说,穿西装的重要性,或许是第一级的。它是一种开放的表征,以至于中国领导人有次身着中山装会见外宾,还被外界疑惑,中国的改开是否要回缩了——回应此事的,是五位常委身着西装的集体亮相。
这次集体亮相,也彻底引爆了中国的西装文化,不仅是年轻人结婚之类的场合会有西装出现,许多人出门都会穿着西装以示正式,就像是杨山老爷子一样。甚至于,还有人穿着西装打篮球,跑步的。
当然,全国人民整齐划一的购买西装,并不代表着西装裁缝,或者品牌西装的产能就会大幅度提高,于是乎,就有两种西装出现在了市面上,以填补空白。
一种是所谓的洋西装,实际上就是国外的二手西装,或者洋垃圾,整船的运入国内以后,或经清洗熨烫,或者就直接销售出去,价格便宜且质量上佳,深受广大人民的喜欢。
另一种就是转行的旧裁缝了。
“黄家裁缝”的掌柜兼师傅,就是转行的旧裁缝,不过,旧不旧新不新的,也就是最近两三年的事。国内原本就没有几个能做西装的裁缝,83年转行的就算老资格了,84年入行的若能拜个师傅,也算是老裁缝了,至于黄家裁缝,虽然是今年入行的,却是做了三十多年的老裁缝,和杨山很是说得来。
一会儿,杨山就确定了要做的样式和布料——样式和自己的一样,布料尽量用好一些。
杨迪倔不过老爷子,只好迂回道:“最起码把杨锐找来吧,量体裁衣,做衣服不量怎么做?您说是不是,黄师傅。”
黄老裁缝呵呵的笑,说:“都行。”
老爷子想想也是,却是道:“先把钱交了,杨锐那小子有钱,到时候让他出了钱,不像话。”
杨迪没办法,道:“那算多少尺布?”
“大概身体体重多少?”
“身高?比我儿子高20公分,胳膊腿的稍微粗一点。”杨迪将儿子谢震拉过来,先是拍了一巴掌道:“让你小子光吃不长个子。”
谢震叫冤也没用,被老裁缝拉在一遍,仔细的摸了一遍。
“给260吧,算你们便宜点,本来要三百呢。”老裁缝给报了价。
“这是南湖的两倍价了。”杨迪不满意了。
“料子好。”老裁缝冲着杨山笑。
杨山很满意:“就得用好料子。”
“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料子了,满四九城里,您找不到更好的。”
杨迪不信,道:“太贵了,要不然,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这样……我再便宜30块,230最低了。”老裁缝拉了一把杨迪,又道:“老爷子出个门不容易,你忍心他陪着你四处转悠啊,车费也不便宜吧。”
出租车的确是不便宜,随便坐坐就过十块了。
杨迪犹豫了一下,道:“220块,我再喊侄子来量身。”
老裁缝一副痛苦抉择的模样,片刻后拍了一下大腿,道:“得嘞,您都这么说了,我就让给您了。220,我亏本做了。”
杨山很满意对方亏本,当即道:“给杨锐打电话,让他来量身。”
yi一个小时后,又惊又喜的杨锐出现在了小巷子里。
“先试衣服。”杨山不由分说,先将杨锐交给了老裁缝,自己站远了一点看。
还是二姑杨迪看不下去,小声给杨锐说清楚始末。
杨锐哭笑不得的站在店中央,两手伸直了让裁缝量体,眼睛瞅着爷爷的装束,有些发呆。
此时的杨山,站的笔直,如松树一般,衣服下摆几乎到了裆部,前襟束着脖子,最令杨锐惊讶的是袖口,正常的西装,是衬衫露出袖口一厘米,杨山的西装,却是盖住了手背。
杨锐此时赫然发现,老裁缝量胳膊的时候,竟然也是量到了自己的手指末端。
“袖子做太长了吧。”杨锐小声说话。
老裁缝微微笑:“你看电视里的领导,都是这么穿的。”
杨锐回忆了一下,没印象。
“也不会这么长吧。”
“你不懂。”说完,老裁缝回到门帘后的小隔间,珍之重之的拿了两个相框出来。
里面的照片,正是身着中山装的*,在开国大典上讲话的照片,袖至手背。
“这是中山装。”杨锐说。
老裁缝再微微笑,拿出了另一只相框,正是前两年,领导人身着西装亮相的照片。
杨锐非常服气,他还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中国领导的服装,竟然都是大一号,袖超长的版型。
“过两天,我要参加老战友的聚会,你和我一起去,就穿这套衣服。”杨山同志一锤定音。
……
第981章 沽名钓誉
军区招待所内,灯火通明。
杨锐挽着爷爷的手走进其中,立即被耀眼的勋章给闪瞎了眼。
杨山同志突然有些近乡情怯的站在了门口,有人来问,亦只是哆嗦了两下嘴唇。
杨锐于是代为回答道:“我爷爷以前是大湖营的通讯员……”
“您是杨山同志吧。”门口负责迎宾的也是位军人,却是浑身透着机灵劲。
杨山点点头,说:“你知道我?”
“知道,我们军长给我们说了,您当年为了送一份信过去,半夜摸着敌人的战壕边儿爬过去的,嘴里就叼着拉环手榴弹。”迎宾的军人快人快语,说的杨山老怀大慰。
杨山不禁回忆往昔,道:“叼着手榴弹是真的,那是怕被敌人俘虏了,把信给丢了。摸着战壕爬就是吹牛了,敌人也不是泥捏的,战场上动不动就有诡雷地雷的。敌人的暗哨也很精神的,都怕被人摸上来把命给丢了啊,所以晚上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呢。我当时,离敌人战壕最近的地方,也有几十米远呢。”
“离着几十米远爬过去,也很了不起了。”
“没办法,营部计划凌晨发起进攻,必须通知策应部队,我们几个通讯员,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杨山说到此处,忽然有些伤感了。
“我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活下来的人,要为了死去的战友,更好的活着。”一位满胸勋章的老人,来到了杨山面前。
“老营长……”杨山看着对方,一时间老泪纵横。
“不哭不哭,你说你,比我没小几岁,怎么就老是又哭又叫的。”老营长莫名的想起当年的话,顺口就说了出来。
杨山更是情绪激动。
杨锐站在一边,没有参与到两人的交流中去。那是属于他们的空间,他们的时代。
周围人则是用各种眼神,打量着杨锐。
没办法,在这个老革命与老革命子女聚集的场合,有生面孔出现已经很容易吸引注意力了,像是杨锐的打扮,就更加的吸引注意力了。
杨锐如今的西装,除了颜色上略有差别以外,与爷爷的基本类似,看起来像是亲子衫似的。
若是正常的西装,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男士西装的样式,远没有多到不撞衫或不重复的程度。
然而,杨锐的长袖大码西装,显然算不得是正常的西装。
在场的老革命与老革命子女们,基本就是穿着着两种衣服。
一种,是军装配勋章的模式,但并不是太多。现在的军人太多了,不像是后世,大家需要身着军装,来证明自己是这么一个群体中的一员。85年距离建国才36年,距离抗战爆发才47年,战争幸存的军人们虽然老了,数量却并不少,他们的子侄更多。
另一种,就是西装了。
随着几位常委集体西装出席,现在身着西装已经是政治正确了,更别提年轻人们喜欢时髦的追求。甭管是第二代、第三代的革命子女,早都穿腻了军装,更不会在这种场合里穿军装。
不用分别哪位是现役军人,哪位是退役军人,哪位是政府官员,哪位是下海从商了,知根知底的大院子弟,现在都是将西装当正装了。
不过,年轻人和中年人里,没有一个人,是身着杨锐这种长袖大码的西装的。
杨锐不仅是被老裁缝忽悠了,老裁缝估计也是被忽悠的一位。
中国领导人的确是一向喜欢长袖大码的西装,就是看30年后的照片和新闻,也会发现,中国领导人穿着的西装,一向是长袖大码的。
这大概与中国的衣着美学有关,中国人对衣服的概念,向来是遮蔽身体的,而西方的衣着却是为了显露身体曲线的。
为了调和这种矛盾,专门给中国领导人制作衣服的红都公司,就设计了独具特色的中式西装,宽大而非修身,遮蔽而非显露。
国内的西装业刚刚开始,老裁缝自然而然的学了红都的风格,也恰恰符合老爷子的审美观。
但在年轻人中,长袖大码的西装可不流行。
事实上,基本就没人穿。
大院也是有时尚风气的。
前些年,带着绿军帽就是时尚,再两年,骑自行车也够帅气,同时期的大院子弟,也以身着来自父辈的将校服为傲。现如今,属于男性的时尚自然是西装了。
可以是意式的双排扣紧身西装,也可以是尾巴开叉的英式单排西装,还可以是o字型的美式宽大西装,就是窄小的h型日式西装也很受欢迎,唯独中式改良版的西装,在圈子里无人问津。
爷爷辈的都穿这种西装,年轻人穿着像什么样啊!
杨锐现在的形象,落在众人眼里,就是标准的土包子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土包子偏偏帅的不行,甚至将宽大的西装,穿出了独特的精气神,以至于好些女士小姐,都忍不住投来情绪不明的目光。
杨锐也注意到了这些目光,但他无能为力,爷爷和老营长还处于情绪波动状态呢,他现在自己进大厅不合适,打断两人的叙旧自然更不合适。
好在他也是习惯了被人注视的感觉,就稳稳的站着,权当自己是名模特,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有萌动物。
大约十分钟的柱子后,终于有个人来到了杨锐面前,问道:“你是杨锐吧?律博定的杨锐?”
杨锐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就这么干站着,怎么说都是有些尴尬的,能有个人说话就太好了。
他抬眼看去,是个年纪相仿的女生,于是更加乐意了,微微露笑,道:“揭穿律博定之类的说法会更好一点。”
“唔……你说的是。”女生有仔细化过妆,看起来也满细致的样子。
“我是跟着长辈来的,你呢?”杨锐没话找话的聊天,对方要是走了,他就又要一个人站着了。
女生笑了起来,道:“大家都是跟着长辈来的,对了,我叫苏巧新。我是来谢谢你的。”
“谢谢我?”
“对呀,我爷爷也吃了律博定,还好有你提醒,家里人才注意到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出什么大事呢。”苏巧新说话有些快,倒是脆生生的很好听。
杨锐迟疑了一下,道:“这个我不敢居功,还是你们自己注意到了。”
“没你提醒,我看没人能注意的到。再说,还有的人就是不信邪。”苏巧新说着眼睛瞥了瞥,正好与一名男青年的对上,吓了一跳。
后者看了看苏巧新,又看了看杨锐,跟身边人说了点什么,就毫不犹豫的走了上来。
苏巧新吐吐舌头,道:“不好意思,过来的是仓少鹏,他叔伯前阵子吃了律博定,结果住院了。”
“严重吗?”
“挺严重的,关键药是仓少鹏找的。”苏巧新看在杨锐帅气的份上,多透漏了一些消息。
不等多说什么,仓少鹏就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
“这位就是沽名钓誉的大学生杨锐吧。”仓少鹏斜眼看着杨锐,嗤笑一声,道:“律博定可是让你出了风头,没少赚钱吧。”
“你别泼脏水到别人身上。”苏巧新小声的帮杨锐辩解了一句。
仓少鹏却是眼睛一横,道:“关你什么事?你吃了药?你知道药好药坏?你就是权威了?我看你是反动学术权威。”
后面的话,他是面对杨锐,说出来的。
遇到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杨锐还真是有些词穷。
他总不能和仓少鹏谈科学吧,而谈药品不谈科学,又有什么好谈的?“我隔壁家的老王喝了他媳妇的洗脚水治好了老胃病”似的谈话,又有什么意思?
杨锐的短暂沉默,却被仓少鹏看成了示弱。
他立即像是要跳起来似的,高声道:“是吧,是吧,知道怕了?我就知道你是瞎猜的,胡扯八道的。”
更令杨锐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准备站在这里与杨锐辩论,而是如得胜的将军似的,得意洋洋的回到了自己的朋友群中,高声道:“我就说,一个大学生知道个屁,就是没上过大学的土老帽,才把北大当是什么似的,你们看他穿的那西装,照着电视里做的吧,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就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