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兴平城外,战况胶着。
血浮屠偃月阵直刺北方傀军军团,密密麻麻的血甲兵卒汇成一片横亘十余里的血色月锋,在汹涌而至的玄色兵潮之中横冲直撞。
杂乱的兵戈碰撞溅起点点火花,在重霄俯望,好似一片闪烁不休的花海,绚烂绝伦。
然而这美的令人窒息的波澜壮阔之景背后,却是一具具尸体或被穿膛破肚、或被削去首级,或被金丹境法力轰击的四分五裂。
放眼望去,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好一个人间地狱!
聂远狂刀出鞘,森寒的刀芒直劈前方傀军最为密集的一处所在,肆虐的刀气在瞬息刺目的森白之后炸开,刀锋所过,无数身着玄色鬼面甲的傀军被炸的四分五裂。
一刀劈出,狂刀收入刀鞘之中,聂远握着刀柄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着,苦口裂开的地方屡屡血丝顺着发麻的手腕滑落。
酣战至今,他已不知道斩多少傀军于狂刀之下,亦不知自家这狂刀出鞘了多少次。
但哪怕是他金丹境修为也有些力有不逮了,体内煞力有漫天惨绿的尸煞补充,没有枯竭之虞,可金丹不漏之体的恢复速度依然是相形见绌,体内疲惫之感潮水般涌来,可放眼望去,那玄色傀军仍旧是密密麻麻不见尽头!
“虽筑基时名列通天云路五百阶之上,如今战力可碾压云路排位两千阶之下的真人,可到底还是境界不够——”
寒光乍现,狂刀再度出鞘,扶摇天际横扫一片凌空而来的玄甲傀军,聂远犹自不甘的叹息一声,神念却趁着片刻的闲暇,颇为艳羡的望着在敌军军阵之中横冲直撞的于禁。
遥遥望去,只见这位昔日玄阴圣宗金丹、与青松真人不相上下的大神通真人,周身煞力如潮,宽大的袍袖翻动之间,便有无数血花乍起。
人影所至,周遭方圆百丈便会被顷刻间横扫一空。
聂远淡笑一声,这悬殊的战绩不仅未曾令其沮丧,反倒是激起了深藏于胸中的凶性。
“便连于禁、青松都尚且如此不遗余力,我聂远又岂能落于人后?”
一念及此,探手摄取一团浓郁的尸煞之力,张口吞入腹中,聂远身形一闪,须臾便又北冲数百丈,继而泠泠的刀光舞出绚烂的华光,血雾四射。
。。。
此时,傀军源源不绝。
血浮屠军团偃月亦立于玄色洪流之中岿然不动,如蝗的剑雨倾泻在那玄色洪流之中,数十金丹境真人则左突右冲,将傀军军阵搅的一片纷乱。
贪狼宫参玄殿,云无悲一缕神念分身站在玉璧之前。
“迟则生变?青老说的可是此人?”
循声望去,只见玄关坟场极北,一道粗大如龙的阴风呼啸南下。阴风之中,隐隐约约一干瘦的人影掩藏于惨绿的尸煞之中,周身暴烈的元力搅动的周遭天风罡气天翻地覆。
“非也,这位真君尚在千里之外,星主有三十万血浮屠道兵加持,哪怕深处乱军之中,亦可敌元婴真君存在。”
拂袖于玉璧之上,青黛老妖淡然开口。
随着其动作,玉璧之上光影蓦然转换,一片迷乱的光影须臾便定格在兴平之南百里外一处蛮荒的山涧之中。
此地,正是赤炼宗如意别府所在!
光影中,七道赤色火柱横亘天际,熊熊的烈焰将整个天宇烧的一片彤红。
“这是——”
云无悲瞳孔猛的一缩,心中惊涛骇浪迭起。
在其身侧,青黛老妖漠然的笑了一声。
“赤炼宗七位真君降临北地,火柱烧灼如意别府上空壁障,似是在贯通传送之径。”
一语落,青黛老妖毫不理会云无悲骤然苍白的面色,再度拂袖于玉璧。
“星主白骨殿所得古钟来历颇大,一些老东西们也坐不住了。”弹指点在玉璧之上,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光影定格在万仞玄关坟场。
只见不知何时起,连同地底白骨殿的巨大洞穴被一层漆黑的光雾笼罩,淡淡的涟漪在那巨大的空洞之上漫漫而远,漫漫而淡。
空洞地面天上,罡风四溢,地动山摇。
一道道巨大的裂缝沟渠,自那些真君大能打斗之处蔓延,整个大地好似被煌煌天威催的四分五裂。
深不见底的巨大沟渠之中,墨绿的液体裹挟着地底无尽的尸骸被狂暴的元力吸扯至重霄之中,继而凝化做一泓泓几近实质的惨绿尸煞,旋即又被漫天催荡的罡风搅碎。
天穹之上,金蛇乍舞,琼花缤纷。
炽烈的火浪冲霄,又有惊天动地的雷霆轰鸣,旋即更有夹杂着尸煞之力的天河之水倾覆,一片浩劫之景!
火浪之中,赤练宗丹阳子二人愈战愈勇,将玄阴一位真君逼的连连飞退。
听云玄重则与叶云真君将玄阴藏魂真君死死围拢,皇极真君则端坐青铜棺椁之上,与飘渺阁芙蓉仙子以及天雷谷之修针锋相对。
云无悲骇然之色愈浓。
想当日白骨殿内,区区一金丹境骷髅便险些将自家送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而玉璧之上,可是足足有十数元婴境真君!
这等斗法,等闲金丹真人哪怕被一丝一毫余**及,便会被轰击的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青黛老妖目光淡漠的望着玉璧,手臂遥遥指向玉璧天际,“方才玄阴五位真君斗法之余,以元婴真君之身为阵基,暗布传送大阵。若老夫所料不错,此地重霄之上似有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酝酿。其余几位也没有闲着。”
参玄殿玉璧之上视距徒然拉近数百丈,瞬时叶云真君所在之处洞若观火。
只见这位温润如玉的真君翩然信步于虚空之中,手中剑光连闪,横扫出一道道百余丈的华光。
而在其头顶白玉冠内部,隐隐约约一枚通体青绿的符咒正闪烁不休,掩藏于刺目的刀光剑影之中,若非参玄殿玉璧探查,绝难发现分毫异常之处。
兴平之南如意别府,能劳动七位真君真身降临打通空间壁障的存在,不问可知!
而青黛老妖所言,只怕东域诸宗化神神君级存在要降临了!
云无悲倒抽一口寒气,与青黛老妖相视一眼。
老妖施然回身,扫灭参玄殿玉璧光影,冷漠的目光蓦然间深邃起来,“昔日老夫曾言,醉翁之意不在酒,胜负亦非凡尘决。诸天星辰异象之争,玄阴圣宗棋高一筹,夺得先机。然而纸包不住火,一旦东窗事发,星主若仍旧没有栖身可隐匿天机之所在,便有暴露之虞。”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元婴境之前,需躲入当世大宗腹地,以避天机——”
云无悲神念分身信步徘徊参玄殿玉璧之前,沉吟道:血甲巨汉身陨之时,青老便言贪狼星宫开启过早,待得老妖自贪狼星沉睡之中醒来时,诸天星辰异象已经两度降世。
而如今老妖仍旧积年重伤未愈,能遮蔽这天机一时,却遮掩不了一世。
木已成舟,何奈?
重重的叹息一声,云无悲调转玉璧光影,沉声道:“九钟显形,神君降世。原本筹谋已被彻底打乱,之后如何已不在掌控之中。九钟——”
话未说完,云无悲猛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手臂连连轻点,玉璧光影蓦然间投在了白骨殿之中。
下一瞬眸中精光大作,神念分身瞬息间消散开来。
。。。
兴平之北
云无悲神念一扫太上玄灵北斗本命真符,只见真符之内三十余万玄色光点,到了如今锐减两成。
近六万血浮屠埋骨沙场,马革裹尸。
眸中不忍之色乍起便熄,云无悲别过头冷声道:“那位赤炼宗火麒麟在大战之前不辞而别,退回如意别府,想必是料定了此战难有胜机,嘿!”
玉面书生王伦默然不语,一缕缕神念接连不断的打入本命真符之中,身居九天纵览全局,整个战局洞若观火,便有一道道敕令沿着神念传入血浮屠诸军各部。
此时战况胶着愈烈,杀声震天。
血浮屠偃月阵在搅碎了傀军玄色洪流的冲击之后,两翼骑军士气大振,颇有几分所向披靡的意味。而中军本阵之前,数十金丹境真人肆虐其内,搅的傀军雁形阵前军混乱不堪。血浮屠中军箭雨不绝,步步为营。
如今在九天俯望,锋芒毕露的偃月已赫然变化作鹤翼大阵。
血色洪流带着无数血红的旌旗,化作三道连绵不绝的利剑,齐头并进直插傀军玄色洪流。
气势之磅礴,望之便令人血脉偾张!
也真是如此,王伦投入本命真符的敕令逐渐减少,待其将最后一道神念敕令打入本命真符之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疲惫的笑道。
“我辈问道之士,趋吉避害也在情理之中。丹阳子二位真君破阵之前坐镇兴平,已是仁至义尽。”俊美的星眸微微闪动,话音微顿,又道:“岂止是赤炼宗那几位?”
朗声大笑片刻,王伦遥指远远吊在血浮屠后军的玄阳真人,展颜笑道:“这位真人倒是宅心仁厚,袖中符咒凝而不发,一直遥指星主所在,观其气息走势当是传送之符。但有大变,这位玄阳真人顷刻便可将星主传送出这片修罗场之外。”
这时,玄阳真人亦淡笑着望向两人所站之处。
云无悲对这位真人遥遥颔首示意,脸上笑意忽然收敛,沉声道:“慈不掌兵,云某深以为然。大战未休,血浮屠诸军气势大变,越发的雄俊了!此战之后,东域北地当多一谈之色变的雄军,而血浮屠亦将名动天下。”
“只是巨变在即,时不我待——”
一语落,云无悲体内真符蓦然间冲飞天宇,华光大作。
神念浩浩荡荡的涌入本命真符之中,下一瞬偌大的战场之上大变徒生!
节节败退的傀军前锋压力骤然变小,数十肆虐于军中的金丹境真人突然抽身而退。几乎同一时刻血浮屠一往直前的三道血色洪流,前冲之势戛然而止。
偌大的战场之上,须臾便出现瞬息的沉寂。
“敕!”
云无悲凌空飞遁傀军兵锋之前,唇绽雷音。
地面血色洪流轰然间兵刃遥指长空,整齐划一的“刺啦”声冲天而起,瞬息便将万仞玄关之北滚滚而来的浩劫之音掩盖!
“敕!”
又一声雷音出口,天际呼啸的数万煞剑在搅碎了一片傀军尸首后倒卷而回,弹指便融汇入云无悲身前,化作一柄数丈之长的巨大剑锋。
在云无悲头顶高悬的太上玄灵北斗本命真符顿时震颤起来,一缕缕尖锐的嗡鸣划破天际,倏忽之间化作无数道玄色光带自重霄垂落,钻入地面疆场之上血浮屠诸军体内。
杀——
杀——
杀——
玄光垂落后不到半息,震天的杀声再起。
数十万光带顺流而下片刻,徒然玄光逆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灌云无悲体内。
。。。
百里之外,如意别府。
七道冲霄的火柱汹涌燃烧,炽烈的热力将左近梁南大地炙烤的纷纷开裂。
大殿之中
七道笼罩在熊熊火光之中的人影满含错愕之色,遥望大殿穹顶蜃景。
七人身后,火麒麟虎目之中惊色愈浓,金姓书生更是瞠目结舌。在其想来,血浮屠成军时日尚短,能与名震天下的玄阴傀军一战便以远超他的预料之外。
最后哪怕是全军尽覆,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又是什么!
顺着其目光望去,数十万到玄色光带扶摇腾空,云无悲整个身体须臾便被笼罩在一团漆黑的光雾之中。而其身前那巨大、骇人的剑锋忽然吞吐出长达数百丈的森然剑气!
漫天猎猎罡风在这骇人无比的剑气之前,也要逊色三分!
重重烈焰一阵晃动,内中人影略带惊愕的笑道:“这便是鹰扬那位‘一剑斩无常’的后辈子弟?”
不等火麒麟和金姓书生二人回禀,那火中人大笑道:“手提数十万雄军,以弱击强悍然北上,可战玄阴傀军;麾下网罗数十金丹真人,其中金丹第五境之上的大神通真人便有两人。这等小辈人物,百年难得一见!据本君所知,那所谓‘无常’当是庆朝一区区筑基蝼蚁之辈,如此人物斩筑基蝼蚁又何须三剑?!”
。。。
无独有偶
远远吊在血浮屠后军的听云宗玄阳真人亦是震惊莫名!
当日为玄清师兄保驾护航而降临幽东清风峡谷,机缘巧合救出此子。
此子圣灵谷寻缘之旅寻获师兄魂珠,本就是意外之喜。本以为这一份香火情缘,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便罢。谁曾想短短时日不见,再见时此子竟是创下了如此格局!
整个靖边侯府、整个幽州风雨飘摇之际,此子断然亲率三万残军南下,掘通幽云大泽封印,放出上古惊世大妖,更使得八百里渭水连通,阻隔大庆,依为天堑。随后竟一举夺取族中权柄,悍然率军北上。
这等心性,这份果决,这般魄力,令人品之便绝荡气回肠!
是以,哪怕明知此战绝难有分毫胜算,他自家袖中的须弥破障符仍旧蓄势待发,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护得这位师侄周全。
然而——
眼角突突的跳动,玄阳真人目光落在天穹那惊心动魄的玄色光团之上。
短短的十余个呼吸,那光团之内的气息节节攀升,到了如今赫然已攀升至了元婴真君境!
这怎么可能?
须知金丹与元婴虽只相隔一个大境界,可两者却有着天壤之别!
震惊之际,天穹那团玄色光团顿时炸开璀璨的光辉,浩瀚如海的法力波动在一次次的攀升之中逐渐转化成了当世真君独有的元力。
煌煌赫赫的元力凝而不发,厚重的威压将整个天空搅动的风云色变。(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是元力!”
“真君——”
距离兴平城百余里外惊呼落地,兴平上空浩瀚的玄光挥洒出万千华光。
硕大无比的玄色煞力光团之中,云无悲手掌微倾,臂弯一沉,好大的光华蓦然喷吐出百丈剑光,暴虐的剑气浮动呼啸不休。
“到底并非真正的元婴境真君,加持的元力虽聚而不散,却彼此之间隔阂重重,分毫没有恍若一体的凝练。不过,如此也足够了!”
凌空光团之中,云无悲暗暗叹息一声,口中再度绽开滚滚的雷音。
“聚!”
高悬九天的太上玄灵北斗本命真符猛的一暗,随即地面数十万昂首望天的血浮屠兵卒一阵剧烈的摇晃,体表光罩下一瞬骤然大亮,腾飞天际的玄色光带顿时便浓厚了数筹。
反观天际那硕大的煞力光团却在倏忽之间自内而外的崩塌,丝丝缕缕的汇集入云无悲四肢百骸之中,而其手中横亘百丈的骇人剑光须臾便染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腥红。
剑气最前端遥遥垂下,点在兴平之北疆场上,泥土翻飞,砂石四溅,仅仅呼吸间便有一枚深达数丈的漆黑大洞轰然成型。
“杀——”
冷厉之色愈浓,此时血浮屠诸军加持之力已然酝酿到了极致。
云无悲整个身体好似被万仞雄山凌压,体表血肉皮肤“呼呼”得泛起水波一般的涟漪,强化了数倍不止的骨骼也在这一刻“咔咔”的响动起来。
“杀——”
清冷的杀声坠落九天,云无悲双眸之中忽然道道血丝浮现,紧握着煞剑剑柄的双手徒然涨大,整个双臂瞬时青筋暴起。
刺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
兴平在场数十万人只觉整个天宇蓦然一暗,继而一片宏大而浩瀚的玄光坠落九天,又好似极其缓慢的自下而上斜挑向重霄。
天地风云定格凝滞,偌大的兴平之北疆场万籁俱寂。
地面
血浮屠军主玉面书生王伦破天荒的流露出极度震惊的神情,在其周围数十金丹真人亦然!
血浮屠后军上空,听云宗玄阳真人瞠目结舌。
不可思议的目光穿透数百丈距离,遥遥落在云无悲身前犹若匹练一般的剑光之上。在其神念之中,漫天杀声好似被一股玄而又玄的东西缠裹隐入虚空之内。
那斜指天际的剑光所过之处,周遭空间极深远处,好似有一种极其森然的空间通道被打开。那无数被剑光抹去生命的尸体瞬息间被一缕缕无形无色的力道缠绕,一闪之后又尽数归隐于那陌生而森然的空间之中。
最终,剑光一暗,连通断绝。
那诡异的空间转瞬消失在玄阳神念之中,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是什么?”
一瞬间,无数疑云自冥冥之中生出。
这等异象完全颠覆了其数百载的道业见识,更是令其错愕不已。
须知此世空间壁障极其厚重,哪怕是虚空传送亦要凭借阵法之力,且这两个传送点之间的通道更是取巧而为。
然而方才那处陌生的空间,分明是壁障破碎所至!
而那种神秘莫测的气息又是什么?
一念及此,玄阳真人好似捕捉到了什么,心底更有种声音在不断的告诉他自己,只需解开这神秘气息的面纱,困其十数载的瓶颈迷障一触便破,更会有无穷益处临身。
困惑夹杂着震惊,玄阳目光怔怔的昂首重霄。
忽然
百余丈的骇人剑光,再度高悬云无悲头顶之后蓦然间碎裂开来。
片片碎光重新化作袅袅煞力萦绕,数量体积却在短短弹指间锐减五成。与此同时,整个兴平之北一泓浩大的血光冲天而起,顷刻间便染红了整个天幕。
残肢断臂如雨而落,坠落之中又被潜藏于残肢断臂内的余力冲击,片片碎裂。原本诡异凝滞的天风也在此刻呼啸起来。这些残肢在无数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徒然化作遮天蔽日的粉齑,纷纷扬扬飘散。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瞬息。
待得在场数十万人反应过来时,北方密密麻麻犹若蝗虫般的玄色鬼面傀军赫然消失了三成!
原本浩荡的玄色洪流呼吸间便被斩去半壁江山!
青松真人清癯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然而其不断突突得跳动的眼皮却难掩其内心震惊之情。
“先前战之不尽杀之不竭,坚韧犹若凛冬松竹的傀军,便这样被生生抹去了三成?嘶——”
“这便是元婴境真君之威——”
连连的震惊之后,于禁、聂远、楚天祺诸人亦在此刻忽然亢奋起来。地面披坚执锐昂首的血浮屠诸军脸上,狂热之色乍起,心绪涤荡起伏久久难以平息。
。。。
天际,一剑挥出,云无悲面色猛的煞白。
体内煞力顷刻间去了三成,原本闪烁着屡屡金属光泽的血肉也霎时间黯淡下来,骨骼在“咔咔”的颤动中,彻骨的剧痛宛如潮水般冲荡而来,腹部丹田九窍金丹更是在这一瞬停滞了旋转。
好似烈火焚烧般的胸口一热,一道血箭溯流而上直扑喉咙。
“哼——”
云无悲闷哼一声,顿觉嘴中一甜,又将溯流而上的血箭强咽回去,心绪微沉,暗自蹙眉忖道:“自家身怀《生杀道秘典》,所斩之敌皆有煞力反馈自身。可如今一剑斩灭三成傀军,不仅反馈的煞力凭空消失,血浮屠诸军加持的太上玄灵之力亦破碎化开在漫天罡风里。若无意外,已如今的道业修为和肉身强度,血浮屠诸军加持太上玄灵之力只能堪堪斩出四剑,便会身疲力竭。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念及此,云无悲的心刹那间沉到了谷底。
转念又忖道:倘若眼前之敌,只有这三十余万傀军,四剑绰绰有余!
可在玄关之北坟场,真君云聚,神君临世,这诸般浩劫、诸般杀伐变局皆会在今日尘埃落定。在白骨殿勘破道之迷障后,云无悲晓得只需他力竭而失去战力,从始至终所布局算计的一切皆将不复从在,变生的掣肘亦将彻底脱离其掌控之外,而麾下之人的生死更是彻底落在了这些东域势力的一念之间。
更何况——
煞白的面色须臾之间恢复红润,云无悲目光穿透天际催荡的重重阴云,落在了极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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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
呼啸南下的阴风,遁速猛的一缓。
停顿片刻之后,滚滚的阴风之中传出一阵阵尖利的冷笑之声。
“没有了守魂人的傀军,实乃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不过既然陛下有言在先,这傀军残部不要也罢,就让你多挥三剑,又有何妨?”
阴冷的笑声直入骨髓,那滚滚南下的阴风在片刻停顿之后,遁速骤然缓慢,比之先前足足慢了七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只余三剑便可将兴平城下傀军斩尽杀绝?”
玄关坟场,皇极真君似有若无的低吟一声,投向南方的目光收回,枯黄的脸上颇有几分意兴阑珊的味道。
他原本请动炼尸一脉元婴真君出手,本就是为了试探云无悲的跟脚。
此子所修之法可吞煞,本身又是庆朝幽州之修,颇有几分诸天星辰异象之源的嫌疑。然而此子在幽东通天云路清风峡谷时候所展露的手段,却又分明是那秘境所出的《西方皇天庚金剑》。
几番暗查,此子心知手段、修为道业,甚至是其脾性又像极了通天云路云城秘境时那唤作“紫极”的筑基小修。
此子清风峡谷时修为尚在筑基,如今却赫然修为进阶金丹境。
那唤作“紫极”的小修,当日在云城之中恰巧一鸣惊人,夺下了一枚通天碑九窍混元丹!
这茫茫世间,哪里有如此巧合之事?
略一思忖,皇极真君便不做多想,具体如何自有人出手试探,而在他请动本脉真君的那一刻起,诸般博弈便再与他无关。
更何况,此子一剑挥出,神念观其状态,只怕是受创匪浅。
这元婴真君战力亦是外力所助,只需拖住此地诸修,此子陨命便是定局!
一念及此,皇极真君躲过呼啸而至的两道剑气,但见周遭这十余位真君同样的面带意外之色,其中犹以听云宗叶云诸人为最。
果然,须臾之后听云宗、洞虚宫诸人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之前极为保守的试探性手段徒然大变,骤然间法力剑光大作。
仅仅片刻,周遭诸人压力倍增。
“桀——,几位真君不觉得迟了?”
一声狞笑灌空,藏魂真君蓦然间止住飞退的身形。足尖在飞溅的石块之上轻轻一点,一反之前颓态,虬结的肌肉忽然高高隆起,急剧视觉冲击的爆炸性力量歘然爆发。
听云、洞虚诸人修为俱是浩瀚深厚,一时间难以揪出破绽。
反观赤炼宗亦正亦邪,在此地有别于煌煌正道,更与魔道相去十万八千里。
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赤炼宗丹阳子二人,在此地处境可谓是孤立而无缘,亦可以说是四面楚歌。先前大战举步维艰,堪堪自保而不落下风,唯独玄重那厮偶有出手相助。
冷厉之色乍现,藏魂与天际皇极真君对视一眼,后者顿时心领神会。
只见一团团玄光自青铜棺椁之内喷涌而出,电光火石间便横空冲飞至玄重身前,几乎同一时间,藏魂真君身形一闪,猛然间出现在丹阳子背后,涨大了一圈还多的铁拳紧握,手腕猛地一沉,继而拳出,直捣黄龙。
同时,其冷厉的目光落在叶云那温润如玉的脸上,桀桀的冷笑道:“真君定力,着实令人钦佩。不过诸位既然敢深入我玄阴圣宗辖域,本君自有把握将诸位托在此地一些时日。兴平城中那唤作云无悲的小辈难逃厄运,就连玄清几人亦要陨命沙场,桀桀——”
话音尚未落时,丹阳子怒极反笑。
那位陛下,金丹境时便名震东域,以金丹之身可敌元婴;如今进阶之后,自然是远超寻常真君!
可他藏魂又是什么东西?
金丹之时,出手寥寥,战力平庸。如今处境元婴,竟敢孤身来袭!
“狂妄!”
丹阳子侧身躲过藏魂真君凌厉一击,周身火浪倏忽之间倒转而回,熊熊的烈焰烧灼尽周遭元力,纷纷扬扬化作一道火龙,张牙舞爪直取藏魂腹部。
藏魂阴翳的脸上,瞬时更添冷色。
也不待捣出的铁拳收回,另一只手臂顺势延展,掌锋之上锋芒毕露,对于扑面而来的火龙不闪不避,径直切向丹阳子脖颈。
“狂妄?嘿!那小辈要死,兴平城中之人要死,你留在赤练宗如意别府的那两个小辈也要死,丹阳真君你又能奈我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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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城
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吞煞真符,横亘天际,玄光坠落如雨。
真符之内数十万玄色光点愈发的璀璨耀目,沙场之上血浮屠诸军气势如虹!
之前那一剑,惊艳绝伦。
然而在许久的震惊之后,血浮屠军主玉面书生王伦敏锐的发现了异常——先前凝聚的浩瀚煞力硬生生损耗半数,血浮屠诸军看似群情激昂,实则为兴奋所致。可以如今血浮屠地阶中品的实力,又能再度凝聚几次?
而自家星主,也并非看起来那般轻松吧?
星主出手之前,他已经从青黛前辈处得知、有玄阴圣宗元婴真君南下之事,亦晓得东域诸宗神君即将降临之事,其中轻重缓急他自然看的分明。
神君之威,千年不曾显露人前,仅存在诸多师门长辈的言谈之间。
那些称宗做祖的存在,手段如何,以自家见识绝难猜度。
不过倘若神君出手,免不得会有一场浩劫!
届时,若玄阴圣宗炼尸一脉傀军仍未掣肘之患,南下的那位玄阴真君在横加阻拦,局势将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
“最终是何等下场,已不可知,唯有放手一搏尔!”
暗暗苦笑一声,王伦目光忽然上行,再度落到了云无悲身上。
此时,再许久的沉寂之后,云无悲手中又有了动作。
寸寸碎裂的玄光在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吞煞真符的玄光灌注之下,缓缓的宁城剑形。血浮屠诸军士卒体表煞力再度涌现,扶摇天际。
只是如今凝聚的速度,比之先前足足缓慢了倍许。
贪狼星宫外漫天煞力阴云游走,透过云无悲左臂七星杀印悄无声息的灌注入其体内。紧接着腹部停滞旋转的九窍金丹再度恢复如初。
云无悲唇齿之间一片苦涩。
“此地元婴境真君神念环伺,片刻之后更会有仅存于传说之中的神君降临。如此近的距离,贪狼宫煞力渡体的速度根本不敢太过浩大,否则极有可能被这些大能捕捉到蛛丝马迹。”
若易地而处,如今煞力渡体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何奈血浮屠加持的太上玄灵之法实在是霸道绝伦!
一剑挥出便有三成煞力凭空消失。
种种异状,询问青黛老妖,这老妖却没有分毫回应,贪狼星亦寻不得其踪迹。
心念急转,仍旧是束手无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云无悲索性不在拖延,煌煌剑光须臾成型,骇人的剑气又一次穿透百丈虚空,出现在了兴平之北战场上空。
“敕!”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逆转
玄光汇聚,剑气纵横。
骇人的剑光横亘天地之间,以这百丈剑光为界,南面是浩瀚深邃的血色洪流,北面是仍旧浩瀚的鬼面玄色洪流。
玄红二色泾渭分明,大战在许久的沉寂之后,一触即发。
当日尸山上人强闯玄关万里坟场九幽玄煞阵时,暗做手段除去了傀军那三位守魂人,坐镇梁南兴平的玄阴吞魂上人,亦不知所踪。
数十万玄阴傀军群龙无首,战力锐减。
吼——
之前剑气冲霄,云无悲一剑扫灭三成傀军,原本密集的阵型骤然涣散,剑光生生挥扫出一片巨大的空地。此时,随着令人心悸的鬼哭狼嚎之声再起,傀军残部再度悍不畏死的冲锋起来。
挥舞的利爪,寒光霍霍;杂乱的步伐,激荡起无数烟尘。
短暂的凝滞之后,玄色傀军洪流又一次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冲霄云端,云无悲双目一闪。
先前一剑,由于是初次施展太上玄灵加持之法,挥洒之间颇有几分生涩,本就涣散的真君境元力犹若填满剑雨,战果虽大,却不尽如人意。
“既然元力生涩涣散,西方皇天庚金剑那一招‘斑竹细雨泪成殇’正有用武之地。”
心有所决,云无悲手臂青筋暴起,体内煞力汹涌汇聚,猛然凌空喝道:“剑来!”
话音落,低垂至地面的剑光缓缓倒转,森然的剑芒刺破在虚空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光带,最后剑锋遥指北方。
“庚金!”
又是一声暴喝,在震动四野的傀军咆哮声中,方圆百丈无数西方庚金之气凭空而生,旋即化作一条条刺目的金光,纷纷冲入遥指北方的巨大剑气之中。
天宇下方,玉面书生王伦骇然一惊,与身侧青松于禁二人相视一眼。
“这一剑式好生霸道,抽取天地庚金之力为己用——”
惊呼出声,青松大修挥动,在九天洒下重重青色光影,将突入血浮屠阵中的傀军士卒轰成粉齑。
忽然,周遭天地元力剧烈的波动起来,更多的金色气息出现,急速汇聚在那道骇人的剑光之中。
云无悲凌空踏虚,步履略带蹒跚,踩下一片玄奥的轨迹。
“斑竹细雨泪成殇——”
似有若无的轻吟,婉转灵动。
这一瞬,整个天地为之一暗。
宏大的剑光猛然摄取漫天庚金气焰,原本玄色剑光倏忽之间便镀上了一层灿灿的金芒。旋即整个剑光寸寸碎裂,徒然化作漫天金色剑雨。
遥遥望去,笼罩在沉沉夜色之中的北天,蓦然间金光大作,继而风起云涌。
密集的金色剑气好似潇湘细雨,又胜过天河之水倒悬。
弹指间,一片片密集的金光绽开耀眼的剑气风暴,风暴在闪烁的金光之中连成一片,所过之处无数傀军士卒嚎叫未绝便被凌厉的锋芒搅成屡屡血雾。
血浮屠诸军士气骤然激昂!
体表升腾的玄光顿时暴增三分。
“杀——”
“杀——”
“杀——”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乍起,血浮屠后军之中,听云宗玄阳真人俊美纯澈的双目猛地一缩。
“这是那秘境中的《西方皇天庚金剑》!”
惊呼出口,玄阳浑身一震。
清风峡谷云无悲一鸣惊人时,他不曾在场;通天云路时,他亦身处宗门腹地,无缘得见“紫极真人”笑傲纵横的风姿。
然而如今这一剑,分明便是那诸宗觊觎的《西方皇天庚金剑》!
当初秘境一战,风云汇聚。
东域诸宗年轻一辈尽出,几番争夺大战之后,秘境轰然关闭。这昔年名震天下的剑道**上中下三篇之中,只有上篇落入诸宗手中。
只是诸宗所得,竟只有十八招剑式,而无有心法内附,瞬成鸡肋。
“听闻无悲与韩家那位颇有些情缘纠葛,云无悲此法当是得自‘那位’。只是这没有心法相辅的剑式,在无悲手中怎么会有如此威能?”
疑窦丛生,玄阳真人蓦然昂首。
数十息功夫,原本犹若润物无声的潇湘剑雨,从天而降,悄无声息的抹去了数万傀军士卒。
滔天的血雾翻滚,无数肉眼可见的阴魂煞力呼啸。
放眼望去,玄色洪流猛然间被一层浓重的腥红笼罩,而潇湘的剑雨也在这一瞬骤然狂暴起来。
云无悲持剑的右臂乍开一团血雾,口鼻之中屡屡血丝顺流而下。
饶是如此,云无悲仍旧不管不顾。
左掌蓦然下沉,地面血浮屠诸军暴增的玄光呼吸间便被摄拢在其掌心之中。天穹之上,太上玄灵北斗本命真符也在这时玄光大盛,丝丝缕缕的钻入云无悲四肢百骸之中。
无风浪起,细雨剑气风暴骤然间急促起来。
疾风骤雨倾覆,冲入傀军军中之中的剑光爆出无数璀璨的寒光,血雾更浓。
。。。
玄关之北,坟场上空。
骤然火爆的真君斗法,徒然一滞。
在场诸宗真君纷纷愕然!
百里之遥,对于旁人而言山高路远,可对于他们这等元婴境真君而言,不过是咫尺之隔。
那唤作云无悲的小辈剑气凝聚时,诸多真君不以为然。
这《西方皇天庚金剑》诸宗皆有收录,然而没有心法辅助,这享有赫赫神威的剑招施展起来,却是徒有其形,形同鸡肋。
可如今——
一片惊愕之中,皇极真君浑浊的双眸精光乍现。
“当日清风峡谷时,此子所施展的‘斑竹细雨’稀松平常,虽一剑败了那唤作‘无常’的筑基小辈,但仍旧是徒有其形。此子有蹊跷!”
一念及此,枯瘦的身形豁然起身,一身龙衮在猎猎天风之中延展开来。
须臾,青铜棺椁大开。
皇极真君一掌挥开袭面而来的剑气,唇绽雷音。
“生擒之,或抽魂炼魄,取其心法!”
雷音乍现,旋即被一层浓重的黑光裹挟,徒然又化作一道浮光掠影,冲飞北天!
数百丈之外
听云宗几位真君扼腕之色乍起,心中之悔顿时犹若滔滔江水,泛滥开来。
叶云真君冠玉般的脸上,极其难得的显露一丝悔意。
在其神念观照之下,兴平那边剑气如雨,令人心悸的疾风骤雨之中,残余二十万玄阴傀军瞬息间便被抹去了足足七成!
易地而处,哪怕是自家亲自出手,战果亦远远不及!
而这小辈,本身道业境界不过是金丹真人罢了!
思忖之间,叶云暗暗悔道。
“九钟出世,在场真君俱是志在必得。然而十数真君战起,多一人与少一人其实没有差别。当时,倘若留一人在兴平,此番哪怕是徒劳无功,亦可护得此子周全。而有这机房皇天庚金剑心法之助,宗门顷刻间便再填一惊世**!”
可如今——
放眼望去,此子这一剑扫出之后。
原本岌岌可危的玄阴这几位,压力骤减。
天雷谷、飘渺阁两位真君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神念却忽然之间矛头倒转,直指诸位师兄所在!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 画虎不成反类犬
北天,遮天蔽日的阴风缓缓南遁,乱云飞渡。
滚滚阴云之中,一道浩瀚如海的神念刺破虚空,贯通千里虚空,笼罩在那一片血流成河的修罗疆场之上。
“妙,妙极!”
在其神念观探之下,云无悲凌空踏虚、傲立当空,身前剑光如雨,金光闪耀。
十数万身着清一色玄色鬼面甲的玄阴傀军在遮盖了整个天幕的金光剑雨之中,纷纷炸开,激荡起漫天血雾。
那些陨命剑下的傀军士卒虽是他玄阴之兵,但与他又有何干系?况且,玄阴炼尸一脉傀军之损,实则是玄阴诸脉之幸事吧!
阴云之中冷笑乍起。
“哼哼,这些年炼尸一脉势大,已经压的其他诸脉喘不过气来,那位陛下与藏魂又双双进阶元婴,此脉再添两位元婴真君,如今损失三十万傀军也好!”
冷笑罢,乱云之中一诡异的黑影扶摇云端,目光遥遥眺望千里之外极南处,转念又忖道:西方皇天庚金剑?这剑道**自家也钻研许久,施展开来却雷声大雨点小。
也就是说,此子身怀这剑道**的缺失的心法篇!
思忖之际,一道玄光掠空而至。
黑影挥手招来那道玄光掠影,只是翻手一探,蓦然间便嘿嘿的冷笑起来,身下遮天蔽日的阴云骤然间迅疾,横飞南方。
。。。
兴平
冲霄的剑气持续了足足一炷香功夫,狂暴的西方庚金之气混杂着凌厉的剑气,将铺天盖地碾压而来的傀军一扫而空。
此时,当漫天金光剑影缓缓消失后,虚空深处又是无数漆黑的光影闪烁,天地之间汇聚的煞力再度凭空消失了五成!
第一剑时,云无悲只是觉得极其诡异。
近十万生灵殒命,煞力不翼而飞!
而这一剑,或许是因为施展西方皇天庚金剑之故,又或许是这剑式声威浩大,当煞力消失的瞬息,云无悲眉头紧蹙,他清晰的感觉到了一丝丝极其熟稔的气息。
在其感知中,虚空极深处那陌生的所在,气息苍凉,犹若蛮荒一般。
冥冥之中,好似这不知名的空间,似乎与他有这极其深的牵绊,熟悉、悲哀、痛楚、扼腕,种种复杂莫名的情愫凭空用现在其胸中,好似要酝酿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怒”的情绪。
“这是怎么回事?”
疑窦乍生便灭,云无悲尚来不及理清心中疑惑,整个双臂青筋猛然爆裂,血雾喷涌。
体内血肉被一股无名的巨力波及,便连骨骼都好似有千斤巨力盖压而至。
咔咔——
鲜血再度溯流而上,一口喷出数丈之远,傲立当空的身躯亦随之摇摇欲坠起来。
“好强的反噬之力!”
一语落,放眼望去,血浮屠军团之北,浓重的血雾纷纷遥遥飘洒,染红了半边天幕,刺鼻的血腥气息散漫在阴风罡气之中,传荡开一缕缕腥甜的气味。
而北天极远处,猎猎天风四散,整个天幕被一种极端压抑的气息笼罩。
“来了。”
星眸微眯,云无悲煞剑召回身前,拄剑委顿于云端。
此时,内息凌乱狂暴,血肉缠斗不休,骨骼更是咔咔的响动,那一口血箭喷出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他仍旧连说话的气力也无。一道神念急速打入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吞煞真符之中,血浮屠麾下数十金丹真人刹那间暴起,再度冲飞入零星的傀军残部之中。
聂远神情亢奋,笑着舔了舔嘴角,蓦然间抽出腰间狂刀,一步迈出,闪身云无悲身侧。
“星主两剑斩去七成傀军,余下的余孽便不劳星主出手了,自有我等诛除。”
眸中狂热之色频频闪动,这位昔日通天云路云城秘境名列五百阶之上的聂狂刀大笑一声,身前狂刀挥舞出一圈圈森然的刀芒。
“这数万残兵败卒,的确不需要星主徒耗元力了。”
青松于禁大笑一声,言语未休,数十道闪烁着金丹法力的人影骤然间扑向了残余的傀军群中。
各色法力混杂着五彩斑斓的光耀,一时间竟将漫天血雾掩盖。
云端,云无悲面色忽青忽白。
许久,体内种种异状随着贪狼星宫煞力的涌入缓缓趋于平静,血肉在一圈圈涟漪散开后原本骨骼周围的白光竟分明是比之先前,延伸了些许!
这个发现,令云无悲苍白的面色一红,不由暗暗惊道:当日青黛老妖言及,倘若是这点点白光遍及其周身血肉之时,便是自家屠戮至真玄冥圣体进阶之日,届时同阶之下难有敌手,冠绝于天下!
玄天殿太虚两仪归元大阵之中耗费数日之功,这骨骼周遭白光不论使用何种方法,均没有丝毫进展。
如今这两剑之后,竟是出现了一丝进阶的曙光?
“血肉之上的涟漪,应当是煞力消耗过度,**疲惫透支?是与不是,一探便知!”
喃喃的低语落地,云无悲腹部九窍金丹在贪狼宫源源不断的煞力涌入后,恢复了平静,拄着煞剑的身躯缓缓挺直,目光锐利的直视北天那风云色变的天穹。
与此同时,听云宗玄阳真人白玉般的脸上瞬时变得煞白。
“玄阴剑脉归元剑君!”
眨眼间,天地元力呼啸肆虐。
一望无际的阴云裹挟着罡风,自北天横空而至。弥漫在兴平之北且是挥之不去的血雾,在拿阴云横空而来的瞬息便被狂风吹散在旷野之中。
乱云啸空,天风盘旋。
“不错,不意此地尚有人能认出本君!”
冷厉的声音闻达于天,一抹黑影在压成的阴云之中宛若闲庭信步。
不理会下方屠戮正酣的数十金丹真人,也不理会云端站立的云无悲,眼眸处两道森白的光束自重霄垂落,射在了玄阳真人身上。
“有趣,听云宗那老儿的大须弥符?此物那老儿视若珍宝,从不肯轻易送人。如此说来,尔当是他后辈子弟才是!”冷笑一声,黑影嘴角泛起一抹讥讽,“袖中大须弥直指这小辈,便是寸了战死兴平之念,倒是好生豁达的心性!”
话音一顿,玄阳真人面色潮红。
一股无形无色的伟力蓦然爆发,手中紧攥着的大须弥符徒然腾飞天际,遥遥落入黑影掌中。
黑影顿时桀桀的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冷厉迭起,“不过凭借区区一枚大须弥符咒,便妄想逃脱本君之手?井中之蛙,亦是痴心妄想!”
两道森白的光束自地面收回,黑影毫不理会正在惨遭屠戮的玄阴圣宗炼尸一脉傀军残部,漠无表情的转而望向云无悲。
“蝼蚁之修,借外力而登元婴,画虎不成反类犬,贻笑大方。今日便叫尔等见识见识真君之威!”(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危急
傀军残部,尸横遍野。
当天际重霄归元真君冷笑传来,玄清真人心中一凛,面色煞白。
掌中法力吞吐,轰散周身之敌,顿时暴喝一声。
“结阵!”
听云宗七位金丹顿时心领神会,傀军残部之中五人忽然冲飞玄清真人身侧,一圈圈奇异的法力波动便从绛紫色翻云袍上升腾起来。
这所结之阵,乃是听云缥缈一脉嫡传,恰也唤作以七星北斗为基,却唤作“七星抱月”,需合金丹境七人之力,阵成可抗元婴。
无悲虽有那莫名的加持之力傍身,境界强推至元婴境,两剑斩灭近八成傀军。然则这位玄阴归元剑君,却是声名赫赫之真君。
两人交锋,无悲旦有不测,这叫他玄清如何能够接受?
血浮屠后军,玄阳真人袖中大须弥符被夺,周身压力亦随着扶摇天际的大须弥福而烟消云散。骤然闻得玄清真人暴喝,当即便要施展遁法,急速飞遁。
就在此时,重霄之上又是一声冷笑传来。
黑影手指一点,乱云之中便有一道虚影挣扎着窜入归元剑君指尖,下一瞬华光一闪即逝,那虚影徒然化作一道流光从天而降,打落玄阳真人身上。
噗——
血剑喷涌,玄阳脸上猛地一白,堪堪提起的法力,转瞬便被巨力打散,更有一股莫名的斥力使得他不得寸进。
黑影晒然冷笑,阴冷而尖利的声音响起,满含讥讽之意。
“结阵?可是尔等缥缈一脉七星抱月?愚蠢,狂妄!”
言语之间,黑影手掌一翻,徒然隔空按向玄清诸人所在,只听得“砰砰”得炸响,大片傀军士卒爆体而亡,玄清六人亦被一掌盖压,动弹不得。
嘶——
一切发生在转瞬间,紧接着倒抽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玄门大宗正道金丹,大神通真人,那是何等样的存在?竟在真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便被镇压!
瞬时,伴随着寒气,一股压抑、交织着绝望的气氛泛滥开来。
云无悲亦在此刻心中大惊,暗忖:都说金丹七境,元婴三阶,一步一登天。可这元婴境真君与金丹境真人之间的差距,竟是如此悬殊!
反掌镇压七位金丹,而不费吹灰之力!
当日兴平城丹阳子大战玄阴两位真君,以及如今玄关之北坟场那十数真君大战,他未曾身临其境,只觉是天地色变,犹胜浩劫。
可当真正的直面这等元婴真君级的存在时,方觉那煌煌天威之浩瀚!
“若无太上玄灵之力加持,自家战力不过是通天云路排位两千余阶罢了,金丹第二境伏矢期的修为比之玄清诸人更是远远不及——”
遥望一眼挣扎徒劳的玄清诸人,云无悲暗叹一声。
“这便是真君之威!”
叹息落地,风云渐起。
阴森的声音遥遥传来,那黑影周身光影蓦然间散去。
只见这位归元剑君伫立云巅,一身宽大而华贵的玄色道袍迎风猎猎。犹若冠玉般的脸庞,棱角分明,双目深邃而锐利。
一眼望去,没有半分魔修之相,反倒是一副得道真仙的模样。
这位真君目中讥讽更浓,视这兴平之北战场血浮屠军团以及数十金丹之修如无物,居高临下的睥睨云无悲,冷笑道。
“先圣有言:万物之生,皆禀元气。元婴之下皆为法,而元婴之上却为元。是以金丹之修称真人,而元婴境却能号真君!”
高山仰止的傲气重霄,归元剑君指尖一亮,旋即华光乍现,倏忽之间变凝聚成一抹极其凝束的元力。
这一团元力微若米粒,内中波动却是浩瀚若海,与金丹之法力天差地别!
云无悲双目一缩,暗暗惊道:“太上玄灵加持之力所凝元力,若与这位真君之元力相比,自家所凝之元涣散疏漏,好似粗布;而这位真君之元,却厚重坚韧恍若钢针!”
思忖之间,远天阴云之巅。
归元剑君指尖元力蓦然喷涌,元力四周云气好似被一股巨力排开。真君再度抬手一点,又是一道挣扎咆哮的虚影自其足下阴云之中钻出,冲入那道森然的元力锋芒之中。
瞬息,比之先前百丈剑光更为浩大的威压,猛然间笼罩在了兴平上空。
聂远、于禁诸人面色惨白,便要冲天护主;地面数十万血浮屠亦骇然失色,偌大的沙场徒然陷入沉寂之中。
哼——
冷哼之声凌霄,黑影不屑的拂袖而下。
滂沱的威压巨力自天际云端坠落,冲非天际的聂远诸人顿时鲜血喷洒,倒卷而回,重重的坠落地面之上。
“气聚则生,气壮则康、气衰则弱,气散则亡。”归元剑君淡淡的开口,再度睥睨云无悲,又道:“尔之元力,华而不实,徒有其表。成而不聚,势衰似亡,肤浅至极!”
话音未落,在场数十万人只见远天玄光一闪,凌空踏虚而立的云无悲顿时被巨力轰击,身形抛飞百丈之遥。
堪堪凝聚的一泓泓元力轰然四散,胸口处大片的腥红侵染了了素白的翻云袍。
而其体内原本逐渐趋于平息的异状,忽然间再度恶化,撕心裂肺的剧痛又复绽开,宛如潮水般一**袭来。
不待云无悲止住抛飞的身形,这位真君又是一声冷笑,收回目光转而俯望地面浩瀚的血色洪流,幽幽的道。
“剑气凌云,而屈迹於万夫之下。笔锋带怒,可摇山岳;剑气重霄,能射斗牛!而空有《西方皇天庚金剑》傍身,却未曾窥得半分剑道真意,愚蠢!”
言语之间,大飞云无悲百丈之遥的元气,刹那间回归这位真君指尖。
刺目的元气随着满含不屑的言语之声,缓缓拉长延展,须臾化作一道长达丈许的元力剑气。
“去——”
天地之间,忽然剑鸣大作。
那道剑气猛然划破天际,留下一道绚烂的光影,轰然扫落在血浮屠军阵之中。
短短几个呼吸,血肉四溅,残肢化作粉齑。中军之中,数万士卒被那璀璨的剑光扫过,转瞬便从人间蒸发。
这一刻,血浮屠军主、玉面书生王伦目呲欲裂,俊秀的眼眸刹那间便的一片通红。
自家麾下血浮屠几近大战,尚且没有如此惨重的损失!
而这位真君遥遥一剑,竟是生生抹去了数万兵卒,看着剑光气势仍旧如虹,去势不减。王伦心头滴血,胸中怒气与满腔的惊惧,使得其执剑的双手剧烈的颤抖。
嘤——
身前青锋忽然倒转,整个人提剑直扑那道剑光而去。
噗——
一声沉闷的响动,王伦整个人顿时萎靡下来,手中青锋“锵”得一声寸寸碎裂,身形踉踉跄跄的击退百余步,顿时化作一个血人。
好在他有先天杀道剑意护体,又有血浮屠太虚之力加持,这才堪堪保住一命。
那位归元剑君哂笑一声,剑指凌空一点。
地面剑光蓦然间冲天而起,带着剧烈的破空声,径直刺向云无悲眉心之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玄关坟场
玄重一掌逼退天雷谷雷炎真君,元力将重霄砸落的绛紫色雷霆牵引,轰击在了身后一道沟壑内。
在其悬空神念之中、兴平战场之上,归元剑君凌空睥睨,剑气横扫数万血浮屠,又一剑重创王伦,随后赫然刺向云无悲眉心处。
这一剑,倘若是刺实了,以无悲金丹第二境伏矢期的修为道业,哪怕有那神秘的力量加持,也不免要落得个身死魂灭的下场!
玄阴乃是魔道大宗,各脉传承极其悠久。
虽不精于剑道,然则玄阴剑脉却是另辟蹊径,摄魂以充盈剑气,若论威能,亦是同阶上上之法。
而这位归元剑君,数百载之前便身登元婴境,自号归元真君。
虽比不得那位陛下一般惊才绝艳,却仍旧是货真价实的元婴大能。更何况那位陛下之前传音所言“抽魂炼魄”直至如今仍旧是萦绕耳际,回荡不休。
“皇极,你敢!”
惊若雷霆的暴喝炸响,玄重目呲欲裂。
惊怒之下,玄重不在称之为陛下,竟是直呼其名讳,额头青筋突突的跳动不已。
听云五位真君以及洞虚宫老道亦是惊怒交加,出手的元力倏忽之间迅猛起来,一招一式屡下重手。
一时间山摇地动,天地色变。
“有何不敢,强取我玄阴辖地,便已有取死之道,归元将些许蝼蚁斩尽杀绝,又有何妨?你玄重又能奈我何!”
清脆的骨骼摩擦声“咔咔”的响动,皇极真君端坐凌霄的青铜棺椁之上,浑浊而深邃的目光极其淡漠的望着听云诸人,对于玄重的威胁毫不在意。
极北之地,分身已将诸天星辰异象之源送回圣宗本脉之内,如今当落入了上宗之手。
也就是说,这一场偌大的风波,已然是尘埃落定。
他玄阴圣宗亦到了抽身而退的时候,如今哪怕是东域诸宗群起而攻,也自有上宗之修出手,与圣宗无碍!
至于那唤作云无悲的小辈,不论其有何蹊跷之处,抽魂炼魄之下,其身怀的诸般隐秘也绝难逃出他的火眼金睛!
况且——
皇极思忖之际,突然变故再生。
忽然,叶云诸人气势徒然凶横,煌煌赫赫的剑光横扫,一剑将芙蓉仙子逼退千丈之远,风轻云淡的闪身玄重真君身侧。
“好一个斩尽杀绝!”
玄重刚毅的脸上怒色涌动,虎目直欲喷火。
无悲危在旦夕,刻不容缓!
故而他也不欲再做口舌之争,对叶云微微颔首,口中箴言迸射,人影瞬时扶摇天际,冲向了玄关之南。
也就在这一刻,不动如山盘坐于虚空青铜棺椁之上的皇极真君,也动了!
宽大的龙衮迎风猎猎,棺椁之下阴云猛然飞渡,须臾便出现在了玄重南下的必经之路上。
“真君何往?”
淡淡的言语出口,似笑非笑的神色浮于枯黄的面上。
皇极不理会玄重真君那怒极只欲择人而噬的神情,转而遥遥望向千丈开外。
只见在藏魂真君犹若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下,赤炼宗丹阳子全然无还手之力,形势岌岌可危。
“哼,善战者无赫赫之名!师兄本脉排位尚在朕之上,哪怕东域修界名声不显,又岂是一尸位素餐之辈能匹敌?”
。。。
话分两头,在玄关坟场诸多真君眼中,云无悲虽有秘法将自身进阶强推至元婴境,但元力涣散生涩,绝非玄阴归元剑君一合之敌,陨命便在眼前。
璀璨的元力剑光,横空呼啸而至。
寒芒闪动之间,尚隔着数百丈之遥,那吞吐的剑气便将云无悲眉心刺出点点血花。
可撼山岳的伟力凌空盖压,千丈之内、数十万血浮屠连同云无悲在内,竟被这骇人的力道压制的动弹不得。
豆大的汗珠坠落如雨,云无悲双眸瞳孔猛缩!
在其视线之中,满目的璀璨华光袭面而来,整个天地再无余色!
距离云无悲极远处的虚空深处,一抹浅绿的倩影隐匿于罡风之中。
这抹倩影,正是碧瑶仙子!
碧瑶娇躯微颤,清素犹胜九秋之菊的玉颜之上,乍起一抹焦急。
那直刺云无悲眉心的剑光在其水眸之中,弹指可破。然而心系云无悲安危之故,那渺小的剑光竟是令她平静的心湖波澜迭起,浑身痉挛!
她无法想象,倘若那一剑刺下,他是否能接住?又是否有应对之策?
昔年极悠久的岁月之前,一如今日这般,一剑凌霄,孺慕如父的殿尊便陨命剑下。当是时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殿尊为护她周全施展的禁制,更是将短短的距离变得咫尺天涯,唯有强忍着内心剧烈的痛,眼睁睁的望着殿尊坠落尘埃。
如今,那久违的痛彻心扉之感再起,令他冰冷宛若万载寒冰的脸上,花容失色。
“仙子稍安勿躁,须知福祸相依。”
淡漠的声音蓦然间在其耳际响起。
碧瑶冰肌玉骨的脸上,焦急却更重了。
神念之中,那璀璨的剑光划破天际,顷刻间便距离云无悲眉心不过数丈之隔。锋锐的剑气在眉心化开拇指大小的创口,鲜血滚滚而下。
碧瑶见此情形,只觉心如刀绞,泫然欲泣。
恰在此时,青黛老妖淡漠的声音再起,“吾主圣体进阶之契机,便在此时。有真君大能锤炼,足可省去十载之功。十载,于吾主而言,也算是弥足珍贵了——”
话音未落,沉闷的响动划破天际。
这一瞬,碧瑶水眸之中,泪若泉涌,素手不经意间轻轻抚在平坦的小腹之上,旋即痛楚哀伤之色便被一丝冰冷取代。
螓首望去,千丈之外但见云无悲手中煞剑横撑,剑脊死死护在眉心。
剑脊另一侧,那寒光闪烁的剑气绽开绚烂的花火!
云无悲被剑气轰击,整个人抛飞百丈之遥,一口口鲜血止不住的喷涌,洒落在煞剑之上。旋即这个煞剑剑脊上的玄纹纷纷亮起,继而那一道剑气缓缓崩塌。
再退百余丈,云无悲踉跄直坠九天,轰然砸落在兴平之北、与万仞玄关齐高的城垛之上,最后撞入地面,溅起层层烟尘。
这时,偌大的战场一片沉寂。
无数人骇然欲死的昂首望天,面色俱是惨白如纸,而这一剑之后,天地之间笼罩的威压更甚,好似压成之黑云,令人绝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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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关坟场
藏魂一掌印在赤炼宗丹阳子背后,人影再度鬼魅般消失无踪,须臾便在丹阳子极度震惊的目光中,蓦然出现在数十丈开外。
噗——
胸口剧烈的起伏,赤红的道袍一阵翻滚,继而一口血箭挥洒,缤纷坠地。
丹阳真君瞳孔缩成一条直线!
“九天阳岩竟是伤不得这位真君分毫!”
鏖战不过盏茶功夫,高了藏魂真君足足一层小境界的丹阳子,便彻底落入下风。苦苦支撑许久,数度险象环生之后,终于是被藏魂一掌印中,体内絮乱的元力瞬时便“轰轰”的爆裂开来。
“真君远道而来,却欲与我玄阴圣宗为难,何其不智!不过福祸自取,与人无关,本君这便送你上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云无悲被一剑击飞数百丈,周身毛孔缕缕血丝渗透出体外,将听云宗素白的翻云袍染的一片猩红。
“气聚则生,气壮则康,气衰则弱,气散则亡——”
一口血剑喷洒,他踉踉跄跄的自地面爬起,双手拄着煞剑,佝偻着身子。
“聚则生?壮则康?衰则弱?散则亡?”
低沉的喃呢着,云无悲不禁苦笑一声。
这等浅显的道理他如何不懂?
法力与元力等阶分明,却也是殊途同归。可自家根本就是金丹第二境伏矢期之修,之前的元力亦是以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吞煞真经为基,聚集起麾下血浮屠诸军之力而生。
无根浮萍,想要凝而不散,谈何容易!
体内翻江倒海,煞力乱作一团。
短短片刻功夫,血肉之力再度消耗殆尽,屠戮至真玄冥身体又迅速摄取贪狼星宫传来的煞力,孜孜不倦的修补着残破的身躯。
唇齿之间,苦涩更浓,而唯一令云无悲颇感欣慰的是,四肢百骸血肉内的点点白光,更多了,比之先前足足暴涨了倍许!
艰难的抬起头,挺直身子,放眼四望。
只觉整片天地,到处都充斥着极其凝重的气氛,更有一股空前的绝望在缓缓聚集。
王伦浑身喷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听云宗玄清诸人被这位真君盖压,动弹不得;麾下数十金丹面白如纸,满目骇然;数十万血浮屠虽未流出惶惶之态,却也相去不远了。
“也对,自家北一道剑气击退,在旁人看来绝难有半分胜算,在场诸人之生死俱系于这位归元剑君一念之间,何奈?”
而在其神念感知中,听云那位玄重真君意图南下驰援,却被皇极真君所阻,余下诸位真君亦是被死死托在玄关之北,分身乏术。
那虚空深处那种令人心悸的感觉,到了如今也愈发的清晰可查。
也就是说,东域诸宗之神君,即将降临!
一念及此,云无悲一掌拍向胸口,将淤血击出体外,强压体内纷杂乱象,目光落在了远天那位仙风道骨的归元剑君身上。
“太上玄灵之力非苦练修持而来,难以汇集。不过西方皇天庚金剑那一式‘丝竹细雨泪成殇’本就是追求大范围伤地,倘若换作是那一式‘破蛟’,恰也与聚齐有异曲同工之秒!”
“杀——”
暴喝一声,云无悲再度腾飞天际。
重霄高悬的太上玄灵真符,眨眼便化作一道流光,悬停云无悲身侧。下一瞬,真君大能独有的元力,纷纷云集而来。
与此同时,云无悲浑身气息徒然一变。
原本凌厉的气息在元力聚集过程中,好似洗去铅华,反复归真,整个人看上去忽然变得玄虚缥缈起来。双手探出,在身前灵动的跳跃,煞剑又一次碎开化作漫天剑影。
“金玉如蛟破沧海——”
轻吟响彻长空,兴平城上空风云汇聚,满天煞剑融合涣散的元力,继而弹指便相互融合,凝聚成一条显露峥嵘的金色巨蛟。
嗷——
威压如潮般散开,沉寂的战场之上,一道似有若无的龙吟乍起。
“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晖,愚蠢!”
这时,归元剑君冷笑一声,也动了。
“锵”得一声轻鸣,一柄通体乌青的利剑出鞘,重重玄色光耀瞬时掩盖天幕飘摇的血雾,其剩下阴云之中蓦然间便有无数虚影挣扎着,被吸扯入了那乌青的剑脊之中。
“你这小辈急于求死,本君便如意你,又何妨!”
话音未落,天际玄光乍现便隐,转瞬那乌青剑锋便裹挟着重重虚影,歘然横空百丈,森然的剑气比之先前的剑光,强了不知多少倍。
剧烈的罡风袭面而来,两鬓须发翻飞。云无悲颇为吃力的一张拍在迎空张牙舞爪的金色巨蛟身上,大喝一声“破”。
轰——
剧烈的轰鸣突然爆发,天地猛然一暗。
旋即无数人耳中只剩下尖利的嗡鸣,震得耳膜生疼;眼中亦被无尽的白光取代。朦胧中,短暂的凝滞后,剑气余波骤然爆发,在天穹荡开一圈浩大的涟漪,震动坠落九天,将地面血浮屠士卒催荡的人仰马翻。
万骑嘶鸣,哀声俱起。
。。。
百里之外。
七道横亘天际的冲霄火柱亦在这一刻缓缓消散,一道深邃不可见地的虚空裂缝蓦然间出现在如意别府天穹上空。
裂缝起初还只是手臂粗细,紧接着一声令人灵魂战栗的冷哼,自虚空裂缝之中传出。继而那虚空裂缝之中一股股骇人的气息如潮般涌出,周围空间瞬时纷纷碎裂,犹若密布的蛛网一般。
如意别府大殿,七团熊熊的烈焰,明灭不定。
烈焰之中七道模糊的人影,在冷哼传来的瞬息,纷纷躬身施礼;火麒麟与金姓书生则轰然跪伏于地。
“倘若玄阴圣宗南下之人,唤作任何一位真君,此子俱有一战之力。可偏偏是归元!此子,可惜了——”
一瞬间,如意别府穹顶的蜃影轰然破碎,之前说话的火中人影收回目光,不在关注兴平之北的大战,继而玄奥的箴言之声大作。
无独有偶
玄关之北
皇极真君青铜棺椁徒然爆发出璀璨的光泽,棺椁之中光影一闪,其上刻绘的大地山川、飞禽走兽铭文纷纷亮起,棺椁之内忽然荡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漩涡。
而千丈之外,叶云真君温润如玉的脸上,猛地一红,其头戴的白玉冠中蓦然间飘出一团淡青色的云烟。
一剑扫开袭面而来的粉色雾霭,叶云温声一笑,又自怀中摸出一枚乳白的玉瓶,取出一团晶莹剔透的液体,风轻云淡的弹入了那团云烟之内。
更远些的地方,天际乍舞的金蛇一顿,漫天雷云齐暗。
仅仅片刻停顿,正片雷云蓦然间散开,旋转的雷云带着骇人的紫意,刹那间便形成了一团遮天云涡。
异象纷纷,天地色变。
玄重真君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嘴角两行血丝滑落。
稍稍平复怒极的心绪,原本目呲欲裂的怒态缓缓收敛,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阻隔身前的皇极真君,沉声道。
“陛下好手段,玄重拜服。不过无悲与诸位师弟之陨,本君铭记于心,他日必百倍报之!”
***************
白骨殿
白骨骷髅与云尊联袂盘膝跪座,吞魂上人、血屠屠苏、以及那石姓老者这昏厥与两人身侧。
大殿之中,白骨石阶之上的浮雕散发着诡异的白光,浮雕之上涌动的白莲竟纷纷无中生有,出现在了大殿之外,白骨空间天际,更有重重祥瑞降临。
“牟——”
纶音似有若无,自白骨骷髅嘴中传出。
“牟——”
随着这纶音的飘荡,白骨石阶浮雕群中,一只有背影的人竟好似活了一般,赫然转身!
富丽华贵的仙袍猎猎,而其脸庞,竟是与这白骨骷髅相似了七分。
下一瞬,那浮雕中诡异转身的人影,一步迈出,须臾便出现在白骨大殿之中,旋即一个闪身便钻入了万兽山庄云尊体内。
而白骨骷髅则施施然起身,惨绿的目光穿透白骨殿穹顶笼罩的白光,落在了白骨世界之外,继而缓缓的走出白骨殿,又穿透漫天的白骨玉龙群,踏入了血河之畔那数之不尽的骷髅之中。
最后略微发黑的骸骨绿光一闪,微昂的骷髅首级猛地一沉,空洞的眼眶之中绿意骤然消失。
。。。(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崩坏
兴平
元力余波久久不散,偌大的战场上飞沙走石,一片狼藉。
贪狼神庭,青黛老妖乘云踏虚昂首遥望无尽虚空,袖中片片青莲涌动,悄无声息的汇入漫天煞力阴云之中。
“还是欠缺了些火候,若能再接这位归元真君三剑,星主圣体进阶当可再省去十载之功!可惜了——”
谓然叹息,青黛老妖不仅没有扼腕之色,反而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喜意。
深邃而平静的目光穿透重重虚空,落在那风云色变的沙场之上,老妖双手缓缓结印,继而混杂着青莲的煞力源源不断的灌入云无悲体内。
神念一动,但见自家星主体内血肉震颤,骨骼嗡鸣,丹田九窍金丹在一次次崩塌而恢复之间,周而复始。缕缕赤红的气息顺着喷洒的血水,自星主四肢百骸毛孔中排出,而依附在血肉之上的白光悄然蔓延。
又是一声叹息,久久不散。
只是这叹息声中,分明多了几许赞叹之意。
旋即青黛老妖又喃喃得道:“剑修乘风御剑、元力聚散之间刚猛而坚不可摧,战力比之同阶,的确强出不少。此番倘若换作玄阴别脉之修,星主圣体进展当寥寥无几。如此,也算是幸事了!”
雨落,掌中成片的青莲一顿,旋即其足下贪狼宫回天殿再度华光大作。
瞬息间,一枚通体雪白的丹丸自残破的殿宇穹顶冲飞天际,又在老妖一掌之后化作乳白的液体,顺着煞力悄无声息的渡入云无悲体内。
随着药力入体,那乳白的热流遇血便化,迅速脱离煞力缠裹,顺着其体内经脉,纷纷融入血肉之中,而原本极其沉重的伤势在这短短瞬息,竟有如神助般恢复了大半!
“这老妖果然出手了——”
兴平重霄,云无悲一口喷出数团胸腔之内的淤血,顿觉周身疲惫和彻骨的痛感如水般退去,略显委顿的身躯不经意间骤然挺拔。
直到此刻,天地间呼啸的元力终于是尘埃落定。
煞剑所化金色蛟龙,在光影变化中再度回归剑体,坠落云无悲身前;
而远天那位归元剑君,此刻看去,华贵的袍袖断去半截,英锐的脸上残留一抹血迹,脸色一片冰寒!
“好一个‘金玉如蛟破沧海’,好一个西方皇天庚金剑!”
怒极的情绪转瞬即逝,归元剑君蓦然间平静下来。
只是在这种城中近乎压抑的平静之中,那种宛若暴风雨即将来临般的肃杀泛滥开来,莫名的心悸之感,在重霄之中滚滚回荡。
咔——
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动,打破了漫天的肃杀。
地面血浮屠后军,玄阳真人极其复杂的望了一眼云无悲,旋即绛紫色的翻云袍轰然碎裂。左臂不自然的扭曲低垂,而施加在其身上的重压,烟消云散。
“无悲,速走!”
伴随着一口血雾,暴喝声划破天穹。
在玄阳看来,元婴境真君与金丹真人,有着令人绝望的、难以逾越的鸿沟。之前两剑,那位真君不过是信手而发,云无悲能凭借着西方皇天庚金剑与之平分秋色,亦是那位真君大意所至。
而如今,归元剑君分明认真了!
“走?哼哼!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难保,不意那老儿的后辈,竟也是一不识时务的蠢货!”
言语间,那乌青巨剑嗡嗡的轻鸣起来,剑柄忽然剧烈的抖动,下一瞬一道寒光突显,巨剑带着凌厉的锋芒,再度扶摇归元剑君身前。
与此同时,其身下阴云骤然凝结,眨眼间便化作一道长达数十丈的虚化剑影,浩瀚如海的威压刹那间便拔高了数倍。
地面,青松真人体内法力轰轰的撞击,高达金丹第六境的修为拼死抵抗体外的束缚之力。
然而挡着虚化剑影出现时,原本有了些许松动的束缚之力顿时大增,而在骇人的威压与突突额心跳声中,清癯的脸上一片惨白。
惊惧的目光望向天际那恍若神魔降世的身影,猛然又听到一声平静甚至有些淡漠的冷笑,归元剑君手掌轻轻拂过巨剑剑脊,虎目之中神光骤然爆发。
“诛——”
冷淡的声音好似一柄利剑,插入在场数十万人耳中,无数人的心跳亦随之变得迅疾起来。
“咔咔”的碎裂声在整个天幕之上绽开,猎猎的天风直坠九霄。
于禁诸人心脏猛地一抽,通体冰寒如坠冰窟。
这等威势,已然超出在场诸人认知之外,在无数惊骇的目光中,偌大的天穹犹若水波般搅动起来,而那“咔咔”的破碎声竟是出自一南一北极远处!
未几,肉眼可见的虚空风暴肆虐,南北两处整个天幕寸寸碎裂。
天崩地裂!
此刻,那一声冷淡的“诛”声,戛然而止,归元剑君嘴角抽动遥望虚空。
也在这一瞬,隐匿数千丈之外阴云之巅的碧瑶浑身一震,脖颈间那唤作“皎夜”的坠子徒然变得通红,一股股炽热的触感席卷婀娜多姿的玉体之上。
“仙子可以出手了。”
话音方落,碧瑶现在水眸之中冰冷绽开,那种名叫“怒”的情愫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好似酝酿了几个世纪般漫长。
湛蓝的寒力一闪即逝,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神色阴沉的归元剑君胸口,顿时炸开一个狰狞的血洞。
这一瞬,云无悲却是笑了。
参玄殿玉璧之前,神念分身随着灌入大殿的寒风,寸寸碎开。
一如他所料,青黛老妖与青瑶仙子早有准备!
虚空破碎,神君降临,瞬息间天地元力大乱,一切神念探查均会被虚空风暴吞噬。而两人此刻出手重创那归元剑君,哪怕是降临的神君,也不可能察觉!
“这时机,果真是把握的精妙至极!”
赞叹一声,云无悲眸中精光大动。
体内残留煞力倾巢而出,毫无保留的灌注入煞剑体内,身形忽然化作一道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空掠向归元剑君所在。
“夜半阑珊,和年勘破生死关——”
幽幽的轻鸣被云无悲刻意压低,犹若轻声呓语。
这一方天幕虚空破碎,所产生的风暴的确能够吞噬所有探查的神念,但降临此地的神君又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神念探查不到,却不代表听不到!
剑光返璞归真,龟缩于煞剑剑脊之中,只有偶尔乍现的寒光,才会有丝丝锋锐之气显露,庚金剑气混杂着元力暴起刺目的光耀。
当剑光闪至那位归元剑君身前时,这位真君满目的不可置信!
俯身望着胸口的血洞,眼睁睁的看着巨大的创口被一阵阵湛蓝的寒力冻结,元力与那湛蓝的寒力只是片刻接触,便被通话吞噬殆尽。
而其腹部元婴,眨眼功夫便陷入了弥留之中!
归元剑君艰难的昂首,嘴巴颤抖着张开,“这是神——”
后半句言语,尚且来不及出口,煞剑在天际挥舞出一片寒光,锋锐的煞剑“噗呲”一声插入这位真君腹部,猛地一搅。剑光片刻不曾停息,一闪之后划过此人脖颈。
剑动,人头落地!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乱世
幽州濮阳,靖边侯府
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晨雾朦胧。
此时,整个侯府灯火通明,却沉浸在一种极其压抑的肃杀气氛之中。
平日里,在这初晨之际,正是侯府最为热闹的时候。
云氏子弟云集演武场,各家各脉掌灯开户,更有无数仆婢下人忙碌的穿梭在侯府殿宇园林之间,可谓是欣欣向荣,莺莺燕燕。
然而月余之前,侯府遭逢大变,这一切均自那时起变的不同起来。
家族权柄易主不过短短数日,庆北幽州之地各大世家豪门之人便蜂拥而来。更令无数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些来人竟大多是各家中流砥柱、家主之流。
须知,哪怕是侯府最为强盛的时,这些大人物也鲜少亲临濮阳的!
一时间,波澜不惊的濮阳城竟变得热闹非凡。
这些各大世家之人,一来便是一月之久,直到如今更是没有半分离开的迹象。
对于幽州寻常百姓而言,不过是热闹之余、多了些许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祥和宁静的濮阳在数量众多的世家子弟涌入之后,鲜衣怒马、紫罗锦绣,也算是增添了许多勃勃生机。
可靖边侯府之中情形,却是恰恰截然相反!
庆武德朝五十二年,原本以为这又是波澜不惊的一年。可谁曾想,文治武功俱远胜于前朝的大庆,竟是在短短一载间骤然风雨飘摇起来。
昔日歌舞升平的盛世,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庆北边疆风云骤变,大梁数十万铁骑磨刀霍霍,几有大举局叩边之象。
正所谓黑云压城城欲摧,两国交战幽州首当其冲,各大世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变,惊的噤若寒蝉。
随着时间的推移,国战将起的局势愈发明朗,各方势力无不谈梁色变!
然而就在这等微妙的时局,靖边侯府那位大公子突然出山。
率原东临卫戍军两万人南下,掘通渭水之源,使得浩瀚江水南下,断绝与庆朝联通,将偌大的庆北幽州阻隔成法外之地!
当是时,燕王退走望都,幽州自当是以靖边侯府为尊,一番排除异己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没有了庆朝后援,以幽州一隅之地独抗大梁,无异于蚍蜉撼树。是以,天下人皆以为靖边侯府存了背庆归梁的心思,这也是大势所趋!
可仅仅时隔旬月,大变再生!
那位大公子在云氏族会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竟以金丹真人之身现身侯府,协同其麾下不知何时网罗的十余金丹,对玄阴来人骤下杀手,又悍然夺权。
紧接着压服幽州各方势力之金丹,率军北上!
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使得整个幽州为之失声,各方势力瞠目结舌。
若放在一载之前,云无悲此举必然贻笑大方!
这形同儿戏之举,平白落了靖边侯府的脸面,各方势力亦乐的作壁上观,更是少不了“年轻悖逆、肆意妄为”云云。
可如今,这位云氏大公子身登金丹境,连同族会压服的幽州之修,其麾下金丹真人数量赫然高达四十之巨!
而在收服朔阳虎豹骑之后,麾下兵卒同样暴增到了三十余万!
这等实力,在八百里渭水阻隔与庆朝连通之后,可谓是独尊于北地,更可肆意纵横由心。
如此情形,使得庆朝北地各方势力纷纷侧目,不得不慎重待之。可饶是如此,面对大梁这盘踞庆北的庞然大物,也没有人看好云无悲此行。
其中不乏蛇鼠两端之辈,料定了靖边侯府取祸之举乃是自寻死路——八百里渭水能阻隔金丹之下的修士士卒,但那位远居望都的陛下只需遣一二元婴真君、带上数十金丹,靖边侯府夷族之祸不远矣!
就在这云波诡谲的局势之下,东域诸宗纷纷现世。
昔年百载难得一见、轻易不履凡尘的元婴境真君骤然降临虞州,一场可以称之为“浩劫”的真君大战之后,整个扶风被夷为平地。
大战未息,这些神仙一流的真君悍然南下,直入庆朝腹地司州,一时间整个司州难民如潮,血流成河。
望都庆隆宫,亦不可避免的化作一片废墟。
惊天大变,血流千里。
一载之前,仍旧歌舞升平的大庆武德朝,徒然形势急转直下,颇有几分大厦将倾之势。
而原本寄望于庆朝的幽州势力,齐齐失声。
举目四望,庆朝九州浩瀚的疆域,竟俱是大乱四起,战火纷纷,偌大的天下竟是没有寸许世外桃源。
对于幽州各方势力而言,山穷水尽、退路全无,已经到了站队的时候了。
至于那位大公子的‘蚍蜉撼树’之举,明知难有生路,但又徒之奈何?
。。。
靖边侯府崇明阁,灯火通明。
数百披坚执锐的侯府侍卫,明火执仗的将整个崇明阁方圆数里,围拢的水泄不通。
偶有云氏子弟路经此地,也迅速垂首躬身匆匆离开。
云氏子弟尚且如此,阖府上下的仆婢更是打着十二万的小心,生恐惊扰了崇明阁中那些大人物们。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如此小心谨慎,崇明阁广场前月余之前的残留血腥仍在,当日那惊心动魄的大变亦历历在目。
前车之鉴尚在,侯府诸人怎敢放肆?
如此压抑的气氛,在整座侯府已经持续了近半月之久。幽州各大世家之人进入崇明之后,直至如今仍未出来。
远远望去,庄严肃穆的崇明阁,飞檐斗拱,显露峥嵘。
而在这侯府心脏所在,也正如满腹之人猜测的那般——正在酝酿着一场剧烈的风暴!
大殿之内,宫灯摇曳,暖烟成云。
侯府澔月真人云浩程,正襟危坐于大殿云榻之上。
袅袅的暖烟犹似云波一般生灭不定,将其仙风道骨的脸庞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奢靡的大殿高台之下,熙熙攘攘百余人跪座席前。
放眼望去,满殿之人俱是锦衣高冠、气度雍容。
然而,凝重的气氛随着崇明阁大殿内暖烟的飘荡,愈发的沉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左位紧靠着云榻的一尊案牍之前,定阳侯府楚令卿一捋长须,沉声道:“云兄容禀,大公子率军北伐,军情本有斥候一日一报。隔三差五,也有飞剑传书往来不绝。可七日之前,大公子在兴平玄关大破冯庸麾下铁骑之后,便音讯全无。派出去的人马也不知去向。只怕——”
后面的言语,楚令卿沉吟片刻,终究是没有出口。
楚令卿不动声色的抬眼,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高座之上的云浩程,不由暗暗叹息一声,暗叹道:自家这至交老友,自靖边侯府那一番变故之后,权柄日重,威严愈隆。
如今哪怕是他,言语时亦不免要再三权衡,诚然可叹呐!
楚令卿言语落下,凝重的大殿之中,气氛愈发的压抑,几乎令人窒息。
“只怕无悲等人已遭不测?”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接旨
“只怕无悲等人已遭不测?”
那仿佛老森入定般,云浩程的身躯微微一震。
缓缓的睁开双目,入目的是满殿各异的神色,以及老友楚令卿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云浩程苦笑一声。
浩浩荡荡数十万雄兵北上,悍然闪袭玄关裂谷,兴平大都督麾下数十万铁骑灰飞烟灭。
一场大胜,北地皆惊!
原本各家金丹真人在族会之后,被无悲强行压服。
但幽州世家不免心存芥蒂,更何况幽州归梁,乃是大势所趋,妄图蚍蜉撼树者,必然要被这煌煌大势,碾压的粉身碎骨。
那些时日,整个幽州云波诡谲,靖边侯府这边可谓是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可就是玄关裂谷那一战,庆朝各方势力无不侧目。
虽仍旧是大局难改,却也让靖边侯府首次正真意义的进入各方势力的视线之中。而对于幽州诸多世家而言,左右已无退路,又何妨来个雪中送炭?
此战之后,众多世家之主云集于幽州濮阳靖边侯府,俱是报了一线希望。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亦有旦夕祸福。
当希望来临时,自然是令人欢欣鼓舞;可大祸将至时,人之本性便暴露无虞——那位大公子,率麾下众多金丹、数十万雄兵,挟大胜之势,却突然音讯全无。
倘若北上之兵尽覆,灭顶之灾不远矣——
云浩程又叹息一声,心中忧虑沉重之感,比之他昔年突破筑基境瓶颈时,尚浓重了几分。
虽然如此,可其面上却丝毫忧色不显,故作泰然的笑道。
“诸位不必忧虑,音讯全无也未必是祸。水月真人数日之前,已星夜兼程北上,想必不日便有结果。”
焦躁压抑的气氛,在云浩程言语之后稍稍松缓下来。
云浩程与定阳侯府楚令卿相视一眼,满腔却尽是苦涩难言。
以水月的修为道业,星夜兼程北上一二日便可至,但有情况飞剑传书早该到了。可如今五日以过,仍旧是音讯全无,哎——
暗叹罢,云浩程强压心头涌动的杂念,挥袖排开身前暖烟,直了直身子,沉声又道:“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本尊半月之前已抽调粮草,沉积于濮阳,足可供数十万大军半载之用。诸位麾下族兵,又何时能到?”
“回禀云尊,我临口刘氏带甲十万,不日便至。”
人群之中,临口刘氏老叟颤颤巍巍的起身,深施一礼,恭敬的禀道。
当日族会,他自以为大局已定,却没料到最后峰回路转。
当日小动作隐秘,能瞒得过其他世家之人,却未必瞒得过这位金丹境真人。果然,这些时日云府借龙岩张氏之口,敲山震虎,其意不问可知!
此时若再有半分推诿,不等大梁天兵降临,夷族之祸顷刻便至!
老叟干瘦的身躯微颤,正欲再表忠心。
忽然,一侍卫踉踉跄跄的冲入崇明阁大殿之中。
不等满殿之人说话,这侍卫便推金山倒玉柱轰然拜倒在地,匆匆禀道:“大。。大事不好!坊间流传,北地兴平有元婴境真君降临,大打出手,兴平已成一片废墟!”
语未休,满殿诸人纷纷倒抽冷气,紧接着气氛徒然降至冰点,针落可闻。
“什么!”
轰——
云浩程大惊失色,一掌拍碎云榻扶手,豁然起身,雍容的面庞却在一夕之间惨白一片。
身子蓦然摇晃,云浩程眼见那侍卫噤若寒蝉、垂首顿地,顿觉天旋地转。一口老血喷出,颓然瘫倒在了残破的云榻之上。
“真君降临,兴平成废墟。。。”
喃喃的呓语,明净的双眸徒然昏沉。
崇明阁中诸人,此时终于反应过来。
那玄关裂谷距离兴平不过数十里之遥,真君降临,兴平变成废墟,也就是说——
骇然欲死的惊恐之色,恍若瘟疫般蔓延,令人窒息的绝望骤然泛滥!
“云兄稍安勿躁。”
楚令卿面沉如水,一个闪身,飞掠云榻之侧,扶起颓然的云浩程,缓缓渡去屡屡真气。许久,云浩程这才施施然转醒。
直到此时,楚令卿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其心中之惧却愈发的浓重了。
强压惊惧,楚令卿金丹威压透体而出,突如其来的重压使得焦躁的崇明阁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谣言止于智者,坊间传闻岂能当真?水月道兄尚且未曾探回消息,升斗小民又何以言辞凿凿!”
话音未落,寂静的侯府上空徒然震动起来。
紧接着刺耳的破空声由远及近,转瞬便有一道飞剑传书横空而来。那剑敕凌空一顿,径直冲飞崇明阁大殿之中,旋即便有水月真人的声音响彻开来。
“真君斗法,梁南生灵涂炭。九钟出世,诸宗神君降临,苍生何辜——”
“这——”
痛心疾首的言语落地,满殿惊骇更浓。
临口刘氏老叟面色惨白如纸,踉跄跌坐于大殿地面,哀意泛滥成河。
那剑敕中言语,仓促微弱。
只怕这位北地散修水月真人亦受创匪浅!神君,那等只存在于史诗传说之中的、神仙一流的存在,竟也降临北地了?
这是天要亡我幽州么?
纷乱之际,侯府极远处成片嘈杂的声音又起。
须臾,一道尖锐阴柔的声音从天而降。
“圣旨到——”
余留回绕,大殿之中白光一闪,继而一素一黄两道身,形联袂从白光之中踏步而出。
左侧之人,一身素衣胜雪,身姿婀娜。
花容之上,白纱遮面,三千青丝如瀑。
而另一人,则一身庆朝内侍官袍,身形矮小。尖瘦的脸上,眼眸狭长阴寒,面容阴翳。
倘若云无悲在此,定然能够认出这左侧素衣女子,正是当初凤阳群城外、那不知名的金丹第七境巅峰、半步真君的神秘女子。
而这身形矮小的之人,赫然正是十数载前云无悲出世之际、那加恩而来的庆朝御府令黄炳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满殿诸人尚在惊骇欲死之中,这变故便接二连三的接踵而来。
那女子方一现身,滂沱的金丹威压便肆虐开来,旋即玉足凌空、轻笑一声,没有只言片语。
而这位黄公公,则嘿嘿的冷笑一声,自怀中摸出一张闪烁着金光的圣旨,缓缓拉开,冷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幽州靖边侯云鹰扬,疏悉礼仪,懈怠不工,不思敬仪,深负朕恩。今夺其爵,闭府思过,以观后效,钦此!”
黄炳文再复冷笑一声,阴翳的目光在崇明阁大殿诸人身上一一扫过,旋即嘴角绽开一抹讥讽,目光最后落在了澔月真人云浩程身上。
“云尊,接旨吧?”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侯府之变
“好一座巨关雄城,好一座镇城之阵!”
万仞玄关之巅,玄清与玄阳二人并肩而立。
猎猎天风卷动绛紫色云袍,浓重的阴云将二人笼罩在迷蒙之中。
站在这顶摩霄汉的巨峰之上俯望,只见下方雄伟浩大的兴平城隐藏在成片的阴云之中,偶有金光乍现,便扶摇重霄。
“只是四百万晶石挥洒出去,师兄积蓄恐怕寥寥无几了吧。”
玄阳晒然一笑,旋即两人便陷入沉默当中。
此时距离东域诸宗神君降临,已逾两日。
当时,玄阴那位归元剑君不知被何人所伤,云无悲趁机暴起,将之斩于剑下。随后诸人便退入兴平城中,日夜不停将残破的大阵修复,龟缩不出。
原以为此番是在劫难逃!
倘若那些神君出手,莫说这不知名的大阵,便是万仞玄关亦要山崩地裂。谁曾想,诸宗神君降临之后,整个玄关之北坟场便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当中。
随后一日,玄重真君独身归来,将五位师兄弟尽数带走,只留下他二人与叶云真君在此,处理余下首尾。
临行前,言道:凡俗诸事已毕,十载之内兴平为我听云所有。
这位真君在留下只言片语之后,便带领听云之修匆匆离去,甚至没来得及见云无悲一面。
至于这“首尾”,不问可知!
玄清冷笑一声,“兴平七成之地,有清心阁隐术大阵笼罩,想必无悲有些隐秘,不足为外人道也。倒是赤炼宗那如意别府,竟也堂而皇之的入驻兴平城中,乱局呐!”
玄阳真人不禁莞尔。
神君降临,一场大战消弭于无形,玄阴之修北退,反倒是赤炼宗别府入驻兴平,其中深意昭然若是。
对于听云宗而言,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
贪狼宫
云无悲与青黛老妖凌空踏虚,站在绣闼雕甍的殿宇穹顶。
在两人身前那一望无际的血河平原之上,十余万血浮屠盘膝而坐,青松等四十余金丹亦赫然在列。滚滚血河自贪狼星高原溯流而下,奔流不息的汇入血浮屠体内。
天际,阴风云涛生灭。
骇人的气旋将漫天阴云搅动成遮天蔽日的漩涡,分解出纯澈无比的煞力,灌入地面人群体内。
更远些的地方,一枚乳白的小钟,在重霄高悬。
伴随着清脆的钟鸣,无数乳白骨花自小钟之内涌出,又自九霄垂落,继而闪烁着漫天白光,融汇入地面诸人头顶百汇。
远远望去,十余万血浮屠、连同云无悲麾下四十余金丹真人,肉身不停的在膨胀收缩当中来回往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反复的变化好似轮回一般,而十余万血浮屠的气势,却是愈发的凌厉难当!
青黛老妖双目微米,宽大的青袍洒下一片流光,淡然开口。
“此战血浮屠损失近十万,七成陨命那位归元剑君剑下。经此一役,星主麾下二十万血浮屠损失虽大,却俱成精锐。再得星主这骨花锻体,虽仍旧是地阶中品道兵,战力却不可同日而语。比之玄阴傀军,更强了数分!”
云无悲闻言,不禁苦笑一声,唇齿之间苦涩泛滥。
“强又如何?”
经此一役,他对于破道之迷障时的感悟,愈发的深刻。
大道缥缈,天道高远,不可寻。
以他如今金丹第二境伏矢期的修为,也唯有“人道”有迹可循了。
白骨殿险象环生,几乎陨命那白骨骷髅手中;兴平城外一场大战,本以为有三十余万血浮屠太上玄灵之力加持,战一二元婴不在话下。
谁曾想,仅仅是玄阴剑脉一位寻常真君,便可将他所依仗的东西,击打的粉碎!
倘若没有青瑶仙子出手,如今自家连同麾下数十万人,已是剑下亡魂了吧?
心之所想,青黛老妖悉知。
当即不可置否的淡然道:“老夫曾言,玄鹰涧无道兵。大千世界声名显赫的道兵劲旅,哪怕没有顶尖大神通之人坐镇,亦可震慑一方世界。”
话音一顿,青黛老妖略微沉吟,又道:“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吞煞真经境界分明,天地玄黄。如今血浮屠不过是最微末的地阶中品,尚不入道兵之流。哪怕如此,亦可将星主战力从金丹第二境强推至元婴境,倘若星主如今乃是金丹大成、半步真君,又当如何?倘若血浮屠诸军有百万千万之巨,进阶至地阶巅峰,又是何等模样?”
。。。
三日之间,兴平城七成之地北清心阁隐匿大阵笼罩。
云无悲刻意分批将血浮屠收入贪狼宫中锻体,余留一部分在外,以掩人耳目。
三日时光,倏忽而过。
这一日,笼罩在兴平城内的大阵缓缓消散,没有人知道这几日,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日云无悲将血浮屠交于玉面书生王伦,青松诸人亦受王伦节制。
随后便与玄清真人、玄阳真人,以及叶云真君兼程南下。
此时,靖边侯府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云浩程颓然迈出崇明阁,不理会阁外明火执仗的侯府侍卫,失魂落魄的走向了侯府深处。
大殿之中,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然作鸟兽散,袅袅暖烟之中,只余御府令黄公公以及那素衣女子。
天色渐晚,夜幕微沉。
如豆般的宫灯在摇曳中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白衣女子慵懒的侧卧崇明阁高座云榻之上,**的玉足在云榻之前轻轻的摇晃不休。
依栏处,黄炳文瘦小的身躯斜靠着围栏,怡然自得的浊酒畅饮。
“那老东西果然如仙子所料,推诿不肯接旨,着实恼人!”饮一口琼浆,黄炳文下场的眸子露出危险的目光,讥讽道:“靖边侯云游四方,不在府内,故不敢逾越?该死!当真该死!”
尖利的声音在暖烟之中回荡。
素衣赤足女子花容之上,笑意延展,却不曾有只言片语。可在其心中,却隐隐有一丝危机之感萦绕不散。
她不知这种感官从何而来,也不知因何而生。
按理说庆朝北地当是大局已定才对!
幽州半数金丹之修陨命梁南,其中便有靖边侯两位金丹之修;三十余万侯府虎豹骑折戟沉沙,那位鹰扬真君,也有人出手相制。可谓是万无一失才对!
思忖之际,黄炳文信步云榻下首,阴翳的眸中戾气翻涌。
“昔年虞州韩家老祖曾言:云氏一族,起于青萍之末,亦注定要止于草莽之间。那唤作‘云无悲’的黄口小儿胆大妄为,倒行逆施幽州靖边侯府,数百载生聚的根基毁于一旦。今日,那老儿抗旨在先,仙子当施以雷霆手段,夷其族,震慑幽州!”
黄炳文虽也是金丹境真人,到底是境界尚浅。
看不透素衣女子青纱后面的神色变换,又昂首饮一口琼浆,颇为扼腕的道:“濮阳虽仍有十余金丹汇集,但境界均不过通天云路排位一千五百阶左右,以仙子的修为道业,手到擒来——”
语未休,素衣女子黛眉微蹙,厌恶之色一闪而逝。
思及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危机之感,女子不理会黄炳文错愕的目光,素衣翻飞如雪,倏忽之间飞出崇明阁之外。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挫骨扬灰
此时,距离御府令黄炳文亲临靖边侯府,已过近两日。
靖边侯府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诡谲。
当日一声“圣旨到”,可谓是满府皆惊——天使亲临意味着什么,侯府诸人心知肚明!
清风峡谷之行,自血洗排异己时,已算是悖逆作乱了。族会之后,云无悲一无虎符二无上命,悍然北进,这便意味着幽州靖边侯府和庆朝再无回旋之余地。
此时那位陛下的圣旨降临,阖府上下怎能不惊!
那位御府令亲临的次日,整个幽州濮阳突然间谣言四起。
“北伐之兵尽覆,无数将士浴血,埋骨梁南兴平。”“大梁铁骑旦夕便至,靖边侯府夷族之祸临头”,诸多谣言愈演愈烈。濮阳城中百姓,亦随之拖家带口,匆匆逃难。
短短一日之间,偌大的幽州濮阳,人口锐减三成。
。。。
靖边侯府,飞鹤亭。
濮阳“病阎王”云无病百无聊懒的安坐亭中,和煦的微光垂落九霄,洒在其豹头环眼的面庞之上,旋即便有缕缕暖意升腾。
虽有暖意盈胸,然而其心中,却是无比的冰寒!
漠无表情的举杯牛饮一口,云无病呵呵的苦笑起来。
旁人只晓得谣言满城,而他作为云无悲最为亲近的兄弟,在侯府之中地位自然不同。昨夜五更,那位北地散修水月真人重伤而回,坐实了“兴平有真君大战”的传言。
而整个侯府之中,能得此消息之人,又岂止是他一人?
“如今只怕是人尽皆知了吧?”
苦笑一声,云无病雄壮的身躯顿时颓然。
数日之前,阖府尚且是有条不紊,族会被云无悲罢落的各脉族人,亦是谨言慎行;可就在这几日,各脉族人怨愤四起,而没有了云无悲这压在诸脉之上的重山,府中种种矛盾骤然爆发!
一路行来,“云无悲竖子无谋,累及亲族”云云,喧嚣于耳。
平素里对他畏之如虎的各脉族人,对他亦是横眉冷竖,与之前的敬畏截然不同。
思到痛处,云无悲“砰”得一声捏碎掌中杯盏。
怒气方一涌现,便被满目的颓废取代,缓缓直起身子,遥望身前绿水滢洄的湖面,呐呐得道。
“世态炎凉,本就是常理。况且,那黄炳文宽限的两日之期以至,不论是覆灭大梁铁骑之下,或苟延残喘于庆朝羽翼之下,又有何分别?”
。。。
时至晌午,整个侯府气氛赫然压抑到了极点。
各脉云氏族人倾巢而出,带着复杂各异的神情,黯然向侯府前苑崇明阁行去。云无病不愿受百般冷眼,远远吊在了人群最后面。
对于这即将来临的狂风骤雨,在经历了两日的煎熬之后,他反倒是慢慢看淡了。
府中诸老、甚至是云浩程,为云氏香火延续计,不出意外最终会妥协。而悖逆作乱之举,仍要有人担之,身受极刑!
此人,不会是云烈武。
族中亏欠烈武叔父良多,不论是二十载前之事,还是无悲之死,府中诸老必然力保之;是以,自家父亲云烈袆,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上上之选。而自家这一脉,也难道厄运。
虎躯沉重如山,云无病浑浑噩噩的踱步前行。
头低垂,看不清面色。
然而他那虎目深处,却犹若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一般,似乎正酝酿着冰寒的戾气。
“杀——”
一炷香功夫,绕过后苑山林,林立的插空飞楼逐渐减少,视野随之开阔起来。
待得云无病行至崇明阁前时,此地已是熙熙攘攘。
幽州世家之人分列崇明阁前两侧,云氏之人则汇集于广场正中。
凝重的气氛令人窒息,诺达的侯府静谧得针落可闻。唯有崇明阁高台之上、御府令黄公公那阴冷的笑声传荡,却显得极其刺耳。
此时,云无病虎目之中,杀意盎然。
循声望去,只见那位御府令黄公公身侧,临口刘氏老叟正满面阿谀的侍立在侧。
这老儿眉宇之间带着谄媚,在御府令黄炳文耳际轻声低语几句,旋即不动声色的冷笑着望了一眼高台之下诸人,而后一挺干瘦的胸膛,清了清嗓子,冷声道。
“幽州靖边侯府云浩程何在?”
两日之前、尚且卑躬屈膝的老儿,在短短两日之后竟是面含讥讽,直呼天祖名讳。
崇明阁前无数云氏子弟愤然色变,怒目而视,最后在身侧长辈的拉扯之下强忍下来。而云无病虎目之中,缕缕血色乍起,铁拳握的“咔咔”作响。
许久的沉寂,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在崇明阁前传荡开来。
云浩程佝偻着身躯,颓然走出人群,在各色的目光中行至崇明阁高台前。神色黯然的叹息一声,理了理杂乱的衣袍前襟,正欲开口。
忽然,只听得一声冷笑。
高台之上,那位御府令黄炳文,悠然自怀中摸出庆武德朝圣旨,双目一眯,沉声冷笑道:“君旨在前,如陛下亲临,满朝功勋俱要施跪礼。云尊——”
尾音拉的极长,在寂静的崇明阁广场上传荡。
“好贼子!”
话音落下,满庭哗然!
云府诸人之中,无数呵斥怒骂之声四起。
片刻,只听的“锵”得一声,旋即数百抽刀之声大作。云氏诸人最前列,云烈袆漠无表情的抽出腰刀,身后近百人披坚执锐、紧紧相随。
最后方,云无病眼角抽动,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当即退开身前人群,径直行至云烈袆身侧。
下一瞬,刀芒乍现。
云烈袆掌中开山大刀,遥指崇明阁高台之上御府令黄炳文。
“阉宦也敢大放厥词,天祖当面,你黄炳文是什么东西!”
言语虽烈,云烈袆狭长的星眸之中,却一片昏沉、视死如归!
“云尊,这——”
崇明阁高台之上,御府令黄炳文笑意愈浓。
阴翳的双目杀机大动,轰然踏前一步,居高临下睥睨在场诸人,最后森冷的目光在其身侧那素衣女子身上一扫,随后嘿嘿的望向云浩程。
这时,那素衣女子也动了。
不见其有何动作,滂沱而令人战栗的金丹威压肆虐开来,滚滚气浪将其素白胜雪的一群吹的翻飞如蝶。
黄炳文随之面色骤寒,冷声笑道:“杂家是否大放厥词,你靖边侯府小小的律殿殿尊说了不算。悖逆之辈,自取死路!”
随着其声色俱厉的言语落地,崇明阁前又是一声叹息响起。
这一声叹息,满是苦涩、黯然,却多了几分决然的意味。
云浩程胸口起伏不定,颤颤巍巍的伸手抹去嘴角血迹,满目温和的与云烈袆诸人相视一眼,最后在无数人错愕震惊的目光中,轰然跪地。
“靖边侯云氏后辈不肖,有云烈袆、云无悲者,承资跋扈,恣行凶忒,割剥元元,残贤害善,背君悖逆。今开革族籍,在非我云氏之人!”
余音未决,云浩程满面苍白,又是一口血箭喷涌。
此刻,那御府令黄炳文却嘿嘿的怪笑起来,对其身侧白衣女子略一颔首,蓦然间厉声喝道:“忤逆作乱,罪不容诛!劳请仙子出手,将这一干人等挫骨扬灰!”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为奴
九霄云巅,天风猎猎。
白云苍狗随漫天罡风飘荡,偶有和煦的日光垂落,洒下满天的惬意。
然而此刻垂首伫立云端的云无悲,却与这九霄云巅的惬意格格不入。
胸中怒意翻涌,星眸之中寒光闪烁。
“好一个御府令黄炳文,欺人太甚!”
云无悲怒不可遏的冷喝一声,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几欲将自家侯府崇明前那几人挫骨扬灰!只是身前这位叶云真君,至今仍旧是风轻云淡,面色泰然之中略带一丝莞尔,想必另有蹊跷才是。
果然,待得大庆庆隆宫御府令黄炳文那句“挫骨扬灰”落下,这位听云新晋真君,温声笑了起来。
犹若春风拂面般的笑声,轻盈灵动,却是将诸人耳际呼啸的罡风压过。
“无悲稍安勿躁,当日神君之约已定,庆北十载为我听云所有。飘渺阁犯境在先,能容那位芙蓉仙子走脱,已是我听云开恩。”
言语之际,下方濮阳靖边侯府形势再变!
云烈袆、云无病诸人披坚执锐,兵锋遥指崇明阁前黄炳文。
云烈袆一马当先,足下遁法生风,一个闪跃便出现在崇明阁高台之前,声音依旧清冷淡漠。
“老祖为侯府传承计,可忍辱负重。云某却不会向你这区区阉宦屈膝,不过一死尔!”
这一刻,云烈袆一脉诸人气势大盛,沉重的哀意之中酝酿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杀!”
“杀!”
。。。
数步开外,跪伏于地的云浩程神色愈发黯然。
烈袆的性子一如他所料,仍是刚烈如火。
无悲携北上之兵尽覆,那么想必玄阴大梁南下不远矣。
玄关裂谷一役,生生屠戮梁南铁骑数十万,他侯府与大梁玄阴之间再无半分回旋之余地。老祖云鹰扬至今仍旧音讯全无,除了背水一战,再无他法。
而今那位陛下的御府令亲临,那女子只怕也有半步真君的道业修为——
形势如此,徒之奈何?
胸中搅痛愈烈,云浩程只觉屈辱无比。
自家云氏后辈、这些大好男儿,如今也怕要葬身于此了吧。
微微昂首,鲜红胜血的眸中满含痛惜不忍之色。最后又是一口鲜血自喉中喷出,目光落在了崇明阁高台前、狂笑不止的御府令黄炳文身上。
这位御府令干瘦的身躯紧紧裹在玄色裘袍之中,面色揶揄,居高临下睥睨横冲而来的云烈袆诸人,讥讽道。
“云殿尊倒是好气节!卿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乎?不过如此也好!”
不见这位御府令有何动作,身侧素衣女子雪袖一拂,平地生风。
下一瞬,伴随着一连串“砰砰”的坠地声,横冲而去的云烈袆诸人纷纷倒飞数十丈,轰然砸落在崇明阁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而高台之上,临口刘氏老叟也在这一刻嘿嘿的笑了起来。
“悖逆之徒,胆大妄为,竟敢公然袭击天使,哼!论罪,当诛九族!”
语未休,身侧御府令黄炳文肆无忌惮的狞笑起来。
广场地面,云烈袆满目狰狞的挣扎起身子,剧烈起伏的胸前一片血红,目光歘然直射那老叟,最后厉声自紧咬的牙缝之中迸出两个字。
“老狗!”
九霄云巅
叶云真君泰然负手,饮罢天风,笑望着目呲欲裂的云无悲,淡然笑道:“那位芙蓉仙子走的了,那其坐下百花仙子却是插翅难逃。这位百花仙子在飘渺阁泯然众人,才姿平平,不受重视。可十载之前,本君偶然察觉此女灵台之中,隐含一丝灵光闪现,当是一块未经雕琢的良才璞玉,若入我听云门墙,日后必有一飞冲天之时!”
云无悲强忍胸中怒意,正欲出言。
叶云真君一拂云袖,又温声笑道:“无悲能力挽北地狂澜,当明‘同患难方可共富贵’之意。而那位百花仙子,如今也当有所警觉才对。如何处置,全凭无悲心意。”
语落,云无悲在叶云稍显错愕的神色之中,杀气冲霄而起。
也就在此时,濮阳靖边侯府崇明阁前。
黄炳文带着揶揄,足下生风,干瘦的身子御空而其,转瞬遁至云烈袆诸人上空。而后冷笑着扫了一眼跪伏于地的澔月真人云浩程,旋即冷笑道。
“十数载前,那位幽姬夫人隐居北地,令陛下惶恐不安。当是时,我大庆托庇于听云宗羽翼之下,那位夫人却是玄阴上宗之修。当初杂家北上,若非你云烈袆从中作梗,那名唤云无悲的黄口小儿与那位夫人均难逃一死。”
干瘦的手掌自裘袍之中探出,黄炳文嘴角乍现一抹森寒,掌锋凌空压向云烈袆头顶。
“如今新仇旧怨,在此一并了解也好!”
森冷的言语垂落,崇明阁前云氏子弟满面不忍,整个侯府前苑一片沉寂。
“老狗!”
云烈袆通红的双目之中,一丝解脱之色一闪而逝,对于当头而来的凌厉掌锋视而不见,厉声怒骂不止。云无病魁梧的身子踉踉跄跄的挣扎爬起,眼见如此情形,不顾额头顺流而下的血柱,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飞身扑向云烈袆身前。
高台前跪伏于地的云浩程,又复黯然叹息一声,最后心若死灰般颓然垂首闭目。
此时,自九霄急速坠落的云无悲,浑身一震!
旋即胸中怒火轰然爆发,坠落的速度比之先前快了数倍不止。
与此同时,崇明阁前素衣女子娇躯一颤,蓦然螓首望天。
放眼望去,只见侯府九霄之中云卷云舒,须臾便汇集成一张遮天蔽日的云网。下一瞬,数道流光自九霄垂落,其中一道更是快若惊鸿。
仅仅眨眼功夫,漫天罡风便被那道流光排开,旋即一股令人战栗的威压横空而来。
“这是——”
沉寂的侯府顿时哗然。
那女子水眸一颤,略一犹豫,身形便蓦然间消失,一闪又鬼魅般出现在云浩程身后。
而那御府令黄炳文手掌僵在空中,眸中乍起一抹惊恐之色,尚来不及反应,一柄青锋蓦然从天而降,直直插在其身前寸许处。
凌厉的锋芒将其周身裘袍撕得粉碎,催荡的剑气瞬息便将这位大庆御府令轰退百余丈。
紧接着,数道令人心寒的气浪在划破天际,云无悲、玄清诸人忽然现身侯府上空。
在无数震惊莫名的眼神中,云无悲挥袖打出几缕法力融入云烈袆诸人体内,旋即冰冷的望向砸落在崇明阁宫墙的黄炳文身上,滔天的杀意望之便令人通体发寒。
“御府令黄公公,久违了。”
重重的话音落下,云无悲冷眼扫视在场诸人,又扫了一眼站立云浩程身后的素衣女子,一步迈出,出现在那临口刘氏老叟身侧。
“老狗!”
森冷之语落下,掌中煞剑一闪,那老叟人头落地。
这一刻,云无悲嘴角森冷更甚,再一步踏出,将那落地的人头踩踏的粉碎,留下一连串血肉模糊的足迹,缓缓踱步黄炳文身前。
“公公先前欲将我叔父诸人挫骨扬灰,那云某便报之以李,将你抽魂炼魄吧!”
话音未落,不理会黄炳文那震惊错愕夹杂着恐惧的神色,一掌印在了其额头之上。
血花四溅,人头落地。
做完这一切,云无悲霍然回身,冷笑着遥望那素衣女子,又拱手对天际某处躬身道:“无悲欲将此女收为奴婢,还望真君恩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