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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胖     重生之神级学霸txt下载     重生之神级学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3章 客户是上帝

    在银行竞争激烈的年代里,银行职员给大客户做牛做马再正常不过了,帮忙办理证件打扫卫生接送孩子伺候老人……仅就大客户服务而言,说中国银行的总体服务水平不如外国银行可以,但要说中国银行业不会伺候人,那就太冤枉了。

    就算“顾客是上帝”的口号才喊起来没多久,以至于很多部门都不知道该如何做好服务,可大客户服务不同啊,普通客户的数量多,需要有全新的服务方式,才能尽量让每个人感觉舒服,大客户的数量少,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就当领导好了。

    专注服务领导5000年的地方,只要转变认识,服务能力自然是嗖嗖的提高。

    小陈虽然是第一次执行大客户任务,但是经过主任深入浅出的教导,小陈现在摆出的表情神态,姿势动作,都是非常那个恰当的。

    那前倾10度的腰肢,前伸15厘米的手臂,还有热乎乎的早餐和热情的表情,全部来自小陈初入银行时的经历——给每个办公室提热水,打扫银行大厅,擦桌子,买早餐……只要当自己是雷锋,当领导是人民,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服务精神自然就出来。

    在过去几天里,小陈从侧面了解了杨锐的喜好,当他发现杨锐跑步结束早的时候就去吃油条豆浆,而赶时间的时候才吃食堂的时候,立刻抓住了机会。

    一碗豆浆三根油条,称不上贿赂,花不了多少钱,带来的满足感和好感值却是很多的。

    小陈无师自通的认为,大客户是不缺钱的,他们不要求银行服务人员能给出多少物质上的馈赠,所以,礼物即使有用,性价比也不高。银行更不可能从可怜的办公经费中,拿出足以令大客户动容的礼物。

    可在物质的另一侧,大客户本身的赚钱能力很强,这让他们自己的时间变的值钱了,节省大客户的时间,自然能够让大客户有超值的感受。

    杨锐如小陈所料的驻足了,嗅了嗅鼻子,道:“拐角那家的?”

    “是,您闻出来的?”小陈笑着递出油条豆浆。

    豆浆装在一个罐头玻璃杯里,四周裹着报纸。油条是切断的,只露一个头在外面。

    杨锐问:“咱俩不认识吧。”

    “我认识您,您不认识我,您是我们行的重要客户,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奕,是咱们人行清华分理处的,您最近常来我们柜台办业务,我这就是来联系一下客户,油条豆浆是顺道买的。”陈奕心里有点紧张,仰头望着杨锐。

    杨锐认真的打量了陈奕,这还是他在80年代,见到的最像是销售的销售人员。

    做研究生的时候,杨锐偶尔也能接触到销售,他们或者是来实验室推销产品的,小件的如一次性手套,大件的如通风橱等等,往往说的头头是道,为科研人员着想。然而,当年的杨锐并无产品购买的权限,他的经费充其量就是买点办公用品,顺便打车而已。

    创业以后,给杨锐推销教学用品,尤其是教材的更多了,那段时间,杨锐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新的辅导书,令人惊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题。然而,创业人的思维和打工者的思维是不同的,每天看着钱在流的日子里,杨锐选择产品的原则,从来都不是销售人员的热情和话术。

    而在这个宁静的早晨,杨锐却不担心销售的热情与话术了。

    “我就不客气了。”杨锐确实饿了,从小陈手里拿过油条豆浆,又还给他五毛钱,道:“心意我领了,钱你收着,剩下的算跑腿费。”

    “不行不行。”小陈的手像是被烫了似的,连忙收回去了。

    “别在这里给我推来让去的,让你拿着就拿着。”杨锐命令式的语气,免得变成抢着给钱的表演者。

    小陈看杨锐已经打开袋子,咬住了油条,只得迟疑的将钱收起来,然后笑问:“您怎么就猜到是拐角的早餐铺卖的?我好像也没看出啥区别。”

    “他们家的油用的久。”

    “啊?”

    杨锐坐在马路牙子跟前,吃着油条,喝着豆浆,满足的笑道:“油条这个东西,不能用新油做,新油做出来的没滋味,就得用老油。现在好多国营铺子都是当天用的油,中午下午就用出去了,不像是私营的铺子,他们的油没处去,就一遍遍的用,少了再添,和鸡汤一样,炸出来的油条就好吃。”

    喝了口豆浆,杨锐又道:“吃惯了老油做的油条,再吃新油做的油条就吃不惯了……”

    小陈觉得杨锐在暗示什么,但他开动脑筋使劲的想,也没想明白杨锐在暗示什么。

    “吃完了,多谢你了。”杨锐将袋子一卷,丢垃圾桶里,笑笑就走。

    小陈急了,难道就此白来一趟?

    要聊天,他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再次开动脑筋,他又紧追两步,小声说:“杨先生,我们所的客户,有人想出售邮票,您有兴趣吗?”

    “什么邮票?”

    “应该是挺稀有的。”这才几天的功夫啊,小陈根本就没接触过集邮者,只能相信自家分理处的主任能找来这么一个人类。

    杨锐琢磨了一下,说:“你得先告诉我有什么邮票,再看价格决定。”

    80年代的邮市是一片火热,赚钱的人极多,但也不是入场就能赚钱的。和股市类似,在这个市场里,看起来最赚钱的往往是新邮,买来就卖,转眼间就能有20%以上的利润,做短线也仿佛是一夜暴富的手段,许多人就从几百块的资本,一步步的玩到了上万块。

    但是,做短线的压力和风险同样巨大,也不符合杨锐的时间分配,所以,他都是买一些能够长期升值的邮票,准备等过上几年,邮市最热的时候,一股脑的抛出去。

    不过,最安全的邮票始终是热门且稀缺的品种,比如猴票或者全国山河一片红那样,升值多而潜力大,出售也容易,北京的邮市已经很发达了,但在84年,想大宗购入亦不容易,有介绍来的收集一些,倒也不耽搁时间。

    小陈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回去给主任说了。

    主任却是连声称赞,又在接下来的晚会说:“小陈同志的表现非常好,主动、积极,效果突出……”

    郝玉不服气,这原本是她的客户,虽然没有抓住,也不愿意别人因此而受赞赏。她又年轻漂亮,从来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故意道:“咱们现在答应了杨锐要出售邮票给他,还得是稀有的邮票,咱们是银行,又不是邮局,哪有邮票?”

    “邮票的事不用你担心,现今的四九城,谁家没有邮票?再说了,又不是送邮票给他,卖的意思是要给钱的,我们就是签条线,成功也好,不成功也好。”主任没把这个当困难。

    郝玉更不服气了:“不成功怎么好了?”

    “不成功就可以再介绍啊,他喜欢邮票,一次买卖不成,还可以有二次呀。有句话说的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不求买卖,只求仁义。在这里,我还要表扬小陈,为什么说他这次的表现好,因为他成功的留了尾巴。小陈,明天我亲自出马,去找邮票,你去北大找个电话等着,我一旦找到邮票,就打电话告诉你品种数量和大概的价格,你记好了,立刻去找杨锐,不要耽搁时间,争取给对方一个积极的印象。”主任如同一名指挥若定的将军,又道:“大家也可以在朋友圈子里问一问,就说我们行有大客户,愿意高价购买邮票,愿意接洽的都可以来,另外,别忘了推销国债。”

    分理处的诸人轰然应诺,士气高涨。

    第二天,主任如约找到了愿意卖邮票的人。

    84年的北京城没有什么有意义的投资,外汇受管制,黄金数量稀少,房地产还是没影儿的事,股票也在默默的酝酿当中,只有邮票,像是长在栅栏外的野草似的野蛮生长。

    或许是因为邮票的文化属性,或许是因为邮政部的利益共同,或许是因为改革开放之初的谨慎观察,总而言之,84年的中国,最具有金融属性的投资品就是邮票了。偏远地区或许还是一潭死水,可在北京的某些地方,这潭水已经活跃的几乎沸腾了。

    而在这个资本集聚的市场,投资者也渐渐取代了爱好者的地位,高价购买邮票,自然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噱头。

    陈奕在电话机跟前等了半天,总算等到了主任的电话,记下名字数量和价格,推起自行车就狂飙去北大,再按照早就问到的班级课程表,去了教室。

    下课铃响。

    陈奕死死的盯着出来的学生,等到人都走完了,都没瞅见杨锐。

    “同学,同学,请等等,杨锐是你们班的吗?”陈奕追上最后出来的人群,焦急的问。

    “是我们班的,我是班长刘安平,有什么事吗?”班长站定,语气正式。

    他身边的都是开了班级碰头会的小班干部们,围成一个半圆,看着陈奕。

    “哦,我就是有事找他,在哪里能找到杨锐?”陈奕摸不清路数。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代为通传,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预备党员耿健同学已经不穿粗布衣了,经过历练的气势却更足了。

    “我是人民银行的。”陈奕报了名,又问:“我在哪里能找到杨锐?”

    “杨锐可能去实验室了,不过,傍晚有高数课,他一般都是来的。”班长说了,又道:“但也不能确定,杨锐最近的上课时间比较少,大概是因为有科研任务申请的。”

    “高数吗?我知道了,多谢。”陈奕转身欲走。

    “这位同志。”耿健挡住他,道:“杨锐是生物系的学生,和人民银行怎么发生了关系?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但凡听他开口,白玲就不高兴,立刻道:“耿健,你什么意思?见不得同学好,巴不得有坏事吗?”

    “没啥意思,公安局不找好人,银行也不找学生呀。”耿健学着村痞的语气来了一句,让看不惯他的白玲无计可施。

    陈奕心里一阵紧张,生怕遭了池鱼之灾,急中生智道:“是好事,杨锐同学为了支援国家建设,在我分理处购买了国债,我是来送信的。”

    他模糊了国债的数额,随诸人想象。

    内心里,陈奕还希望杨锐听到这个消息,能到分理处买上一点国债,哪怕是为了圆谎也好。

    当然,杨锐要是不买,他也不能怎么样,只要先把话给说过去就行了。

    “买国债是好事,对吧?”白玲振奋起来,示威的看了一眼耿健。

    陈奕认真的道:“当然,购买国债支援国家建设是大好事,咱们国家还很落后,正是需要集中力量搞建设的时候,全国人民每人购买一分钱的国债,国家就能有1000万元的建设资金,这是极重要的事……”

    “支援国家建设,就应该捐款。”耿健不满的嘟囔一句。

    陈奕吓了一跳,这个话要是传出去,被杨锐误会了,全分理处都要白忙活了,主任估计能把他的皮给剥了。

    “这位同学,你错了。”陈奕集中精力,反驳道:“作为一名普通人,我们应该做的是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祖国尚在休养生息,人民也在休养生息,你不能强迫大家将改善生活的钱捐献给国家,那不是国民党反动派了?有余钱的家庭和个人,有一些储蓄用于应急是很正常的,这些钱,他们都是有用的,但是暂时不用,就可以用于购买国债,保值增值的同时,既支援了国家建设,又不影响个人生活,是一举两得的事。相反,如果按照同学你的说法,大家将应急的钱捐献给国家了,那等到有急事要用钱的时候,又该怎么办?难道再找国家要?全国十亿人民都这样做,我们银行员工都不用做其他工作了……”

    “有的人诚实劳动,付出智力和体力获得合法报酬,还不忘支援国家,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有的人……只会说空话大话。”白玲哼了一声,又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反正我没钱,就让其他人支援国家建设,我等到用钱的时候,还能和国家要,是不是?”

    “胡说八道!”耿健面红耳赤,又气的冒烟:“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知道个屁!”

    白玲更为彪悍,回敬道:“幸亏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要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放个屁都要支援给你,要不然,你连一个屁都不舍得放。”

    刘安平等人都转过脸去,免得忍不住的笑被耿健看到。

    陈奕微笑着告辞离开,拐了一个弯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

第304章 邀约

    高数课上,杨锐听的很是仔细。

    虽然有的人能通过自习来学习高数,但那真的只是有的人。事实上,数学有很多的学习方法,却只适合很少的人。

    例如著名的华罗庚先生,他的读书方式就很有特色,拿到一本大部头的数学书,华罗庚的做法是先看前面的几页,然后合上书,闭目沉思,接着直接翻到大部头的末页看答案,如果答案正确,这本书就算是看过了。

    这种读书方式实在是再效率不过了,华罗庚本人也通过这种方式看了无数的书,但现实中,能用这种方法的人,着实寥寥。

    杨锐没什么数学天赋,也不追求高段的数学技巧,只是需要储备一些数学只是而已。

    历史上,虽然有一些生物大犇是数学极强的,但这并不是必须条件。

    而就杨锐看来,数学天才这种生物虽然稀有,但在大学校园里并不少见,随用随找就行了,如赵平川这种连数学专业都不是的普通天才,就足够普通的生物实验室使用了。

    不过,杨锐本身的数学储备距离够用还差着不少,有幸在北大读书,他也不会浪费机会,无论实验室里多忙,高数课总是要来上的。

    现在的北大,教育重点毫无疑问是在本科班,几乎最好的教授,包括原院士级的大犇,都会尽量给本科班讲课,这是仅属于80年代的精英教育——最开放的态度,最自由的思想,最优秀的学生,最顶尖的教授,还有最集中的资源。

    这样的教育品质,后世哪怕是博士生都难以享受到。事实上,博士生已经不上课了,大部分的情况下,博士生都是在研究过程中学习,在学习的过程中工作,和大学里的讲师助教没什么区别,但在30年后,再想享受到80年代式的高水平教授小班教学,就只能去剑桥哈弗了。

    杨锐对高数等课程极为上心,有时间也会做习题等等,就进度而言,也算是超人一等。一节课结束,他还跑到讲台上去追问教授。

    杨锐毕竟是读过一茬的人了,再上大一水平的高等数学,短期内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的教授也乐于回答,不会下课了就急匆匆的离开,距离恢复高考才四五年的时间,好多教授也才刚刚返校的,正是热情迸发的时间……

    杨锐在教室里好一阵逗留,却是让外面的陈奕等的心焦,不得不躲在教室后面来确定杨锐的行止。

    而到杨锐结束了问题出去的时候,陈奕又是一阵慌乱,小步快跑才追上了他。

    “杨先生。”陈奕气喘吁吁的到了杨锐身后:“邮票的事情我打探清楚了,列了个单子,您要不要看一下。”

    “边走边看。”

    “您稍等。”陈奕翻着单肩包,将一个笔记本交给杨锐。

    《梅兰芳》20套,《从小爱科学》100套……虽然是比较普通的邮票,但也确实是价值比较高的,如梅艳芳一套,80年代就能卖到数百元。

    不过,这样的邮票和数量,与杨锐的期望值还有较大的差距。

    他随意的翻下去,直到看见全套军邮几个字,才停了下来。

    军邮在集邮界,通常是指“黄军邮”,“紫军邮”和“蓝军邮”,其中最有名的是蓝军邮,在94年曾经拍出过的80万的高价,至于整套的军邮,其价格高达一两百万。

    而在小陈的笔记本中,这套邮票的标价是6000元,比20套梅兰芳还贵,升值空间却大的多。

    当然,这样的全套军邮可遇而不可求,留下来也是极好的。

    杨锐合上笔记本,问:“这些都是对方确认要卖的?”

    “当然,确定要卖的。”

    “我只要全品相的,价格集体打八折,我全部要了,可以的话,就来交易。”杨锐将笔记本递回给小陈,甩手走了。

    小陈愣了一会,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匆匆回去报信。

    第二天,又是一轮讨价还价,杨锐以8。5折的价格,买下了对方所有的全品相邮票,这让分理处诸人一阵振奋。

    三万多块钱的交易,一口气拿出钱来,连还价都不是特别厉害,这样的土豪,自然让人感觉到了人傻钱多速来的风味。

    而且,邮票的原主人还买了两千块的国债以示感谢,对于卖国债卖出心脏病的银行主任来说,这比什么特效药都好,同时准备介绍更多的集邮者给杨锐。

    而在学校里,杨锐赚取的稿费用来买了国债的传闻也流传甚广。

    自从元旦晚会以后,超高颜值的杨锐就默默的有了校草的关注度,如果是别人买了国债,最多也就是本班或本系内讨论一番。

    说杨锐买了国债,大家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买了,消息却是一下子就飞了出去。

    而且,这还变成了接下来几天的热门话题。

    到了周五,杨锐干脆被学生会主席堵在了宿舍里。

    “加入学生会吧。”主席亦是一身的呢子大衣,手揣在兜里,非常帅气的道:“学生会是学生组织,也是学校和学生之间的纽带,我觉得,杨锐你是很适合加入学生会的……”

    他乌拉乌拉的说了一大堆,然后用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杨锐,似乎就等着他纳头就拜了。

    对现在的学生来说,加入学生会的确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因为现在还是分配制的,学生会首先就有好分配的优势。虽然不是一定能分配到好单位,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学生会干部总是能够得到较好的选择。

    这是直接的好处,与后世学生会的间接好处截然不同。

    然而,杨锐根本就不追求这个,笑笑就道:“我实验室里比较忙,恐怕没时间在学生会了,不好意思。”

    实验室工作是个极好用的特权,尤其是唐集中教授的管理较松,几乎是随便杨锐举他的大旗。

    主席阁下似乎没想到自己亲自出马,竟会被拒绝,愣了一下,又展颜一笑,说:“你最好再考虑一下,这样吧,有时间来我们学生会转一转,我给你个电话。”

    ……

第305章 药引子

    学生会主席走了,毛启明一下子翻下床,“呦”的一声,道:“杨锐,你不是吧,学生会你都不去?”

    “入学生会有什么好。”杨锐语气淡淡的,他现在同时推行两个实验室的项目,又在不断的上课和自学中,过的简直是高端实验室老板的生活,哪里有时间纠结学生会政治。

    毛启明恨其不争的道:“刚刚王亚平说了那么多,你就一句都没听进去?人家都暗示了,你只要进入学生会,别的不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机会毕业留校啊,如果是你,这和百分百有什么区别?留校北大啊,你天天跑实验室,难道想毕业了以后哪来哪去?”

    哪来哪去是毕业分配的一种政策,简而言之,80年代的毕业生分配遵循的原则,首先是择优分配,其次是哪来哪去,也就是好地方的位置紧张,成绩好和表现好的先去,剩下的通常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对北京上海的大学生来说,后者尤为令人畏惧,因为哪来哪去就意味着要去下面的省份,虽然很可能会留在当地的省会城市,并且得到相当的重视,但是,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是奔着国际化大都市去的,80年代的北京上海就已经比2015年的地级市漂亮方便了,比同时代的省会城市更是有着巨大的差距,所以,毕业生都是希望留在北京的。

    在毕业分配政策结束以前,北漂之类的名词是很孤寂的,这时候的学生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是不可能放弃一切,重返北京自己找工作的,其实也很难找到。

    对杨锐来说,如果没机会做科研,纯粹为了现实“成功”而打拼,留京自然是很不错的,提前加入学生会也是正确选择。

    不过,他现在也只是微笑一下,问:“王亚平是什么?”

    “学生会主席啊,你连学生会主席是谁都不知道?”毛启明愤愤不平道:“王亚平也是瞎了眼,找你进学生会,他要是选了我,不用多,两年时间,我至少整一个共青团的荣誉回来。”

    “谁稀罕共青团的奖状啊。”董志成像是把窝安在了床上似的,吃饭学习都在上面,想说话了就把头探出来,觉得闷了就把头探出窗外……

    毛启明语塞:“学生会总有一个好坏吧。”

    “学生会能留校就行了,要好坏做什么。”杨锐促狭的重说毛启明的话。

    毛启明不以为意,哈哈一笑,说:“你看,你也懂这个道理的,故意不答应,莫非是以退为进?”

    “就为了一个学生会还用策略,太浪费了吧。”

    “学生会才要用策略呢,你想啊,学生会手里的权利小,要想发挥作用,就要把权利发挥到极致……”毛启明满面憧憬。

    “你知道这么多,怎么不申请进入学生会?”

    “我怎么没申请?申请两次了。”毛启明撇撇嘴,道:“人家优先吸收班干部和党员,还有预备党员,我啥都不是,两次都给刷下来了。”

    杨锐乐了:“花样还挺多的。”

    “谁说不是啊,我要是学生会主席,我以后肯定要把条件给换了。”

    “换成啥?”

    “还没想好,总得方便大家,不能光是论资排辈吧?”毛启明说着一叹,又劝道:“杨锐,能进学生会就进学生会呗,你凭你这个资质……”

    他用手从上到下的一比划,道:“最起码,咱们宿舍的人,以后的纪律检查和卫生检查都能省下来。评个优秀,弄个奖学金什么的也有优势……”

    杨锐听着心里一动,他对毕业出路什么的没兴趣,但是,能解放自己多得自由却是好事。

    现在的学校不像是以后,即使是北大这么宽松的学校,某些方面也很严肃,动辄就会批评教育,写检查做处分甚至于开除,杨锐在开学之初也不得不按时上课。

    宿舍的纪律检查和卫生检查也是一样,夜不归宿是重罪,卫生不合格也要被批评,并且影响接下来一年的各种评选。

    杨锐对于批评或者表扬都没兴趣,但是,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了宿舍成员,他也会很不好意思。

    杨锐于是盯着毛启明看了一会,笑道:“我看不如这样,毛启明你去学生会,宿舍的各种检查和表扬,都交给你怎么样?”

    “我倒是想去……”毛启明说了半句话,问:“你有办法?”

    “办法是人想的,这样吧,等明天,我找这个王亚平问问。”

    “你问王亚平,怎么问?”

    “就直接问好了,他找我加入学生会,肯定是有所求,看看大家能不能谈拢好了。”杨锐一副谈生意的模样。创业做补习学校的一年时间里,杨锐也习惯了这种方式。

    毛启明有点发愣,似乎觉得学生会主席不应该用“谈拢”或“谈不拢”来亵渎,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杨锐说的好有道理,以至于无言以对。

    翌日。

    杨锐拉着有点畏怯的毛启明前往化学系,找到没有去上课的王亚平。

    对两人的到来,王亚平明显有些诧异,稍微有点生硬的调整了表情,但到说话的时候,王亚平已经是热情洋溢了:“杨锐想清楚了?我还想这两天再去拜访你呢,太好了。这位是毛同学吧,和主席是本家,口音好像也是湖南的?”

    毛启明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王亚平记住了自己的名字,使劲点了两下头。

    杨锐笑笑,说:“我是有些想法,王师兄有没有时间,我们到外面聊聊?”

    要是再过上十几年,邀约这种事情就应该先电话联系了,现在人却是习惯了自动上门。

    王亚平想了一下,干脆的说:“我下午两点有个会,剩下的时间都交给你了。”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中午吃个便饭。”杨锐说着客气话出了门。

    一路上,杨锐将大部分的说话机会让给了毛启明,这让王亚平稍微有点不舒服,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王亚平的不舒服没有延续多久,当三人来到校门外,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皇冠,并且有司机小跑着下车开门的时候,王亚平的表情已是变了再变。

    在1984年,皇冠可是绝对的豪车,进口的价格要十万往上,而且有钱还买不到。车辆进口的名额是非常有限的,事实上,在全国都缺乏外汇的情况下,有资格花外汇进口车的,大腿至少是又粗又硬的。

    “这是你的车?”王亚平的声音都变了。

    “捷利康的车,我借来的。”杨锐说着停了一下,解释道:“捷利康是个国外的医药公司,看我写的论文有用,就和我有些合作。李师傅也是捷利康派的。”

    这个解释自然是很不清楚的,而且模糊的让人有了极大的想象空间,效果却是非常突出。

    王亚平谦让的拉开副驾驶车门,示意杨锐先上车。

    现在的车辆紧张,能够独占一辆车的,在北京至少得要司局级干部,不能独占就要和同时分享一辆车,如此一来,副驾驶就变的舒服不少。

    杨锐笑着将王亚平推上了副驾驶,说:“今天就是来请你的,你是客人,先坐先坐。”

    推让了两下,三人才坐上了皇冠,绝尘而去。

    王亚平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脊背完整的贴合椅背,只觉得位置也舒服,视野也舒服,精神更舒服。

    “和我以前坐的皇冠不一样,这个车很新啊。”王亚平没话找话的开口道。

    杨锐笑道:“这个李师傅知道,是日本人新出的型号是吧?”

    “对的,83年款,第七代皇冠。”李师傅年纪不大,开车却非常稳,说话的时候也目不斜视,两只手认认真真的架在方向盘上,尽量维持稳定的速度。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咱们学校的那辆是第六代皇冠,说是79年生产的,哎,你说日本人怎么这样,才过了4年,好好的车就不生产了,换另一种了?太浪费了,你看解放卡车,30年了,现在才换。”王亚平一脸不解的神情,颇有针砭意味的道:“资本主义国家就是有这种浪费的毛病,生产以前不考虑清楚,把半成品推出来赚钱,过几年又把赚来的钱投在产品改良上,不如好好的做设计,先在纸面上形成完美的产品,然后一次性生产,发挥成本优势。成本这个东西太重要了,我认为咱们国家的主要优势就是成本,以后,中国生产出来的低成本产品,一定能用完美的产品打败老外。”

    北大的学生会主席,没水平是不可能的,至少他就成本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不过,具体到产品本身的完美,还有生产的判断,却是如普通人一样考虑简单。

    杨锐笑笑道:“这一代的皇冠设计的很好了,估计能延续好些年,老外的市场竞争严酷,汽车卖不出去滞销,比生产线调整要麻烦的多,咱们的解放车现在也不好卖了,生产线说不定已经开始控制了。”

    王亚平点点头,却没有按照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而是笑道:“你这混的,都有车坐了,让我们这些高年级的师兄羡慕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是确实羡慕。北大是有些小轿车的,他坐过的第六代皇冠其实也才买没多久,但是,学校的车给校长和副校长们分配都不够,他也就是曾经蹭到了两次罢了。

    杨锐笑笑,说:“也不是我自己的,这一次要不是请你,我也不会去借车……”

    王亚平坐在皇冠车里,听着杨锐的话,只觉得面子“咻”的一声增长了:“太客气了,咱们师兄弟,用不着这样,唉……咱们这是往哪里去?”

    “北京饭店,我订了位置。”北京的高级饭店很多,如长城饭店等等,都是国际化的高档酒店,做涉外接待都是毫无问题,但就杨锐这个外地人来看,带着“北京”两个字的北京饭店还是最好用的,就像是外地人到了平江去平江饭店一样,都知道它是好饭店。

    王亚平这下坐不住了:“太破费了,王哥我能力有限,镇不住北京饭店。”

    “没事,咱们就是吃顿便饭,我就是想把我们宿舍的毛启明介绍给王哥。另外,我还有几个申请学校项目的问题,想问问王哥。”杨锐顺势叫了王哥,反正也不掉一块肉,再者,人家比他大不少呢。

    “毛启明是想进学生会吧,这个好说,我就能办了,学校项目是什么问题?”王亚平也是人精,毛启明又藏不住心思,他早就开出来了,只是之前不说而已。

    杨锐对此早有预料,80年代人走后门,也就是请顿饭,送瓶子酒的。

    只要请对人,请客请到北京饭店,要是还不能进一个学生会,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即使这样,王亚平还是心虚,所以才追问学校项目。

    杨锐便将自己要申请学校科研经费的事说了。唐集中虽然说能帮忙,而且也帮了忙,但就杨锐看来,唐集中做个领路人很好,做办事人却不恰当。

    一方面,他太高端了,作为学校的牛教授之一,唐集中其实很少申请学校的经费,他申请的都是国家级或者是部门级的经费,因此,唐集中平常打交道多的也都是国家级或部门级的委员会。

    另一方面,学校的项目虽然低端,经费虽然少,可那毕竟也是百万级别的拨款权利,唐集中经营高端,并不意味着他就能通吃低端。

    再者,唐集中虽说帮忙,其实也不会非常用心。

    学校的科研经费,又是给学生的,少则数十元,多则千元,有没有都不会影响到杨锐的实验,只是一个旁支补充。

    他却是不知道杨锐积累论文的心思和目的。

    相比之下,王亚平却有些地头蛇的味道,他尽管不是老师,却熟悉学校的各个机构以及负责的老师,对于曾经攻陷了图书管理员的杨锐来说,只要找对人和方法,再攻陷两个经费审核的老师应当是轻而易举的。

    杨锐的问题一出,王亚平就爽快回答。

    毛启明乖乖的坐在旁边,像是一盘药引子似的。

    ……

第306章 糖衣炮弹

    坐在金碧辉煌的北京饭店里,看着服务员跑前跑后的端茶倒水,王亚平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坐国内顶级的豪车来到国内顶级的豪华饭店,这里其实没有多少物质上的获得,但精神上的快乐却不断的刺激着他。

    同样是暗箱操作,80年代人也是理想化的。请客吃饭,喝酒礼让,给足面子,往往就能让人心甘情愿的帮忙,再要是发展30年,受贿的官员宁愿在漆黑的小巷里交易壹佰万元,也不愿在古色古香的包厢中拿走10万元的红包。当然,要是在优美的环境中递出壹佰万元的红包,领导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与领导们相比,10年代的女孩子们其实是很追求理想和浪漫的,坐顶级的豪车到顶级的豪华饭店,用不着多少物质上的获得,她们就会因为精神上的满足而快乐无比。

    “点菜吧。”杨锐看着茶水都泡上了,叫来了服务员。

    北京饭店的服务员素质很高,至少就表面来看,个个都是身高腿长,面貌端庄的年轻女孩子。

    负责该桌的服务员站到杨锐面前,递出红色福字封面的菜单,声音轻柔的道:“先生,我们饭店是收取外汇券的。”

    “我知道了。”杨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王亚平的眼皮却是跳了又跳,继而得到了更深的满足感。

    80年代的北京饭店是学老外的,菜单翻开来仅有一张,总共只有一排十个竖写的菜名,工整的撰写在菜单内页的宣纸上,隔段时间就由厨师更换。

    菜名也是由原材料构成的,和西餐一致,其命名通常是“肉末粉条”,“西芹百合”这样的格式,不会出现“蚂蚁上树”或“喜庆百合”这种名字。同时,杨锐手里的菜单也没有价格的,对于精打细算的中国人来说,这会让很多人不能适应。

    王亚平瞥了一眼,笑道:“少点两个菜,随便吃点就行。”

    “我先点,完了你再补。”杨锐笑了一下,开口道:“先来一个鲍鱼三鲜,再要一个油浸鲜鱼,罐焖鹿肉也来一份,再要梅花素烩和枸杞牛筋汤,水果点心各来一盘。”

    总共十道菜,杨锐就点了七道。

    再把菜单递给王亚平的时候,后者一个劲的摇头说:“太多了,去掉几个,咱们三个人就要三个菜就行了。”

    毛启明则抬头问服务员:“菜量大不大,我们三个人几个菜够?”

    服务员笑了一下,尚未说话,杨锐摆摆手打断说:“我来吃过几次了,我的胃口大,水果点心不算菜,就按照这个上吧。”

    服务员点了一下头,下去了。

    毛启明低声道:“菜单上没价格,这得多少钱啊?”

    “平均一道菜20块左右吧。”杨锐说的是外汇券,也就是10美元的价格,妥妥的宰掉老外的汇率幸福感。

    王亚平默默一算,7个菜不加茶水,这就是140元外汇券,等于70美元,或者六七百元人民币。

    按照大学生毕业四五十元的收入来说,这一顿饭就要吃掉一个普通人一年的薪水。

    这么多钱,杨锐要是直接塞给王亚平,他是肯定不敢要的,但换成一餐美食,却让王亚平的精神升华了。

    换一种说法是王亚平的心灵被金钱炮弹腐蚀的更深了。

    回到学校,王亚平差不多是把杨锐的事儿当成自己的办了。

    只是过了两天的时间,毛启明的学生会申请就被通过,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学生会宣传部干事。

    同时,王亚平还自做介绍人,推荐毛启明入党。

    毛启明惊喜万分,更是对杨锐万分感谢。

    在1984年,入党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件大事,特别是对大学生更是如此。

    普通工人和事业单位的职工,是否入党并不会有本质上的改变,能不能提干,能不能升官,多数还看领导的决定。

    但在大学里,大学生的未来差不多都掌握在毕业分配这一环上。

    分配的好就好,分配的差就差,对普通人来说,这是改变一生命运的决定。

    从2015年倒走30年,大多数人都很难挣脱当年分配给自己的命运。

    留校或分配做大学老师的学生,多数继续做了大学老师;分配做记者或编辑的学生,多数继续留在了报社或杂志社;分配到部委的学生,多数继续留在了部委;分配到国企的学生,多数继续留在了国企;分配在北京的学生,多数继续留在了北京;分配到县乡的学生,多数继续留在了县乡。

    从一个城市调工作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份工作调到另一份工作,比下海创业还要难,而下海创业的成功系数,比升官发财还要低。

    大学生入党对毕业分配的促进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从小处说,在大学入党的学生的党龄变长了,有利于资历的积累,从大处说,大学期间入党的学生获得了竞争优势,譬如后世的公务员考试的要求那样,有的岗位要求硕士生,有的岗位要求基层经验,有的岗位又要求党员,什么都不要求的岗位,往往是数千比一的数据来源,而要求越多的岗位,能够竞争的人就更少,这些岗位还往往更好。

    对80年代的北大学生来说,毕业以前入党,铁定进入极好的党政机构工作,使劲跳一跳,如国务院办公厅这样的机构都能够触碰到。

    毛启明是个甘于“庸俗”的学生,他的梦想就是分配一份好工作,做个大官儿,和古代的进士官儿也没什么两样。

    杨锐用自己的资源给了毛启明这样一个平台,毛启明说是感激涕零都不为过。

    接下来几天,毛启明恨不得把洗脚水都给杨锐打来,反而让杨锐自己很不好意思,不得不挡着毛启明说:“我本来就要找王亚平办事,说一下你的事,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你用不着再谢我了,咱们都是同学,毕业了以后也是同学,互相帮忙本来就是应该的。”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了。”毛启明坚持道:“你找王亚平办事,带不带我都是一样的,你带了我,开了口,就是帮了我,同学归同学,感谢归感谢。”

    “你这样子让我以后怎么和其他同学相处……”杨锐好说歹说,才将毛启明的感谢动作给压了下来。

    事实上,这事对他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两个男人一起吃饭容易冷场,杨锐自己又嘴馋,可以说,除了叫车需要打个电话意外,北京饭店的花销确实只是杨锐的饭钱。

    就算没有宴请王亚平的事,杨锐有时候也会找家好饭店吃饭,花销少不到哪里去。

    甚至连捷利康派出的车辆,也不费杨锐丝毫的成本,华锐公司是天津捷利康的股东之一,天津捷利康派出的皇冠,本来就有杨锐的一份。与他的分红相比,这些公司福利连毛毛雨都不算。

    王亚平倒是通过毛启明,和杨锐加强了联系。

    他本人以前也没有怎么接触过学校的项目申请委员会,但作为学生会主席,王亚平的活动和接触范围比普通老师都要广。

    一个星期不到,王亚平就约到了多位审核老师,带着杨锐分别拜会他们。

    不过,杨锐这次没有准备糖衣炮弹腐蚀。

    因为项目审核本身就牵扯到数额巨大的资金,面对红包和请吃都很谨慎。

    另一方面,如果有人要收钱的话,这些审核老师的胃口也不是王亚平能比的。

    杨锐只是在王亚平的介绍下,分别送出自己的简历和论文单行本。

    能够发表论文到sci期刊,在任何一所大学都是少见。不过,有自信申请学校经费的,在哪一所大学也都不多见。

    杨锐的简历粗看起来,也不能立刻战胜大三大四乃至研二研三的师兄。

    收到论文和简历的审核老师,看在王亚平的面子上,多数也就是点点脑袋,脾气好点的说两句话就送客了。

    能做项目审核的老师,不仅要专业上过得去,资历也要相当漂亮,简单来说,这些都是大忙人。

    杨锐也不以为意,挨个送出了简历和论文单行本,再次松弛了下来,对王亚平道:“你想办法催一下,让他们快点审核就好。”

    “我想想办法,不过,我看你就送了论文和简历,这样不够吧。你可能不知道,别看这些教授收了你的东西,他们忙起来儿子女儿都顾不上的,弄不好都不会看。”王亚平各种担心。

    杨锐安心的道:“没事,只要有一个人看过就够了。”

    ……

第307章 成败之间

    王亚平是听说过杨锐的名声的,否则也不会主动邀请他加入学生会。

    不过,负责审核项目的教授都很忙,是否听说过杨锐就很难说了,用不那么自恋的心态来考虑问题,当一名教授为了国际领先或者国内领先的技术而废寝忘食的时候,他又有多少时间去关注学校里的学生风云。

    杨锐既然自信,只要有一名教授看过他的论文,就不可能无动于衷,王亚平认为,自己的任务应该是保证至少有一名教授看过杨锐的论文。

    按道理说,学校找得到的教授都送了论文和简历,总会有一个看的,王亚平却担心对不起北京饭店的那顿饭。他是看着杨锐结账的,小指头厚的票子花了出去,要是就办了毛启明这么一档事,王亚平自个觉得面子都过不去。

    直接找教授,盯着他把论文看了,王亚平还没这个本事,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从学生这里入手。

    他先打问了几个本校的研究生,将项目委员会的教授性格了解了一番。

    不同人有不同的接触方式,尤其是高级知识分子,倔强的能宁死不屈,洁癖的能不为五斗米折腰,这样的教授,显然是不适合接触的

    容易说话的教授也不一定适合,杨锐没给王亚平经费,王亚平也不可能自己出钱腐蚀教授去。所以,他不能找爱财的,必须找爱才的。

    最后,自然是保证杨锐的论文能被对方看懂,否则,爱才也无从谈起。

    80年代的北大教授,至少是五六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有的懂英语,有的懂俄语,有的懂法语,王亚平必须找到的是懂英语的,而且水平得相对不错,能够轻松阅读英语论文的。专业也得有所考虑,生物系的自然不错,化学系的其实也能看懂现在的生物专业文章,一些物理系和数学系的教授,实际上也有跨学科自学生物专业的。毕竟,生物科学被誉为21世纪科学,有兴趣的人很多。

    王亚平仔细的筛选了一遍,最终决定主攻化学系的程教授。

    这一次,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找了本校的研究生,请他旁敲侧击的将杨锐的论文提出来。

    为了演得像,这研究生还得专门阅读杨锐的论文。

    王亚平与那研究生商量好,给了对方一天的时间,安心的回去了。

    第二天,王亚平找到宿舍去,却是一个人毛都没看到。

    “白振宁呢?”王亚平指着空出来的床位问。

    “昨天就没回来。”宿舍里的研究生捧着一本《红与黑》,看的神经都过敏了。

    “去哪了知道吗?”

    “自习室吧,熬夜能去哪。”舍友不以为意。

    王亚平于是一间自习室一间自习室的找,没找到,于是又一个人一个人的问,好容易找到了,才见对方用衣服蒙着脑袋,睡的正香。

    “哎,看完了没有?看完了就见程教授去,别过两天又有出差什么的事儿给耽搁了。”王亚平瞄准的程仕教授也是普通牛级的,与唐集中在各自的领域内实力相当,但现在的化学系比生物系要重要,程教授也就增选进了项目委员会,经常能够混到外出的机会。

    被喊醒来的研究生白振宁两眼朦胧的盯着王亚平看了好一会,才抹抹嘴角,道:“没看懂。”

    “啥叫没看懂?”

    “第一篇就没看懂,我查了半宿的词典,又查了半宿的书,后面的看不动了。”白振宁揉揉脸,道:“现在的学生太妖孽了,大一就写这样的论文,我都没心思再搞研究了,晚……”

    他看的第一篇正好是杨锐写的最后一篇,因为是高逼格的论文,那无论是内容还是遣词造句,都是学术性很强的,和杨锐以前写的技术性论文是两个极端。

    王亚平则是听的一阵无奈:“那咱的计划怎么办?”

    “你的计划,不是咱的计划。我困死了,要睡了……”

    “不行,在食堂吃红烧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不行了?你现在给我说不行,这不是害人吗?”王亚平找的研究生正是程教授的研究生,让他短时间里再找一个合适的,还真不容易。

    白振宁被王亚平说的尴尬,小声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吗?论文我看不懂,我怎么给教授推荐?教授要是问起来了,我答都答不上来,那不就露馅了?”

    王亚平琢磨了一下,道:“那就换个思路,你拿着论文去请教,问教授,反正,论文给教授看到,让他知道是谁写的,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不干,丢人。”

    “这也不干那也不干,你要怎么着?要不然,你就找人看,看懂了再找程教授。”

    研究生一考虑,同意了,道:“那再给我两天时间。”

    三天后,终于将杨锐的论文看完的白振宁,自信满满的去找导师推荐论文去了,心里还有些懊悔:“实际上没多难,白丢了人。”

    程教授的实验室也是省级实验室的水平,同时也在申请国家级重点实验室。

    当然,申请归申请,能否申请到又是一回事,和唐集中比起来,程仕教授的实验室距离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其实还要远一些,因为化学系更庞大,竞争也更激烈。

    不过,不申请也是不好的,那等于直接投降了,所以,程教授一边做纸面上的申请,一边我行我素的做自己的事。

    他的研究生也就没有电泳实验室的研究生那么忙了,被王亚平选来的研究生白振宁到了10点钟才去实验室,程仕也就是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到了中午,白振宁看着程仕手里的实验完成了,略显忐忑的拿着杨锐的论文的复印件,过去给程仕道:“教授,我看了两篇生物系的论文,决定挺不错的,想给您看看,人是咱们学校的学生。”

    他拿出来的一篇是《氧自由基的产生与损伤机理》,一篇是《钠和钾通道中的电压门控的分子机理》,都是高逼格的学术论文,尤其是后一篇,白振宁为了看明白,很是花了一些心思。

    “我看看。”程仕乡音未去,咬字也有点生吞。

    他看论文更是有特色,先看末尾,再看中间,最后看索引,完全是倒着看的。

    正规训练出来的研究员,很少有这样做的,因为前面的英文部分本来就是给阅读者节约时间用的。

    不过,程仕习惯了自己的方式,却也不一定要按照正统的方式来。

    他先拿起来的是《氧自由基的产生与损伤机理》,这是一篇综述,程仕看了后面一半就放下了。综述的前半部分通常是陈旧知识的总结,而且,这篇文章是偏生物物理的,程仕不太感兴趣。

    好在综述的结论分析还有点料,再加上是自己的研究生的推荐,程仕才拿起第二本期刊。

    结论短的一眼扫过去就看完了,白振宁认真看导师的表情,只觉得程仕露出的是鄙视的眼神。

    “完蛋了。”白振宁心里哀怨的想:早知道就不答应王亚平了,为了一顿红烧肉挨骂太不划算。

    程仕鄙视的眼神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等白振宁意识到的时候,程仕教授已经盯着结论看了一两分钟了。

    接着,程仕才顺着结论,继续往前看。

    相关的时间,程仕看的同样认真。

    这一次,他的眼神是专注和好奇的,,稍微还有一些赞叹——白振宁想起了实验室最受宠的师兄递交论文时的场景,程仕就是这样的表情。

    所不同的是,师兄是程仕自己教导出来的弟子,眼下的论文是野生的。

    大约十几分钟后,程仕用极快的速度看了引文,道:“说说你的想法。”

    “啊?哦,我的想法是,我就是觉得杨锐在分子机理方面分析的比较到位……”白振宁没想到突然考起了自己,一阵慌乱。

    “我是说,你为啥推荐它们。”程仕直接打断了白振宁的话。

    白振宁不明所以道:“我就是觉得这两篇论文写的很好,又是咱们学校的……”

    “你根本看不懂的论文,推荐给我。”程仕微微摇头,再次打断弟子的话,道:“你的水平我不知道?这个论文深了点,你说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发表的?他让你送过来的?”

    “王亚平来找我,他是学生会的主席,说想请你一定看看这两篇论文。”白振宁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似的,乖乖的卖了王亚平。

    程仕微微点头,倒是没再追问。

    ……

第308章 立项

    白振宁忙完一天的实验,沮丧的回去了。

    现在的研究生与后世的不同,一个教授往往也就带两三个学生,相当于一年平均只收一个人。这还是北大的教授,在很多水平差一点的学校,许多教授至今都没有拿到硕士生导师的资格,带研究生更是无从谈起。

    而在研究生扩招以后,别说是普通教授了,很多副教授都要带十几名研究生,和80年代的本科班级学生数量差不多。

    这两种不同,除了代表师资力量的不同以外,还意味着教授和学生的关系是不同的。

    研究生扩招时代的教授和研究生,是学生和老师之间的关系。;而在此之前,原本是师徒式的关系。

    得罪了师父,自然比得罪了老师严重。

    白振宁出了实验室,直奔宿舍,去找王亚平算账去了。

    坑爹的主意和坑爹的结果,总要找个渠道发泄一下。

    教授程仕看着学生们收拾好实验室离开,自己坐到办公室里,打开文件,看了起来。

    实验室的老大之所以被叫做老板,有一层原因就是文牍繁忙。

    到了超牛的层次,很多教授都只设计实验,而不亲自做实验了,因为时间不够。他们的实验时间大部分用在了筹款和管理工作上,许多人成名了以后还会有无数的社会活动。

    程仕除了要忙碌自己的实验室工作,还兼任了学校数个委员会的职责,自然是看不完的文件。

    平日里,程仕是用实验结束的空当来写些东西,但今天,他却是不自觉的想到了白振宁拿给自己的文章。

    北大的本科生能做到这种程度,多少有些超越程仕的想象。

    “杨锐……前两天送论文来的那个学生……”程仕脑筋一转,就翻起来了写字台上的文件。

    正如杨锐所预料的那样,程仕虽然在王亚平的介绍下,见了他一面,却是没有花时间去阅读他的论文。

    他就算没有那么忙,也不想将一天难得的闲暇用在一片学生的论文上。

    除非这片论文值得阅读。

    程仕很快翻出了杨锐送来的单行本。

    研究生白振宁拿来的两篇论文也在其中,后面则是杨锐之前发表的论文。

    程仕或快或慢的看了下去。

    大约用了三四十分钟,程仕才将杨锐的论文看了个大概。

    他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回坐到椅子上,品咂着喝茶,心里有些嘀咕:这个杨锐,论文写的不错,而且都是发表在外国期刊上的,就是有些不定性。

    想着想着,一杯浓茶就给喝完了。

    程仕又起身续水,顺便将杨锐的经费申请书给找了出来。

    犹豫片刻,程仕将申请书和杨锐的论文夹在一起,放在了公文包里。

    周五。

    北大的项目申请委员会会议,在一片祥和中召开。

    这是一场闭门会议,申请人主要是学校的年轻教师,偶尔也会有学生申请,但不管是教师还是学生,都将学校的项目申请看做是过渡。

    因为学校的资源有限,可供分配的资金不多,所以,直接向学校申请的项目多数是小项目,可以说是年轻人的试水之作。

    如果对项目自信的话,即使是年轻教师,也会尝试申请省级或部门级的项目,也就是从北京市或者农业部、机械部等单位找钱,当然,更厉害的是国家级项目,所谓的大项目,通常都少不了中央直接给钱的。

    至于学校本身,它对外宣布的科研资金的多少,其实是将学校教授自己申请的金额给包含了进去。就学校本身得到的拨款,却是不够大家用的。

    而且,为了支持一些重点项目,学校往往会在教授得到某个级别的资金支持以后,补足剩下的部分,相比年轻教师门申请的学校项目,这部分的资金用量更大。

    因此,虽然涉及的资金总量不小,项目申请委员会给予单个项目的资金却不多,申请通过或者不通过,对委员会的教授们来说,都不是很要紧的事。

    “从第一项开始吧。”委员会的主席是准院士安林海,他看了看手表,卡着时间宣布开会。

    “这是物理系的申请。”右侧的书记员打开文件夹,拿笔在第一个名字上划了一道,说:“申请人李明堂,物理系助教,申请重做两项实验用于教学,申请经费500元,实验分别是……”

    申请书写的简单,读起来更简单,30秒念完,主席问:“同意申请的举手。”

    围着会议桌的教授们稀稀拉拉的举手,书记员数了数,说:“同意人数过半,主席。”

    “给200块经费就行了。”主席将申请经费砍了大半。

    教授们无人反对,书记员就此记录了下来。

    “第二个。”主席紧接着催促。

    书记员连忙道:“这是地质系的申请……”

    程仕半眯着眼睛,或举手或喝茶,像是休息状态似的。

    到了会议末尾,书记员才说出“杨锐”的名字,道:“这是生物系生物科学专业的学生,今年大一,申请做分子机理相关实验,申请经费……3000元,实验是钠钾离子的活性蛋白验证……”

    他并没有将杨锐的简历全部念出来,因为简历已经发给了每名教授,如果想看,都能找出来看。

    不过,认真去看的教授并不多。

    尽管有人收过杨锐送的单行本,认真去读的也没几个,现在记得的更少。

    “同意的举手吧。”主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程仕环视四周的同时,将手举了起来。

    杨锐的论文比大多数的年轻教师写的还要好,自然是值得获取经费。

    其他教授大多犹豫了一下,才有人举手起来。

    书记官数了一遍,意外的道:“同意人数超过一半。”

    “那就通过,经费的话……”主席犹豫了起来。

    程仕咳嗽一声,道:“主席,请求发言。”

    “哦,老程?你说。”主席也是学校的教授,和程仕较为熟悉。

    程仕点点头,将面前的茶杯一推,道:“我昨天仔细读了杨锐的论文,觉得其中两篇颇为精彩,推荐大家读一读……”

    大部分教授都是不读相关论文的,能在简历上看一眼名字的,就属于认真派了。

    不过,有程仕的推荐,大家多少会给点面子的读一读。

    程仕则将自己手里的两篇论文,推给了主席。

    后者大致的翻看了一遍,问:“老程,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杨锐还是大一学生,在学校还有4年时间,咱们应该多支持他。他的论文水平,我觉得是有资格申请部门级的项目,但以学生的身份,咱们学校给予一个比较高的评价,对他可能也有帮助。”程仕并不认识杨锐,却是猜到了杨锐的想法。

    按照国内目前的要求,任何项目都必须是有单位的,教师或教授可以用学校的名义申请立项,学生却只能首先向学校申请立项,因为学生的身份只在学校才有用。

    而其他部门评价学校的项目的时候,往往也会参考学校的评价。

    主席沉吟片刻,点头道:“那就给他2000块。”

    虽然还是砍掉了1000块,但这已经是学校里发出的高经费了。

    ……

第309章 新实验

    会议结束,教授们三三俩俩的散去,主席稍微收拾了一下,经过程仕身边,笑道:“老程,刚才那个是你学生?你怎么收了一个生物系的学生?也要跨界了?”

    “哪里,有机化学我都没弄透呢,这是唐集中的学生,我正好看到他的论文,不过,还是要道声谢。”程仕夹着公文包,与主席并肩而行。

    主席哑然失笑,指着程仕摇头:“老程啊老程,你这个爱才之心啊,枉我送了2000块的经费出来。”

    “我看了他的论文,要做钠钾通道的实验,仪器够的情况下,2000块也勉强的很,还得唐集中补上去,这么年轻的大一学生,也不知道唐集中肯不肯给钱。他正申请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呢,想也知道经费紧张……”程仕是按照现在的研究员的实验方式来估算经费的,而按照现今的实验方式,省钱的最好结果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弄不好就是白费功夫,很考究实验人员的手法。

    主席无奈的指着他,道:“你这个啰嗦的老程。唐集中的学生,他自己都不着急,你着急个什么劲,你自己也说了,唐集中申请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呢,你老程怎么办?”

    “过两年申请也一样,又不是急着申请就能申请到的,咱们学校,今年估计也评不下来几个,再说了,前面还有康主席你们呢。”

    康主席一晒:“我们的实验室都成型了,不一定符合人家的指导意见。”

    “指导意见?”

    “你没看?那文件里面,要求实验室有这个有那个,全是硬框框,有些东西,我本来就用不着,也得按照他的要求去买,把经费用在这种地方,有意思吗?”

    程仕呵呵一笑:“都不容易。”

    “可不是嘛,行了,不说了,我回实验室看看,你也认真些,别光盯着别人的学生看,自己的实验室好好弄,明年要是能申请一个国家实验室,也方便不是?”

    程仕失笑:“你不积极参加,还叫我参加……”

    康主席也笑了:“算了算了,谁爱拿谁去拿,老唐人也不错,水平也够。”

    “看吧。”程仕不怎么看好的出了门。

    ……

    随着国家级重点实验室的启动,更多有关经费和科研的故事开始渗入大学校园。

    对改革开放之初的中国人来说,科研经费给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

    首先是经费的数额,大大超过了普通人的收入,其次是经费的支出与管理并不透明。

    事实上,自科研经费出现之日起,学术腐败也就开始了。

    当然,现在的研究员还不敢像是后世的专家教授那样,得到经费就立刻拿回家一半,但就现在的工资水平来说,哪怕是1%的经费也很不少了。

    比如杨锐得到的2000元经费,即使拿出其中的1%,也就是20元,也比普通学生的月消费高了。

    这个数字,出现在唐集中实验室的时候,立刻引起了学生们的各种羡慕嫉妒。

    “我从来没见过学生申请的项目,给2000块的。”这一次,一向冷静的赵平川同学也不冷静了。

    汪颖则是红果果的嫉妒,眼睛盯着杨锐手里的20张大团结,也是他第一期得到的10%的经费,颇为不平的道:“我都申请三次了,只批下来一次,给了120块的经费,2000块的经费是不是比黄助教的都多了?”

    “嘘……”贺全贵手搭在了嘴唇上,道:“别让黄助教听到了,他这次的申请被否了。”

    “也被否了?”汪颖这下子觉得有点高兴了。

    贺全贵笑了一下,收起来道:“他这次心狠,申请2500,直接被砍掉了,一毛钱都没给。”

    汪颖不在乎的笑了:“10个250了吧,就他那点东西,还申请2500,一个250还差不多。”

    “黄助教做的实验不行?”孙汝岳小声问。

    “实验行不行是一回事,论文行不行是另一回事。”汪颖颇有感触的说道。

    “他兴许是想申请多一点,然后批下来少一点也行,估计是申请太多了。”贺全贵又想起来问道:”杨锐,你申请了多少?”

    “12个二百五。”

    几人一愣,贺全贵翘起了大拇指:“厉害!”

    汪颖则是忍不住高喊着请客了,似乎不如此不能平息心中的不平。

    “请客可以,晚餐吧,六点出发。”杨锐说着将200块的先期经费交给孙汝岳,道:“你来做个账,这笔钱的开支都要列出来。”

    “请吃饭列成什么?办公支出?”孙汝岳兴奋的就差吐舌头了。

    杨锐撇撇嘴:“请吃饭我自己出钱,200块钱够干什么。”

    “吹大气。”贺全贵和他熟了,不客气的道:“200块吃炒肝,能把咱几个撑死。”

    “都请客了还吃什么炒肝啊。”王耀武想了一下,说:“起码得是卤煮。”

    “卤……卤你吧,卤煮和炒肝有多大区别?”

    “要不涮羊肉?”孙汝岳说着都要流口水了。

    “东来顺?东来顺好。”杨锐深受鼓舞,颔首道:“听说北京人请客都去东来顺,咱们也去东来顺。”

    贺全贵有点不忍心,说:“哪能人人请客都去东来顺,那多贵啊,一盘肉就要两块钱,咱哥们敞开了肚皮吃,一人能吃四盘不带打嗝的。”

    杨锐数了数人头,道:“总共6个人,24盘肉,50块钱回家,够了。”

    说完,他又摆摆手,道:“就这么定了,咱们6点出发,另外,孙汝岳,你以后跟我混,一会多给你一盘肉。”

    “得嘞!”孙汝岳高兴的叫了一声,引得众人欢笑一片。

    晚间,6个人在东来顺毫不客气的消费了30盘肉,平均每人五盘。

    现在的肉盘比后世的其实大的多,只是人的肚子也变大了。

    而以北京的物价标准,凡是中国人进得去的饭店,价格总能让普通人负担得起。

    当然,不能用后世的价格标准来判断。

    毕竟,这仍然是一顿饭吃掉一个月工资的吃饭时代。

    翌日。

    唐集中也知道了杨锐拿到了2000元经费的事,难掩惊讶。

    事实上,2000年的本科生独立申请项目,能给两三千元的经费都算多的了。

    1984年的2000元,差不多能装备出一个中学的化学实验室了,是普通人三年的工资,即使现在的科研成本并不是按比例降低的,2000元也尽够使用。

    唐集中啧啧两声,赞道:“这样就好,这样你做实验也宽裕,你尽量不要买仪器,用咱们实验室的,或者去别的实验室借,仪器太贵了,两千块可不够用。”

    “明白。”

    “耗材也尽量不要自己买,你看哪个实验室要买同类的耗材了,一起买,方便也便宜。”

    “明白。”

    “捷利康的实验室允许你随便用吗?有些实验合并起来比较省。”唐集中传授着各种省钱的法子,这也是国内研究员最需要研究的问题。

    杨锐听的点头,顺便道:“两个实验室是严格分开的,尤其是捷利康的实验,按合同规定,也是不能拿到学校来做的。”

    他好不容易建立一个私人实验室,自然是想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做实验,相比之下,他反而不愿意沾大学实验室的光,免得权属不清。

    唐集中却是出于好心,大方的眨眨眼,道:“你拿到学校实验室来做,大家不说,也没人管。”

    “那不行,合同就是合同,我肯定不会把外面的实验拿回大学实验室的,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捷利康的实验室出钱出人,用不着浪费大学的钱。”杨锐说的义正言辞。

    唐集中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着恼,笑了笑去做自己的事了。

    杨锐回到试验台,指挥着孙汝岳继续实验,他准备抢在放假以前,多弄两个成果出来,这样到了下学期,就好申请新的项目了。

    ……

第310章 在家做饭

    “好了,通风也差不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家?”杨锐站在景语兰的房子里,像是猎犬似的嗅来嗅去。

    后世人谈之色变的甲醛,主要是木工进场造成的,80年代的装修没有那么讲究,杨锐让人铺上的瓷砖,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档了,倒是此时人们经常采用的自制家具的方案被杨锐否决,让入住房间的时间大大缩短。

    当然,其他家庭并不像是杨锐这么讲究,很多人家是稍稍装修一番,闻着浓烈的装修气味就安心的睡着了。

    景语兰本身不着急,也就随着杨锐折腾,此时眼神温柔的笑道:“你说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我又不住,这里留给你的。”

    “咱们不是说好,你还要来给我补习?眼看着期末考试了,咱们得抓紧些。”杨锐说着,又开始在房间里巡视,道:“我住一个房间,另一个房间做书房,客厅空出来,把电器弄上,对了,要买什么书,你给我列个书单。”

    “我家里有些英文原著,我改天拿过来好了。”景语兰听着杨锐的安排,莫名的羞涩。

    杨锐点头又摇头,道:“你先拿几本书做课本可以,以后还是要买的,你给我列个书单吧,我让人在外面买了送过来,原版书估计要一阵子才能送到。”

    他的华锐公司在香港,买点英文书是很简单的。而且,香港经理的港澳同胞身份,也很是方便。

    景语兰想了想,如其所愿的写了一个书单,递给杨锐。

    满满的英文书名,杨锐也没有细看就收了起来,然后积极的和景语兰讨论房内摆设。

    家居怎么放,家电怎么放,再买哪些东西……

    景语兰开始还有些扭捏,但很快,就在杨锐对场景的描述中兴奋起来,说话越来越多,想法也越来越具体。

    杨锐暗自一笑,每个女人都是室内设计师,只是许多人现在还没有被启蒙罢了。

    别看只是几十平米的房间,聊起家居设计,一个白天根本不够用,仅仅是一个房间,就可以讨论八种方案,四种安排,两室一厅外加厨房和卫生间,尽可以无限发挥。

    杨锐尽情的享受着浪费时间的快感。

    直到日头偏西,景语兰才忽然意识到时间,不好意思的道:“都到了这个时间了……”

    “正好去吃饭,附近有饭店吗?”杨锐打断她的话。

    景语兰犹豫了一下,道:“饭店太贵了,要不然,我们买些东西,在家里做吧。”

    “在家里做?好啊好啊。”杨锐头点的像是啄食的鸡仔似的。

    景语兰小脸微红,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在附近的菜市场采购了鱼和肉,还有一布袋的蔬菜,骑着自行车回来。

    景语兰做了西红柿炒鸡蛋、爆炒牛肉和鱼香肉丝。当然,那条鱼仍然留在了厨房里,它和取名鱼香肉丝的菜没有直接关系。

    接下来几天,杨锐晚上都没有回宿舍,而是夜宿景语兰的房子,虽然景语兰下班以后,辅导了他英语就会离开,杨锐还是觉得生活变的多彩起来。

    至于学校里的查寝,杨锐既有实验室的身份,又有王亚平这个盟友,自然是夷然无惧。

    周末。

    杨锐再次前往人行分理处取钱,准备投资给史贵做出版社。

    银行主任热情的接待了他,还有小陈同志,颠颠的端茶倒水送果盘瓜子,比伺候老丈人还殷勤。

    杨锐坐在主任办公室里将手续完成了,主任照例做邮票掮客,顺便推销国债。

    做了一段时间以后,这位主任阁下竟在邮票圈子里有了名声,很多时候票友干脆将邮票存在银行里寄售,而主任自然是等着杨锐到了转售,再把他看不上的,或退还给票友,或出售给他人,等于充当了中介。这也就是80年代了,银行分理处的主任还具有相当的可信度,人面亦广,几乎是无声无息的开展了新业务。

    杨锐也照例只买邮票,不要国债。

    不用和其他的投资项目比较,仅仅是邮票的回报率,就比国债高了不知多少倍。在1984年,同样的钱放在邮票市场里,或者放在国债市场里,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其实,不止杨锐知道,全国人民都知道。除了杨百万之流做国债投机的选手,普通人就没有主动购买国债的。

    而国家的做法也是强制推广,许多地方甚至给吃财政饭的职工直接按比例发放国债,因为不到期不能取回钱来,急用钱的人不得不到黑市上以七折乃至五折的价格出售国债,和曾经的宝钞差不多。

    这也让国债的价值进一步降低。

    可以说,杨锐如果想买国债,都不用走远,找个银行附近的小巷子,看到神神秘秘的年轻人,就可以走过去问一句:“有国债吗?”

    哪怕人家现在手里没有,用不了两个小时,他就能拿到七折八折的国债,而且数量不限。现如今的中国人,谁的手里没有两张不能买油不能买米的国债啊。

    在小一些的城市,城隍庙和邮局附近,都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一个人就可以是一个黑市,换国债换外汇换电视票……

    事实上,如果买五折国债,回报率还是可观的,毕竟,过不了两年,国家就会开放国债市场,允许国债自由交易,大大增加了国债的流动性,使得国债至少恢复了本身的价值,五折购买,就等于两三年后得到翻倍的收益。

    而若是购买七折国债,相较其他投资,就没有什么优势了,或者说,有赚也不多。

    全价购买国债,在现在人看来是有些傻帽的,银行主任也知道此点,所以,杨锐屡次不买,他也只能空自遗憾——你不能指望有钱人都是傻瓜,这种几率还是比较低的。

    看着杨锐将几万块钱的邮票扫了个七七八八,银行主任还是颇为高兴的,一边将剩下的收起来,一边没话找话的赞道:“杨先生的眼光是越来越好了,普通的邮票有点看不上了?”

    “您这里的邮票也越来越好了呀。”杨锐是由衷的叹了声,他都没想到,就自己这么一个大客户,甚至没有对外宣传和任何营销工作,银行主任竟然每周都能拿出几万块钱的珍惜邮品。

    要知道,现在的整版整票也就过千罢了,全套军邮这种未来会达到数百万元的邮票,现在也才卖六七千元,在80年代也属于珍品,即使如此,这小小的银行主任,却也给他凑了两套外加两张单独的蓝军邮,可以说,杨锐在邮票上的投资,光是军邮的涨幅,就差不多能赚回来了。

    他如今总共买了价值30万左右的邮票,就80年代的涨幅,一年翻倍都是少的。

    这让清华分理处渐渐的变成了杨锐常来的一个固定据点,收集邮票本身其实是挺有意思的事,90年代以前的中国,多多少少都有接触过,不过,能从中赚到钱的,多数还是资金充沛的大客户。

    像是杨锐这样,可以说是既玩到了,又赚到了,他不仅不用像是普通人那样到城隍庙淘宝,甚至可以坐等别人送票上门。

    当然,对票友来说,能有杨锐或者银行主任这样一个固定的变现渠道也是很好的。邮票毕竟不是现金,人们总有要用钱的时候,这种情况下,一个只看品相和邮票本身,压价不厉害的固定收购者,也是非常吸引人的。

    银行主任无心插柳间成了票友中的重要人物,也是颇为得意的笑道:“我是做一行爱一行,邮票这个东西,我以前有玩过,玩的不深,现在接触的多了,我也认真学习啊,尤其是如何判断真假,区分品相,那是必修课。”

    “假的没看到,品相区分的确实不错。”杨锐毫不吝啬于赞扬。他给银行主任留了一些集邮册,后者就将收来的邮票按照珍稀程度和品相给区分了开来,大大方便了价格确定,节省了购买时间,这也是吸引杨锐的服务要素之一。

    小陈此时抓住了机会,凑趣的上来,笑道:“我们主任每天都有学习呢,别人送来的邮票,每张都有仔细看,生怕给您送来了假货。”

    “这厉害的人,不管是做什么,都厉害。”杨锐好话随便丢,让银行主任也乐呵了起来。

    说了几句,杨锐又约定了下次取款的时间和金额,就准备离开。

    银行主任和小陈再次殷勤的送出来,引的柜台后的郝玉连连扁嘴。

    “杨先生有空就来转转,没事喝杯茶也好,当然,也欢迎您来买国债,贷现款……”银行主任打趣似的说。

    杨锐眉毛一挑,说:“你们贷款也有问题?”

    “问题是没有,就是不好做。现在的银行业务,什么都不好做,上面还有任务压下来,今年也是,这不是年末了,还有几十万的任务没完成。”现在的银行系统和后世的银行系统不一样,因为储蓄多,资金多的缘故,对取钱都不设限制,也没有拉存款的意识,各种专家也总是拿外国的例子出来,阐述储蓄高企的危害。相较而言,贷款的计划性质很强,国企不多的地方,派出贷款就可能有麻烦。

    杨锐却是来了兴趣,问:“几十万,多少万?”

    “35万。”银行主任目光闪烁,又道:“杨先生有单位合适接收贷款吗?”

    现在的银行还是很高冷的,别看贷款弄不出去,储蓄白白放在银行里出利息,他们也不会给个人和私人企业贷款。

    杨锐曾经通过表哥贷过款,此时想了一下,便道:“我有个学校的课题组,这个行不行?”

    ……

第311章 加速度

    杨锐这个大客户,银行主任是眼馋了许久的。

    他坚持不买国债,银行主任也是没有办法,但贷款也是极好的变现策略,见杨锐确实有兴致,主任立刻尽心尽力的介绍,并重新邀请道:“咱们坐回去谈吧,外面风冷,说话都冻舌头。”

    杨锐哈哈一笑,道:“就在房间里谈吧,不进去了。”

    “好。小陈,倒茶。”主任又重新将杨锐带入分理处,两人又要了椅子,就在大厅的角落里谈话。

    柜台后的郝玉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却是怎么猜也猜不出两人在说什么。

    小陈跑前跑后的搬了椅子和小桌子,重新泡了茶水,拿来了瓜子点心,倒是让偶尔进来的两三位小市民惊讶不已,不知道银行竟然还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杨锐和银行主任倒是谈的渐渐热络起来。

    一会儿工夫,当贷款利率定作5%以后,两人的表情就更开心了。

    银行主任开心是因为终于有机会解决贷款问题了。而且,利率还比普通的国企利率高。

    现在的贷款都是计划性的贷款,国企需要贷款了,就向银行或者地方政府提出来,前者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由地方政府协调。后者为了减少自己的企业负担,往往会压低贷款利率,3%或者2%的低息贷款在这一时期是普遍存在的。

    事实上,到了80年代末期,许多企业都是摆明车马要死的,银行还在不断的贷款,让他们能给工人发工资,这样的政策性贷款,别说是收回利息了,本金都是注定收不回来的烂账,可有必要的时候,银行还是得贷出去。

    健康的贷款在此时是很少见的,抢着贷的银行也很多,有些银行内部也在竞争。

    像是人行清华分理处这样的地方,如今周围并没有太多的大企业,跨区跑贷款的难度就增加了。

    杨锐许诺以学校内的项目组来贷款,对银行主任来说是毫无疑问的好消息。

    杨锐开心则是贷到款了,虽然不像是之前表哥拿到的无息贷款那么夸张,但5%的利息也不多。事实上,现在的定期存款利息都比5%多,也就是说,用5%的利息贷款出来,转存银行,都能赚到一笔小钱。

    而若是以30年后的思维来看,能借鸡生蛋就够开心了,你管鸡肥是不肥。

    离开银行,杨锐找了唐集中和王亚平帮忙,又请学生处的领导去北京饭店聊天吃饭,一通简易的糖衣炮弹打出去,才将史贵喊出来陪客。

    坐在皇冠车里赴宴的史贵,听到35万元的贷款,却是粗胆都给吓细了,说:“百分之五的年息,一年利息不是要快两万块了?”

    杨锐反问:“一年只要给两万块,35万就尽你用了,你一年还赚不到2万块?”

    “按说是能赚到的,可也不好说啊,万一赚不到呢,到时候,咱们拿什么给人家。”史贵的心情不定,舒服的皇冠车似乎也不舒服了。

    杨锐叹口气,道:“你在河东的时候,一年难道赚不到2万块?这35万,你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暂存起来,总不会吃亏……”

    “怎么不会吃亏,你不知道市面上都在说物价要涨了。”史贵罕见的反驳了杨锐。

    杨锐苦笑:“我怎么不知道,实在不行,咱们也抢购好了。”

    “抢购?”

    “买东西,你说的对,暂存起来是不行的。”杨锐停了一下,又道:“危机也是机会,要不是货币超发,咱们也贷不到这么多钱不是。”

    1984年10月,中国将迎来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次抢购风潮,零售品价格上涨28。8%,用后世人熟悉的解释来说,假如猪肉原价12元,上涨后的价格将是16元,所有的日用品和生活必需品都如此涨价,冲击力可想而知。

    当然,抢购和通货膨胀不是一天发生的。从1982年开始,中国就进入了高速增长时期,而为了满足经济发展,弥补财政赤字,中央货币超量发行——全国流通的货币因此增加了50%,在这场和宝钞差不多的强制税收活动中,好不容易存下点钱的国人,自然要采取各种措施保卫自己的财富。

    抢购也就必不可少的发生了。

    而国家超发的货币,此时也要想法设法的花出去,银行贷款就是一条主要渠道。

    可以说,82年83年直到84年的年中,各级银行都在为贷款挠头,杨锐也是因此才有得到贷款的机会。

    等到年末,中央发现货币超发的祸害以后,又会想方设法让银行回笼资金,那个时候,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史贵没有杨锐的先知先觉,仍然是一脸的担心,不过,他总算是比较信任杨锐的判断,等了等,道:“这样好了,我们有了钱可以先把印刷厂给弄出来,我们可以先多买几台机器,再多储备一些印刷纸,我原本计划先小打小闹的做起出版社,这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呀。”

    “规模化是好事,咱们还是初级工业国家,规模大一点,才好和盗版商竞争呀。”

    “是呀,盗版始终是个问题。”出版人史贵一个劲的摇头。

    “可以想办法再申请一个杂志,咱们可以让杂志和出版物互动起来,都是做学生市场,不同的解法,同类型题,还有我们的出版物的最新信息,恩,还可以在各地方办知名教师的讲课班……”杨锐将后世的考研市场方式随意选两条出来,就听的史贵两眼放光。

    80年代的盗版多数是家庭作坊似的小打小闹,和杨锐等人在锐学组时的做法差不多,这样的盗版商是没有生态链的,自然也难以与新华书店体系竞争。

    相比之下,2000年以后的考研机构还面临着网络生态的威胁,那时候的考研机构都能找到合理的商业模式,80年代的学生市场就更有可为了。

    事实上,这个年代,一些著名的教材已经卖到了数百万的销量,只是此时的作者收不到多少钱,使得市场生态体系一度萎缩了。

    而在80年代,高考比研究生考试和公务员考试加起来还重要,却没有专业出版社参与竞争。

    史贵终于从每年2万元利息的沉重压力下挺了过来,再见到杨锐请来的学生处处长,已是有了些老板派头。

    有35万元傍身,没有派头也照出了派头。

    杨锐在席上绕了一圈,只当自己是个介绍人,猛吃一通即离开,留下史贵和他们谈论细节。

    杨锐回到实验室继续做实验,写论文。

    他对分子机理本身的兴趣一般,并没有想要深入研究的意思,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尤其是学术方面的东西,哪怕是一条岔路,也够人走一辈子了,除了基础学术,大部分的路线,都只能浅尝辄止了。

    除此以外,杨锐也在做着基因组学的重复实验,然后写成论文,一篇篇的投出去。

    到了北大,杨锐的眼界也拓宽了。

    在西堡中学的时候,杨锐还总是担心实验室的条件不能完成实验,更担心自己的论文数量和实验速度超过了常人。

    但在北大,这里原本就是超过常人的地方。

    虽然同学中不免有正常人,有喜欢玩耍或者喜欢诗歌的家伙,可在实验研究方面,这里的正常本身就是超常态的。

    就杨锐所知,已经有大三学生一个月就发表了四篇论文的事例,而就世界范围来说,一年发表上百篇,十年发表上千篇论文的狂人亦是大有人在。

    三篇一天论文,其实和写作业写实验报告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即使是身为老板,手下有多名实验员驱策,那也是相当不易的。

    杨锐因为省去了设计实验方案这个最难步骤,总是一口气做多个实验,鲜少顾及别人的想法。

    当然,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盯着他看,除了一些人好奇杨锐怎么得到2000元的项目经费以外,大家并不知道他做着什么实验,或者做到哪一步。

    杨锐连做数个实验,除非他自己给出实验结果,否则,大家也都是当之一个实验的数个重复实验的,甚至做实验助手的孙汝岳都弄不太明白,还问杨锐:“咱们连做这么多实验,会不会太浪费了。”

    杨锐也不多做解释,收集了数据,直奔图书馆去写论文。

    现在不比以后,没有网络文献可查,找资料都得在图书馆,所以,80年代的学生泡图书馆有更多的现实意义,可以说是离不开的所在。

    杨锐的脑海中虽然有相关的文献,但80年代或以前的毕竟不多,而他的论文涉及到的东西,又不得不去查已有的文献。

    一篇论文,实验算一半,文字算一半,而杨锐在图书管里泡的时间更久。

    好在图书管理员已经被糖衣腐蚀,去书库还是期刊阅览室都很方便。

    安静的写了一个星期的论文,杨锐几乎是以两天一篇的速度,将论文寄往国外。

    他本以为这种闲适的日子会持续许久,却没有预料到,才寄了四篇论文出去,就在书库里意外遇到了李鑫。

    “李博士?你来北大了?”杨锐不得不表达惊讶。这位曾经在景语兰家里遇到的东华大学的博士生,按说是进入中丝总公司了,在北大图书馆里遇到,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李鑫也是一眼看到杨锐,更加惊讶的问:“你不是才大一?怎么就进了书库?这书库的管理也太松懈了。”

    ……

第312章 伐开心

    北大的书库是允许教师和研究生进入的,当然,是自己的教师和研究生。

    对于习惯了网络,习惯了开放式书库的后世学生们来说,他们每次去图书馆,都等于去了书库,事实上,比书库还好,因为书库里的书摆的密密麻麻,书柜间距往往只容一人通过,有些还要登梯子才能取到,室内昏暗而气味浓重,而开放式书库却考虑到了就地阅读的便利,室内往往明亮而舒适,有合适的桌椅和宽敞的空间。

    但在1984年,开放式书库还只是期刊中的一段话,最多只在讨论外国月亮的杂志里,放一张照片,引人羡慕。

    这时候,进入书库是足以令人得意的一件事。

    如果翻阅后人的回忆录,曾经的北大研究生,十个里总有一两个,会将研究生能够进入书库的往事拿出来,以示自己与本科生的区别。

    同样的,对于习惯了开放式书库的杨锐来说,他宁愿在北京饭店请客,成为伟大的图书管理员并承担义务,也希望进入书库。

    与在索引室里看卡片相比,进入书库像是方便了两万倍似的。

    可以想象一下,在索引室里看书,要先从浩如烟海的索引中找到想要的索引卡,再填写借书单,递给收单老师,等收单老师集齐xx张,再转交给书库,再等书库找到书,送书过来,然后领回书——运气好的话,这个过程要花费20分钟,接着翻开书一看,丫的!不是我想要的那本。

    如果不是悠闲的看什么书都行的家伙,到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想死了。

    重复上面的过程,再等好运的20分钟,或者不好运的40分钟,拿到第二本书。再翻开一看,什么!还不是我想要的那本?

    可以死了吗?可以了吗?

    还有机会,可以再重复一遍?开玩笑,一个人只能借两本书的,请先还书。

    如此再来一次大周天循环,就算不想死的人,也该累的半死了。

    书库本身不是设计来做阅览室的,因此,能够进入书库的特权也就很是稀少,同一时间,书库里往往只有两三个人,这其实也是书库比较舒服的承载量了。

    杨锐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李鑫,而且连累书库挂上“管理松懈”的牌子。

    “我是书库的管理员,当然能进入书库。”杨锐为自己的学生职务辩解了一次,旋即又问:“你怎么能进书库了?”

    “这不用告诉你吧。”李鑫表情一变,颇有些不屑的仰头看了杨锐一眼。他读完博士已经三十有加,心理上就比杨锐有优势。

    “我是书库的管理员来着。”杨锐微微一笑,俯视李鑫,又道:“管理书库,算是我的分内事。”

    二人的高度差,让李鑫颇有些不舒服,脑筋一转,道:“整理书库才是你的分内事吧。”

    杨锐的气势顿时一滞。他是学生义工,虽然用糖衣炮弹腐蚀了伟大的图书管理员,于是只享受权利,不承担义务,但学生义工终究是学生义工,他的职责还真的是整理书库。

    “看来,李博士以前也是常泡图书馆啊,不过,你东华大学的博士生,按说不能进我们北大的图书馆吧。”杨锐喘了一句,算是把话带了过去。

    李鑫的眼角抽了抽,道:“你不用拿话挤兑我,弄不好,咱们还真能做同学。”

    “什么意思?”

    李鑫未答,却道:“行了,你好好整理书库吧,让我先过去。”

    两人狭路相逢,都挡着对方的路呢。

    杨锐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地方给让了出来,总得讲究一点绅士风度吧。

    李鑫与杨锐擦身而过,又是奇怪的回眸一笑,自去前方找书去了。

    杨锐凭着记忆想了一下,猜他是在化学门类找东西。

    李鑫是华东纺织工学院毕业的,学的多半是轻工业,在化学门类找资料也很正常。

    杨锐暗忖,如果自己新入职中丝总公司,估计也会用一篇论文打开局面,这是将自己和其他新员工区分开的最好方式。不是每个大学生毕业了以后,都有能力和水平写出论文的,而不论领导是不是大老粗,是否能明白博士生的意义,一篇论文至少能说明点什么……

    转瞬,杨锐又突然回想起来,李鑫这家伙好像不是博士生!

    杨锐站在书柜前面,重新就当时的场景回忆了一遍,忽然明白李鑫的态度为何如此奇怪。

    因为他自己记错了。

    李鑫是华东纺织工学院的硕士研究生毕业,并非博士生,只是准备考取在职博士。

    而杨锐开口就叫“李博士”,怕是当场就将人给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了,不过,这位估计是要考北大的博士生?”杨锐想到李鑫说的,不用拿话挤兑,弄不好两人就是同学,不由的皱皱眉头。

    最麻烦的就是玻璃心的高材生了。

    古代人最喜欢的才子故事,就是一群玻璃心的高材生折腾人的故事。

    一会的功夫,李鑫也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杨锐摇摇头,却是很快将其抛之脑后了。

    找到想要的几本书,杨锐出门在管理员处登记,准备拿去期刊阅览室阅读。

    管理员有一个专门的笔记本,用来记录非正常借阅的书籍,免得遇到有人不归还的情况。

    杨锐在他记录以后签名,点点头就走。

    没走远,身后就有人“杨锐,杨锐”的叫了起来。

    “李……鑫?”杨锐看他从楼梯上下来,再次皱眉。

    “杨锐,你过来,给你安排点任务。”李鑫身边站着位年纪相仿佛的老师,瞅了杨锐一眼,招了招手。

    杨锐疑惑的走了过去。

    “这边的旧书库很久没人打扫了,你是新生是吧?来把书库打扫一遍,所有的书都要搬起来,挪开位置,擦干净书架,掸干净书上的灰,再放回去,争取在一周内完成……”对方一边说,一边拿出串系着红绳的钥匙,打开跟前的一个双扇门。

    门内,大约有两个教室大小的地方,放满了书架,书架与书架之间,几乎只容一人侧身通过,堆到了顶的书籍,怕是不止万册。

    这么多书,全部取下来再放回去,想想也知道是多么巨大的工程。

    杨锐脸色微变:“为什么让我做这个?”

    “每年有新生来,都要清洗和整理书籍的,你和其他学生都要做。”李鑫后面的男人笑了一声,将钥匙丢给了杨锐。

    李鑫咳嗽一声,用隐含的炫耀道:“这位是孟亮孟老师,在图书馆工作的学生,都归他管。”

    “你们认识的?”杨锐用手颠了颠手里系着红绳钥匙,问:“有必要吗?”

    心里,杨锐暗叹一声:果然是个玻璃心。

    李鑫呵呵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言下之意,他就是随手坑杨锐一下,大概也是随意的报复“李博士”的称呼,至于是否有景语兰的因素,怕是李鑫自己也说不清楚。

    另一方面,李鑫觉得也能就此证明一下自己的关系人脉,别看杨锐是北大学生,我是华东纺织工学院的,但咱的研究生,就是比你先本科生强。

    只不过,他随手一坑,就有可能浪费杨锐一个星期的时间。

    孟亮咳嗽一声,道:“别说那么多了,杨锐,你打扫书库要保质保量,按时完成,做完以后,我会告知你的班主任,学期末算在德育劳动里,现在就开始吧。”

    杨锐哑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班主任,或者学校还有德育劳动这种事。

    看着又大又脏的书库,满脸郁闷的杨锐,李鑫几乎笑破了肚子,连日来的阴郁似乎也消散了不少。而在表面上,他仍然看起来平静儒雅。

    铛!

    一串系着红绳的钥匙意料之外的掉落在地。

    已转身的孟亮回过头来,只看到颤巍巍的红绳,以及杨锐的背影。

    “成何体统!”孟亮气的鼻毛都吹起来了。

    李鑫见惯了学校里的乖孩子,也没料到杨锐直接就走了,想到自己适才的笑容,一股子不爽淤在了肠胃间。

    “不能就这么算了。”杨锐出了图书馆的大门,同样觉得伐开心,脑袋里有无数个想法蜂拥而至。

    ……

第313章 宣泄

    不开心就要宣泄。

    李鑫不开心了,就让相熟的孟亮找了杨锐麻烦。

    现在轮到杨锐不开心了。

    理论上,杨锐可以去找景语兰的老爹帮忙,他是中丝公司的副总,对一个刚入职的研究生,自然是手到擒来,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只是这么做总让杨锐心里觉得怪怪的。

    而不用告老师这一传统招式,杨锐本身的权利就相当小了。

    “就从他这个在职博士入手好了。”杨锐用了一刻钟来思考此事,然后用了一个小时来找人帮忙。

    打探消息的首选,自然是学生会主席王亚平。

    这个位置长袖善舞,能够认识相当多的人,又有学生的身份,令人难生戒心。

    半天的时间,王亚平就打问了个清楚,到杨锐宿舍来报到,说:“李鑫想报考厉教授的博士,好像已经见过面了,不过,厉教授想要全职的博士,不想要在职博士,学校能不能同意也不一定,两人昨天聊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结果怎么样就不清楚了。”

    “厉教授是个什么样的人?”杨锐问。

    “他是清华来的教授,就是清华那种人。”

    杨锐莞尔:“清华那种人是哪种人啊?”

    北大人说起清华,和清华人说起北大一样,永远都是一肚子的话,王亚平把话在嘴里打了两个滚,吐出一个词:“方正。”

    杨锐笑了:“咱们北大的方正教授不是更多?”

    李鑫摇头:“那都是院系调整以后,从清华来的。”

    此言一出,两人齐齐笑了,惹的门内宿舍里的学生探头探脑,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

    笑过,杨锐喘了一口气,道:“不能让李鑫这么轻松了,得给他找点麻烦。”

    “怎么找?”王亚平对此天生的有兴趣。

    “我也没琢磨透,你有啥主意?”

    “咱们可以再找几个人去申请厉教授的博士。如果是在职的话,我敢说,这个消息放出去,肯定有的是人乐意。我认识几个前两年毕业的研究生,给他们说说,就算自己不来,消息也扩散出去了。”王亚平的兴趣不是白来的,人家确实想到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杨锐不由赞道:“你这个办法好,杀人不见血,这可不是一般的麻烦了。行,就用你这个,不愧是学生会会长。”

    王亚平乐滋滋的点头,又反驳道:“学生会的工作可不是整人啊,我们是服务于同学,这个李鑫是华东纺织工学院的,他没考上厉教授的博士以前,都不能算是本校生。”

    “对对对,不过,扩散消息的工作还得交给你。”

    “没问题,咱们兄弟客气什么。”王亚平大包大揽的说,对他而言,这的确是个简单的事。

    “还是得谢谢,这招有点釜底抽薪的意思了,除非厉教授确定了人选,否则,这么多人竞争下来,他想读这个博士,那就太难了。”杨锐说着停了一下,问:“坏人家一个博士,会不会太坏了?”

    王亚平不以为然的道:“咱们学校又不是只有厉教授一个人收博士生,他估计也不会死盯着厉教授的博士点。到时候,咱们学校不行,他就考别的学校呗,反正别和咱们做校友就行了。”

    “也是。”80年代的大学生已是无比的金贵,博士更是比钻石还要稀少。可另一方面,够格考取博士的硕士生也不多,而且年纪普遍偏大,像是李鑫就已是30许的人了,他们要去考博士以前,都会与博士生导师充分沟通,若是发现竞争激烈,退而求其次才是正常的,鲜少出现十数人去考一个导师的情况。

    此外,现在的教授允许招收的博士生更少,比如唐集中下面就一个博士都没有,即使允许,一年通常也就是一两个名额,这种情况下,导师对博士生也会精挑细选,多数是当做弟子来培养的,考前的沟通自然必不可少,如果选定了人,多数也会规劝其他的报考人。

    王亚平将消息扩散出去,无论吸引来的是想做“在职博士”的,还是普通“博士”的,都会大大增加竞争度。王亚平想着就笑出了声,说:“我争取联络几个师兄,李鑫这个华东纺织工学院的研究生,不够看。”

    杨锐的报复之心稍熄,觉得就此给李鑫的麻烦,也算是一个有力的回敬了。

    然而,他显然还是低估了李鑫的报复执行。

    第二天一早,从未见过的班主任出现在了教室里。

    简单的自我介绍以后,班主任命令道:“杨锐,你跟我来。”

    杨锐无奈起身,后面的同学议论纷纷:

    “我们真的有班主任?”

    “大一第一学期都快结束了,咱们还得在高考状元的阴影下活多久?怎么班主任一来就找杨锐?”

    “你们没听说吧,前些天公式出来的项目申请人里就有杨锐呢,人家可以独立做一个项目了,有2000块钱的经费。”

    “那是实验经费,又不是专门给他的。”

    “项目!知道项目是什么意思?自己可以做发明创造了。”

    “那个叫科研,不叫发明……”白玲听不下去了,一言结束学生们的小议论。

    18岁的白玲明艳动人,既有无敌的青春,又有傲人的风情,普通的男生自惭形愧,都不敢和她对话。

    这却无形中让她有了点小权威。

    在教室嗡嗡的吵闹声中,白玲干脆起身推门,循着杨锐而去。

    班主任也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样子,下巴上还有没有挤干净的青春痘。

    他带着杨锐到了楼梯拐角处,看看四周无人,便问:“杨锐,图书馆的孟亮老师,你认识吗?”

    “见过,不认识。”

    “他昨天是不是让你打扫书库,你拒绝了?”

    杨锐浑不在意的道:“他那是乱命。”

    “孟老师虽然在图书馆工作,那也是你们的老师,他让你打扫书库,你不愿意,可以向学校反映,怎么能当场给他脸色?”班主任面色沉重,道:“现在,孟亮老师已经到学校教务处反映了你的情况,所以,你现在被动了。”

    躲着听墙角的白玲顿时为杨锐捏了一把汗。

    北大的学风宽松,那是相对于80年代来说的。现在的学校还是有着极大权威的,说是学生之命脉尽在其手也不为过。教务处不仅可以直接给出下至警告,上至开除的处分,而且可以把处分写进档案,在这个不存在私人企业的年代里,处分进档案,就是影响一生的事情了,以后想去正规企业做个看门人都很难。

    杨锐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淡淡的道:“我没有当场给孟老师脸色,也许是拒绝他的命令,让他觉得颜面受损,但是,他的命令超过常规,我得有自己的判断,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否则,孟老师要是让我去天安门贴大字报,我难道也去。”

    “别乱说。”班主任声音大了一点,又放低了,说:“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否则,教务处就直接喊你去了。现在的情况是孟老师反应了你的情况,而且有外校的同学作证,你必须得想办法争取孟老师的谅解,明白吗?”

    “不太明白。”杨锐的语气生硬了,说:“明明是他出于某种心态要折腾我,我拒绝被折腾,怎么就变成我要争取他的谅解了。”

    杨锐也不是要据理力争,他心里明白,像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本糊涂账,要么糊涂过去了,要么就是糊涂追究。他只是心里不舒服,毕竟,他刚刚还决定“放过”李鑫,更没有准备要追究孟亮。

    如今被反咬一口,杨锐心里顿时有种人机对战,飘逸出手,快乐追杀,然后被电脑反杀的恶心感。

    “杨锐同学。”班主任其实也是一阵头痛,此时硬着头皮,用严肃的语气道:“你首先要清楚,你是学生,孟亮老师是老师,尊师重道是传统。其次,你是一面之词,孟老师有证人。第三,你本身就自愿到图书馆做学生工,孟老师给你工作是正常的命令,不是你说的乱命……”

    “一个星期打扫清理两个教室那么大的书库不是乱命?是我孤陋寡闻了,还是咱们学校的学生都是机器人?”杨锐丝毫不退,他是真的不怕,心里只有不爽的火苗。

    班主任换了个语气,说:“你这么倔,没好处的。”

    “我又不是为了好处。”杨锐卖了个机灵。

    正听的紧张的白玲在墙后一愣,不慎笑了出声。

    “谁?”班主任黑着脸追了过去。

    白玲犹豫了一下,走了出来。

    气势汹汹的年轻班主任一看是这么漂亮的女大学生,脚先软了,不小心就露了底:“你是白玲吧。”

    他在元旦晚会上见过白玲,因为是生物系数一数二的漂亮女生,又是自己班里的,所以记忆深刻。

    “你见过我?”白玲却是倍感诧异,她没见过班主任。

    北大的班主任制度形同虚设,和北大的学风很一致,还曾经出现过一名流浪汉,伪装北大某院某班的班主任,认真工作一年以后才被发现的轶事。

    生物科学专业的学生们,也就是开学的时候见过一眼班主任,多数连记忆都没留下。

    年轻班主任有点尴尬,旋即绷起了脸,问:“你在偷听?”

    “正好路过,我觉得杨锐说的对。”白玲旗帜鲜明的做出了支持。

    班主任愣了两秒钟,看看漂亮的女大学生支持帅哥杨锐,突然觉得意兴索然,喟然道:“此事不归我决定,杨锐,我是劝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其实本来就是一件小事,道个歉就过去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要让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将事情闹大。行了,你仔细想想,有需要就来我想办公室。”

    班主任甩甩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人走远了,杨锐才摸摸后脑勺,笑道:“我都不知道班主任还有办公室呢。”

    “他从来不到教室来,如果没有办公室的话,就没有地方上班了吧。”白玲犀利的指出了原因。

    ……

第314章 杨锐是个好同学

    行政楼教导处。

    行政楼破旧失修,楼道里静悄悄的能听到滴水声。

    办公室逼仄狭小,房间套着房间,四张桌子堆在一个房间,就将之塞满了。

    孟亮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后,和教导处的干事贾从军有说有笑,只在杨锐进门的时候,投过一缕意味深长的笑容。

    “杨锐是吧,过来过来。”教导处的干事贾从军招招手,示意杨锐站到自己对面来。

    杨锐自然不会去找孟亮道歉,于是,教导处不出意料的找上了他。

    学校如今的学生并不太多,因此是学校管理和院系管理并行,不过,被叫到教导处来必然要严肃一些。

    杨锐于是严肃的来到办公桌前。

    他穿着一身挺括的英格兰手工羊绒外套,系着米黄色的羊绒围巾,手捅在口袋里,帅的一塌糊涂,与周围是格格不入。

    当杨锐站在了办公桌前的时候,比常人高大健壮的身材制造出了更多的压迫感。

    孟亮不自觉的停下了笑容。

    办公室里,几名不相干的人也好奇的看着杨锐。

    1984年的中国人,生活条件好了不少,令人畏惧的饥荒渐行渐远,粗粮也离开了城市居民的餐桌,补丁衣服不再是人们生活中的常例,而粗布也不是主选衣料了。

    但是,改变只来得及想进步到此。

    现在的主流服装是化纤和棉布的,某些时候,如的确良的化纤衣服还很受欢迎,可像是纯粹的毛呢大衣,甚或设计过的品牌服装,根本就不在普通人的思维领域内。

    杨锐的低调奢华,粗看是低调的,细看却是无比的奢华。

    小到做工精湛的纽扣和缝线,大到合体的剪裁与衣料选择,皆在昭示着与众不同。

    教导处干事贾从军因为职位而簇生的高高在上也被扯落了下来,变成了寻常的询问:“你就是杨锐?”

    “是。”杨锐将手从口袋里取了出来。

    “你是不是申请了图书馆的工作?”

    “是。”

    “你申请了图书馆的工作,为什么不听从孟老师的工作安排,而且态度恶劣?”贾从军翻开桌上的一个本子,拿起了笔,在上面打了两个勾,一副我正在做记录的样子。

    杨锐看看他,看看孟亮,说:“我没有态度恶劣,至于孟老师的工作安排,我不确定是什么?孟老师,你能重新说明一下吗?”

    孟亮皱皱眉,说:“我当时安排你清扫书库,你没听到?”

    “我听到了,只是那个书库需要五个人左右来打扫,我一直等着孟老师您找其他同学来呢。”杨锐随口给了一个理由,这种事情,也就是一个理由就行了。

    孟亮反而有点被气到了,不屑的笑道:“你这是想凭三寸不烂之舌颠倒黑白?什么叫需要五个人左右来打扫?你就不能先开始打扫?”

    “这我没想到。”杨锐笑了一下。

    教导处的干事盯着杨锐,不时的做点记录。

    站在杨锐的位置,看不到他在写些什么,如果是普通学生,此时多数已是心神不宁了。

    杨锐浑然无惧。

    半分钟后,贾从军缓缓的放下了笔记本,道:“杨锐,你不要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就不予重视,向孟老师赔礼道歉是最基本的师生礼仪,老师安排你的工作,不论多少,你也必须去做,能不能完成是能力问题,去不去做是态度问题……你表个态吧。”

    杨锐瞅了一眼孟亮,道:“不如孟老师先表个态。”

    “你道歉以后,我会视你的态度,决定追究还是不追究的。”孟亮心里得意,也不计较杨锐的问话。

    杨锐嘴角撇了一下,道:“就是说,道歉了还是要追究?”

    “你这样的态度,肯定是不行的。”孟亮用手点了点,又对其他老师道:“你们看看,就是这样的态度,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杨锐撇撇嘴,问:“那我想知道一下,你准备怎么追究?”

    “杨锐,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贾从军插话了,接着,他又用警告的语气道:“你不会真的想领个通报批评,记入档案吧。”教导处的老师吓唬着杨锐。

    教导处可以根据学生的情节严重与否,给予大小不等的处分做惩戒,学生不怕处分,怕的是记入档案,如此一来,好单位就根本去不了了。

    当然,学校的处分档案,在毕业前都有机会撤销,但那又是另一茬麻烦了。

    生在这个时代,就无法避免这个时代的麻烦。

    杨锐想了一会,点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那我先回去了。”

    贾从军一愣,继而勃然道:“你回去什么?”

    “我得回去考虑一下。”说完,杨锐不等他们再反应,转身就出了办公室了。

    孟亮伸了一下手,也是慢了不知半拍。

    没有扯住杨锐,两人都僵在了椅子了,几秒钟后,孟亮冷然道:“看到了?就这么个学生,惯出来的毛病!”

    “我打电话给生物系的,实在不行,就给处分!”贾从军也气的够呛,拿起桌上的电话,就拨了出去。

    现在的电话,网内还是很方便打的,网外却是麻烦了不少。

    生物系办公室的电话打通了,贾从军仍是气愤难平,坚持要生物系出面找到杨锐批评教育并处理之,并着重道:“这样的学生,绝对不能放任,否则,就是姑息养奸!”

    这个话说的很重了,对面的生物系老师不确定情况,也只能暂时应承下来,说:“我这就给系主任说。”

    教导处干事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挂掉电话,对孟亮道:“这是他自找的。”

    “太傲。”孟亮一语评价,又心有不忿的道:“少年不知愁滋味,等他吃了亏,才知道社会是怎么样。”

    贾从军赞同的点点头,又稍微提高一点声量,像是对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说:“不能给学生惯着毛病,越惯越没法管,这个杨锐就是以前被宠坏了,哪里都把他当了宝,再这么下去,非得翻天了,得给他提个醒!”

    叮铃铃。

    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教导处。”贾从军拿起了电话。

    “我是高教司综合处的处长程裕,我找你们主任。”电话那头,是威严的男中音。

    “哦,程主任您好,请稍等。”贾从军连忙起来喊主任。

    主任过来,接起电话,还没客套两句,就只剩下了“嗯嗯嗯”,“是是是”的回答。

    一会儿,主任放下电话,拿起公文包就跑了出去。

    临下班,主任回来,将一份文件往桌上一丢,说:“总结被高教司打回来了,所有人都留下,重新做,明天早上8点以前,我要重新拿回去。”

    这下子,满办公室的人都没空做其他事了。

    第二天,主任留下满屋子被榨干了的男人,兴冲冲的前往教育部。

    中午,没等其他人睡清楚呢,主任再次返回,红着眼睛喊:“重做。”

    房间里,顿时满是哀嚎呻吟。

    主任下了命令,压着众人开始重做文书工作,自己拿起电话,打问了起来。

    傍晚。

    正准备下班的孟亮接到相熟的小贾的电话,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来到了教导处,问:“杨锐的通报批评下了吗?”

    就他想,叫自己来,也只能是这么一件事了。

    孟亮虽然是帮李鑫的忙,但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也挺不爽杨锐的。

    反正,就是一名学生罢了,再怎么帅气有能力,还不是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熟悉的教导处干事贾从军看到孟亮来了,并不像以前那样,热情的堆起笑容,而是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了一下,再揉揉熬夜熬的通红的眼睛,拿起电话就拨号。

    “你先忙。”孟亮理解的点点头,又向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一个办公室四个人,其他三人都把头给扭过去了。

    孟亮皱了皱眉,没当回事的找地方坐下了。

    “喂,是生物系吗?我是小贾啊,我中午刚刚打了电话……是,是,还是是说杨锐的事,这件事我们具体了解了一下,杨锐同学确实没有犯错,是我们误会了,理解错误,因为主观上认为老师和学生产生冲突,一定是学生错了……”

    “对,对,其实是这名老师有打击报复的嫌疑……没错,没错,我们太莽撞了,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匆匆忙忙的打了电话,实在对不起。抱歉抱歉,另外,我得特别说一下,杨锐是位好同学,即使遭受了不白之冤,他也能冷静客观的处理问题……哪里哪里,没有给我们添麻烦,一点都没有,相反,他非常成熟的处理了这件事,这个杨锐是个宝啊,真羡慕你们生物系的生源,等毕业了,你们系要是不留人,就送给我们算了……哈哈,谢谢谢谢……”

    贾从军堆着笑,放下了电话,转过头来面对孟亮,已是冷若冰霜。

    “听明白了吗?”小贾问。

    “这……什么意思?”孟亮半清醒半糊涂。

    “你挟私报复生物系大一学生杨锐的事实已经调查清楚了。你和中丝总公司的职员李鑫两人是朋友关系,为了帮他出气,你安排了繁重的计划外劳动给杨锐,在遭到合理拒绝以后,你还试图通过蒙蔽教务处的方式对杨锐进行处分,此事的性质很严重,你最好认真对待。你先表个态吧。”贾从军板着脸,看不出表情来。

    孟亮的瞳孔放大又缩小,贾从军说的东西,才不是他调查的,而是孟亮告诉他的。

    “不说话也没用,这件事,我们主任非常重视,严命我一定要拿出一个方案来。我建议你自己交代问题,主动取得当事人的谅解……现在是严打期间,学校也会严肃对待职务犯罪……”

    “犯罪?这怎么就是犯罪了?”

    “你不想事情闹大,就要严肃对待此事,行了,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主任还在里面等你呢,你好好想想,跟我进来。”

    孟亮呆呆的站起来,脑液都凝固了似的。

    啥情况啊!

    ……

第315章 猜

    大学的教导处对孟亮并无直接的管理权,但主任的一腔怒火也是威力巨大。

    “对学生打击报复,利用职权安排学生做没有必要的繁重劳动,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你好好想一想,我会建议学校对你进行通报批评,取消接下来几年的评先评优的。”

    主任的话历历在目,孟亮用固体脑液装着主任的话,离开行政楼,重新热身融化了脑液,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心里是又恨又怕。

    和学生一样,老师得到通报批评也是很麻烦的。

    首先是丢人,一名老师会多年在一所学校工作,工作上的业绩不一定会被大家看到,生活中的尴尬是一定要被人指指点点的。落一个打击报复,利用职权的通报批评,不知要被老师学生们指指点点多久。

    精神损伤之外,是现实的损失,被通报批评的干部数年内的评职称与升职将冻结。对于官员来说,不能晋升简直要命,对于普通教师来说,不能评职称也让上班变的索然无味了。

    与学校的助教、讲师、副教授和教授四级对应,图书馆也有助理馆员、馆员、副研究员和研究员四级,虽然没有“教授”的名头显赫,但图书馆员们也是有追求的。如果是本科毕业的老师,两年助理馆员,五年馆员,十三年副研究员,十八年研究员,三十年底定江山……

    如果中间有一个步骤被打乱了,后面的步骤自然也要受到影响。

    孟亮原本只是不爽杨锐的态度,想要治治他而已,这样的事情,一年总会发生许多次,这一次竟然得到如此的结果,孟亮有种异样的愤怒,就像是过年的时候,顺手逗弄要被杀掉的公鸡的时候,竟被啄了眼睛,以至于要在医院过年……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孟亮找到了李鑫,要他出面。

    孟亮和李鑫是中学同学,不过,真正让孟亮愿意给李鑫帮忙的原因,是李鑫有一个做司长的老爹,现在出了问题,自然要找李鑫出面。

    李鑫中学毕业以后就是知青到大学再研究生的路线,如今也是刚刚工作,不解的问:“北大是副省级的学校吧?那你们教导处的处长至少也是个副处级,就这么怕高教司?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

    “处级。”

    “啥?”

    “教导处处长是处级。”

    李鑫气的:“处级有啥用?我说,咱们说的是一个事吗?”

    “我知道你意思。”孟亮叹口气道:“我给你打歌比方,你去过街上的歌舞厅吧?我们高校就是歌舞厅,教务处的处长就是经理,高教司呢,就是在歌舞厅里混的流氓团伙,你说,我们北大就算是最大的歌舞厅,又能怎么样?流氓打电话来了,经理能不听他的?”

    李鑫哑然。

    “我给你说,流氓找人麻烦的时候,肯定不止找一个人,现在是我,接下来就是你了,你得找你爸出面。”孟亮用警告的语气又说。

    李鑫想了一会,问:“我说什么?”

    “就说高教司的事啊,这都通报批评了,他总有认识的人吧……”

    “我爸是民政部的,找谁说这个事?给谁说?”李鑫反问:“你一个北大图书馆的人,让北大的教务处给处分了,你让民政部的司长出来给你说情?怎么说?给谁说?”

    孟亮被蒙住了,懦懦道:“那不能我就白捞一个通报批评吧。”

    “要不然呢?”李鑫才不管他。

    “我这是帮你。”孟亮不服气的说了一句,又把刚才的话头接上来,道:“再说,杨锐找了高教司的人整我,不可能就整我算了,他又不认识我,最后还得找上你。”

    “我又不在你们学校,他还能找到中丝来?”李鑫说着还真有点心虚,景存诚就是中丝的副总,要整他是很容易的,到时候说不得还真得请出自己老爹来。

    孟亮不知道杨锐还有这样的背景,尽其所能的猜测道:“你不要考我们学校吗?杨锐连教务处的人都能影响到,你就不怕他给你使坏?”

    李鑫这才想到学校的问题,皱眉道:“高教司能影响教授?”

    “谁知道呢?厉教授答应你没有?”

    “还没有。”

    “那你得问问了,说不好会怎么样。有时候就是答应了,也会反悔的不是?”孟亮自己生发着,越说越兴奋,道:“这种最讨厌了,你考完了,他反悔了,到时候你能怎么样?他说不定许诺你明年再考,你想做他的博士生,就不敢多说什么……”

    “我知道了,我问问看。”李鑫被说的有点不安稳了。

    孟亮追着道:“最好找你爸说说。”

    “知道了。”

    “顺便说说我的事。”

    “知道了!”

    李鑫回家以后,左想右想,确实无法安心下来,于是收拾了一下,从老爹的柜子里提了两瓶酒两条烟,准备去攻占山头。

    厉教授在北大也是极有名的,作为首批招收博士生的教授,自然也是极厉害的,李鑫的手榴弹与盒子炮也只能作为助攻。

    于是,李鑫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今年参加考试的同学很多,最后的结果很难预料……”厉教授给李鑫说的话,已经完全变了。

    李鑫挣扎了一会,怏怏的回到家里。

    这一次,他找了老爹,将情况说了,道:“杨锐肯定是找了高教司的人,给厉教授放了话,说什么结果难料,我看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让高教司的人影响厉教授?有必要吗?”李老爹想不透这点,道:“厉教授能和国务院说得上话,他认识高教司的司长?就为了这事?”

    “爸,这不是小事吧。”

    “怎么不是小事?厉教授的博士生不能考了,那就考别的教授的,为了这种事找高教司的司长?呵呵,司长有那么廉价吗?”同为司长的李老爹讽刺的笑了两声。

    李鑫摇头道:“我想考厉教授的博士生,不是你说考厉教授的博士生比较好吗?”

    “当初让你考厉教授的博士生,是看重厉教授在轻工业方面的权威,他有资格参与轻工业政策的制定,但这也不是绝对的,上海交大的王教授不是也很好?他的意见也是有机会直达天听的……”

    “那不就让杨锐得逞了?爸,你就不能出面说一下?”

    “你爸就这么不值钱?”李老爹摆手道:“不值当,这种事情,你得学着自己处理。话说回来,我去找厉教授,也不能保证你就能读博,否则,我直接找他不就行了?你爸值钱也没这么值钱。”

    李鑫被老爹的车轱辘话转的无奈,但也算是领会了精神,开始准备申请其他教授的博士生。

    同一时间,杨锐开始寻找李鑫的论文。

    他想看看,中学闹革命,成年当知青的研究生,究竟能写出多少东西。

    ……

第316章 造假

    在中国,学术不端是个比政治腐败还普遍的问题。将科研经费用于日常开支,已经属于潜规则的一种了,而且不像是政治腐败,管理和监督学术开支的机构极少。

    院士邹承鲁曾经列举了一位学术界人士,说这位先生在30年间发表了1500篇论文,平均每周一篇,其人就是什么事也不干,专门抄论文,也来不及,真令人不可思议。

    外国人也不会更有道德,爱丁堡大学的研究员对英国1986年至2005年间进行的21项学术不端行为调查进行统计分析,结果发现,有七分之一的研究员知道同事有严重违反学术规范的行为,比如伪造科研成果,大约46%的科学家报告说,自己某些同事在学术研究中的行为“值得质疑”,比如“有选择性地”报告研究数据、迫于研究资助方的压力修改研究结论等。

    日本的美女研究员更是出名,制造假数据和图像的论文险些去评选诺贝尔奖,是个想骗学术经费,又不慎遍过头的例子。

    当然,80年代初的中国学术界管理的就更松了。亩产万斤的卫星故事还没有过去多久呢,为了“科学进步”,为了节省时间和研究经费,研究员迫于政治人物的压力伪造科学结果也是常见的情景。

    不过,皇帝的新衣没有拆穿的时候是新衣,拆穿了就是丑闻了,亩产万斤和学术不端皆是如此。

    杨锐也不确定李鑫是否会真的学术作弊,但是,轻工业相关的论文也是很难的,会有很多的计算,很多的物理和化学,比写寒假作业的任务量要多的多,而且毫不客气的说,不是每个研究员的计算水平都过关的。

    李鑫今年三十多,也就是50年代出生,小学和中学基本是在革命中度过,这种情况下,他能完成研究生教育,显然要付出常人数倍的努力,或者,常人数十倍的资源。

    杨锐也不找人帮忙,自己在华东纺织工学院的条目下,找李鑫的论文。

    北大的图书馆整理的很好,这花费了杨锐一些功夫,但他还是找到了三篇论文分别发表在三个中文期刊中。

    研究生三年,发表三篇论文,这是挺不错的成绩了,怪不得李鑫想继续做学术。

    杨锐倒是点了一下头。后世的研究生大多是从二年级开始做研究的,只有比较厉害的,又遇到厉害的导师,才能从一年级开始,所以,后世的研究生,三年也就发表一两篇论文,以得到一篇sci论文为目标。

    80年代的研究生其实更晚一些,他们往往需要在研一的时候补课,研二的时候上课,好在不用找工作,总有一年半左右的研究时间,三篇论文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杨锐将三本期刊借出来,先大致的翻了起来。

    80年代的国内期刊评价体系是很混乱的,只是期刊数量还少,总体显的高端。

    李鑫的论文位置都不错,三篇都是非晶态金属的实验论文。非晶态金属其实就是金属玻璃,在80年代属于热点研究,读博继续研究,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方向。

    然而,当杨锐具体读起了论文的时候,却发现了其间的问题。

    三篇论文中的两篇,用的数据都是同一次实验。

    这其实很容易理解,有些实验费时费力费钱,成功率也小,好不容易做出来了,肯定想要充分利用。

    不过,利用的方式也很多,深入研究并引用前文是最正当的程序,可另一方面,一旦引用了前文,本篇论文的独创性就大打折扣了,遇到严苛或不认真的审稿人,被驳回的几率很高。

    比如pcr的发明人穆里斯,他的首篇pcr论文发表于《自然》,之后的深入研究重做了新的实验,却因为没有说明与《自然》发表的论文的不同,而被《科学》拒绝,最后只能去了《酶学方法》。

    为了减少被拒的几率,很多论文作者就不会引用同实验的前文。

    这是一个灰色地带,不受待见,但确实存在。

    审稿人也不是每篇论文都看过,每篇论文都记得,即使发现了被拒,其实也没有多少麻烦,审稿人又不是学术警察,即使多嘴说上两句,也不会怎么样。

    只有少数国家,才会有严格的学术管理,可即使如此,学术这么高端的东西,学者都那么忙,想要真正的严格管理,也是很难做到的。

    而且,许多学者也不畏惧惩戒,大不了辞职去私营公司工作好了。便是80年代中国这样的环境,一名水平普通的研究员,或许会在北京混的不好,但只要愿意离开北京,全国尽是可去之处,仍然会有很多的地方企业来招揽的,所以,比起学术不端那软弱无力的惩戒,把握眼前,将职称和名气快速提高变的更划算了。

    李鑫显然也走了一条小捷径。

    他没有引用自己前面的论文,从而令自己的第二篇论文变成了一篇全新的论文。

    杨锐仔细的读了它们,很快明白了为什么。

    李鑫的两篇文章,根本是雷同作。

    这可比两篇文章用一个实验过分的多。

    确定了此点,杨锐才掏出纸笔,默默的计算起来。

    一会儿,李鑫的两篇论文的秘密就呈现了出来,无非是数字游戏罢了。

    第一篇论文讨论成功率,第二篇论文讨论失败率,第一篇论文做函数曲线,第二篇论文用表格代替。

    不仔细看的话,还会以为他是过度使用,仔细一看,其实就是把一篇论文重写了一遍。

    这当然比重做一次实验简单的多,说不定还能省下实验经费来吃几顿好的。

    “要是举报的话,至少是一个内部丑闻了。”杨锐想了想,将三篇期刊收起来,准备借出去再看,这自然是他在图书馆的又一特权。

    前面仔细看过的两本期刊收起来了,杨锐拿起第三本期刊的时候,却是突然想到:这货成功了一次,怎么又写了一篇完全不同的论文?如果论文是真的,怎么不再重复利用一次?

    所谓狗改不了****,李鑫现在用的手段,还是比较新鲜的技能,好不容易学会了,只用一次也太可惜了。

    杨锐于是坐了下来,重新翻开第三篇论文,细细“品鉴”。

    作为一名中国研究生,必须要有鉴别真假论文的能力,尤其是中文期刊发表的论文数据和结果,能不用就别用,否则就是把自己的论文建筑在沙子上。而若是自己准备论文造价,那更是如此,你不能把沙子建筑在沙子上,那样塌的太快了。

    与后世的造价手段相比,李鑫的手段就传统和经典的多了。

    杨锐很快从他实验数据里,发现了一条漂亮的实验线。

    太漂亮了,以至于与论文完美结合。

    “看来得找个人把这个论文重做一遍。”杨锐脑筋一转,就想到了魏振学。

    ……

第317章 重做试验

    “你要我做金属玻璃的实验?”魏振学只听杨锐说了一半,就叫了起来:“我是做化学的没错,可咱不做这个啊,你也是搞研究的人,不能看见化学的项目就让我做吧,我不做。”

    “不是让你做出来,是让你重复试验,检查它的数据,你不觉得数据太漂亮了?画出来的曲线几乎和经典曲线一样了,数据处理都快省下了。”同样的实验,数据好看的解释起来就简单,说服力更强,数据不好看的就需要用数字和计算来解释了,难度更高,说服力更弱,这就好像车辆走匀速直线运动好计算解释,车辆要是走堵车运动,计算解释肯定比堵车本身要烦的多。

    研究员追求漂亮而经典的曲线,这是最好的实验数据,然而,现实的实验大多数都是不好看的数据组成的,经典曲线可遇而不可求,尤其是国内目前的实验条件,你不能指望筛眼比黄豆还大的筛子下面只有芝麻。

    魏振学被杨锐转移了视线,低头重看论文,一会儿说:“是挺漂亮的……但我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我想做化合物合成,不想做金属玻璃。

    “搞研究做实验的,哪个不是边学边做的?你先把金属玻璃的实验做出来,以后我资助你搞化合物合成。”

    魏振学被说的有些心动了,问:“那我就照他论文的模样重复一遍。”

    “只重复一遍不行,你必须做出结果来,或者证明这个结果做不出来。”杨锐停了一下,道:“对外的话,你就以这篇论文为比较,做一个延伸论文,如果结果证明李鑫的论文确实可行,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投稿发表好了,算是给李鑫增加一个引用。如果结果证明李鑫的论文不可行,你就以自己的论文受到了影响,向杂志社和李鑫的单位投诉。”

    杨锐现在只是怀疑,他也不能肯定李鑫的论文就一定造假。人家万一是真的走****运,做出了漂亮曲线呢?

    魏振学又看了作者的名字和单位地址,说:“重做论文也不好做呢,我以前搞煤化工的,和轻工不一样。”

    “我知道,可你不能继续做重工吧,总要转一个方向。”

    “我想做化合物合成。”

    “化合物合成这个方向当然好,我不反对,现在是想找你先做这个实验,是你帮我忙啊。”

    “我想做化合物合成。”

    “化合物合成的设备还没到不是?你闲着也是闲着,做这个实验,不耽搁功夫。”

    “我想做化合物合成。”

    杨锐的脸都绿了:“咱们不说化合物合成行不?”

    “这个实验用的仪器,咱们实验室没有,全部买下来,少说得二十多万。”

    杨锐松了一口气,说:“我想办法给你借。”

    大部分的实验仪器是专业的,不做该领域的实验,以后都可能用不上,而且,仪器也不是电器,掏钱就能买到,订货的时间往往长的令人发指。

    魏振学想了一下,点点头说:“材料也要几千块。”

    “这钱我出了。”这是逃不脱的钱,要重做实验就得花钱,往往还得多花钱。

    因为对方做出了结果,实验就结束了,你得证明做不出结果,当然得要多做实验。所以,重做论文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因为检查和重复论文往往比直接做出来还难。

    比如号称中国最牛化学所的中科院有机化学研究所,就曾经有过博士生造价的丑闻,她的院士导师不得不派出数名博士生,用了半年时间,花费巨资才确定了造假的事实。

    当然,人家是高智商的高端造假,用院士的话来说,是把30分的成绩造假成了90分。李鑫的论文水平在那里放着,如果造假了,也不可能像是人家那样高端。不过,要证明此点,至少得比李鑫的论文水平高端一点,才能做到。

    这也是无数研究者前仆后继的造假而未获惩戒的原因之一。造假的成本很低,而证明造假的成本却很高。

    魏振学有段时间没好好做实验了,新的实验室建成才没多久,好的项目所需的经费也不少,杨锐都没开工,他自然也没有东西可做,本人是饥渴难忍。

    思来想去,魏振学道:“你让我重做这个论文可以,但你得让我做第一作者。”

    杨锐莞尔:“别第一作者了,这个项目全是你的,除了时间上的要求以外,我不做别的要求。”

    “真的?”

    “千真万确!”杨锐心想:你就是让我做第一作者我也不做啊,学术打假这样的名声,好听不好玩。

    魏振学却是一下子高兴了。

    他写的论文不多,给杨锐做助手期间,跟杨锐混出来的多是第二作者,实际上,杨锐给出的第二作者都寥寥无几,必须是魏振学深入参与过的论文,才会给他第二作者的名头。

    而作为研究者,每个人都希望写着自己名字的论文越积越多。

    第一作者才算是你写的论文,第二作者神马的,也就是科研民工以下有点用,以后就很难产生效果了。

    “就这么说定了,你看好吧,只要有一点问题,我都给你揪出来。”有钱有实验室,还许诺给位置,这样的环境,包养一两个研究员还是很妥帖的,魏振学的态度也发生了大变化。

    杨锐这时候一笑,说:“这是得罪人的活,你就不怕得罪了人家?”

    “他要是被我查出来,做不了人的……咳咳……”魏振学豪迈捶了捶自己的胸脯,然后被自己打的咳嗽起来。

    刚刚有点被他情绪感染的杨锐,无奈的看着险些捶伤了自己的魏振学,甩甩手走了。

    魏振学当天下午就开始了实验的准备工作。

    杨锐则是装着糖衣炮弹前往北京钢铁学院,让涂宪帮忙找北京钢铁学院的化学系借仪器。

    作为北京科技大的前身,北京钢铁学院最强的是冶金系,化学系也在第一集团内,算是国内极好的化学专业了,各种研究设备也是非常的齐全。

    不过,再齐全的设备也不能敞开了给外面的人用,涂宪虽然在化学系呆过,也只能做个引荐,让杨锐用糖衣炮弹砸几个预约出来。

    用“手榴弹”都不能攻陷的阵地,也就不用多想了,杨锐返回北大,再找唐集中帮忙。

    以电泳实验室为名发表出去的论文已有4篇,尽管其中的两篇尚未发表,这种惊人的效率,也让唐集中对杨锐再次刮目相看,借实验仪器的事,更是爽快的帮忙的。

    杨锐差不多用了两天时间,才将需要借用的仪器在未来两周里预约好了。

    魏振学根本没想到杨锐的速度如此之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加班将实验准备弄了出来,然后跟着杨锐去认门,再按预约时间使用仪器。

    从实验室里借仪器,向来都是极难的,杨锐做实验狗的日子里,印象最深的经历就是借仪器。

    实验狗们的情商普遍不高,有时候拒绝的生硬的令人受伤,但为了完成实验,又必须要去借仪器,白天不行就晚上,晚上不行就凌晨,有时候还要承受对方的监督乃至毁约,总的来说,前往别的实验室用仪器,感觉上就像是小学期间向同学借玩具,只不过,小学的孩子互相之间都是没心没肺的,实验狗的心肺功能若是不够的话就容易受伤了。

    好在杨锐的弹药充足,各个实验室的研究员也够淳朴,往往两包烟就能换一个笑脸,与研究生时代的窘迫完全不同。

    这一番行走,也让杨锐多认识了一些研究生、讲师等科研民工,因为实验室大多数是他们管理的,导师虽然掌握着实验室的大权,却不可能细致到连实验室的空闲时间都给管理了。

    周五,杨锐照例在食堂请客,几个有空的实验室研究员也毫不客气的蹭吃。

    现在的学生多不宽裕,有杨锐这样一个冤大头定期请客,自觉出了力的都愿意来。杨锐也觉得方便节省,往往招呼一大桌子的人,都花不了十块钱,做事还方便的多。

    几个人正吃的高兴,李鑫突兀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笑道:“你在这里呢。”

    他笑的有点寒碜,下槽牙磨着道:“杨锐,是你给厉教授放话了吧?”

    兴师问罪的气氛,瞬间让餐桌上的气氛跌了下来。

    杨锐的小狗腿孙汝岳放下筷子,问:“你谁啊?”

    “关你屁事。”李鑫肚子里一窝火,呛了孙汝岳一句,还是对杨锐道:“我准备报陶教授的研究生了,你有本事再给陶教授放话,我算你厉害。”

    同为牛级教授,厉教授是能直达天听的轻工业专家,陶教授就只是业界大拿了,档次差了不少,怨不得李鑫生气。

    杨锐则被李鑫说的一笑,问:“你找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不过,你怎么就非要在北大读博,清华也不错呀,对不对?”

    “我还就和你杠上了,有本事你就再让你高教司的亲戚打电话。还有,孟亮的处分你最好取消了,否则,小心我们写大字报揭露仗势欺人。”李鑫哼了一声,不屑的看看周围的本科生,转身离开食堂。

    他以为杨锐是用背景压人,自然一点都不担心读博受影响。国内招收博士生的教授的确不多,可也不少,而且都是有些影响力的牛人,背景压人这种事,不可能一路做下去的。

    杨锐失笑,心想:一个论文造假的研究生,还考什么博士,写什么大字报啊,公信力这种东西平时是没什么用的,考博士或者搞街头政治却是少不了的。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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