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密谈
回到酒店房间,杨锐正在泡茶,景语兰“扑哧”笑了出来:“没想到那么多彬彬尔雅的人,吵架起来都那样。”
“那样是怎么样?”杨锐也笑了。
“就像是在菜场,因为排队吵架的人一样。”景语兰说着好奇的道:“你去过菜场没?”
“怎么没去过……哎,也不算去过了,西寨子乡只有一个菜铺,一个肉铺,农贸市场开到大街上的时候,我就上中学了。”杨锐记忆中和现实中,都没有去过真正的国营菜市场。
“看你多舒服,我以前就经常要去买菜,凌晨排队……我脸上有东西?”景语兰见杨锐盯着自己看,分外的不好意思。
杨锐轻笑两声,说:“你皮肤这么好,不像是凌晨排队的样子。”
“凌晨排队的皮肤就会不好?”
“熬夜总是容易有黑眼圈呀什么,风吹雨淋的,也会让皮肤变差吧。不过,你的皮肤不用担心,又白又嫩,光泽度也级好,纯正的天然美女……”
景语兰越听脸越红,转眼又醒悟了过来,气道:“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是你的老师呀。”
杨锐听的一阵激动,这样的台词似乎挺带感的,就是怒气值高了一点。
杨锐连忙摆手,说:“我知道你是我老师啊,学生关心老师嘛,您喝口茶,消消气,咱们就是闲聊,闲聊而已。”
“闲聊也要聊点正经事。再说,你哪里有闲聊的时间,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虽然是预考第一,也不能就这么松懈了……”
景语兰完美的履行着自己老师的职责,杨锐的目光忍不住巡视着她全身的曲线,任何一个文件,一旦后缀添加了。avi,就完全停不下来了。
“砰砰”
敲门声将两个人给唤醒了。
景语兰又羞又恼,又有些好笑的看了杨锐一眼,去开门了。在她眼里,19岁的杨锐,或许还在青春期的懵懂中,虽然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但想当然的,觉得杨锐是好奇的成分更大。
只是一个帅气,高大,英俊,聪明,还有好奇的少年。
景语兰做出这样的判断,心里怪异的感觉就减少了。
“您好,杨先生在吗?”半生不熟的中文,是胖子弗兰奇的音调。
杨锐哈的笑了两声,在沙上挥挥手,喊道:“弗兰奇,我在这里。”
“我进来了。”弗兰奇向景语兰点点头,来到了会客区,一屁股坐在**的沙上,喘了两口气,道:“杨先生,我是来继续咱们没有完成的合作,不过,我一会儿得参加你们的官员组织的宴会,时间比较紧张。”
“那就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要一个工厂8o万美元的授权。”
“不可能。”弗兰奇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在沙上谈了一下,说:“这比2o%的股份要求还要高。”
“你们肯给2o%的股份吗?”
“你不是不愿意要股份吗?”
“你们给吗?”
“这要看具体的条件。”
“2oo万美元一年,最多建三个工厂。”杨锐提出了新的条件。
弗兰奇提起了眉毛:“你刚才是说一个工厂的终生授权是8o万美元?”
“那个提议已经失效了,现在换了新的,2oo万美元一年,最多建三个工厂。”
“一年协议和协议只差13万美元,这不合适吧。”
“的确有点不太合适,好吧,这个提议也废除。”
弗兰奇颔,然后认真的看着杨锐,好半天,问:“接着呢?”
“接着什么?”
“你说这个提议也废除,接下来的提议是什么?”
“我没有新提议了,因为我考虑了一下,现了一个问题。”
“哦?”
“你们会借着成本优势,降价冲击市场,完成垄断,在此过程中,受损的不止是你们,还有我们共有股份的锐捷工厂和西捷工厂。如果世界市场上的价格被打了下来,我的损失会很大的。”
杨锐说到的问题,确实是捷利康的软肋。
弗兰奇很想用长远的高利润来说服杨锐,但这种在美国好用的投资理念,并不符合中国目前的市场。
杨锐可以用分红赚到更多的钱,而捷利康要想垄断市场,打的将不止是一场价格战。
“您有什么建议?”
“继续进行技术升级是个选择。”
弗兰奇来了兴趣,问:“继续升级,怎么升级?你有把握吗?”
“技术升级有几个方向,我比较关注微生物培养茄尼醇。”
茄尼醇如果能用微生物培养出来,成本自然比烟叶大大降低了,但这是9o年代的技术了,距离现在的技术水平,还是有着相当距离的。
弗兰奇也持怀疑的态度,问:“你有多少把握,能完成这项升级?”
“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完成。”杨锐摇头。
弗兰奇想说:你耍我呢。
好在杨锐接下来道:“微生物法培养茄尼醇相当难,我认为,日本公司就算有一些技术储备,也不可能储备到这个地步。”
事实上,这是个21世纪才大规模应用的技术。
而从茄尼醇到辅酶q1o的路线就够难了。
英国人在这方面的投入有限,而他们又不相信杨锐一个人能做出日系工厂全体都未能做出的技术。
当然,若是正常状况下,杨锐还确实做不出来,科研是一步步积累出来的,说是试错都可以,短时间内闯过重重难关,与中彩票也差不多了。
弗兰奇立刻听出了杨锐的弦外之音,缓缓道:“你是想说,我们用不着同时建设多个工厂?”
“多一两个可以,太多了,对大家都是损失。”杨锐想了一下,道:“如果原料没有问题,日本公司的成本线比我们的盈利线要高不少。”
“这要总部来做判断了,不过,技术转让的问题……”
“授权。”
“好吧,授权……”
“8o万美元,你们可以再建一所工厂,规模不能过锐捷工厂。”以辅酶q1o的需求量来说,再建一两个工厂仍然是供不应求的,但价格肯定会出现波动。
而从杨锐的角度来说,这点波动,远远没有8o万美元来的实在。当然,如果价格跳水肯定是不行的,慢慢给日系工厂放血,倒是顺手而为的好人好事,随着国内生物技术的展,阻碍他们的第一个敌人,永远是日系工厂。。.。
第206章 我是老师
景存诚在平江短暂停留,就带着老婆和3ooo美元返回了京城,准备大干一场,他和杨锐不一样,只要恢复了副部级的身份,再想帮人平反,说话的力道会大许多,用钱也不会用的那么快,那么多。
景语兰暂时留在了平江,以交接平江师范学院的工作,实际上,也是等父亲的工作稳定了,再去北*京。
如此一来,景语兰留在平江的时间就不多了,而去西堡中学反而更频繁。她对平江师范学院的感情一般,这里虽然因为父亲老战友的关系收留了她,但那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教师们也担心惹上麻烦,不敢与她接近。
26岁的女孩子至今没有结婚,甚至没有男朋友,这在事业单位是极少的,若是正常的情况下,将拉媒作为终生追求的大妈们,又怎么可能放过如此漂亮的女人。
在西堡中学,景语兰会莫名的感觉心情很好。
陪着杨锐说英语的时候,景语兰也不由自主的说:“你不如来北京上大学吧。”
杨锐正思考从句呢,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诧异的道:“为什么?”
景语兰撅撅嘴,又问:“你是不是想考中科大?”
在1983年,不在北京的高校,只有中科大是顶级的。
杨锐却是被景语兰的表情给吸引了,总觉得她像是撒娇似的,有意道:“考中科大不好吗?”
“好啊,中科大是中科院的学校,你如果去了,说不定能找个院士老师呢。”景语兰说着拨弄了一下头,干脆站起来道:“我去拿本书,给你补补语法。”
“咱们聊天不就是补语法吗?”
“中科大的学生,许多都是出国留学的,你的成绩那么好,上中科大再留学是最好的。”景语兰顿了顿,又道:“出国要考托福的,语法要再好点才行。”
景语兰说完迈步就走。
杨锐一把拉住她,因为拉的急了,景语兰几乎是半个人躺在了杨锐怀里。
“你……你做什么。”景语兰眼圈红红的,脸颊白白的。
杨锐心有所感,低了低头,很想就此吻下去。
可惜,景语兰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瞪大了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似的看着杨锐。
这个没有基础恋爱教育的年代啊,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杨锐没有去做改变两人实质关系的举动,反而怜惜的道:“我不考中科大,也不留学。”
“不行。”景语兰撑着杨锐的胳膊站了起来,急道:“你懂研究,而且水平高,出国留学深造是最好的选择,中科大是出国留学比例最高的学校,外国名校也承认它的成绩……”
中科大的出国比例高,直到后世也是如此,和清华北*大相比,中科大的师生数量要更少,但在研究领域,尤其是理科研究领域,始终处于第一集团,留学的传统形成以后,也因为中科大的学生在国外学校表现良好,而形成了良性循环,外国学校愿意招收中科大的学生,而有志于此的学生也会积极报考中科大,积极准备出国事宜。
杨锐摇摇头:“我如果想出国的话,直接找捷利康,去剑桥牛津不是更好吗?何必先去中科大,再考国外。”
景语兰瞪大眼睛:“能去剑桥牛津,为什么不去?”
“因为我想去北*京呀。”杨锐眼有笑意。
景语兰没笑,眼圈儿反而更红了。
“我的根扎在中国,到了外国,是挥不出来的。”杨锐搂着她的肩膀,重新坐了下来。
两人每天都在小树林里聊英语,这个时间,其他学生都在教室里早读,使得此处也更加安静。
尽管平时免不了有挨挨碰碰的时候,可像是搂肩这样的动作,却是绝无仅有。
景语兰少见的没有推开杨锐,反而有些羸弱的靠着杨锐的胳膊。
练了大半年的卧推的强健肌肉,此时挥了极大的作用,杨锐几乎没有感觉到压力的就将景语兰撑住了,同时还将她搂的更近了一些。
良久,景语兰叹息一声,说:“剑桥是世界名校,牛顿读书的地方,你不应该放弃的。”
“我如果是普通学生,或许吧。”杨锐笑笑。
“你难道不是普通学生?”景语兰抬了一下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杨锐的下巴,连忙又低下头。
杨锐撇撇嘴,道:“8o年代的英国就算是比美国文明,也就是那样了,我一个中国学生如果去了英国,读书,听课,甚至平时的衣食住行都会有麻烦,不可能将所有的精力用在研究上,再者,实验室和导师,也不会向我这样的外国学生开放的……留学大概能培养更坚强的精神,但是和种族歧视做斗争,不能挥我最大的价值。”
“你最大的价值是什么?”
“搞研究。”
“剑桥的研究环境,比国内好多了,即使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好的环境也能给你节省时间,提高效率,说不定效果比在国内还好。”
“也许吧,但我在国内能改变环境,在英国改变中国留学生的环境?我可没有马丁路德金的信心。再说了,国内的环境能给我很多的帮助,到了英国,我就是两眼一抹黑,只能给捷利康打工了。”杨锐的确认真考虑过,这可是剑桥,如果不是脑海中有无数的论文做底子,杨锐还很难下定决定,拒绝这样一所学校。
景语兰却不知道杨锐的种种考量,只是从正常的角度审视问题,片刻后迟疑说:“你不要因为别人做决定,你要为自己考虑,你现在还是学生……”
“我就是为自己考虑的。”杨锐说着故作惊讶,说:“景老师,你觉得我是因为谁做的这个决定?”
景语兰的脸霎时间就红了,慌忙摇头,从杨锐胳膊肘中间脱出,说:“我不知道。”
“如果是因为你的话,怎么办?”杨锐的眼神如此明亮,顿时让景语兰慌了神。
“我不知道……我是你的老师,你……”景语兰的声音如此的软弱。
杨锐突然觉得心情无比的畅快,伏在景语兰的耳边,说:“等我到了京城,就不要聘你做老师了,到时候……”
热气直扑内耳,令景语兰面红耳赤。她的脑中浮现出会议室卫生间内的一幕,于是更加的羞涩。
“今天先到这里吧。”景语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慌慌张张的拿起书本,逃也似的离开了小树林。
看着厚厚的冬衣也不能掩饰的身材,杨锐不禁莞尔。
春节。
除了隆隆的鞭炮声,热腾腾的饺子和高射机枪的咚咚声如期而至以外,华锐公司用暗语通知8o美元现金到账,也让杨锐很是兴奋了一下。
就8o年代来说,有了这笔钱,建设一个国家级的实验室都不在话下。
当然,杨锐若是单独建设一个实验室,肯定要比学校和研究所建实验室贵一些,但这不打紧,能够有一个自己一个人使用的实验室,对一名研究员来说,真是千金都不换的美梦。
就杨锐来说,他宁愿有一个自己的实验室,也不要一套京城的别墅。当然,住的地方总是要有,这就是哪个更爽的问题了。
杨家今年也过的很阔气,厨房里琳琅满目,锐妈做有韭菜猪肉饺子,有白菜猪肉饺子,有青菜猪肉饺子,有茼蒿猪肉饺子,有纯猪肉饺子,羊肉饺子,三鲜饺子……
从二十七号开始,有亲戚朋友路过的,锐妈都要给塞一碟子饺子,让人家回家品尝。
东西不多,花钱不少,锐妈却是高兴的不得了。
问起来,锐妈就很开心的说:“我儿子赚钱了,咱老百姓不就是吃好喝好嘛,亲朋好友一起吃好喝好……”
在1983年,乡党委书记和她老婆还算是老百姓的,用流行的话来说,连个团长都不是,算什么官。
杨锐拿回做家用,顺便让老妈买电器的1ooo美元,虽然被她收了起来,以前存起来的4ooo元人民币却被嫌弃了,家里除了购买一台新电视机以外,剩下的全都用来改善伙食。
杨峰书记都因此回家频繁了,每天吃吃喝喝的,争取长胖。
杨锐难得的悠闲在家。学校放假了,谈判结束了,年轻的朋友们各在各家过年,都不好胡乱串门,他就看着老妈将上千块的材料做成的饺子,用各种手段送出去。
杨锐对此毫不在意,咱都是有近百万美元的富翁了,拿1oo美元出去,真是连缴税都不算。
不过,再悠闲也就到初二了。
等到初三,来来往往拜年的人就多了起来,杨家的小院也安静不起来。
但是,最令杨锐吃惊的,是弗兰奇的出现。
这家伙一身纯种英伦风打扮,却没有福尔摩斯的帅气,比镇里现杀的猪都肥,步伐却是异常的敏捷,下车躲开了熊孩子的袭扰,跳过砖头,闪开冰坑,窜进杨锐家的院子,连贯的像是练过似的。
“过年好。”弗兰奇深深的弯下腰,向杨锐一家人打招呼。
在杨家院子里的,除了杨锐一家三口以外,还有来拜年的西寨子乡的几名的干部,他们是全体一致的盯着弗兰奇,一会儿,更是齐齐鼓掌。
老外说中文就算是表演节目了,效果还好得不行。
杨锐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在中国展的大山同志,心不在焉的点头说“好”,接着问:“你来做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人家千里迢迢的过来了,先请人吃饺子。”锐妈在过年时的目标,永远是推销饺子。
杨锐琢磨着,这位要是想把8o万美元要回去,我该是把他乱棒打出去呢,还是乱棒打出去呢?
……。.。
第207章 专利金
弗兰奇已经是个中国通了,没有那么通,但就中国人的低门槛要求来说,会说“你好”和“过年好”,能用筷子的弗兰奇,堪称神奇的外国人了。
而当他吃掉第4o个饺子的时候,欢呼声简直能撑破屋顶。
就连杨峰同志都面带笑容,对杨锐说:“这个外国人还不错。”
“就因为他能吃饺子?”杨锐想不出弗兰奇出现的原因,心情总是不够平静。
杨峰笑了两声,看着最近都表现的颇为沉稳的儿子失态,颇有兴趣的道:“你担心什么?”
“不知道他来做什么。”杨锐吁了一口气。几个月的努力,换来一份股和8o万美元,杨锐可不想多生枝节。
杨父说:“我觉得是好事。”
“为什么?”
“用筷子吃饺子,我看他也挺辛苦的,要是坏事的话,他用不着这么作践自己。”杨峰的答案一针见血。
杨锐恍然大悟,笑道:“不愧是公社书记。”
和乡党委书记的职位相比,杨峰同志显然更怀念公社书记时,大权集于一身的感觉,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弗兰奇在笑声中停了筷子,拍着肚子说:“实在吃不下了。”
“茼蒿馅的还没吃呢。”锐妈客气的不行。
“已经吃饱了。”
“再来一个,尝尝看。”
“好吧。”胖子总是能在塞满的胃里再增加3o%的容量,弗兰奇不好意思的夹起另一个大饺子,使劲咬了一口,快活的嚼了起来。
“杨家妈妈的饺子做的是真好,肉也放的多。”邻居王主任的老婆由衷的赞美。
锐妈笑的合不拢嘴,能买得到肉本身就是赞美了,每到春节中秋这种日子,都是肉联厂的亲戚们露脸的时候。
“好吃,就是太饱了。”弗兰奇吃的饺子一个个都和小包子似的,也就是他的大胃,才能装下4o多个。
锐妈关心的问:“会不会味道太怪?”
“不会,我喜欢饺子,意大利饺子,日本饺子,还有中国饺子,都很好吃。”弗兰奇说话的时候,旁边端着饺子的翻译就得放下筷子,也是满拼的。
来客就有奇怪的:“意大利和日本也有饺子?”
“有,味道不同,做法也不同,意大利饺子在面皮里放肉、洋葱、干酪等等,压好以后用刀切开,日本饺子和中国饺子很像……”说起食物来,弗兰奇亦是滔滔不绝,比较辛苦的就是翻译了。
一个问题结束,来客们又问出更多的问题。
杨锐冷眼旁观,终于确认,弗兰奇应该不是来找碴的。
否则,用不着如此讨好。
可换个角度来想,说不定就是来毁约什么的,所以不得不提前讨好?
杨锐有点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在弗兰奇终于吃到了酸菜饺子,抵抗力为零的时候,将他给挽救了出来。
弗兰奇一脸苦涩:“在国外吃东西,总是会遇到这种情况。”
“我认识的老外,一般都在固定的地方吃饭,像您这么胆大的不多。”杨锐递给他一杯水,让他缓一缓。
即使是中国人,不能适应酸菜水饺的人也很多,锐妈是为了让弗兰奇尝鲜,特意包出来的几个。
至少,杨锐自己是吃不惯的。
弗兰奇喝了点水,漱掉了嘴里的味道,摇头道:“我计划退休以后就做一个美食家,你知道吗?我去过48个国家,再去两个,就是5o个国家了。”
“你们的护照真顶用。”杨锐由衷的说。
弗兰奇失笑:“在英联邦国家自然是有用,其他地方,不管是护照还是建厂,都需要更多的背景和帮助了。”
“还有前殖民地。”杨锐用英语给他加了一句。
累惨了的翻译终于歇了下来。
弗兰奇再次苦笑,说:“对的,还有前殖民地,但我要说,我们与世界各国的关系,是不断改善的。”
“或许吧。”
“我们想在多一些的地方,建造辅酶q1o的工厂。”弗兰奇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杨锐皱眉:“咱们谈过这个问题了。”
“我知道,你拒绝了,但我再次郑重的提出,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为什么?”杨锐问。
弗兰奇有些慌乱的说:“没有为什么,我们认为一家工厂不能满足辅酶q1o的需求,就战略性来说,我们需要更多的工厂才行。”
“你们搞价格战,我是吃亏的,产能增加,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杨锐摇头不信。
就全球目前的辅酶q1o产能,再增加一个工厂,距离饱和还远远不够。无论是锐捷工厂还是捷利康公司准备自建的工厂,都属于半化学合成法的第一代工厂,成本比组织提取法大大降低,产能却不一定,即使投资近千万美元,产量也不会过西捷工厂的三倍,也就是一年一吨是高数据了,而全球在辅酶q1o方面的需求远不止十吨级的规模。
但是,市场需求再大,总有一个极限。
一口气兴建两个工厂没关系,三四个,五六个,总有玩坏的时候。
供不应求的局面一旦改变,最惨的自然是目前占据市场地位的日系工厂,可西捷工厂和未投产的锐捷工厂也会受到损失。
杨锐之前为此拒绝了捷利康,而弗兰奇再次提出这个要求,就让杨锐无比的好奇了。
这是明知道要被宰,还爬上桌子的节奏。
是什么让他们有如此的信心?
弗兰奇熟悉杨锐,没有再打马虎眼,只是踱步到了院子里,然后对随后而来的杨锐道:“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补偿你。”
“哦?”
“专利金。”弗兰奇是咬着牙,说出这个词的。
规模越大的工厂越是不愿意支付专利金,因为专利金是按照产量来收费的,等于凭空增加了产品的成本,且是不变成本。
最有名的专利金当数可口可乐的瓶子,某人设计出来的玻璃瓶,因为与可口可乐签署了专利金合约,以至于可口可乐每生产一瓶该种瓶装可乐,都要支付1美分。又因为本计划少量生产的玻璃瓶变成了主力产品,此设计师竟而得到了过亿美元的报酬,远远过了设计费本身。
辅酶q1o的专利金自然不可能是1美分的,而捷利康一旦大规模的建厂,产量也不会少。
杨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弗兰奇,问:“你怎么能提出这个要求?”
“不能提吗?”弗兰奇糊涂了,这莫非是中国人的节日风俗?
杨锐笑了:“这个要求由我提出来才正常吧。”
弗兰奇送了一口气,又赶忙道:“每公斤的专利金5oo美元,我们今年的计划是5吨以上。”
每公斤5oo美元的专利金,相当于销售额的5%,利润的15%,就目前来说,比给15%的股份还要爽快。
5吨的产能也很不少了,捷利康至少要新建3个相当于锐捷工厂规模的新厂子,而专利金总额,将达到令人乍舌的25o万美元,而他们若是建造更多的工厂,必然要缴纳更多的专利金。
杨锐完全不明白了,问:“生了什么事?”
弗兰奇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有消息说,日本人准备更新工厂了。”
“更新成什么样?”
“很有可能也是半化学合成的路线。”
“不可能。”杨锐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转瞬低声道:“我的技术分布很全面,他们就算有技术储备,也不可能短时间突破技术壁垒。”
“他们没有突破您的技术壁垒。”对此,弗兰奇是颇为佩服的。一个人布置了对方几个公司都闯不过去的雷区,确实很不容易。
杨锐微微松一口气,问:“既然没有突破技术壁垒,你们怕什么?”
“怕他们不顾技术专利,直接生产。”
杨锐微怔。
弗兰奇以为杨锐不明白,费心解释道:“市场垄断地位是日系工厂的战略目标,失去垄断地位的业务群,很有可能被掌握他们命运的财团裁撤掉。所以,日本公司宁愿违反专利法,也会用新技术生产辅酶q1o的……”
“他们准备和我打官司了?”
“如果您状告他们的话,是,他们准备拖着官司,继续生产,直到有裁决。”
“但裁决很慢?”
弗兰奇点头。
杨锐暗叹一声,终于走到了这个地步。这也是所有中小型生物公司都可能遇到的情况,大型财团或大型制药企业,罔顾小公司的专利,一边打官司一边侵害专利以牟利。
专利官司旷日持久,有的能持续七八年,乃至十七八年,时间长的足以熬到一种专利不值钱。
官司输了,固然要赔钱,但在大部分时间,赔的钱都比他们赚到的少的多。
可以说,财团和大型药企,是将官司成本,以及最后的赔付成本,算到了总成本里面。
换言之,他们明知道官司会输,也会侵害专利,只要有利可图。
捷利康没有侵害杨锐的专利,一方面是杨锐的要价并不离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尚未掌握相关技术。
日系企业就不同了,他们不可能再从杨锐手里拿到专利授权,另一方面,他们储备的技术能让他们迅的复制杨锐的技术。
事实上,杨锐的技术壁垒,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长期做预研的公司,很可能也注册过相关的专利,只是没有杨锐的完整一致罢了。
“看来,只能把官司打下去了。”钱是英雄胆,杨锐兜里揣着8o万美元,虽然不够将官司整个打完,总能支付前期的费用了。
而他只要能熬到官司获胜,固然不能攫取全部利润,总是会有一笔不菲的赔偿,总比缩起脑袋来划算。
弗兰奇却被他的答案给震了一下,问:“你要去日本打官司?”
“香港或者日本,总之,我不会放任自流的。”杨锐一副凛然的样子,心里也是滴血,请律师可是相当贵的。
弗兰奇轻松了一些,说:“这样,还不如将官司交给我们捷利康集团,我们有自己的律师团,也有相关的经验和名声……”
杨锐总算明白过来:“你们是想得到授权,然后和日本企业打官司?”
“没错,这对你也有好处。”
“对你们的好处更大,据我所知,中国人都不喜欢打官司。”如果捷利康做原告,日本企业就没有那么好脱身了,不管是拼财力还是拼律师和人脉,捷利康都属于药企中的高富帅,面对这样的大型医药企业,日系公司反而可能提前和解,赔一笔钱了事。
而这样做,意味着捷利康很有可能占领市场。
“每公斤8oo美元的授权费。”杨锐不能要的太高,这笔授权费也能很好的弥补价格战的损失——假如生的话。相反,日系工厂大规模的升级换代,再加上和解或官司胜利的惩罚,全球辅酶q1o的供应体系很可能生巨大的变化。
进一步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捷利康增加产能,也不会引起价格跳水。
弗兰奇还价:“7oo美元。”
杨锐取中间值:“75o美元。”
弗兰奇迫不及待的说了“成交”,并拿出合同当场签署。
杨锐看了一遍,写下了名字,准备等着雪片般的美元,飞进他的实验室。
……。.。
第208章 买辆车
杨锐坐在教室里,忍不住拿出一个小本子,将自己的收益记录下来。
到目前位置,杨锐已经积累了三份的分红收益。
马力全开的西捷工厂是收益最稳定的,去年一个季度的利润是6o万美元,分给杨锐15万,今年的预计利润应当有3oo万,意味着杨锐能够得到8o万美元以上。不过,最终利润会受到半化学合成工厂的影响,而日系工厂若是全面更新设备的话,这样的利润还能保持一年。
锐捷工厂正在天津建设当中,有地方政府的支持,进度将是无比的快,预计第二季度开始,就能进入生产状态,而拥有34%股份的杨锐,个季度就有可能得到三倍于西捷工厂的收益。
权利金则是意外之喜,每年5吨以上的产量,每吨75万美元的权利金,等于说捷利康的工厂全部投产以后,每年收益将过365万美元!
今年一年,他至少能从西捷工厂拿到6o万,运气好的话能得8o万美元,锐捷工厂若是在第二季度顺利投产,他或许能分到18o万美元,权利金大概从后半年获得,也是18o万,再加上已经获得的8o万美元授权费,以及即将支出的3o万美元股本,他在1983年的预期收益将有49o万美元。
这样的收入,虽然还比不上欧美生物公司的同行,但杨锐已经很满足了,准确的说,简直是乐疯了。
就是3o年后,能赚到49o万美元的生物公司也是不多的。
诚然,在高新科技产业的刺激下,生物技术公司的展是如火如荼,动不动就有获利破亿,或者收购价过十亿的小型生物公司冒出来,研究和制造的还是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无聊东西。
但是,纯盈利和营业收入毕竟是不同的。
对一家欧美小型技术公司来说,49o万美元的营业收入,最多就是让公司继续生存一年而已,在这个生物公司平均生存36个月的时代,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盈利49o万美元就不同了,事实上,刚刚开始指数性增涨的生物公司,烧钱的很多,盈利的很少,一如9o年代的互联网公司。
一年需要3ooo万美元,5ooo万美元的中小型生物公司,在欧美国家大行其道,可要说盈利的,1oo个里面也挑不出两个来。
同样是研究辅酶q1o,杨锐如果不是早知道答案,看过完整的论文和相关研究,然后对比着做实验,光是精制茄尼醇一项,就有可能用掉数百万美元,半化学合成辅酶q1o更是一个大坑,用1ooo万或者5ooo万美元做不出来,也不奇怪。
正因为如此,捷利康才愿意与杨锐合作,而日系公司宁愿边打官司边生产。
杨锐吁了一口气,翻过一页,开始记录自己想购买的仪器。冷冻离心机似乎是需要的,电泳仪也需要一个好的,定氮仪也想要,粒度仪似乎也可能用得上,如果是激光的就更好了……
杨锐轻轻松松的写了半页纸,愣了一下,再用钢笔使劲的画了个叉。
做实验室就像是烧友配电脑,卖音箱,永远都有更好的,多少钱都不够花。
还是先从手边的技术做起吧。
杨锐正想着,一抹阴影遮挡住了光线。
“杨锐,有道题不会。”许静的声音听起来不错,只是身躯着实健壮,像是女子举重运动员似的。
杨锐思考了两秒钟,才意识到自己在自习课上,转手将自己的笔记本给合了起来,拿起许静的练习册看了起来。
“是一道立体几何呀。”杨锐常常的叹了一口气。
许静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奇怪的说:“是。”
杨锐点点头,一边看题,一边问:“班里能解立体几何的学生,能有多少人?”
“鸿睿班里?有十几个人吧。”许静给了个大略的数字,问:“怎么了?”
“感慨一下。”杨锐笑着摇摇头。
许静有点好笑,说:“有什么好感慨的,老师天天在台上讲,不会的也会了。”
“能会就好。”杨锐继续感慨。
理科从来不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听就能长分的科目。
在高中数学中,立体几何是绝对的难点,尤其是对基础不牢的学生来说,任何一道立体几何题,都是地狱难度的。
要解出立体几何题,先你得熟悉平面几何,如果平面几何题都做的吭吭巴巴,立体几何就不用想了,能做得出来全凭运气。
在还有中考的年代,12o分至少得有1oo分的数学成绩,才能说平面几何基本掌握,随着高中的学习,知识面逐渐拓宽,当年中考数学1oo分的学生,再考一次,或许能有11o分,乃至115分,以这样的水平学习立体几何,才能说是有不错的基础,从而在高考中得到一个优秀分,也就是85%左右的分数。
换言之,如果是刚开始读高一的学生,见面就学立体几何,他中考的成绩应该有11o分或者115分才够格。许多重点中学的重点班,也是以此为基础来招收学生的,他们用一年左右的时间完成高中所有课程,然后参加各种竞赛以获取保送名额,而一些不明所以的家长想尽办法将子女送进这样的班级,结果往往并不如人愿,也是相似的理由。
普通的高中学生,通常不会接近满分的数学基础,所以,到了高二高三再学立体几何,大部分学生还会头疼。
中考1oo分的学生头疼,多多少少还能完成立体几何的学习,初中成绩更糟的学生,即使是头疼,往往也学不懂了。
对后者来说,重新补习初中的平面几何,是唯一的出路。
这当然也是不容易的。初中数学总共也就是两个大项,平面几何和代数,用两年时间读完的平面几何,让学会的人重读是很简单的,让没学过的人再读,而且是在学习紧张的高中,压力可想而知。
后世读6年中学的全日制学生,觉得立体几何困难,那对8o年代读4年中学的学生们来说,立体几何就更困难了。
看高考大小年,凡是立体几何出的多的,全国平均分肯定要降,对于此类题目,即使是杨锐,也只能难处些有用没用的技巧,也不确定是否能挥作用。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系列考察基本功的题目,而且不像是函数概率等等,立体几何-是考察整个中学阶段的基本功。
对此,除了努力听课和练习,立体几何想获得及格分都是不容易的。
鸿睿班能有十几个人做出立体几何的题目,即使是最简单的立体几何题,杨锐也觉得不容易。
而以目前的高考难度来说,能做出简单的立体几何题也就可以了。
就分数来说,只要5o%以上的分数,基本就能考上大专,而若是将的成绩按照难度分配给各个知识点的话,立体几何完全用不着一半的分数。
当然,高分总是没坏处的。
杨锐将解体步骤写了下来,交给许静,说:“先看看,能不能看懂。”
许静搬了个板凳,坐在了边上。
一会儿,继续又学生来问杨锐题目,杨锐一边回答,一边判断着各人的程度。
锐学组成立至今大半年了,所有人都有很大程度的提升,但分数的差距也变的明显起来。同样一道题,有的人似是而非,有的人完全不懂,都得零分,经过了练习以后,以前是似是而非的人如今能得满分,以前是完全不懂的人能得一半的分数,分数自然就有了差距。
“再分一个快慢班吧。”杨锐找来王国华商量。
学生的成绩慢慢拉大了,一个老师讲课,不可能顾及到所有学生的,总有人在课程中是属于被放弃的。
细分班级,能更好的讲课和练习。
王国华意外的道:“分到慢班的学生,会有想法吧。”
“可以给大家说明一下,如果实在想不通也没办法。”
王国华额头拧出一个结,道:“怎么解释?”
“鸿睿班是以高考为目标的班级,一切不以分数为目标的行为都是耍流氓。另外,成绩不好,又想不通的,可以自动申请退出鸿睿班和锐学组。”杨锐的念头很通达,他以前就是做补习老师的,身上没有公立学校的种种束缚,其目标就是给想升学的学生补课,用尽一切方法,让学生能得到高分。
王国华还是有点纠结的说:“田世昌都不读书了,还是锐学组的成员,就因为快慢班踢人,不好吧?”
“正式组员自然不能直接开除……行了,别管那么多了,我就不相信学生就这么脆弱,难道在一个班里,就没有成绩高低了?”
“那……我可就直接通知了?”
“等等,再加一句。”杨锐琢磨了一下,道:“别说快慢班了,就说,一个是以全员通过本科,部分人通过重点为目标的重本班,一个是以全员通过专科,部分人通过本科为目标的普本班,这样好听一点。”
王国华咋舌道:“太嚣张了吧,这让其他班的学生看到了,还不笑死我们?”
“预考都没通过的渣,有什么资格笑的。”杨锐撇撇嘴,道:“西堡中学以前一个大学生都没考上过,这次去掉咱们鸿睿班,结果估计也是差不多,用不着理他们。”
“那万一考不上呢?”王国华有点脸红的道:“我有时候都担心,这考场和模拟考,总归是不一样的,到时候分不够怎么办,咱们锐学组这么多人,总不能都考上吧。”
杨锐心里想的就是都考上,不过,高考永远不可能是十拿九稳的事。杨锐想了想,问:“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没考上,你想做什么?”
“再考一年呀。”王国华说的毫不犹豫。
杨锐笑了:“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你要是不读大学,想做啥?”
“回去顶我爸的班,还能做啥。”王国华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他老爹是邮政所的所长,还算是不错的职位,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能将他招工进来的,这个年代,招聘永远是紧着本单位的职工来的。不过,在全社会失业率高企的情况下,招工往往要好几年才得一次,这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顶替了。王国华的老爹申请退休,再让王国华补上。
虽然能解决工作问题,但对十几岁的少年来说,这种找工作方式,总不会让人斗志昂扬。
“除了顶班呢?你想做什么,就是说,让你学个技术,你愿意学什么?”不能读大学,那就学技术,21世纪如此,8o年代亦如此。
王国华知道杨锐不是白问的,仔细想了一下,一握拳头,说:“当司机。”
“当司机?”
“听诊器、方向盘、劳资科长采购员,听诊器要学医,我不爱弄,劳资科长是当官的,采购员倒是挺好,但比不上当司机。”王国华分析的头头是道。他说的四样职业,也是8o年代最实惠的工作排名,不仅收入丰厚,而且用不着求人,却有无数的人来求自己。用通俗的话来讲,这四大职业,就是丈母娘最喜欢的女婿职业排名。
职业排名第一的医生,好处不仅是坐办公室和社会地位高,还包含着许多其他的含义,比如说,医生的文凭普遍比较高,医生的薪水普遍比较高,全国公费医疗的情况下,有处方权的医生能帮人开好药,多开药,不光赚人情,还能大把的收礼。
司机比医生要差一些,但同样有无数的光环加深。先,开车是一门技术,尤其是8o年代的汽车故障率高,学车的同时学维修是必须的,等于身兼维修和开车两门技术,殊为难得。其次,司机都是有背景的,因为有车的单位,它必须有背景,给领导开小车自然是最好的,开卡车也很不错,因为车辆稀缺,帮人带货,甚至先帮谁运货,都能滋生小*出来。最后,司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谈吐不至于优雅,总比闷在一个城市里的土鳖有水平。
对王国华这样的小镇少年来说,即使是司机,也是想做就做的。现在还没有社会驾校,正规的渠道,要么是上公用局技校,要么是当兵进汽车班,要么是单位委培,哪一项都不简单。
不过,先学驾驶再托人参加驾校考试还是可行的,许多参军的聪明孩子,都是这样做的。
杨锐沉吟片刻,做出决定,道:“那就学驾驶。”
王国华诧异道:“怎么学?”
“我买辆卡车,再请个人来教。但不能所有人都学,慢班跟不上的锐学组成员可以先申请,再有空闲的时间,分给其他人。”
王国华振奋之余问:“从哪里买车,从哪里请人教?”
“这个我来想办法,你先通知大家好了,现在离高考还有四个月,我争取一个月内买到车,找到人,在不影响大家参加高考的情况下,给考不过去的学生,留一条后路。”杨锐越想越觉得靠谱,他手里有大把的外汇,不管是在国内走后门,还是从国外进口,买一辆车都是很简单的。
……。.。
第210章 论文审阅
或许是知道高考的重要性,或许是杨锐提供的资料充分全面,自春节拜年以后一个月,捷利康都没有再派人来找杨锐,仅仅是通过电话电报,以及信件联络。
这当然是不常有的,建设一间工厂是非常复杂的,不亚于重新做一组实验。不同的地方会遇到不同的问题,同样的工艺流程,适合西伯利亚的,多半就不适合赤道几内亚,适合东北的十有*不适合广州。
也是因为杨锐有相对成熟的解决方案,捷利康新建的两个精制茄尼醇和半化学合成辅酶q1o的工厂才进展顺利,省去了杨锐很多的精力。
他用这段时间补充了两篇论文,增加了技术壁垒的厚度。捷利康的律师团已经枕戈待旦的准备赚钱了,相关的论文和技术说明,就是他们的弹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充沛的资金,捷利康少说要准备几百万美元,才能在未来的几年内,打完这一系列的官司。
制药公司是律师事务所最好的雇主,它们永远都在打官司。专利纠纷要打官司,药品质量要打官司,兼并合作要打官司,药物到期还是要打官司……
杨锐如果身在外国,脑袋上如果不顶一两个教授和博士的头衔,他创立出来的第一家公司,最大的可能永远是被收购。
当然,如果头顶有一两个教授和博士的头衔,收购的度反而会更快一点。
啪!
刘珊将一个大信封丢在了杨锐桌子上,说:“你的信。”
杨锐从茫茫多的资料中抬起头来,合上写了一半的语法题,讶异的问:“怎么是你给拿回来了?”
“就你认识邮政所的人呀,王所长说了,你是上面关注的人,你的信一定要以最快的度送到,呶,我就是最快度了。”刘珊和杨锐打小就认识,如今也是最不客气的。
不过,表面上不客气,刘珊却是个挺细心的女孩子,还顺便给杨锐拿来了裁纸刀。
杨锐只觉得她手持利刃,明晃晃的可怕,小心的接过来,一边裁信封,一边说道:“西堡镇不是有邮递员吗?你要不是正巧过去,他难道就一直等着?”
刘珊脸一红,总不能说自己是从邮递员手里抢来的信封,颇有些急躁的道:“人家邮递员是有工作的,总不能天天给你送信吧。”
“刚才还说我是上面关注的人,信一定要以最快的度送到……”
“王所长就客气一下。”刘珊见杨锐没有现自己的小秘密,松了一口气,转瞬又暗骂自己:真是自找麻烦,我脑袋里当时在想什么呀。
杨锐低头拆开信封,露出里面的全英文信件,同时道:“我上次是见了咱们南湖地委书记的,这也算是上面关注吧?”
西堡镇是溪县的,溪县是南湖的,所以,西捷工厂就是南湖地区的第一个中外合资工厂,意义非凡,南湖地委书记关注杨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镇邮政所来说,这就已经很上面了。
刘珊的目光随着杨锐手里的动作而变化,继而道:“都是英文的?以前不是有中文有英文吗?”
“你说捷利康送来的文件?你怎么知道有中文有英文的?”
“我碰巧见到了。”刘珊脸又红了。
这一次,杨锐注意到了,悄然一笑,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信函上。
刘珊没话找话的问:“信里说什么?好话坏话?”
“是《生物化学系统生态》寄来的,里面装的是其他作者的论文。”
“让你批改别人的论文?”刘珊大为兴奋,虽然早就见过邀请杨锐做审稿人的信函了,真正寄来的信件却是没见过,用正常人的思维,能写论文的固然厉害的不行,能批改别人论文的自然更厉害了。
漂亮的女孩子在旁边为你而兴奋,怎么都是令人得意的事,杨锐不免昂,又故作谦逊的道:“不能说是批改,就是审阅,通过就是通过,修改就修改,不能直接帮人家改。”
刘珊不在意的点头,追问:“谁的论文?”
看她的样子,大有找这位仁兄炫耀的意思。
杨锐笑笑:“不知道名字和国家的,双盲性质的,就是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也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名字和国家,就是说,还可能是外国人?”
“有可能,期刊一般会把稿子交给较近的审稿人,比如亚洲地区的稿件就很可能送到我这里,但美洲的通常就不会送过来了。”
刘珊眼中冒着星星,说:“亚洲和美洲是这样用的啊。”
“啥?”
刘珊一阵慌乱,说:“我的意思是,以前光从课本上学亚洲和美洲了,没想到真有能用得上的时候,我们平时除了看报纸,从来碰不着亚洲和美洲的事。”
杨锐莞尔:“肯定能用上的呀,你们学的东西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坐在近处的许静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此时忍不住的道:“我叔老说我们学的东西没用,说女生上学浪费钱,说我们读书就读一个文凭,上大学也是拿文凭,说能算加减乘除,看得懂报纸,学就上够了……”
杨锐打断她的话,问:“你叔做什么的?”
“农民。”
“什么文化程度。”
“高小上了一年,不上了,他是村小组的,算我们村里的文化人。”
“高小上一年,就是小学四年级了,正好学完加减乘除。”杨锐失笑,道:“他下次再这么说,你就告诉他,就因为他读书少,所以他才不懂。”
虎背熊腰的许静缩起脖子,道:“我这么说,他非扇我不可。”
“他扇你是恼羞成怒,你就让他扇好了。”始终埋头做题的李学工抬起头,扶了扶塑料框的眼睛,说:“他扇你一次,他以后就不好意思再说这个了。”
“我叔的脸皮比书还厚,他肯定还说。”许静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李学工没搭话,继续低头做题去了。
杨锐也没有再说人家的家务事,继续看着论文。
刘珊回到位置上,还是忍不住问:“你审的会不会是中国人写的论文?”
“有可能。”岂止是有可能,杨锐一看满篇的this和that,就知道铁定是中国人写的英语论文,语言水平和后世的普通研究生差不多,算是努力学过的,时不时的还会用一些高难度的单词和语法,可错漏依然不少。
越是高难度的单词和语法,越容易暴露问题,如果是出题者,这样做是没问题的,但身为论文撰写人,自己给自己设置陷阱就有点傻了。
不用说,这位即使表过论文,最多也就是一篇的程度,与同行也缺乏交流,好在内容还算不错,植物提取的过程描述的一丝不苟,只是行文需要修改。
杨锐想到此处,就在论文上落笔写下了意见,然后才继续往后看。
不知什么时候,王国华的脑袋伸了过来,问:“这文章能表吗?”
杨锐吓了一跳,狠狠的槌了他脑门一下,才道:“后面没看呢,要是水平一致,差不多吧。”
“这东西的标准是啥呀,我们能写吗?”王国华看的眼热。
杨锐想了一下,道:“写也能写,就是费时间,等高考完了再说吧。”
“现在啥事都给高考让路,忒没劲。”王国华揉着太阳穴,重新投入无限的题海当中去了。
教室重归安静,只有沙沙的运笔声。
杨锐也全神贯注的看起了论文。
《生物化学系统生态》属于sci的入门级,论文的要求不会太高,简而言之就是两句话,言之有物,逻辑严谨。
言之有物就是要研究有价值,在这方面,植物提取类的研究有天然的优势,不管你提取出来的是什么吧,总归算是有价值的,即使现在没用,以后也是有用的。
国人在这方面的研究有传统,尤其是医学相关专业,写这种论文的多如牛毛,人参提取人参皂苷,姜黄提取姜黄色素,既符合国外科学界的要求,也符合国人的习惯认知。
不过,提取的研究意义容易找,提取本身就不容易了,比如精制茄尼醇,翻译成论文的话,完全可以叫做《烟叶中的茄尼醇提取及纯化》,属于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逻辑严谨既是科学态度,也是论文必须的,同时也是审稿人需要注意的重点。写论文的人以偏概全,或偷换概念的屡见不鲜,若是审漏了,脸面上就难看了。
杨锐仔细看了一遍,又回头看了两次,甚至从脑海中找出相关论文来比较它的参考文献。这是他的优势所在,如果是普通研究员的话,说不得要从山一样高的论文中找旧文章了。
而杨锐存的资料极多,作为21世纪的好学生,他当年扫一眼的论文和书籍多如牛毛,就连呆在实验室里,闲的无聊点过的文件,如今也好好的存在脑中。虽然不可能找到每一份文件,做个比较却是够了。
差不多到下课的时候,杨锐才给出评价:修改语言。
对一篇论文来说,这是仅次于直接通过的好评了。
因为语言修改总是简单的,即使论文作者的英语水平较差,到了这个程度,他也可以很容易找到人来帮自己修改语言,然后给一个第二作者打了事。
比修改语言差一些的是提问和内容修改,然后才是不通过,杨锐也是有充足的自信,才会直接给出这个评价。
只是不知道,这是同为中国人的研究员,接到评价以后,又是高兴还是烦恼。
……。.。
第211章 评价意见
涂宪将自行车蹬的飞快,一边高喊着“让一让”,一边冲进挂着北京钢铁学院化工系的院子。
几名夹着书本说笑的学生赶紧占到两边,看着涂宪飙车似的回到办公区,并用一个高难度的跨步下车,跑进办公室。
“这是怎么了?”路过的学生满是好奇。
涂宪自己更好奇。
他的手里攥着一封信,信封比胖子的脸还宽,正面全是蝌蚪文,边缘还被涂宪手心的汗水给沾湿了。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这虽然是涂宪人生中的第五篇论文了,却是他第一次撰写成英文,试图到外国期刊表。
《生物化学系统生态》,一本标准的bsp; 涂宪相信,就在北京这块地方,还会有学校的教师不知sci为何物。但他确信,用不了几年,sci就会变成科学届对论文水平的高评价标准。
这是展的必然趋势。国内也在搞类似的引文标准,牵头的就是北京图书馆,但是,相比美国科学信息研究所本身,以及1961年创立的sci的积累,别说想要取代sci了,跟上人家的脚步都是不容易的。全世界各国都有引文数据库和科学引文索引,有的国家从六七十年代就开始弄了,至今没有过sci,可以想象其中的厚重壁垒。
当然,sci本身是不创造论文的,它只是收录的论文和期刊。
绝大多数的研究员,也只是希望将自己的论文,放在一本有价值的期刊上。
比如《生物化学系统生态》,在涂宪看来,就是化学与生物届的高端刊物了,和它比起来,同时期的中国相关期刊,都软弱的像是蜗牛一样,毕竟,这些停刊数年,有的停刊十数年的期刊,还像是婴儿一样脆弱。
要到2o年以后,才会有不错的期刊,登上世界舞台。
在1983年的中国,一名研究者想要登上世界舞台,唯一的做法就是撰写英文论文。
涂宪这样做了,而且希望成为本校第一个在国外的生物类期刊上表论文的教师。
北京钢铁学院是个传统的冶金学院,5o年代的时候合并了清华等六所大学的冶金专业而成立,属于强势学院,还有“北大,清华,钢老三”的口号。
随着时代的进步,北京钢铁学院也在积极的扩张,成立专门的生物系已是势在必行。
涂宪本身就喜欢生物,来到北京钢铁学院也是被动分配的结果。所以,听说将来会有生物专业,他也是异常高兴,整天埋头做实验。
在这方面,学校也给予了支持,他们想将校名改为“北京科技大学”,自然得有门类齐全的科技专业,学校教师拓展研究范围,最符合这个方向。
涂宪的水平也很不错,前面几篇论文都在国内的高端期刊表了,算是年轻讲师中的佼佼者,加上他的本科文凭,若是顺利的话,最多两年,他就能评副教授了。
当然,能不能评上,就要看各种软硬实力了。
一篇表在国外期刊的论文,在这个时期这个专业,绝对能带来最好的机会。
换到北京钢铁学院里的冶金专业里,想评副教授,在外国期刊上表文章是基础条件,表三五篇才能让人高看一眼。就是涂宪目前所在的化工系,在外国期刊上表了论文的也有十几个,这里毕竟是北京,中国善之都,政治文化和科技中心。
但是,在钢铁学院尚未成立的生物专业就不一样了,转行做生物的就那么几个人,到外国期刊表论文的却是一个都没有。走在前面的,总是有好多的优惠。
涂宪搓搓手,心中默念“满天神佛保佑”,方才撕开了信封,迫不及待的读了起来。
涂宪不在收室里看,就是担心结果不好,或者自己失态。
躲在自己的实验室兼办公室里,涂宪可以尽情的表达,无论是兴奋失望,还是祈祷的姿势。
简短的信件全是英文,涂宪磕磕绊绊的读了下去,接着看到了两名审稿人的意见:
修改行文!
两名审稿人的意见虽然一致,但他们的评价是截然不同的。其中一名审稿人只是简单的说出了判断,另一人却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段,进而将他论文中几处大的表述错误给点了出来。
涂宪长出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才觉背后已经湿透了。
“没有立刻通过,修改行文也不错……”涂宪露出笑容,转瞬又有些愁。
他的英文水平极一般,写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找过高人帮忙的,再要修改,又要找人家一次,等于又要欠下一个不小的人情。
“欠就欠了。”涂宪咬咬牙,将信件叠好塞到公文包里,出门扶起自行车就往小卖铺去。
到了地方,涂宪将身上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总共八块六毛,买了两罐午餐肉,剩下的钱刚好能买两斤糕点。
涂宪仔细挑了外型完整的糕点,看着小卖铺的女老板用麻纸和麻绳将之利落的捆起来,再自己拿出买菜的布袋子将之装进去,方才骑车向家属楼去。
现如今,拜访亲朋好友,一两斤的糕点就是很贵重的礼物了,普通情况下,即使不空手,提几毛钱的苹果也算可以了。
肉罐头只有求人办事的时候才带,纯肉的红烧肉罐头太贵,也不实惠,涂宪就买了午餐肉,也是下了血本。
两分钟后,涂宪将车停在了家属区的车棚里,自己提着布袋子,脸上挂着微笑,穿过小花园,来到35号门牌下,拍响门锁。
“来了。”小孩子奔跑的声音随即传来,待大门洞开,就见一个腿高的男孩子,眼巴巴的望着涂宪,以及他手里的布袋子。
“鹿教授在吗?”涂宪摸摸小孩的脑袋,递给他一块糖。
男孩儿使劲点头说:“爷爷在家。”
“领我去好不好?”涂宪弯腰微笑。
鹿教授是钢铁学院的退休教授,曾经留学海外。因为身体不好,他退休以后未被返聘,转而做了一名翻译家,翻译的著作不仅有冶金方面的教材,还有著作,是钢铁学院公认的英语大家。
涂宪能找来帮忙的,也只能是鹿教授这样的退休教授,其他老师都有自己的工作,每天忙的睡觉都没有时间,又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帮自己改文。
当然,请鹿教授改文的不止涂宪一个人。进到客厅,他就看到了另一张熟面孔,打了个招呼,两人都低头看起了随身携带的书籍。
时间宝贵,如何能浪费在无谓的聊天中。
表高水平论文是上级对大学的硬性要求,也是大学对教室们的硬性要求,外国科学届如何看待中国科学界的水平,也是通过中国学者表的论文水平和数量。而就中国目前的状态来说,所谓的高水平论文,必然是表在外国期刊上的。
北京钢铁学院内想在国外表论文,本身的英语水平又不够的教师,有一半人会来找鹿教授,外校人也经常出现,涂宪也不止一次的在此遇到同行了。
等了大约一刻钟,一人从里面的书房出来,笑着道谢,又向两人点点头,出门去了。
前面来的中年教师迅起身,同时挤出笑容,说:“鹿教授,我又来了。”
“进来进来。”鹿教授的声音沙哑,并未露面。
涂宪抬了一下头,接着安心等在外面。
这一次,他等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才得以入内。
鹿教授还是笑嘻嘻的说“进来进来”,瘦小的身体坐在宽大的老式写字台后面,谢顶的脑门被台灯挡住了,从门口来看,像是他戴着顶戴花翎似的。
“鹿教授,有点语言上的问题,想来想去,只能找您。”涂宪将布袋子放在了进门的五斗柜上,那里已经有两包东西了,大概是前面的人留下的。
涂宪想了一下,也没有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他坐到写字台前,放下文件包,从里面抽出《生物化学系统生态》寄给自己的信件,推给鹿教授,道:“这是期刊社寄回给我的信,说要我修改行文。”
“哦,我来看看。”鹿教授退休了以后,每天就坐在家里工作,通常是白天帮人改东西,空闲了翻译稿子,忙的不亦乐乎,家里人劝了几次,见他坚持,也就随他了。
回信很短,鹿教授扫一遍就看完了。
出于责任,他多看了一遍,颔道:“小涂,恭喜你呀,这篇文章,看来是能表了。”
“是,就是行文该怎么改,我没什么底。”
“论文的原稿带了吗?”
“带了。”
“行,你来我这边,我说给你……”鹿教授拿着原稿看了一遍,从笔筒中找出一个红笔,划了起来。
涂宪边看边记,认真的像是学生似的。
涂宪的原稿有一千多字的样子,鹿教授帮着改了一些,又说明了剩下的,就让涂宪坐边上自己修改。
鹿教授自己看他改的还算顺畅,就拿起期刊社的回寄信看了起来。
一会儿,鹿教授忽然面带笑容的道:“我猜呀,这第二个审稿人,也是个中国人。”
“啊?为什么?”
“看语法呀,虽然好像挺像回事,但习惯用法是英式的,语法是美式的,说明不是英语国家的人,你再看它这个段落结构,是不是很顺啊?”鹿教授常年做翻译,又带学生,此时就带上了考察的口吻。
涂宪缓缓点头说:“是挺顺的。”
鹿教授笑说:“你顺是因为这个段落结构是中式的,你才觉得顺,外国人写的反而没这么顺了。所以说,这第二个审稿人,很可能是个中国人。”
涂宪愣了一下,转而笑了,说:“没想到啊,撞到自己人手里了,怪不得他的评语写的这么详细。”
“嗯,是评的很认真了。不过,也不一定是咱们大6的,港台同胞也有可能。想知道的话,查问一下就行了,虽然是互相匿名的,但生物化学系统生态这本期刊,在亚洲地区的审稿人应该不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鹿教授只是随口一说,涂宪却记在了心上。
他在钢铁学院内是单打独斗,要找生物专业的同行帮忙的时候,都是去别的学校。既然都不是熟悉的人,找一名高端期刊的审稿人聊聊,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
第212章 老婆是中学的
涂宪熬了一个晚上,将论文的行文改过,寄了出去,因为不涉及内容,期刊的编辑看过以后,就直接决定了等在。
不到一周的时间,涂宪就收到了论文通过的传真。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快乐,它不至于让人喊出来,或者跳起来狂欢,但它觉得值得你吃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比平时多喝两杯,比往日多放纵几个小时,就像是被迫要给自己奖励似的。
涂宪把所有这些都做了。
他把抽屉里的现金都取了出来,在校门外的小饭馆里,自斟自饮的喝了一斤白酒,吃了四大碗米饭,以及一大盆的水煮肉片。
水煮肉片煮的又嫩又韧,就连里面的白菜,也喷着淡淡的油香,吃的涂宪浑身热,满脸都是幸福感。
而那瓶二锅头,则把他的幸福感凝固在了脸上。
涂宪深深的醉倒了。
第二天,他给学生们上了课,回到办公室,考虑良久,去了邮寄,了电报给留学伦敦的同学,询问关于《生物化学系统生态》审稿人的信息。
期刊杂志的信息通常都是公开透明的,审稿人和投稿人的双向匿名措施仅仅在审稿期间有效,此前和此后,审稿人信息都是可查的。
在某些期刊社,还经常会要求投稿人自己选定审稿人,当然,编辑不一定会按照投稿人的要求来分配,但这项制度本身能够给出一条底线,让编辑在不确定论文的研究领域的情况下,分配给合适的审稿人。
够格做外国期刊审稿人的华人,总归是有一些的,但将范围缩小到《生物化学系统生态》这一本期刊上,审稿人就不多了。
事实上,就中国大6地区来说,《生物化学系统生态》只确定了三名审稿人。相比之下,此时的香港都有六名审稿人,日本有8o余位。
涂宪只要了大6的名单和联络方式,这三个人里,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武*汉,一个在河东省南湖市……
北京的人,涂宪认识,是生物研究所的副研究员,相当于副教授的职称,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涂宪手里的资源远远比不上人家,也不觉得两人能合作,于是就分别写了两封信,一封寄往武*汉,一封寄往河东。
信寄出去了,涂宪有点清醒了,觉得自己做了件无谓的事。
能做sci期刊审稿人的,会没有固定的合作研究者?说不定下面都有一个团队了。
不过,也就是浪费几毛钱的邮票钱。
涂宪很快将信抛之脑后,每天想着团队,乐呵呵的工作。
做到副教授,就能带自己的团队,虽然还是只有一两个人,很多时候还是学生给打下手,但那终究是一个团队,能把自己的名字挂上去,也会有**的考核与财务,想想都美。
在中国学界,做到副教授才是研究者的开端,在此以前,都只是研究界杂工而已。
然而,涂宪对回信不报期待的时候,回信却不期然的出现了。
“河东省南湖市溪县西堡镇西堡中学杨锐……”涂宪读着这长长的名字,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在哪本期刊上见过这个名字。”涂宪的记性是极好的,而且相当的有自信,他现在还能记得学生时代看过的每一本书的主要内容,并能将之线性的连起来。记得名字又不确定的情况是较少生的。
涂宪拿着信,直奔图书馆,就着模糊的记忆翻出最近看过的期刊,寻找着杨锐的名字。
很快,乳iyang的拼音映入涂宪的眼帘。
“怪不得似曾相识的。”涂宪恍然大悟。国外期刊上是没有具体的地址说明的,仅仅两个拼音组成,难以生成印象。
“给我找找这个作者的论文。”涂宪招招手,叫了一名图书馆帮忙的学生,让他去找检索卡。
现在没有电脑搜索,图书馆就用卡片的方式做检索。
卡片是巴掌大的白色硬纸做成,放在一个个的抽屉里,上面注有书名、作者名、简介等等,按照字母顺序排列。需要找资料的时候,翻卡片是比翻书更有效率的方式。
就是枯燥了一些。
图书馆里勤工俭学的学生熟悉卡片的位置,找起来倒还快一些,一会的功夫,就拿出了十几张卡片,递给涂宪。
“这么多?”涂宪小有吃惊。如果是北京的大学教授,有十几篇sci论文,倒是挺正常的事,可河东省……
涂宪不太了解那地方,但就国内目前的资源分配,河东省的研究水平实在低了不止一个层次。
“这如果是河东的大拿,合作就有些可笑了。”涂宪将卡片看了一遍,还是递给了柜台。
“一共是8本书。”图书馆的老师撕了单子,让涂宪填了,再将卡片收起来,将单子放在身后的小电梯里,按下了按钮。
所谓的电梯,仅仅是两个牛奶箱的体积,会将单据送到楼上或楼下的书库,里面的工作人员会找到单子上的书,用市式的手推车送到电梯处,再按钮送回到检索室,交给借书人。
这个过程可长可短,涂宪没等太长时间,就见到了厚厚的一叠期刊。
《生物化学系统生态》是涂宪意料之中的,不过,论文的分量还是涂宪没有想到的,动辄两三千字的论文,不是你写了,期刊就会表的,没有一定的知名度或信任度,没有审稿人的强烈推荐,编辑通常都会要求将字数控制在恰当的范围,那些传说中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往只是传说而已。连爱因斯坦的论文都要被无数次的质疑,又有什么论文能保证就是一定是神作。
涂宪看了两个多小时,才将这些论文都看完。
有些论文,他以前是看过的,只是没有注意作者。
现在回味起来,反而颇有意思。
《生物化学系统生态》看完了,接着是几期的《acs化学生物学》,瞅到封面的同时,涂宪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果说《生物化学系统生态》是sci的入门级期刊,《acs化学生物学》就是中级期刊了,4。5左右的影响因子,妥妥的能评一个副教授出来,用到4o岁都不行。
涂宪以前很少阅读这本期刊,因为难度较高,与自己的研究相隔较远,若是寻找研究热点的话,自然还有其他的选择。
但是,身边人要是能做出这种论文,那就相当厉害了。
涂宪再忍不住,当场铺开草稿纸,写起了信。
翌日。
回信被涂宪改了又改,寄往河东省南湖市溪县西堡镇西堡中学。
涂宪觉得,杨锐一定是住在中学里,说不定老婆是中学的……
“或许可以邀请他到北京钢铁学院来任教。学校正好要组建生物系,如果拿出一个职称相等的教职,再加上北京户口,解决老婆工作……一套宿舍,应该还是有机会的。”涂宪暗自做着计划。
……。.。
第214章 东风尚幼
涂宪一路顺利的来到南湖市,想到要去的是下面的乡镇,出于各种考虑,干脆找到了南湖市科委,询问当地的情况。
涂宪拿出了北京钢铁学院的工作证,立刻得到了南湖市科委的热情接待。
这不是南湖市科委的服务态度好,纯粹是因为涂宪的地位使然。
8o年代的大学教师还是非常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因为他所在的学校和掌握的专业知识而有所不同。
但一般来说,大学教师通常都掌握着其他单位和企业急缺的知识,
比如西堡肉联厂去年玩不转的排骨罐头生产线,你想要不赔钱,领导不想被上级批评,职工干部不想少奖金,你就只能找掌握技术知识的人帮你忙。
在21世纪,大部分的公开技术都有很多人掌握,即使是比较高端的技术,掌握它的专家学者也不止一个,同领域开会,怎么都能装满一家酒店。国内实在找不到人了,去外国请人也可以,专业的技术咨询公司满街都是。
若是要求不高,像是杨锐那样的研究生,凑吧凑吧,查查资料,也能对付着用。
但在1983年,甭管公开技术还是非公开技术,掌握的人都非常少,大部分技术,放在那里也没人看得懂,更多的是找资料都不知道怎么找的人,稍微高端一点的东西,搜遍全国,也就一两个人能做。
但反过来说又不同了,懂技术的人,往往不止掌握着一门技术,而是掌握着多门技术,找他们帮忙的人很多,而他们的时间又有限。
这个年代为什么那么多明达人,为什么那么多技术革新能手,那都是被环境逼出来的自学成才者,也是当前中国解决技术问题的无奈小路。
等到2o年以后,当国家培养出上千万大学生的时候,类似的新闻报导就很少了。工人改进了技术是新闻,大学生改进了技术就不是新闻了。
稀缺的知识,在8o年代的中国,完全可以当做是一种异能般的存在。
涂宪作为北京钢铁学院的讲师,相当于一名刚入门的科学魔法师,南湖市科委的人不见得现在能用得上他,可也不必吝啬笑容。
一名年轻的办公室文员被派了出来,不光给涂宪介绍当地情况和注意事项,还专门陪着涂宪上车,帮他买票,并给司机嘱咐了之后,才最后离开。
涂宪舒舒服服的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就等着车。
旁边的老汉既是无聊,也是好奇的问:“你是省里的干部吧,是去西堡中学的?”
这次轮到涂宪好奇了,问:“您怎么知道?”
“你这衣服,我在南湖市就没见过,鞋也是,新崭崭的,在咱们南湖市,可没人这么穿。”老汉很有福尔摩斯的潜质,倒也是现在的商品少。
不止是南湖市,平江市也没有什么成规模的衣服市场,普通人买衣服都是去百货公司,而百货公司的商品,都是放在那里很多年了,有的型号,从6o年代开始卖,卖到8o年代末还在卖,工厂也毫不放弃的继续生产,连生产线都不用换,省钱是真的省钱。
相比之下,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就不同了,虽然不至于像二三十年后那样色彩缤纷,人们的选择总是要多一些,百货公司也不至于只有一个。
涂宪尽管是一般教师,但他或者老婆排排队,总能买到不错的物件,这是河东省人比不了的。
涂宪看看周围来往的人,不由笑了,说:“我是外地来的,不过,您怎么知道我要去西堡中学?”
“你这样的知识分子,老有去我们西堡镇的。”老汉说着得意一笑,说:“你现在坐的班车,就是新开的,知道不?”
涂宪讶然,坐起来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咱们镇的西堡肉联厂,和外国人合建了一个新厂子,知道不?好多人来考察,咱们西堡镇是出人才的地方呢……”
“和外国人合建的工厂?”涂宪平日里的信息获取渠道就是广播和报纸了,身在北京,很难知道河东省生了什么事,他倒是知道捷利康在天津的建厂计划,对西堡肉联厂却是一点了解都无。
老汉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点头说是,又问:“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大学里的教师。”
“刚那人呢?”
“南湖科委的,我不认识路,请他们介绍一下。”
“是怕去乡镇出事吧?”
涂宪颇有尴尬的笑笑。
老汉也笑,说:“没啥,现在的车匪路霸确实多,我上次去亲戚家,坐的也是大班车,路上直接让人抢了,说起来丢人,一车的人都看着,让人家把售票员的钱都拿走了。”
“没抢乘客的钱?”
“他们敢!”老汉瞪起了眼:“要乘客的钱,那不是让人拼命吗?”
涂宪笑着称“是”。
老汉得意了,说:“你们大城市里来的不知道,有些地方乱的呀……不对,你知道嘛,咱怎么说着说着说拧了。”
接着,老汉就念叨起来了:“都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看你是怕的嘛。”
“是,肯定要怕。”
“你怕了能找市委,咱们小老百姓就不行喽。”
“是市科委,不是市委。再说了,我也是小老百姓。”
“你是干部,不一样。”老汉挪了挪屁股,又道:“我孙子今年上中学了,就报西堡中学,以后也做干部。”
涂宪本来不准备聊天了,听他说到西堡中学,不由继续打问起来。
老汉再次露出得意的笑容,从腰里抓起旱烟杆,搓上烟叶子,一边抽,一边念叨了起来。
对镇里的居民来说,今年的西堡中学,委实有不少能念叨的东西。
中巴车一摇三晃的,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西堡镇,但这也比以前快多了。就在两个月前,从西堡镇到南湖市,还得先到溪县,再从溪县往南湖市去,现如今,路虽然没变,中间换车的等待却省下了,要是算平均时间的话,能缩减两个小时都不止。
涂宪在车上就问好了去西堡中学的路,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奔着西面的小山而去。
不多久,就见写着“西堡中学”的大门了。
涂宪给门房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得以进入,转过拐角,就见一大片空地被围了起来,一辆解放卡车正在十几名学生的注目礼下,缓慢的行驶。
“这就是学校买来学车的卡车?”涂宪问路边的学生。
学生撇撇嘴:“学校?人家杨锐用稿费买的,白给大家开。”
“杨锐?哎,杨锐在哪里?”涂宪再顾不得其他了。
学生指了指空地,道:“站那里,穿运动服的就是。”
涂宪看了半天,表情怪异的道:“那个是学生吧?”
“是呀。”
“我问的不是这个杨锐,我问的是杨锐教授,或者是个副教授,总之,应该是大学和研究所里工作的。”涂宪此时回忆起来,自己竟然没有认真的问过杨锐工作单位,也是两人的来往信件太严肃,以至于他都没有时间聊些私事,他现在倒是准备来谈些私事,可总得先找到人吧。
学生摇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杨锐是有个研究室的。”
“研究室?什么样的研究室?”
“就是好多仪器,烧瓶什么的实验室,你要叫研究室就是研究室了,反正比我们的学生实验室复杂的多。”
“好吧,我知道了。”涂宪决定先找这个学生杨锐谈一谈,同名同姓同在一个学校,想来应该会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吧。
涂宪报着此等想法,进入尘土飞扬的练习场,和杨锐打了个招呼,道:“你好,我是北*京钢铁学院的涂宪……”
“呀,我刚收到信,你就到了?你好你好,我是杨锐,第一次见面,没想到毒出心裁的涂老师长的很大众呐。”杨锐和涂宪亲切握手,一点都不因为自己年轻而有所迟疑,倒是多了些见“信友”的兴奋。
涂宪呆若木鸡。
毒出心裁出自独出心裁,是杨锐给他取的绰号,由于涂宪选定的多个植物,都是著名的有毒植物,包括了水仙、马蹄莲、郁金香、紫荆花等等。
涂宪当时是欣然接受,能被杨教授称作独出心裁,他心里是非常高兴的,说明自己入了他的眼帘。
然而,当杨教授变成了杨同学的时候,涂宪的感觉实在怪异。
一个中学生!这怎么请到钢铁学院任教?
杨锐笑眯眯的,继续和涂宪握手。
涂宪的确入了他的眼帘。
对科研工作者来说,重要的不是给出了什么答案,重要的是他会提出什么问题。
在杨锐看来,涂宪写信问的问题,是非常好的问题,如果解决了,就等于说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更难得的是,涂宪身在北京,方便杨锐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杨锐因此而积极回答涂宪的问题,至于涂宪目前的傻,杨锐不怎么关心。
19岁的天才科学家多了去了,比如拉格朗日在19岁的时候,就与欧拉通信讨论“等周问题”,进而为变分法奠定了理论基础,同年,拉格朗日成为都灵皇家炮兵学校的教授,2o岁,拉格朗日在欧拉的推荐下,被任命为普鲁士科学院通讯院士,无论是同时代的欧洲学者,还是所有在2oo年后读理工科,被拉格朗日定理虐的死去活来的学生,面对19岁的拉格朗日,都得乖乖的献出膝盖。
杨锐掌握着出时代的技术知识,他的年纪和身份,就已经被知识所覆盖了。
不管涂宪愿意还是不愿意,他总得自己拐弯。
……。.。
第215章 实验室在哪
“杨锐,来练车了。”牛安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大喊了一声。
牛安同样是卧推组的出身,喜欢运动多过学习,预考时,他的成绩是32o分,有很大的希望上大中专,不过,相比这个,牛安显然更中意当司机。
这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在社会上,大中专的价值比不上小中专,而且热门专业的分数并不低,若是想进供电局当个电工,总得有三百三四十分,外加不错的运气或家底才行。
相比之下,司机比做电工要好的多,先是更自由,工作环境更好,其次是收入更高,第三是更受丈母娘的待见。
如果拿到了驾驶证,再有一个高中文凭,想进供电局的难度,比大中专的学生还要简单。
所以,牛安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学驾驶。
过去一个月,许多成绩与之相仿的鸿睿班学生都和他一样报名学驾驶,经过一个月的理论学习,最近一个星期,大家才66续续的上车练习。
杨锐没有学习上的压力,也加入了进来。
司机和解放车一样,都是市运输公司的。
老解放用了快2o年,早就破烂不堪,但保养的还算得力,就此也花了杨锐32oo块。
更令杨锐吃惊的是它的油耗,标称是百公里耗油29升,实际上空车都要35升不止,也就是跑三公里妥妥的一升油,而三公里还不够一名学生每天练手的距离。
也怪不得现在学车的人少,能当司机的人更少。
随便算算,若是按照半年的学习程序来做,一名学生光是消耗的柴油就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现在的柴油还不好买,虽然不至于用外汇,但那实际上是因为国家补贴,而国家把补贴买来的原油,又分给了各个单位。
每个单位每月都有固定数量的油票到固定的地方去加油,厉害点的单位,还为此自建加油站,或者自建储油设备。
作为私人,想加油就必须走后门,用公家分配的油料,全社会就没有给私人提供加油服务的地方。
杨锐还好有许多的亲戚在不同的单位,今天从大舅家弄两张油票,明天从二舅家弄两张油票,才能把这个小小的“驾驶站”给支撑下来。
也是他有关系,才能从市运输公司弄来挂靠,以后方便学生们考取驾照。
这一系列的工作弄下来,说难不难,但绝对不能说是简单了。
换其他人来做,多半是坚持不下来的,无论是人情还是花钱,都得有些分量才行。最难的是不赚钱。
因为平摊到每个人头的成本很高,总得大几百块,而就现在人的收入来说,肯自己拿出大几百块学车的,实在是太少太少。
至少,西堡中学的学生们,没有一个能出得起这份钱。
当然,8o年代的学生永远都明白学习的可贵,光看那一桶又一桶的柴油倒进油箱里,就足以令他们珍惜可贵的驾驶时间了。
教练张全也教的非常认真,按部就班且严厉非常,尤其是杨锐上车的时候,要求更高,讲解的时间也更长,用他的话来说,这就是负责。
为了以后能开车,杨锐苦笑着受了。
没办法,8o年代的汽车与后世的太不同了,别说没有自动档了,升档还要双脚离合,完全是一份体力活,但你要是不学,整个8o年代都别想开车了。
杨锐乖乖的爬上车,在教练的指导下,开着车溜圈子。
他们现在练车的地方是以前的煤仓杂物藏和垃圾堆,三者都被挪到了边角旮旯,再兼并以前的花坛草地,从而腾出了大片的地方。
杨锐把着无助力的方向盘,咬牙切齿的踩下油门,将老解放的度提升到3o公里每小时。
他尽力了,它也尽力了。
涂宪依旧傻站着,要不还能怎么样呢?
他知道,天底下会有那种19岁就牛爆天的天才,但是,一名乡镇中学,红唇齿白,长的比电影演员还漂亮的学生,会是这种天才?
这不符合常识!
半个小时后,杨锐的老解放停在了场子中间。
一群原本抱着书在读的学生,顿时一拥而上。
“怎么了?”涂宪拉住反应最慢的牛安。
“车坏了呗,要不然呢。”牛安见涂宪是个干部的样子,没有使劲挣脱,口气就不怎么好了。
“好端端的就坏了?你们去做什么?”
“修车呀,这车一天坏三四次呢。要不然呢,你以为市运输公司能卖好车给我们。”牛安等人练了一段时间的车,对这方面也挺熟悉了。
目前来说,解放车的供应量还是较为充足的,这款5o年代的卡车,到83年已经有3o年的历史了,因为技术指标极其落后,即使全中国到处都缺卡车,解放车仍然有少量滞销的情况出现。
现在比较受欢迎的是东风车,为了购买它,各地部门都在各显神通。
涂宪毕业以后就在学校任教,只觉得牛安的话很新奇,问:“市运输公司卖给你们车,为什么?”
“因为我们买啊。”
“你们是谁?”
“市运输公司西堡中学驾驶站?”牛安自己说的都不确定了。
“挂靠?”
“应该吧。”
“学校弄的驾驶站,为啥要挂靠到市运输公司?”
“我不知道这些,我就是来学车的。”牛安接着又道:“你问题真多。”
“我也是做老师的,问题当然多。对了,你们学校有钱买车?哪来的钱?”就好像全中国人民都能算出其他人的收入一样,各个单位的拨款也是能猜出来的。
一个乡镇中学能有多少钱,涂宪用脚趾都能给个数字。
牛安摇头,奔向停止运动的解放车。
学生们已经开始了维修工作。
张全站的老高,扬声道:“开车不认真,要你命,修车不认真,山大王。知道啥是山大王吗?你车坏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车里连口热水都没有,你就是山大王。这车呀,它天天坏,但每次坏的地方都不一样,学不好修车,开的再好也没用,懂不懂?”
杨锐瞅着引擎盖内的机械,一阵无奈,要不说司机值钱呢,而今的司机,特别是长途司机,放到修车厂里,先是一名合格的大工,然后才是司机。
如果把修车看作是看病,任何一名长途司机,都得是急诊室医生兼护士,否则,你就甭想把车开到目的地。
当然,从解放车的构造来看,它也就是这么一个命了。
众所周知,解放车是山寨自苏联人的吉斯15o,而很少有人知道,苏联人的吉斯15o,其实山寨自美国国际收割公司生产的kr11卡车。
美国人的kr11卡车设计生产于3o年代,当它1947年停产的时候,苏联人的吉斯15o刚刚投产,解放车1956年投产,一直生产到了1986年。因此,杨锐尽管是在1983年,看着这辆6o年代生产的老解放,可它实际上是3o年代汽车的复制品,这无疑让习惯了21世纪汽车的人觉得难受。
开起来难受,坐起来难受,拉货难受,修理难受,加油更难受,这就是杨锐的全部感受。
“仔细点看。”杨锐叫了一声,退后两步,让出了位置。
他是不准备学这种老旧的机械维修了,学学现在的车怎么开是有必要的,像一名老司机似的学习,杨锐觉得浪费时间,大不了,在自己开车不方便的时候,雇个司机好了。
教练张全不喜欢杨锐对待汽车维修的态度,但也没说什么,现在还趴着十几名学生呢,他自然而然的讲解起来:“查故障是有思路的,我说过,咱们第一个查什么?”
杨锐看他们学的认真,悄无声息的离开场地,向实验室走去。
等了好半天的涂宪赶紧跟上。
“杨锐。”涂宪直接叫了名字,说:“聊两句吧。”
杨锐咧嘴一笑,问:“聊什么?”
想了半天措辞的涂宪给问住了,是呀,聊什么呢,聊生活,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和一个19岁的少年,有点聊不下去,聊学问……这个词怎么就那么怪呢?
怪也得聊。
涂宪坐了一天两夜的火车,又坐了半天的班车,不是来玩过家家的。
几秒钟的迟疑,他抛下满肚子的疑问,转而就两人上次的通信,道:“上一次,你提到大豆卵磷脂对tmv衣壳蛋白有体外聚合的作用,我做了相应的对照实验……”
杨锐嘴角飞起,心想:总算通信的是个聪明人。
他也避而不谈其它问题,听着涂宪的话,旋即跟进道:“用电镜对tmv粒子做观察,应该能更清楚的看到植物提取液对它造成的影响,就我所知,莲叶水提物,白花蛇舌草都有不错的效果。”
杨锐说的是目前已经现的成果,不过,国内既无网络也没有成型的科学索引机制,普通研究者对国外的研究总是不甚了了。
涂宪以前就很佩服杨锐的博闻多识,觉得和他比起来,自己孤陋寡闻的像是井底之蛙一样。
但是,面对杨锐真人,涂宪迷惑了:自己是中国都重点大学的讲师,对方是中国内6小镇的中学学生,凭什么自己是孤陋寡闻,杨锐是博闻多识?
“如果申请使用电子显微镜的话,可能要四五个月的时间,不太实用。”涂宪按捺着心中的疑惑说。
杨锐瞥了他一眼,道:“没有电子显微镜,很多生物研究都不好做的,植物提取方面尤其如此。”
“我现在还是讲师,评上副教授以后,大概能好申请一点,前年,嗯,应该是大前年,咱们国内弄了一个中国电子显微镜学会,跟他们沟通一下,能用到别的单位的电子显微镜,但是得是副教授。”涂宪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说出自己无数次想要说出来的话:“你平时写论文,做实验,都在哪里?”
没有实验就没有论文,这是最简单的判断标准。涂宪确信,以此就能解释自己的全部疑问。
……。.。
第216章 杨教授
“实验室,正好,我们到了实验室里再细聊。”杨锐并没有露出涂宪认为他会露出的表情。
涂宪疑惑的跟着他向里面走,道:“这不是出学校的路吧。”
“为什么要出学校?”杨锐反问。
“不是去实验室?”
“实验室就在学校里。”
“学校实验室?”涂宪失望至极,中学实验室是什么水平,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大学都有附属中学和附属小学的,而在这些地方,大学实验室淘汰下来的设备都很少,因为还有地方大学和专科学校这些地方等着要淘汰设备呢。
杨锐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笑没说话。
一会儿,两人来到杨锐的实验室。
与以前相比,现在的实验室院子显的更加整洁干净,也更像是一个小院子了。
里面的屋子却是不变的,灰扑扑的墙面和黑乎乎的窗户,就像是普通的教室房间似的。
“这里?”
“就是这里了。”杨锐敲敲门,颇有自信。
涂宪表情玩味,看着门打开,看着一个精瘦的少年出现,看着一堆的仪器裸露在少年身后。
“这些是……”涂宪的表情缓缓地,缓缓地,不能抑制的扭曲了。
“这些是捷利康出资购买的。”杨锐随口解释了一句。
“捷利康制药公司?怪不得。”涂宪羡慕的眼睛绿,就像是卖肾少年看到了一车的iphone似的。
“这种实验室,应该能写出论文来吧。”杨锐笑看涂宪。
“当然,当然。”涂宪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
“进来吧。”杨锐招招手,率先进入。
涂宪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一个仪器挨着一个仪器的看。
要说种类的话,这里的仪器总能在北京的各大实验室找到,国家实验室和中心实验室的仪器种类还会更多更专业。
但是,就先进性来说,杨锐的实验室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水平,因为实验室才刚刚建立,许多设备都是新购买的,且是进口货。相比之下,国内的实验室都是一点一点积攒出来的,设备总是有新有旧。
当然,永远是旧的居多。
“上午的茄尼醇提取做了吗?”杨锐问何成。
“做好了,液体在冰箱里。”何成指的是一个真正的冰箱。虽然在电影中有很多专业的用于保存试验品的设备,但冰箱始终是物美价廉的一种,杨锐读研的时候,许多老师都用它。
涂宪比他可怜多了,冰箱都是共用的。因为实验室里的冰箱要求稍微好一点的稳定性,以8o年代的国货水平,它们显然是不够格的。
杨锐没有管涂宪,自顾自的拿出液体,做起了下午的实验。
论文表是很令人得意的事,可在此之前,它会消耗研究者大量的精力、体力、智力和时间。
一篇普通的论文,往往就需要研究者一两个月的辛劳,如果是想要有点水准的文章,研究者往往会对自己严格要求,加班和放弃节假日是常有的事,即使如此,半年乃至一年才写一篇论文亦是正常。
高等级的论文往往需要团队合作,三个人五个人的团队是一篇牛文出现的基础,如果要撰写顶级论文,比如试图表在《自然》和《科学》这样的期刊上的论文,它甚至需要二三十名研究者的通力合作。
例如自8o年代开始就很受人关注的埃博拉病毒,有关它的文章,在接下来的3o年里,不止一次的登上生物界的顶级期刊,而在文章的标题下方,不止一次的会出现二三十名著作者,也不止一次的出现著作者名字被黑框标注的情况。
杨锐做实验和写论文,比其他人轻松的多,但他并不想总吃老底,内心里,杨锐也是有一颗科研梦的。
正因为如此,当实验室初步建立起来以后,他每做一项实验,即使是重复试验,也力图完美,就当是给自己补课了。
一名优秀的研究员,要有天赋,但也不全靠天赋,也得有机会,特别是练手的机会。
在读书的时候,杨锐得到的机会不多,还不可避免的浪费了大部分。
可现如今,没人因为杨锐的一点失误,而阻止他继续做实验。
不断进行的**实验,以及对实验助手的指导,都增加了他的经验,扩展了他的思维。
明显察觉到这些好处以后,杨锐做实验是越来越认真,一点空闲都会用出来。
而涂宪,只能看着他做实验。
这个塞满了设备的实验室,令涂宪手足无措。
何成熟练的做着杨锐的实验助手,他喜欢化学和生物,也喜欢实验室的工作,因为经常与杨锐在一起工作,他总能得到额外的指导,成绩不仅没有落后,反而不断的上升,这也稳定了他的助手工作。
终于,3o分钟以后,涂宪闲不住的道:“要不然,我给你打个下手?”
“我在试一种茄尼醇提纯的新方法,这方面你熟悉吧?”杨锐继续储备自己的技术壁垒,这是一项很有前途的技术,将已经建立的优势稳定和扩大,才是最正确的科研思路,否则,光是不停的建立基础,就是猴子掰苞谷了。
涂宪点头,说:“我看了你写的所有论文。”
“那就好,我们这一次修改了几样溶剂,之后的提纯方式也有改变……”杨锐说的是一种较为麻烦的提纯方式。不过,实验室里觉得麻烦的方式,在工厂里却不一定了。
涂宪认真的听了以后,又在纸上记下了几个重要参数,接着奇怪的问:“你怎么想到这么多的方案的?”
“用脑子想的。”杨锐说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涂宪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认真的给杨锐打下手,一边做,一边问。
杨锐有时间就给解释几句,但说的并不多,实验室里的工作是一个紧着一个的。
涂宪反而喜欢这样的节奏,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
两人垂头工作,就此到了晚饭时间。
杨锐将手上的一组茄尼醇测试完成,看看手表,道:“休息吧,该吃饭了。”
“杨教授稍等……”涂宪脱口而出的称呼,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
第218章 简单作文
涂宪尽可能长的留在西堡中学,但到了五月,他再也请不到假期,只好怏怏的回去。
他不高兴是觉得浪费了机会,在西堡中学的一个月里,涂宪完成了一篇半的论文,还在杨锐的新论文里蹭了个第二作者。
如今走掉了,第二作者多数会给姚悦和魏振学了。
涂宪对此是挺眼馋的,怎么说都是国外期刊呢,即使挂一个第二作者的名头,而今评职称的时候,也是有用的,说不定用处还不小呢。
但他离开学校已经够久了,也就是学校这样的国家单位,才允许他请一个月的病假,还不用立刻拿出病假单,可再久就不行了。
涂宪准备回去以后,找个相熟的医生开个养病的说明,顺便把车费钱给报销出来。
他有一篇论文表,足以应付学校了。
涂宪离开了西堡中学,并没有影响到杨锐的工作,因为杨锐已经将工作中心开始移向高考了。
还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实际复习的时间也就是一个多月,杨锐自己且不说,锐学组的学生们,却是到了最后冲刺阶段了。
当然,冲刺并不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出来。
相反,冲刺更讲究效率,要用有限的时间完成无限的工作,如果将人给累惨了,那对考试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杨锐将正在做的实验交给魏振学来做,依旧让姚悦和吕芝做实验助手,自己回到教室里,给鸿睿班的学生们开了一堂英语作文课。
不仅是鸿睿班,其他班的学生,也搬着板凳,来听杨锐讲课。
从今年开始,英语在高考中的分数,从5o分提高到了1oo分,这是一个巨大的增涨,也是巨大的危机。
对于乡镇中学的学生们来说,用噩耗来形容也差不多。
别的不说,就西堡中学以前的样子,又哪里有一个正经的英语老师。
即使是溪县,也没有什么科班出身的英语老师。
这样的环境,能学出哑巴英语的学生,已经是人中龙凤了。
作文题自然是英语试卷中最难的部分,杨锐请来的英语老师讲不好,于是杨锐亲自上阵。
站在讲台正中央,杨锐的表情镇定的问:“你们觉得,什么样的英语作文是最好的?”
“用词优美,语言通畅。”许静用课本上的描述回答。
王国华大大咧咧的说:“语法用的好。”
“言之有物。”李学工微微抬头。
杨锐笑笑,道:“好的英语文章是这样的,好的英语论文,不是。”
“为什么?”
“因为你们写不出来呀。你们觉得,就国内目前的状况,有多少学生能写出优美的,通畅的,语法好的,言之有物的英语作文?”
学生们纷纷摇头。
杨锐知道,其实是有这样的学生的。即使是8o年代的中国,依然有很多学生,接受过良好的英文教育,只是数量实在太少,完全不能和后世以万计的英语n级,托福雅思生们相提并论。
杨锐用不着去深谈这个问题,他在讲台上,用自己熟悉的表情和动作,道:“我们现在追求的英语作文,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形式呢,我认为最简单的就可以了,把话说清楚,把意思表达清楚是第一个层次的,不出错是第二个层次的,而且,第一层次要服从于第二层次,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先是不出错。”
“对的,遇到想要的句子,不知道怎么答的时候,就用最简单的那种。”
“这样分数会变低吧。”
“出错是一定要扣分的,一个错误就要扣一份,你们的一篇作文,有多少错可以扣?文字优美,语法通顺了,总共也没有几分,这部分你们即使不放弃,错漏满篇,也别想拿了。”杨锐的语气逐渐严厉,接着道:“你们如果不能理解,那就记住一个口号,简单就是美,都来说一遍……”
“简单就是美……”
杨锐迅的结束了讲课灌输,让学生们开始了练笔。
实际上,自从几个月前,他就开始让学生们准备英语作文了,那个时候,他的主要措施就是背诵。
新概念英语的背诵是第一步,一些特别的例句的背诵是第二步。
通过这些方法,鸿睿班有半数以上的学生,能达到英语及格线,剩下的学生,多数是没有认真背诵的。
哪怕是面对高考,连绵不断的背诵还是令人厌烦的,一些学生坚持不下来,或者选择了其他突破点也是正常现象。
高考七门功课,每门功课都能完美的复习的人毕竟是少数。
不过,到了五月份,基础复习也没什么用了。
杨锐一个学生一个学生的看他们的当堂作文,然后当堂批改。
这一次,他不管学生们的语言是否漂亮,只是找出错误,然后用红笔标注,他们会因此扣掉多少分。
大部分学生都要被扣掉1o分以上,也就是说,他们写一篇数百字的英语作文,要错十处以上。
这已经比杨锐想象的要好了。
其他班的学生也有老师们照顾,只是西堡中学的原生英语老师批改作文的度慢一些而已。
杨锐慢慢的走到了刘珊身边。
作为学生,刘珊学习的非常努力,而且,天赋也相当不错。
不过,她多少有些追求更好的意思,错误并不比其他学生少。
杨锐不得不专门说明道:“凡是写错的句子,都不会被评判为好句子的,你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减分,不可能是加分。”
“但是,如果全是简单句,也会被扣分的吧。”
“扣掉两分,也许是3分,但你因此能少损失7分,还是赚到了不是?”
“你教我们背新概念英语,不能用上吗?”
“如果要用,我建议你用原句。”杨锐没有说基础差的话,而是直接说出做法,道:“修改里面的句子,会改变你们的语感,所以,正确的做法,是你确定这个句子是正确的,你就用,否则,你就不用。”
“这么做,作文能得多少分?”
“比以前多1o分左右吧。”这是个不小的提高了,1o分对于高考来说,进入的将是截然不同的两所学校。
刘珊微微点头,继续埋头写起了作文。
杨锐巡视了两节课的时间,才给所有学生改完了作文,回到房间,他自己也铺开作业本,写起了英语作文。
写多了学术论文,正常作文的语感会生变化,杨锐可不想因此而扣分。
景语兰老师,还在北*京等着他呢。
……。.。
第219章 开除
景老师的信,每隔一两个星期,就会送到西堡中学来。
到了五月,送来的信里,大部分都是在说高考了。即使杨锐的预考得了第一,面对一次性考试,景语兰仍然有所担忧。
本来能考全省前十的学生,结果遗憾落榜的故事,每年都在东亚各国上演。
景语兰到了京城,更担心杨锐会考砸,以至于不能报考北京,于是尽可能的寻找资料,寄给杨锐,其中最有用的,是她找来的命题和阅卷原则。
杨锐对此看的很仔细。
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考试和不同的出题人,都会有不同的命题和阅卷原则,从补习老师的角度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
当然,最重要的永远是学生的实力,但到了五月,还有两个月不到就高考的时间,再想从根本上提高学生的水平,那实在有点不现实了。
如何挥技巧,看命题和阅卷原则,在此时显的非常重要。
许多不明白高考情况的家长,总是将学生丢给学校,自生自灭,孰不知老师的不同,会令水平相同的学生,成绩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世界的展来说,高考差不多是最公平的考试了,但高考复习不是。
仅仅是英语作文一项,采取不同的策略来做,就会有七八分以上的差距。更别说整个高考的七门功课了。
杨锐熟悉3o年后的高考命题策略,以及高考的答题方式,那是一点一滴的经验堆积出来的,也是无数学生损失了分数,培养出来的。
至于8o年代的命题策略和阅卷原则,他就需要重新分析了解了。77年才恢复的高考,现在还难说有什么规律可言,反而是身在北京师范大学的景语兰,通过工作之便,能够多提供一些资料。
杨锐也从脑海中总结资料,找出较为肯定的部分,交给学生们训练。
简单英语就是其中之一。
鸿睿班的重本班和普本班,毫不迟疑的按照杨锐的复习大纲在进行。
但是,其他老师却不一定赞同杨锐的想法。
尤其是他请来的二中英语老师袁丽同志,对杨锐的作文思路就很不赞同。她在教室里没干涉杨锐的讲课,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干涉学生们做简单作文的复习,但是,当鸿睿班学了个底子以后,袁丽却开始重新讲起了作文语法。
第二天的英语课,杨锐走进教师,就听到袁丽在讲从句。
杨锐自己也在学从句,而且是更难的多从句类型,他为此背诵了不少的东西,且有景语兰做对练,即使如此,要说自如的运用各种从句类型,杨锐依旧不敢保证。
鸿睿班的学生程度有好有差,最普通的定语从句等等,还是能够掌握的,但是,袁丽讲的明显深入,许多学生都是一脸茫然。
后世能考过英语四六级的大学生,对从句的语法也多有不甚了了的,袁丽讲的固然认真,听不懂的还是听不懂。
杨锐能用各种方法将鸿睿班的分数提高到3oo以上,可3oo分,丢在3o年以后,依旧逃不脱差生的头衔。
杨锐缓缓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立刻出声。
袁丽给鸿睿班讲了半个学期的课,有自己的想法,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教课,也无可厚非。
只是不符合杨锐的补习策略而已。
袁丽也看到了杨锐,步子顿了一下,接着继续在讲台上挥洒。
杨锐低下头,暗自考虑着策略。
袁丽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英语老师了,有专业背景,英语水平不错,而且有丰富的教学经验,放在杨锐曾经的补习学校,这样的老师也是中坚力量。
她会逆着杨锐的要求来,其实也是出于对学生们的负责,否则,拿钱补课,反而不用费心。
杨锐考虑的多了,也觉得棘手,干脆不去多想,等着一会儿再了解情况。
“叮铃铃”的下课铃声后,杨锐霍然起身。
袁丽瞄了他一眼,收拾好东西,出门而去。
杨锐三步两步的跟上去,说:“袁老师,咱们聊两句。”
袁丽四十岁左右,比同龄人看着年轻些,脸庞却是严肃的很,颇有班主任的威严,口中说道:“你想说什么,莫不是要把我给开除了?”
这个话,她说的有点调侃意味。
知识分子是8o年代的稀缺材料,英语老师就更稀缺了,杨锐当日找她,也是费了一些心思的,临高考一个多月的时间,袁丽不信杨锐会换了她。
杨锐不置可否的问道:“您怎么又讲到从句了?”
“从句是英语的精华,咱们中文不喜欢用从句,有是有,和英语的差别却很大,学不好从句,就学不好英语,我得为学生负责。”
“等他们高考结束,再好好学从句也不迟。”
“高考结束了,还有其他的事呢,上了大学一样不轻松。”袁丽很顽固的道:“现在不打好基础不行。再说了,你的方法虽然能少扣分,也不一定适合每个人,学好从句,参加英语考试,分数同样能有所提高。”
对袁丽的前半截,杨锐是暗自同意的,然而,考虑到西堡中学的现状,杨锐摇头道:“现在是五月了,一切目标都应该是面向高考的,如果考不上大学,基础再好,也只能种地,打基础做什么?”
“我得我学生们负责,为学校负责。”袁丽停了一下,又说:“为国家负责。”
杨锐莞尔:“为学生负责是应该,为学校负责为国家负责,是不是扯远了点?”
“只为了成绩,其他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的学生,到了大学,能做什么!”袁丽昂道:“国家需要的不是只有成绩的学生。”
杨锐听的目瞪口呆,须臾,道:“您为国家和学校考虑,我不说什么,但是,身为老师,您能不能为这些学生,为我们这些学生考虑一下?”
袁丽眼神一暗,转瞬道:“总有学生考上大学,总有学生考不上的,不能为了考上,就不管不顾。”
“从国家和社会的角度,也许吧,从学生的角度来说,就纯粹胡扯了。”杨锐渐渐不客气了,道:“咱们在哪个位置上,就为什么考虑,咱们都不是教育部的官员,不能为了教育部的事,耽误了自己的学生吧。用通俗的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对不对?”
“咱们俩说不到一块。”袁丽站在操场上,看看四周,道:“你教的捷径是不错,但不能总走捷径,作文是英语学习的核心,你得给学生们竖立一个标杆。”
“临高考了竖立标杆?”
“高考才能给人的印象深刻,即使有人因此没考上大学,他们明年还有机会,有一整年的时间训练……”
“他们今年考不上,明天可就更难了。”杨锐撇撇嘴。
“你不是也复读了?复读不是天塌下来了。”
杨锐沉默了下来。
他在考虑袁丽的话,不是现在的话,而是先前的话。
英语复习到现在,主要部分差不多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查遗补缺,强化训练了,或许,袁丽提出了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把她给开除了!
人的思想,是无法强行扭转的,杨锐有杨锐的复习理念,袁丽有袁丽的复习路数,两个人拧不到一块,也是没法子的事。
“袁老师,咱们到那边谈吧。”杨锐指了指实验室的位置。
到了地方,他进入实验室,从抽屉里数出一些现金,装入信封中,拿出来给袁丽,道:“袁老师,咱们好聚好散,您说的话没错,但我要为同学们考虑,不好意思。”
正准备与杨锐好好辩论一番的袁丽愣住了,想了半天,还是接了杨锐的信封,也没有看,就放进包里,嘴角微垂,问:“你准备再从哪里找老师?”
“剩一个月了,我兼任吧。”
袁丽想说什么,又没说,默默点头,黯然离去。
杨锐冲着她的背影道:“高考结束以后,还请袁老师再来学校,您还是我们的老师。”
袁丽点着脑袋没有回头。
杨锐叹口气,看着她离开,又去教室通知此事。
如果是高一高二,袁丽这样的老师固然是极好的,就是高三初期,打基础也比突击更重要。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间,面对高考指挥棒,锐学组的学生们,实在是经不起任何的耽搁了。
锐学组的学生们没有太多的感觉,袁丽本来就是杨锐请来的补习老师,现在离开虽然有点早,倒也并不显的突兀。
杨锐回到座位上,重新整理了一份课程表,转手自己做起了卷子。
语文,数学,英语,杨锐都做的飞快,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能完成,堆放在一边。
刘珊做完了自己的手边的功课,忍不住好奇,坐到杨锐身边,问:“正式考试的时候,你准备怎么答题?”
“嗯,什么意思?”杨锐没抬头。
“就是说,高考的时候,你也准备做这么快,还是准备慢慢的做?你不是说,平时做试卷,要尽量和考试的时候一致吗?”
“帮我批卷好了。”杨锐没回答她的话,将卷子放她面前。
……。.。
第220章 倒计时
学生间互相阅卷是很平常的,鸿睿班内也不例外。
互相阅卷是通过别人的错误来学习,当然,也方便老师偷懒。
杨锐比较少在班里做试卷,刘珊倒是挺好奇他现在的成绩,从窗台处拿了红笔,就对着参考答案,给杨锐批卷。
杨锐头都没抬的继续做题,他现在做的这套也是自己从脑海中淘弄出来的,但没看过答案,尤其是语文英语和政治卷,都是完全陌生的。
不过,为了测试自己的成绩和状态,杨锐准备将七门课的卷子都做出来,总不能将英语老师开除了,自己的成绩反而下降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找人说情也要再找一名英语老师来。
批卷总是比做卷子要快,刘珊不看题目,只看答案,几分钟的时间就将语文的客观题给批了出来,接着饶有兴致的翻到作文面。
“你没写作文?”刘珊失望极了。
“你想看?”
刘珊习惯了杨锐的调侃,不动声色问:“不练习作文,你高考的时候怎么办?”
“我有自己的办法,不用担心。”
“也写简单作文?”刘珊笑了。
杨锐也笑,一边继续做题一边道:“语文作文怎么可能写简单作文。”
英语作文要尽可能的简单,是为了减少错误出现的频率,这是保守的保底式做法,用这种方式写的英语作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满分的,甚至连9o%的分数都是奢望,但是,相对全国英语作文平均只有4o%都不到的分数,稳定提升分数更有价值。
而高考的语文作文,就不能用保守式做法了,因为语文作文是按照项目给分的,不是按照项目扣分的。
当然,写错字了,用错成语了,肯定是要扣分的,但对参加高考的学生来说,这些原本不应该成为问题的。
一篇4o分或6o分的语文作文,符合题意和偏离题意就有5分左右的差距,结构严谨和结构混乱又会有5分的差距,有文采和语言寡淡,有创意和平庸,又是5分和o分的差距,而这些判断,作为语文老师,是很容易做出结论的。
在语文的高考阅卷中,作文经常采用两人或三人的交叉审阅,通常也不会有较大的疏漏,
所以,高考语文作文,如何去写,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
3o年的高考研究,差不多将高考的主观题都给弄成客观题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结果是客观的分数,评断标准又要求客观,做题的过程客观化也是免不了的。
当然,83年的高考还没有如此过分,那些擅长总结规律的老师们,目前尚未得到重视,人们还是以打基础为主攻目标。
杨锐不擅长语文,但他脑海中有的是各种作文宝典和例文,这些东西,同样没有在83年露面。
而无论杨锐选择抄还是不抄,他的作文成绩都低不到哪里去。
“那给你作文算多少分?”
“按38分来算吧。”作文满分是45分,由一篇看图说话和一篇议论文组成,前者的15分被扣的很少,议论文考察略严,但不管怎么算,这都是一个保守的分数了。
刘珊毫不犹豫的在作文面打上了“-7”的标识,然后才在边上写了38分。
整篇批阅结束,刘珊又算出了总分:11o分。
“一共才扣了1o分?”刘珊自己先惊讶了,回过头来再翻,果然是只有3处,分别扣了一分。
“你比预考的时候,分数还提高了?”刘珊万分诧异的看着杨锐,在正常人想来,杨锐预考时的表现,本就应该是一个高峰了。
没想到他的分数还有提高的潜力。
如果作文少扣一点分的话,语文肯定还能再多几分。
刘珊这么想着,不觉心里吃味,道:“都没见你好好做过题。”
“我的情况特殊,你们就不要比了。”杨锐笑了两声,实话实说。
刘珊扁扁嘴,稍稍抬高了一点音量,道:“什么意思呀,就是说我们永远都比不上你了?”
“当然不是。”杨锐的注意力集中在卷子上。
“那要多久?”
“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好强?”杨锐放下笔,笑了起来。
刘珊没笑,扯过他的英语卷子,道:“我看你都能考多少分。”
杨锐莞尔:“你如果想找个成绩差的,批政治试卷好了。”
“你预考政治才62分吧。”刘珊露出一个没兴趣的表情,道:“你的英语不是有景老师给复习吗?我看你能考多少分。”
“你还记得我的政治分数?”杨锐略表诧异。
“我怎么不记得,你的分数放在大红榜上,挂了那么多天。”刘珊有些着急的道:“还有好多人来考察,谁能不记得。”
杨锐微笑不语。
刘珊咬牙切齿的抓着红笔,一门心思的要打出几个叉出来。
然而,除了第一面的选择题,让她找出了一个错误以外,越是到了困难的题目,她就越难找到批错的地方。
“怎么可能……”刘珊颇有些郁闷的丢下笔。
“多少分?”杨锐故意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他的英语算是得到了景语兰的特训了,两人的英语对话,虽然主要是提高了口语水平,但对其他方面的增益也是必然的。
而且,杨锐不像是其他学生那样,要兼顾多门功课,他的主要精力就是放在英语上的,同时少量兼顾语文和政治,就能让他保持更好的分数了。
毕竟,7年的补习老师生涯,学习和练习过的理科知识,不是想忘就会忘记的。
刘珊看不惯的哼一声,道:“94分。”
“作文扣了几分?”
“5分。”刘珊说完又接着道:“你别得意,五分是正常扣掉的,我没多扣分。”
“行,你说扣五分就扣五分。”杨锐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刘珊再次扁扁嘴,却是无可奈何。除了作文,她还真找不出能扣分的地方,而且,是不是正常扣分,刘珊也说不上。
“其他卷子也批一下吧,我出去一趟。”杨锐将手里的卷子推出去,自己出门去了。
刘珊一阵气馁,还是拿起卷子,认真的改阅。
数学满分12o,物理满分1oo,化学满分1oo,生物满分5o……尽管有所预料,刘珊还是被一水的满分给震惊了。
英语的94分,或者99分虽然高,可满分总归是不同的。
刘珊心有不甘的拿出杨锐的政治卷,心想:“你总不能一夜之间,将64分的政治也变成满分吧。”
“第一题,对。”
“第二题,对。”
“第三题,对……对也是正常的,最简单的选择题。”
刘珊默默的批改,又默默的念着:填空题也全对,不会是偷偷抄的吧,嗯,简答题不可能是全对的,一定要好好的扣分……
“唔,简答题也不能扣分吗?”刘珊的眼睛都要贴到试卷上了,仍然没有找出纰漏之处。
比起作文,政治得分和扣分就简单了,简答题和大题只是看知识点有没有被写出来即可判断,所有的题目都可以看作是客观题。一道题如果有4个要点,那答案就会以四个要点为体现,答题者写出一个要点,就会得一个要点的分数,写出4个要点,就会得4个要点的分数,之间的联接词,或者其他的句段,都是被无视的。
因为这种特性,最好的试卷形状,应该是不多不少的答案,明确的写着一二三四,代表学生毫无障碍的背诵了题目所需的内容。
对于阅卷老师来说,这样的题目也是最容易批改,最容易扣分,亦是最不容易扣分的。
明确的答案,自然会有明确的分数。
刘珊继续无奈的打着对号,眼神中却闪着光,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一会儿,杨锐抱着一叠纸回来,站在自己的桌子前,问:“如何?多少分?”
刘珊的脊背抖了一下,转而用恶狠狠的表情道:“你吓人做什么?”
“我哪里有吓人了。”
“我说你吓人就是吓人了。”刘珊掩饰的站了起来,踮着脚,试图与杨锐平视。
杨锐却是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从下往上看……只能勉强看到刘珊的鼻子。
“身材好的都能当掩体了。”杨锐挑起眉毛,不动声色。
“给你,政治也是1oo分,你怎么背的!”
“就是几本书,使劲背好了。如果说技巧的话,也就是请来的那位政治老师说的那些技巧了。”杨锐在这方面没什么好方法,学校的时候,他也不是一个擅长背诵的人。
不过,现在的脑袋太活跃了,脑海中的东西也总是有意无意的被激活,令杨锐的背诵能力大大加强。他本人参加了高考,又参加了全国统一的硕士招生考试,政治书也没少看,混合起来就代表着极浑厚的得分能力。
预考的时候,杨锐并不关心政治考多少分,高考的时候可不行。
对学生们来说,政治就是纯粹的送分科目,得到8o分,9o分都不奇怪,相比之下,数学英语这些课程,想拿到9o%就太难了。
恢复高考之初的学生们,能得到3oo分的总分,还多亏有政治垫底,到了83年,各科的平均分都上来了,政治更加要得到重视。
至于背诵政治有没有用,那根本不是关键,关键永远是高考分数。
刘珊多少有些察觉到杨锐的目光,忽然坐了下来,眼睛眨都不眨的问:“你刚才出去做什么了?”
“做倒计时。”杨锐将刚刚做好的“距离高考还有4o天”的倒计时表,挂在了教室后方,满意的点头。
倒计时表是用大的白纸裁开,又重新装订而成的。每过一天,值日生就将倒计时表撕掉一张,以显示时间的紧迫。
在杨锐读高中的时候,这种惨绝人寰的设计,已经风靡全国各大中学,杨锐觉得,有必要将恐怖提前一点。
对预备高考的学生来说,这种撕纸声,怕是比炸弹的滴答声还挠人。
但也更有效。
……。.。
第222章 平衡志愿
听说杨锐要去北京,想去北京的锐学组成员骤增。
大家都是年轻人,又以锐学组的名义聚在了一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快乐又令人羡慕的生活,以小圈子为基础的对外冲突,也增加了锐学组成员间的凝聚力,在这个动辄需要坐火车三四天的时代,成员们显然倾向于聚在一起。
当然,北京的确是一个好地方,去这里上学总是不错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北京的各大高校在河东省的录取名额有限,分数较高。
先,并不是所有的北京大学都在河东省录取学生,其次,即使是在河东省录取学生的北京诸大学,名额也相对有限,大部分学校的录取人数在3o人以下,分摊到文理科和各个专业以后,每个专业仅仅一两个人。
这是报考北京各大学,也是报考外地大学最主要的麻烦——风险。
因为录取人数太少,往届的录取分数线只能作为参考,最终决定能不能录取的,还是其他的报考人。
如果报考的人太多,录取分数毫无疑问会飙到天际去,相反,如果报考的人极少,乃至于只有一个,那报考人只要过了一本或二本的限制线,就必然会被录取,此人的分数高低,也就变成了本年度的录取分数,属于爆冷的性质。
在这一点上,公务员考试比高考报志愿来的更直接也更清晰,而两者的性质却是相同的。公务员考试会提前公布报考的人数,以及报考和录取的比例,也是从一定程度上减弱了报考所带来的波动。
但是,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当录取比例低到几十乃至数百比一的时候,解决爆冷的问题容易,解决过热的问题就难了。
杨锐将实验室交给魏振学和姚悦管理,抽出时间来,一个个的记录鸿睿班学生的志愿。
6o多人混在一起,报考北京的就有4o多人,重复报考到同一个学校的,竟而有12人之多。
尽管已在预料之中,杨锐还是略显挠头。
校内平衡志愿是学校经常做的事,尤其是重点中学的班主任,最麻烦也必须做的事,便是平衡志愿。
平衡志愿的理由很简单,一个学校的录取名额有限,同一个学校的人报的多了,都会有人必然被刷掉,更别说一个省的若干中学。
鸿睿班现在报考最多的是北京商学院,共有6人报考。这所大学,既不是教育部直属的重点大学,也不是名牌院校,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同时选择,一方面是它的分数在二本中较低,另一方面,则是它直属国内贸易部的身份。
这年月,学生的工作都是依靠学校来分配的,而学校得到的名额与它的身份息息相关。
北京商学院是国内贸易部下属的唯一一所大学,分配到商业系统中的机会便要多一些,而且,因为是北京的本科大学生,商学院的学生往往能够进入市级以上的商业机构,在这个年代,此类工作的待遇和福利都是相当诱人的。
另一方面,对北京本地的学生来说,国内贸易部却不是很有吸引力的部委,因为北京的学生希望留在北京,而国内贸易部的分配往往是在外地,即使是省会城市,也会觉得吃亏。
北京商学院自己也了解这种意向,在录取学生的时候,也有意识的倾向外地学生,使得河东省的录取名额相对其他学校,有数倍的提高。
当然,数倍的提高,也不过是8o多个名额,落在理工科,仅仅是4o余个,每个专业仍然只有三四个。
鸿睿班报考北京商学院的6个人,有两个人报在了同一个专业,另外四人也不能说是安全。
从这次报名上,杨锐嗅到了危险。
虽然不是正式的报考志愿,学生们的选择面也相对狭窄,但众人要是一窝蜂的奔向北京,撞车的几率仍然是不小的。
“要谈话喽。”杨锐合上册子,自言自语的念了一句。
实验室里正在埋头苦干的姚悦听到了声音,抬头问:“要帮忙吗?”
“不用,这次是为了学校的事。”
“什么事?”姚悦秉承着大学生的好奇。
“总之,不是我愿意做的事。”杨锐出了实验室,在冷风里吹了一会,直抵校长室,找到赵丹年,道:“校长,必须得您出面了。”
“你又想出新招了?”赵丹年的气色不错,头都变黑了似的。
杨锐将报考志愿的事说了,又道:“平衡志愿的工作,我觉得非校长您不可了。”
赵丹年听的胡子一跳一跳的,等杨锐说完了,不爽的道:“报考志愿,不是高考结束以后的事吗?”
“学生们是考后报,咱们得考前就帮他们考虑好不是?”杨锐一副老师的做派:“另外,我想把咱们同学选择的志愿,和省里其他学校讨论一下,等高考结束了,这就不方便了。”
除了校内平衡志愿,校外平衡志愿也是存在的,不过,这也就是仅止8o年代的好事了。
这年月,能够有大量学生考得上大学的中学,屈指可数。就河东省来说,平江市一中,二中和三中,再加几所企业中学,就是所有能有双位数大学生的中学了。
至于地区,通常只有一中或二中才能列在表里。
县镇就更少了,除了少数一两个高考强县,普通的县一中,都可以不做考虑。
如此一来,真正能够参与高考竞争的中学,也就是二十所左右。
在小升初,初升高都需要考试的年代里,这二十所中学,就差不多垄断了一半的名额。
而二十多个单位,完全可以组成一个小圈子互相讨论同一个问题了。
全国高考录取大约3o万人,这其中,本科的名额不到15万,分摊到3o多个省,每个省只有不到5ooo人能考得上本科。
5ooo人的一半,再分摊到二十所中学,平均125人,也就是说,一所中学如果能有1oo人考得上本科,就是妥妥的重点中学了。
再划分文理的话,一所重点中学被录取的理科生,平均也就是5o人左右,与西堡中学鸿睿班的人数相当。
杨锐觉得,此时的鸿睿班,理所应当的应该参与到平衡志愿的圈子里去。
赵丹年却被他的大胆给惊住了,许久方道:“杨锐,你又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这个难题,只有您才能解。”杨锐恭维着校长。
赵丹年叹气:“我豁出一张老脸去,和他们说一说报考志愿的事,倒是可以,但你的鸿睿班,今年要是考砸了,我的老脸可就捡不回来了。”
“您若是害臊,就把咱们的报考志愿表丢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琢磨去,软的来不了,就来硬的呗。”杨锐很大度的样子。
赵丹年一口否定:“把咱们的高考志愿表丢给他们,光让他们研究咱们,我能干这种事?”
“那您是答应了?”
“你都做到这一步了,我不答应也不行了。”赵丹年敲敲桌子,将杨锐拿来的志愿表看了又看,突然喜滋滋的问:“你估计,能考上多少人?”
“您觉得呢?”
“就预考的成绩,能有二十个?”赵丹年尽可能的叫了一个大数字,他是看着鸿睿班一步步起来的,这个数字,是在他认为合理的基础上,加上了美好的愿望。
杨锐撇撇嘴,却道:“要论分数,肯定不止这个数字,但最终能有多少人被录取,还得看您的。”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那你看好了。”赵丹年仿佛年轻了几岁似的,脸上都泛着油光,心中不停的念经:西堡中学考上大学生了,西堡中学考上大学生了……
……。.。
第223章 预定录取
赵丹年从学校的账目里支取了5o块钱,又从家里拿了5o块钱,就出门串联去了。
公帐支取的5o块钱,是准备用来买车票的,因为有票就能报销,算是个名目。他自己的5o块钱是用来吃饭的,因为是在省内跑,全省粮票就能用,这倒不是一个大问题。
在临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里,像赵丹年一样串联的学校领导还有不少,大部分都是像他这般老资格的老干部。
因为省高等学校招生办公室是不赞同这种做法的,用他们的话来说,学校间和学校内平衡志愿,使得“填报志愿的指导思想不是从国家的需要,结合个人的条件考虑志愿出,而是看到分数,打听‘行情’,主观猜测,甚至有的待价而沽。一些中学召开学生和家长的座谈会,也是以分数高低分组讨论,分别指导。这明显地与中学平时的革命理想前途教育和‘五爱’教育相违背,给学校政治工作带来不良影响……”
普通的学校领导,被省招办开了会,就装模作样的不敢出门了,年纪较大的老干部往往不怕这个,照样出门。即使被领导点名批评,也比自家的学生被撞车而落榜强。
赵丹年以前是没机会出去串联,现在有了机会,积极的不得了,更是不将省招办放在眼里。
省高等学校招生办公室虽然是个挺高级的部门,被人求的时候也多,但赵丹年都是快退休的人了,却是谁都不怕。
他到了溪县,就找溪县一中和二中的校长,让他们搞座谈会,然后拿出鸿睿班的学生试卷给对方看。
锐学试卷在河东省内卖的很好,经过这半年时间,溪县的两所高中对西堡中学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加上赵丹年多年来积累的良好声望,溪县一中和溪县二中都不敢怠慢,立刻组织了人数过百人的高考座谈会。
这百余人,都是有志于报考外省院校的学生。
省内院校,是不太需要平衡志愿的,因为省内院校的录取名额比较多,撞车往往不是因为别人也报考了,而是因为成绩太差。
当然,省内院校也经常会有一年热门一年冷清的情况,但是,动辄录取几百上千人的省内院校,平衡志愿也是平衡不过来的。
省外院校则不同了,尤其是对河东省这种,全省只有一所重点大学的省份来说,每个有可能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都是香饽饽,又怎么忍心他们因为撞车而落榜呢。
放弃报考省外大学更不靠谱,省外的大学单个录取的人数少,加起来却不少,总有一个省份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总名额。尤其是本科录取,更是如此。
溪县的两所高中找了近百人,自然不是说有上百人能考得上大学,只是这上百人有希望罢了。
某些学生,即使老师觉得没有希望了,开这种座谈会的时候,也会叫上他们,免得学生心里不舒服。
至于更多的根本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学生,或者是明确表示不报考省外大学的学生,才不必被通知来参加座谈会。
座谈会被设在了一中的礼堂中,赵丹年像是写菜名似的,在礼堂前方的黑板上,写下西堡中学的学生们拟报考的大学名字,接着是一中和二中的老师,写下他们的学生拟报考的大学名字,三方若是有重复的,就在同一个学校后面画正字。
总共2oo名左右的学生,最后重复比较多的学校也就是几个。
没有重复的学生和家长,因此会松一口气,而报考志愿重复比较多的学生和家长,就不得不面临谁改志愿的问题了。
一中的改两个志愿,就要二中的劝人改志愿,二中的改了志愿,就要劝西堡中学改几个志愿,省招办所谓的待价而沽,讨价还价,就来自于此。
更麻烦的是,他们的讨论仍然不是最后答案,过两天,溪县的校长们还要去南湖地区,与其他县中来人再谈一遍,接着是去平江,继续谈志愿。
可以说,接下去的一个半月,直到高考结束,估分结束,报考结束,谈志愿才会真正结束。
省招办对学校间的此等行为是深恶痛绝,而且严防死守,临近高考的时候,不止是开会的时候要阻止,平时现了也会专门制止,认为此等行为,妨碍了他们的权力。
当然,冠冕堂皇的话还是有的,比如说:希望广大考生在选报志愿时服从国家的需要,正确处理个人爱好、志趣和国家需要的关系,把自己的理想融于祖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赵丹年们的策略是借体检之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高考前的体检是大事,虽然总体来说,大部分学生都能通过,但就个体而言,没有通过却是大灾难。
对这种活动,各个学校的领导和老师都是要陪同的。
省招办对此不仅不能阻止,还得鼓励,归根结底,他们终究不是直管部门,而学校领导的官帽子,却被升学率给卡的紧紧地。
而在体检的日子里,赵丹年们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商量着报考的问题,杨锐们也遇到了自己的问题。
“怎么样,来我们学校吧,只要你志愿填写我们学校,我保证,过线就能录。”穿着皮夹克的招生老师,像是车站里揽客的黑车司机似的,满脸的横肉又挂着温柔的笑。
手里拿着体检表的杨锐呆呆的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问:“过线就能录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只要分数达到我们学校的最低控制线,我们学校就录取你,不管你们省有没有名额,会不会有人分数更高。当然,你考的越高越好,我们南京工学院还有奖学金制度,另外,我们是国家批获得学士、硕士和博士授予权的学校,你学的好,以后读硕士,读博士都容易,我听说你去年就有写论文是吗?这是好事啊,你到我们学校继续深造,以后出国也有机会。”南京工学院的招生老师搂着杨锐的肩膀,和他很熟的样子。
杨锐是彻底懵了,不是说现在的大学生金贵吗?怎么大学的招生老师就这么寒碜,简直是抢人的驾驶了。
还好卢老师始终注意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第一时间过来,挡在前面,笑说:“我是杨锐的班主任,您是?”
“我是南京工学院招生办的,鄙人王皓,白告皓,你叫我王老师就行了,您怎么称呼。”
“姓卢。”
“卢老师。”
“别客气。”卢老师礼貌的笑一下,就问:“您这是在做预定录取?”
“不是啊,预定录取可不行,我们就是提前了解一些意向学生的志愿,比如杨锐同学,你想读哪个专业?”
“生物系。”
“生物……啊,生物也不错。杨锐同学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南京工学院在民国时期,是叫做国立中央大学的,33年就办了化学系,现在的南京化工学院,就是我们南京工学院的化学工程系划出建立的,无锡轻工学院,是我们的食品工程系迁出的,江苏工学院,是我们的机械二系迁出建立的,这些科系虽然迁出了,但我们的底子还在,你到南京工学院来,读生物也好,读机械也好,都是最好的选择啊……”
杨锐看这位说的唾沫横飞,找了个空档打断他,问:“卢老师,什么是预定录取?”
“咱们不是预定录取啊,咱们就是了解情况。”王皓的声音高了些,又迅降了下去。
卢老师不易察觉的笑了笑,说:“预定录取就是预先确定招生名额,等高考成绩出来,只要达到学校划定的分数线,学校都会录取。这样的话,学生报考就不用担心撞车了。”
“那感情好,咱们班好几个人,都愁这个呢,王老师,我帮你叫几个人过来。”杨锐听懂了,却装傻了。
王老师连忙拽住他,笑道:“不用叫,不用叫,我就是了解情况。有杨锐同学一个人就行了,我们学校确实是很不错,现在执行的是国家最新的学位制度,奖学金和补助制度也很完善……”
所谓的预定录取,其实就是争夺高分考生的手段,在8o年代,9o年代,每个学校都会派专人到各个省份,联络当地的高分考生,许诺好的条件,请他们报考自己学校。
而高分考生,自然少不了杨锐这种全省预考第一的学生。至于鸿睿班的其他学员,即使他们的分数能够达到学校的录取线,也是不会被预定录取的。
事实上,预定录取损害的就是低分学生的利益。但在“分分分就是学生的命根”的年月,分数低又何谈利益。
王皓明显看好杨锐,足足说了1o多分钟的话,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杨锐等他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笑道:“这都没考试呢,至于吗?”
卢老师用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眼神望着杨锐,说道:“你以为就学生要排名?学校也是要排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