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战争的结局
昂铎·弗龙蒂努斯带着满身的血污走进客厅,他一脸和煦的微笑,神态轻松得仿佛是一个刚刚得胜回来的将军。
严格来说,他的样子很狼狈,头发和泥浆混合在一起,半边脸颊上是血迹与被烟火熏烧出的乌黑,胸腔上原本华丽的复古装甲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功效,痕裂如嘴的刀斧劈纹简直让人怀疑他本人是不是被砍碎了之后再重新拼起来的。还好,他的十字斩剑还牢牢地握在手上,只是上面镶嵌的魔晶石却不翼而飞,露出了几个深深凹槽,里面还有几许灰色的残留粉末。
望着穿入厅内的金光耀眼的阳光,他大声宣布道:“战争结束了。”
如果在平时,这句话的确是让人心欢欣鼓舞,而且能点燃室内所有的气氛,引来无数热烈的掌声,可是今天不同,因为这间大厅内只有一个听众。
卡·撒布兰多蒙缓缓转过身来,眼神平淡从容,他的模样一般,这幅平常人的相貌随便往哪个人群里一丢都没人会多加注意一点,甚至看上去还有一点朴实,衣着打扮十分随意,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容,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只能说此人的身型比例非常之完美,完美到了所有男人都会嫉妒的地步,幸好他那身臃肿的衣服很好的掩饰掉了这一点。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最耀眼的露台前,回头微笑道:“结果如何?”
昂铎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挺起胸膛,傲然道:“当然是输了!”可他的神情就像是打赢了一场完美的战争。
如果有教廷的人站在这里,一定会以为这位前途远大,曾受教皇信任的七阶圣骑士队长已经疯了。
卡慢慢点了点头,双目注视着对方,笑道:“您被降了几级?”
昂铎一字一顿地读出来,道:“降无可降!”
卡眼睛里的笑意更甚了,他叹道:“太好了。”又问:“圣骑士部队呢?”
昂铎轻轻摇晃了下上身,显示出他得意无比的内心,加重语气道:“全军覆没!”
卡无需再问什么了,他已经确切的了解到了战争的结局,现在的,也包括将来的。
连圣骑士队都已经全军覆没了,那么赛昂达地域的那些领主的军团肯定也已荡然无存了。
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望着眼前一片被金色遍染的高地平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了今天,我已经等了五年,不,是整整十年!”昂铎走到卡的身侧,同样看向外面,脸颊上有暖暖的微风拂过,熏人欲醉,他觉得自己从来未曾这般惬意过。
“知道么?”昂铎的兴致似乎很高,他好像准备把积郁心中多年的话一下都倒出来:“在大军路过河湾的时候,我提醒圣骑士长需要派兵留守,他很不耐烦,在我们接连胜利后,我提醒不能轻敌冒进,他对我不屑一顾,在我们进入沼泽地时,我提醒他不能把重装部队拉入这片地域,他开始对我冷淡了,当我们被不断伏击,苦无对策的时候,我提醒他应该退回平原,他开始对我发火了,当我……”
他不断说出战场上的过程,并好像对自己被连续的降级颇为兴奋。
最后,卡轻轻叹了一声,道:“于是,塞达昂地域那些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势力和那些死忠于教廷的势力,以及那些边缘教区的势力,全部在这场战争中消耗殆尽了。”他看了一眼昂铎,继续道:“作为在这场战争中最为清醒的人,这一战后,您的声望在这一区域会无限提升。”
昂铎扬起下巴,微笑不语。
“但是,”卡语锋一转,道:“这还不够!”
迎着昂铎看过来的目光,他仍是那副如谈论着天气一般的语气,淡淡道:“这一带出现的势力真空肯定会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从地域和周围的形势来看,临近的光明教三大教区是最方便插手的。您可要好好的把握住这个机会,利用塞达昂地域贵族们对外来势力产生的恐惧和担忧心理,将这个军事同盟的势力牢牢控制在手中,呵,现在这局势,不论是从教廷方面,还是在这片地域内,您也是唯一可以被信任,唯一可以力挽狂澜的人选了。”
昂铎笑容微敛,皱眉沉思了一下,道:“但是,沼泽族呢?”
卡很呵呵一笑,道:“如果没有我们盗贼公会提供的情报,他们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我们需要一个承认盗贼公会存在的政权,相信只有您能做到这一点,不是么?”他又轻轻笑道:“况且,凭借您个人现下的声望以及您与黛芙妮神官的婚约,光只是凭借她导师的关系,您也足以在这里站稳脚跟。”
昂铎哼了一声,道:“我做事靠得都是自己。”
卡略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可是他内心却做出了决断。
从刚才那番交谈来看,昂铎虽然站上了胜利的巅峰,但是他还是露出了那骄狂的本质,虽然这几年来在自己的安排下他尽量收敛了锋芒,把这种本质收束在随时可能掉落的斩头刀下,小心的躲避那些背后的毒箭,嗅觉灵敏地避开那些贴身而过的死亡,然而,在接近成功的一刻,他却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五年来的考察在这一刻算是真正有了结论。
他的脚步已经到此为止了。
他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于是,卡觉得离开这个人的时候到了。
他微微欠身,道:“弗龙蒂努斯骑士,看来我该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向工会复命了。”
昂铎猛然把头转了过来,目光紧紧盯在了他的脸上。
这个人了解所有的一切,而且他的智谋让人恐惧,如果他要离开自己……昂铎的眼睛里有着丝丝冷意。
卡的神情一片坦然,他知道对方此刻正紧紧握住了那把斩剑,或者说,从一进入这间大厅后他就再也没有松开过手。
半晌,昂铎面容变缓,他五指慢慢松开了剑柄,缓缓伸出手去,很小心,很谨慎。
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卡的面容还是没有一丝波动。
昂铎的眼睛里似乎在犹豫不定,这使得这个过程尤为缓慢,终于,那只手仿佛很自然地落到了卡的肩膀上,拍了两拍,极为真诚道:“你还会回来么?”
然而越是真诚的微笑,内里却隐藏着越毒的毒药。
卡很朴实的一笑,点了点头,道:“当然,一定会。”他的神态很自然,没有一点掩饰和做作的痕迹。
昂铎的手并没有收回,他目光闪烁道:“既然这样,你就不用走了吧,我还需要你出色的头脑帮我出谋划策,难道你忘了这五年来在塞达昂的布局都是你一手布置的么?”
卡很仿佛失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摇头道:“没有骑士大人的配合与无保留的信任,我是无法做到这点的,更何况,我的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公会在运作,相信少了我,任何一个人都能当但这份重任。”
公会?昂铎瞳孔一缩,他一下把手抬离了对方的肩膀,似乎觉得有点失态,他露出善意的一笑,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卡轻轻笑了起来,他施了一礼,转身向厅外走去,在经过厅口时,他脚步微微一顿,看着门沿上方那飘扬的教廷十字旗,心中喟叹了一声。
其实,这也是一场盗贼的战争。
他微微一笑。
我们,才是真正的赢家。
……
……
第一章 遗忘
一阵高亢的歌声从在旷野里飘荡,它旋律激昂,大开大扬,激荡之中人自有一股振奋之心的顿挫感。
周围的一切信息就通过声音传入到罗澜的心灵中,将他从昏迷中唤醒了过来,意识刚刚爬入脑海,他就高度警惕了起来,手脚无需动作他就知道身体一切完好,而且也没有遭到捆缚,他睁开眼睛,发现这里是一个露营地,几十上百人各自围着十几堆篝火载歌载舞,喜悦和欢笑点燃了整个所有人的情怀。
我这是在哪里?我又怎么会昏过去?
他努力回忆,但是无论怎么回想,都只能回忆到亚戈被石化的那一刻时,下面如同胶片被剪断一般戛然而止。
到底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管怎样都无法想起。
“你醒啦。”一声关切的声音传来,他抬头看去,一个灰白色头发的女子出现在面前,她鼻梁高挺,面部轮廓很是分明,丰润的嘴唇给人一种水分饱满的感觉,极有诱惑力,她的衣着也很有特点,上身裸露出半个肩头和胳膊,洁白的皮肤健康细腻,下身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裙,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银色的长发,在火光下有着绸缎一般质感。
米尼克人!
罗澜心底一沉,他试探道:“这里是……”
银发女子看了一眼天色,像男子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两天后就能到尼尼尔坦营地啦。”
尼尼尔坦营地?
罗澜心头一震,根据卡加的记忆,他知道这是沼泽族人的一个内湖据点,距离他击杀那只沼泽族小队的地点起码有十天的路程!
他究竟昏迷了几天?
银发女子似乎与他很熟悉,亲热的挽住他的臂弯,甜甜一笑道:“来,今天是献火节,你答应过要跟我们一起来跳舞的。”
跳舞?我又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罗澜摇头否认道:“我不会!”
“非常好学,你跟着我跳就行啦。”银发女子不管不顾,一把拉着罗澜的手腕往激情四射的众人中挤去。
人群中有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周围是燃烧着的红色热火。
众人的歌舞停了下来,纷纷注视着他们两个人,罗澜注意到,他们中间除了少数是和他一样的黑发外,其他人的头发都是灰白色泽,与银发女子相比却是黯淡了不少。
银发女子牵着罗澜的手,然后一拉一跃,罗澜无奈下只得跟着她跳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那个高台。
银发女子大声道:“来,让我们尽情狂欢,让大家的歌声和舞步把这里的帐篷都掀翻!”
下面众人轰然叫好,伴着一种奇弦乐器的声音再次大声歌唱了起来,
罗澜被白发女子拉着手,跟着她奇妙而韵律十足的舞步跳动了起来,这是一只激情满扬的乐曲,只是跳了一遍,他惊人的记忆力加上他那敏锐的观察力立刻将这种简单易学动人舞步印入脑海,并从脚下舒畅的流淌而出。
银发女子眼中的讶色一闪而逝,娇靥上露出更是动人的欣喜。
在激烈的拍子中,两个人时而腰肢紧贴,时而摩擦肩颈,这只动人的欢悦舞曲奔放热情,能激发人体内最为狂放的一面。
天上是皎洁的月光,地上是沸腾的篝火和人群。
罗澜不知不觉忘却一切,将身心融入了这醉人一刻。
这时他手中一轻,银发女子脱体而去,她双腕缠绕,向上舒展做了一个献祭的动作,然后将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将头侧向肩头,美目低垂,脚下踢踏了几个节奏明快的舞步,在哒哒细碎的声音中将后背慢慢贴近罗澜,那种表情就像一位含情脉脉的少女即想把自己靠入恋人的怀抱中,却又因为羞涩而迟疑婉拒,在等着恋人先把她拥住一般。
罗澜深深吸气,把手伸出揽上那柔软的腰肢。
就在银发女子贴近罗澜宽阔胸膛的那一刻,她突然一拉裙摆,飞扬而起的白裙在后者面前拉开了一帘半月。
场中的乐曲低了下去,代之而起的是一连串轻快的鼓声,她又接连几个快步,又一次脱离了罗澜的怀抱,那飘荡而起细细发梢擦过脸颊,痒痒的惹人遐思。
鼓声又发出一连串急促的拍击,并且越来越快,似要把这一切都推上**!
银发女子随着节拍急骤地做了几个激烈奔放的动作,突然向后一仰脖,整个人体呈现一个后仰优美半弯,优美的脖颈如天鹅一般舒展开来。
众人同时发出一声低喝。
鼓声戛然而止。
这幅优美的动作如定格一般展现在罗澜眼前,那一头银发如最柔顺的丝线一样垂了下来,骄傲挺立的美好胸脯因刚才剧烈动作的还在随着稍显局促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半晌,人群中爆发中一阵欢呼,又一只轻快歌曲响了起来。
又有几对男女跃上高台,表现他们动人的舞姿。
银发女子面含微笑地走到罗澜面前,她双手举起,将柔顺的头发捋回后肩,又头部微仰甩了两甩,动作舒缓写意,充满了别样的风情。
她冲罗澜嫣然一笑,在鼎沸的人声中毫无顾忌地大声道:“你和我在一起觉得开心么?”
对于她这样既大胆又直接的问话,罗澜一时倒猜不透这其中的含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他又不忍破坏这样氛围,只得从另一个方面巧妙的回答道:“和你跳舞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银发女子美目一亮,她神情欣悦,艳丽的容颜如玫瑰一般绽放,身体向外旋转了几下,双掌握起放在胸前,对着天上的明月道:“那我们就天天跳,即时跳到卡卡米莱,我也不希望舞曲休止!”
罗澜眼中闪过疑虑,卡卡米莱?沼泽族的海滨大城?
“族长,”一个戴着盘帽插着艳丽羽毛的男子走上前来,向银发女子报告道:“苏克达那家伙又追上来了!”
银发女子细长的眉毛微挑,轻哼一声,道:“又到我的营地来?借他几个胆子!”
“芬莉雅!”人群外传来一声大喝。
如同羊群中闯入了一头狮子,所有的人声和歌舞声被他那气势雄壮的声音盖了下去。
人群惊恐的一分,一个身材魁梧也是一头白发的威武男子走了出来,他的满面落腮胡须,脸容坚毅,目光复杂地望向银发女子。
芬莉雅嗤了一声,指着这名男子道:“你又来干什么?难道上次受的教训还不够么?”
“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你们有麻烦了。”威武男子声音低沉,丝毫不为那不客气的态度所动怒,道:“我只是来好心通知你一声,你的族人擅自离开划分给你族的土地,犯了离土罪,希望你能带着他们尽快回去,否则会受到禁罚武士的追捕。”
芬莉雅嘴一撇,道:“你会那么好心?”
威武男子微叹一声,声音放轻,道:“我只是为了你才会来的。”
芬莉雅怔怔看了他一眼,随后头一别,背转身道:“我的族人自然由我来担心,不劳你大架,来啊……”她拍了拍手,大声道:“请他走!”
两名身体壮硕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一左一右站到此人威武男子的身侧,后者看着芬莉雅的背影,沉声道:“你会后悔的。”
他转身离开前,又移过目光深深看了眼罗澜一眼,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罗澜仍可看出那里面的充满着刻骨仇恨和浓浓敌意。
他一皱眉,自己似乎并未得罪过此人。
他努力思索着,却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那片空白中发生的事情。
香风扑鼻,芬莉雅不知何时又来到罗澜身旁,正用柔柔的目光望着他。
“我和他认识么?”罗澜看着那个威武男子的背影。
芬莉雅一怔,笑着道:“你说哈利?别开玩笑啦,你不是前天还和他交过手么?”
罗澜的眉毛再次拧了起来。
我究竟还遗忘了什么?
第二章 失落的迷局
罗澜在经过又一次的冥想后,找回这段记忆的努力再次失败。
他最后记得的始终是亚戈正被石化的景象,至于之后自己干了什么,还有为什么会到这个迁徙的族群里来,又怎么会和芬莉雅认识,这些都毫无头绪。
这失落的一部分记忆就像迷局一样困扰着他。
并且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吸取天赋仿佛也进入了睡眠期,明明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却不能动用分毫,这就像衣兜了塞满了金币,却摸遍了全身也掏不出一枚,这样古怪的现象更是令他是费解。
这段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从后来和芬莉雅对话得到的信息以及他综合各方面的线索仔细分析了一下,却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这部分记忆失落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自己刻意造成的。
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且并不用文字或者暗号留下丝毫说明的线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造成现在这种后果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突然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他紧急之下的不得不采取的应对方法,以至于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
要达成把封闭记忆打开的条件,罗澜至少知道三个方法,但是它们都有一共同点,那就是需要有一个触发点,简单点说,就是一个可供打开这扇记忆大门的钥匙。
它可以是自己随身携带的任何物品,也可以是一句话,甚至可以是某个人或者地点。
当自己触摸到或者见到它的时候,便可以恢复记忆。
那么,这把钥匙究竟在哪里呢?
在无数次的谋斗过程中,他曾不止一次的胜过对手,可是这一次的对手却是自己。
罗澜深深呼吸了一口,在仔细思索后,他发现至今为止的行程并没有偏离原先的计划。
那就说明这部分失却的记忆肯定能在这次行动中因某个线索的触发而找回来。
想起这个计划,那还是他在杀死卡加之后,因为偷盗其一部分记忆,罗澜得到了一个对他来说至为重要的情报,这才使得他下决心攻击沼泽族所有的小队成员,而不是选择退避。
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自己在还没失忆之前是严格按照原先所制定好的计划一步步行动的,并没有产生偏移。
因为这个部族所要迁徙的去处正是自己整个计划中最为关键的地点。
那混入这只部族,与芬莉雅保持那种亲密的关系肯定也是他之前为了此计划而做出的准备。
既然如此,他暂时只要顺着自己安排的路线走下去就可以了。
相信这个迷局将会随着他一步步靠近终点而解开。
罗澜正在思索间,帐篷的帘门忽然一掀,芬莉雅如一阵风般卷了进来,然后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外走,口中连声道:“来来。”
“什么事情?”看着她兴致极高的样子,罗澜不免有些好笑,芬莉雅开朗率真,毫不做作,举止间也是没有一般女子的羞涩和含蓄,显得大胆热烈。
芬莉雅一路脚步不停,一路说道:“记得你答应过要帮助我们训练民兵的事么?”
罗澜心下苦笑,我哪里记得?嘴里只得发出两声含糊的声音。
其实他心中颇不以为然,他很了解自己,即便真的答应了,那原因肯定也不会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自己一定还有什么更深层的用意。
转过了几个营帐,芬莉雅指着前方零散站立着的三十多个人,大声道:“看,人我都给你找到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她将手背到身后,一脸憧憬道:“到了卡卡米莱,就全靠他们保护我们部族啦,这些小伙可是从我们族人当中精选出来的!”
罗澜抬眼看去,面前这些人都在二十出头,体格匀称,肌肉结实,看得出都经过长时期的体力劳作。
芬莉雅说得不错,除去老人和妇孺,几百人的部族里能挑选出这些人的确非常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不由佩服沼泽族的统治阶层,他们的策略非常高明。
沼泽族是由多个种族组成,血统最为高贵的是双蛇人,他们站在整个金字塔的最顶端,神殿一些重要的祭祀职位大多数由他们担任。甚至长老会中也占有三分之一的席位。
他们并不仇视和排斥任何其他种族,而是将一个完整的种族分散定居在广大的土地上,将其分成几十上百个小部族,这些土地当中还有一些其他种族混杂间隔,然后抛出一些高位和利益让他们在本族内部互相争夺,不停内耗,使得他们没有能力对双蛇人的统治产生威胁,也没有能力集结起大量可以作战的军力。
而长老会通常也会留下几张席位给那些弱小部族以作安抚。
所以即便是沼泽族中人口基数最庞大的米尼克人,也被分成了上千个大小部族,每个部族中只要其中出现一位强者,或者担任长老,同样能将此部族带至繁荣,但是却不能带动整个种族的兴盛。
此次光明教廷战败,摩多教的势力虽然急剧膨胀,但那只是表面形象,其实为了遏制摩多教的发展和避免与光明教廷进行大规模的冲突,也为了避免出现一个能与长老会对抗的大宗教势力。长老会早就采取了一系列的行动,比如颁布一些法令,将游离在战争地域的小部落群体召回,并给予他们合适的居住地,这样一来,因为当地的沼泽族人口数量本就不多,再加上来自各方面的牵制,导致摩多教徒无力扩大战果,只能困守在被人类主动放弃的大片土地上没有作为,勉强维持防御的局面,其实却时刻担心人口数量庞大的人类进行反扑,情势颇为尴尬。
摩多教的咄咄逼人的气焰,一时也被压制了不少。
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芬莉雅才决定把族人迁徙到沿海大城卡卡米莱。
至于那个哈利所说的离土罪,那其实是摩多教针对元老会这一举措而颁布的教令,但是究竟有多少约束力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毕竟千年来元老会的权威还是要更高一些,其实一些赞成摩多教发动宗教战争的长老也并不乐意看到全胜,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然后与人类世界和光明教廷谈上个几十上百年的和平条约,这才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
罗澜明白芬莉雅在担心什么,她在担心到了陌生的环境中后,在初期如果没有一支武装力量,妇女很孩童很容易遭受他族的欺凌。
他看了一圈,发现这些人的脸上都是质朴和纯善,不禁沉吟一下,道:“你的这些族人体格都不错……”还未等芬莉雅露出笑靥,他又接道:“但是没和人真正的搏杀过,我敢说,单打独斗的话,他们还不如一个经常在街头巷尾厮杀的蟊贼。”
芬莉雅一怔,拉住罗澜的袖口大急道:“那怎么办?”
罗澜神秘一笑,道:“可是我有说过让他们单打独斗么?我会让他们学习一些配合进攻的方法,这样不但能让攻击和防守能力提高数倍,而且还能弥补自身的不足。”
芬莉雅转忧为喜,刚想开口,营地外一阵喧闹,一队头戴角盔,身披锁子甲的持斧武士在一个身穿祭祀长袍的中年人带领下闯了进来!
第三章 搏杀竞技场
摩多神殿的禁罚武士?
芬莉雅面色一变,但是她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带头的中年祭祀气度威严,对她看也不看,左右扫视诸人一眼,道:“擅自离开摩多神赐予你们的领土,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么?”他语气严厉,听到心底自有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凛然,这是长期处于高位,且身后有坚强势力支持下所必然有的气势,他并不说出结果,而是把问题留给众人思索,那种压迫力更是沉重。
他身旁的武士目不斜视,身形笔直,面目冷肃,手中的长斧锋利坚锐,黑幽幽的斧面上冷得仿佛能凝结出水珠。
芬莉雅竭力提高声音,反驳道:“真是好笑,我们遵从元老会的命令,举族迁徙到海湾,难道这点小事还要神殿来管么?”
这是此刻场中唯一的声音,尽管语声高亮,但是却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
中年祭祀轻哼了一声,轻蔑道:“摩多神殿并未受到长老会的通告,所以这条教令应该是伪传。”他不理会芬莉雅气怒的表情,转而看向众人道:“要么回去,要么缴纳赎罪费,你们自己选择吧,给你们三天时间。”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身后的武士的铠甲在移动时发出锵锵的声音,不断落在所有人的耳中,敲打着他们的神经。
至始至终,中年祭祀都没有正眼看过芬莉雅一次,而且语气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在所有人的心头笼上了一层阴霾。
芬莉雅注意到,有不少人已经面露惧色,甚至还在窃窃私语,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向自己提议回到原来的居地吧?
她眼中有些茫然,带领族人出来避免战火的侵袭,难道不好么?
自从一年前父亲去世后,她就独自一个人带领着这个部族,她时时刻刻都在为族人的衣食和保暖担忧,无论什么时候,她都需要面对着那一双双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眼睛,她有时候非常害怕,非常孤独,但是她依然挺了下来,做出了一个又一个决断,可是现在,难道这些决断都是错误的么?
罗澜走上前去,在她耳边道:“缴纳赎罪费是什么意思?”
芬莉雅闻言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眼前突然一亮,随后又低下头去,苦笑道:“部族的生活都是靠狩猎和耕作维持,有时候还靠点渔猎,因为这次的目的地是沿海城市,所以农具大部分都交换了渔具,族人有些连金币都没见过,又怎么能缴纳出那么一大笔费用。”
罗澜沉吟了一下,又问:“知道具体需要多少么?”
如果不想回头,这笔费用是不得不交的,因为长老会虽然同意一些部族内迁,但是如果摩多教真对一个小部族动手,长老会也不可能为了保护他们而得罪摩多教。
如果罗澜是他们的话,甚至不需要动手,只需要煽动临近地的教众和信徒进行侵略性的攻击,足以让这只小小的部族知难而退或者……毁灭!
“即便知道数目,我们在短时间内又到哪里去找这么一大笔钱呢?”芬莉雅咬着下唇,露出倔强的神情道:“不,我不能让族人回去遭受战火的煎熬,既然来了,我就不会回头。”
她深吸一口气,挤出自信的笑容,面对众人道:“大家都回去吧,芬莉雅会把这件事情解决好的。”
虽然众人仍然在为这件事情忧心,但是芬莉雅的情绪显然对他们很有影响,各自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罗澜暗叹了一口气,作为这只部族的领导者,芬莉雅必须时刻做出一副坚强的样子来,她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影响着部族的情绪,对她这么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子来说,是不是承担过重了?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和残酷。
没有人可以避免,没有人。
等到所有人都走开后,芬莉雅忍不住叹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我有一个办法!”
随着一声沉喝,一个魁梧的白发男子走了过来。
“哈利?”芬莉雅玉脸一寒,没好气道:“你又来干什么,我说过了,这里不欢迎你!”
“一千金币。”哈利沉沉道。
“什么?”芬莉雅一怔,随后浮起一丝明悟,道:“你是说……”
“是的!”哈利看向罗澜,再次重复道:“一千!金币!”
芬莉雅将美目慢慢闭上,只觉得心力憔悴,不抱希望道:“那你说得方法又是什么?”
哈利目光闪烁,沉声道:“我们可以组织搏杀团!参加竞技场的角斗!”
搏杀团?这个词让罗澜脑际突然闪过一点灵光,在他起初的计划中,这不是一个重要环节么?
沼泽族的卡卡米莱城在近百年来将这座沿海城池开辟成了人类英雄时代所特有搏杀竞技场。
由自由城邦和海上的商业联盟共同扶持起的这座城市,它是暴力与血腥的代名词,也是实现男人梦想与荣耀的天堂。
竞技场不但为普通的民众提供娱乐和刺激,也为高手们的私斗提供场所和服务。
而且,竞技场的奖励也极其丰厚,当然,你所面对的敌人越强大,所可能得到的也就越多。
来自个大陆的高手和佣兵团都纷至而来,或是为了在实战中提升自己的实力,或是为了得到荣誉,或是为了金钱,或是为了地位,只要付出的足够多,回报也是丰厚异常。
在计划拟定的初期,罗澜一直在苦于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团体或身份加入其中,难道混到这个部族中就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么?
他渐渐摸到一点头绪了。
“我不同意!”
芬莉雅断然否定,她气呼呼道:“我不能让我的族人出卖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就为了……就为了博得那些肮脏的人一些尖叫和喝彩!”
“这怎么能是出卖?”哈利神情激动了起来,他高声道:“在竞技场里,哪怕你一个平民,只要你打赢敌人,你都可能得到让人崇敬的地位和数之不尽的财富,你所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在那里找到!甚至整个部族也能因此而荣耀!”
芬莉雅的神情突然平静了下来,她美目复杂地看着哈利,厉声道:“那些神殿的祭祀是你找来的,对吧?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答应你让部族的男人组成搏杀团!是不是?”
哈利沉默了片刻,迎上芬莉雅像要杀人的眼眸,承认道:“是的!”
可是出乎意料,得到了这个答案后,芬莉雅并没有说什么,而只是轻叹了一声,摇了摇道:“可是,谁去呢?”
“我去!”
罗澜和哈利同时出声,他们不由对视了一眼,罗澜淡淡一笑,他把头转开,看向了远处的地平线。
是的,一切都可以在那里找到。
……
……
第四章 卡卡米莱
这是一条山路,道路崎岖人迹罕见。
当然,如果做些什么杀人灭口的勾当也是非常方便的,因为山路很狭窄,一边是高耸的山壁,令一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
只需伸出手轻轻的那么一推,一切都有会消失得很彻底。
走在前面的哈利突然转过身来,沉声道:“你不想问问为什么我们要走这里么?”
罗澜无所谓地耸耸肩,道:“不是去卡卡米来城么?”
哈利盯着他还一会儿,神色阴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果换了个其他人,早已在这样的环境和气氛下先自慌乱了起来,可是罗澜仍是那副轻松舒缓的表情,一点也不见紧张。
哈利的气势陡然一松,哼了一声,道:“我发现之前一直太小看你了。”
罗澜笑了笑,道:“小看我什么?”
“没什么,”哈利转过身,继续向前面走去,走到了一处高突的悬崖上,手一指,道:“前面就是卡卡米莱。”
罗澜往呈向上角度的山道加快了几步,然后抬眼看去,旁侧的山崖向后退去,视线霍然开朗,顿时将天地间一切尽收眼底,他立刻被眼前壮美的景象震撼得呼吸顿止。
远方天际的尽头是蒸腾翻滚的云霞,云层的薄弱处破开一道缺口,像是众神一不小心漏出的神泉,一束金光从那里直直倾泻入下方蔚蓝色的雄阔海面上,波涛涌动间无数白色海鸟迎着那道耀眼的光芒,在剧烈的海风和浪花中向那破开大门的天国振翅飞去。
海岸边,气势雄烈的海水奋不顾身地拍击着平地而起的坚固高崖,一次次的冲击,再一次次的粉碎,溅起无数肥皂泡般的浪花和白沫,尽管遭受无数次的失败,汹涌而上的呼啸海浪仍是永不休止,无穷无尽。
一座用巨石垒砌的雄壮城池被这高崖托起,俯压整个大海,堪堪与天空中的云霞齐平。即使站在与之相隔的山崖这边,仍可隐隐听到那里传来的一阵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和喝彩声。
望着眼前的景象,罗澜深深呼吸了一次,叹道:“这就是卡卡米莱?”
哈利抬起头,任由白发在风中飘扬,喃喃道:“梦想与光辉之城。”
虽然这座城池虽然近在咫尺,但毕竟与他们所站立的地方隔着数百米的天堑,不知道又怎么过去呢?
“如果走大道,从营地走到这里要一天,而在这里,可以将路程缩短七成以上。”哈利蹲下身,他眼神向下一扫,手指一处道:“那里,我们从那里走。”
罗澜看过去,这是一根横在空中,四下毫无着落的钢索,它的两头系在两侧的山崖上,中间微微向下沉坠,形成一个下凹的弧度,时不时一阵风声呼啸而过,它便随之晃荡几下。
从那里下去,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跌落到峡谷底部,摔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不禁沉默了一下。
哈利缓缓站了起来,目注罗澜道:“如果没胆,就不要去了。”
罗澜轻轻一笑,他眼神撇过四周,然后向原路退了回去。
哈利一怔,随后眼睛里露出鄙夷的神色,他不再理会罗澜,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纵身向那里跳去,他身形高大,但是举止很是灵活,在山崖突起的棱石上丝毫无误地一点,再次向下落去,在就要临近钢索的瞬间,他双手一张,然后准确有力的将手中的衣物往钢索上一搭,双手再紧紧拉住两头,顺着那向下的弧度飞快得向对面悬崖的入口处滑去。
只是看他那一连串精准且大胆的动作,很难想象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条钢索上穿行。
哈利正往前急速滑行,却突觉手上一沉,他不禁回头一望,发现罗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钢索上,他眼皮不禁一跳。
然而最令他吃惊的不是罗澜居然没有退走,而是后者所采用的方式。
罗澜整个人侧过身来,双足一前一后站在了钢索上,双手环抱胸前,顺着那里如滑雪一般直直从上而下的俯冲而下!
从海上吹来,穿入峡谷的凛冽巨风将他的衣袂吹得飘扬不止,从远处看来,他整个人如在半空中临空虚渡,这幅惊险之极的场面能把一些对面正在巡弋的城池守卫震撼的心头狂跳,紧张不已。
口鼻处是猛烈的风压,呼啸而过的声音从耳边呜呜刮过,两边的景物飞速倒退,这种畅快之极的游戏罗澜和罗美尔斯以及经常玩耍,他已经很久没有再体验过这种将人置于生死极限中的刺激享受了。
想起罗美尔斯,他不由轻轻一叹。
眼中寒光一现,他发现索道的尽头处是一个个从山壁上开凿出来的拱形洞窟,上面雕琢着充满异域风情的浮雕像,每个洞窟前都有两名轻装持斧守卫,他们面色冷肃地望着正急速穿行过来的两人。
罗澜很快便追上哈利,在超过他时双脚轻轻一跃,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冲对方微微一笑,然后又稳稳地落到了前方的钢索上,此时索道已经开始向上延伸,前冲的力量开始慢慢缓和了下来,仿佛被一个人在后面吃力地推动着,罗澜轻松地感受着那股力道,随其往上逐渐攀升着。
在那余下的力量将尽未尽时,他足下稍稍一用力,借着钢索的弹性向上轻轻一跃,“嗒”的一声脚踏实地,稳稳站在了这边的悬崖上。
人影一闪,哈利也随之翻了上来,他冷冷望着罗澜,然后看向后者的脚下,那里系着一圈圈绿色的枝条。
原来罗澜刚才走开是去寻找这些东西去了。
罗澜轻笑道:“那是藤枝,这些长在山石间的小东西耐磨牢固,用来防止与钢索的摩擦最是合适不过,”他看了一眼**着上身,露出浑身结实肌肉的哈利,摇了摇头,叹道:“何必脱衣服呢,唉。”
哈利眼睛里露出怒色,却强忍着没有发作,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一言不发向前方洞窟拱门的守卫走去,交谈了几句后随即便被放行,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通向山崖内侧的甬道走去。
罗澜也同样走了上去,谁知却被守卫一把拦住,冷冰冰道:“通行证。”
罗澜眉毛一挑,指了指哈利,道:“他为什么不用?”
守卫依然冷漠,口气生硬道:“他是米尼克人,我们沼泽族的勇士,而你是人类。”
……
……
第五章 搏杀之城
前面正行进中的哈利回过头来对罗澜望了一眼,其中的讥嘲之色不言而喻,他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一会儿便甩下前者就此消失在甬道的深处。
被守卫挡住的罗澜轻咳了一声。
通行证,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呼为金钱,于是,深谙此道的他向衣兜中摸去。
这个时候,却有人从甬道里侧走了出来,他在那名守卫的跟前耳语了几句,守卫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身体向旁边移了一步,让开了通向后方的入口,但他的眼神却毫不放松地盯着罗澜,显得还是那么警惕。
说话的那人转过身来,他冲罗澜友善的一笑,脱帽一礼道:“我叫阿达,如果您不想这么快的就在庞大的卡卡米莱城中迷失,那么,我很乐意带您领略一下这里的狂放。”他衣着普通,但是整洁干净,头发和胡须看得出也经过了仔细的修理,手中是一顶插着艳丽羽毛的圆帽,年岁约在三十左右,眼窝稍陷,面颊有些消瘦,像是缺少睡眠。
在这么一个庞大而特殊的城市里,阿达如他众多的同行一样是一个混饭吃的引导人。
凭借着他们毒辣的眼光,分辨那些刚刚进入城中寻求刺激或是那些脑海中充斥通过搏杀竞技来获得金钱和名誉的人,他们主动向这两者详细介绍这城中的一切规则以及搏杀场地等等各种信息,而他们则只需要收取一点点微薄的费用以做糊口。
不可否认,从事这项职业的人之所以遍布于整个卡卡米莱,也自有其不可缺少的理由。
罗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伪装盗贼独有的嗅觉让他立刻将对方所从事的职业猜得七七八八,在没有哈利引路的情形下,这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他将手中的尚未捂热的钱币丢回口袋,下巴略略抬高,道:“那么你准备先带我先到哪里去呢?阿达先生?”
“请跟我来,您不会失望的。”阿达微一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当先行去,他所站立的位置很讲究,稍稍探出罗澜半个身位,既不超出,也不并行,他此举一是方便与罗澜交谈,二是显示他的身份与罗澜不是主仆,三是向同行表示,这已经是我的客人了。
甬道并不是一路向前,而是密密麻麻在山腹里开凿出了如网状一般的通路,甬道的两侧每隔十步便有两只火把用来照明,难以想象当初开凿这里动用了多大的人力和物力。
如果是一个初来乍道的人猛然间被丢到了这里,虽然不至于迷路,但的确是要花费上一番功夫才能找到走出去正确的方向。
“卡卡米莱总共分为五个大区,它们分别是帝王区,征战区,决斗区,地下区以及荣耀区,它们就像我们沼泽族的五个美女种族一样盛名……”阿达侃侃而谈,边走边向罗澜介绍竞技城中的一切,不过他也并不是空乏苍白的介绍,而是让人忍不住听下去的兴致和**。
他的声音略带磁性,浑厚清晰,使得这段略显枯燥的路走得很是轻松,不得不说,这是个天生做引导人的材料。
帝王区的奢华,团战区的热血,决斗区的紧张,地下区的神秘,荣耀区的人气,在他的语言渲染下,似乎这些区域无不是精彩之极的地方,能引发出无数的联想。
“我们先在去的方向是?”罗澜看了一下左右,他们现在逐渐走出了甬道,道路形成了一个向上的坡度,外面的光线和喧闹声一下子涌入了整个感官世界。
在经过了长时间的压抑行走后,前方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充满生气和激情勃发的地方,不由让人心中生出迫不及待的心情来。
阿达很了解主顾的心理,他加快了脚步,微笑道:“现在我们去的地方是荣耀区,这片区域对所有的民众和种族都开放,并不向外索取任何费用。”
随着甬道的逐渐上升,光线也愈加明亮起来,而喧闹沸腾的声音也越来越激烈了。
终于,罗澜一脚踏上了这个以搏杀竞技而闻名整个大陆的城市。
清新的空气和耀眼的天光伴随着震天的呼啸声一齐涌入身体,几乎让人心脏为之顿止。
罗澜只看了一眼,便被那里的景象立刻吸引住了。
巨石垒砌的环形场地中,充满了自由城邦“赛万亚风格”的白色拱形门洞一个个蜂巢般围绕着一片平整的场地。
一级级的梯形台阶呈斜坡向下伸展,往中央围聚而去。上千名身着各色衣饰和打扮奇异的各种族民众正围坐其上,为其中正在搏杀的两个人大声欢呼,大声嚣叫着。
热烈的气氛霎时间感染了罗澜,他抢前几步,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一个挑出的高台上,两侧是壁立而起环形山体,当中是一片无比宽阔广大的空间,沿着视线过去,从一眼望不到底的环形山壁上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挑台,上空是骑乘着飞行魔兽往来不绝观战者。
而刚刚所见到的场地不过是最临近他的一处,更远的地方还有几十个与之类似的竞技场!
“这只是荣耀区的一部分。”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所拥有的,阿达的语气中也不免自豪,毕竟,这样雄伟的城池,恐怕也只有沼泽族做了数百年的准备,又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创造出来,而且,有些地方甚至至今还没有完工,他指了指更高的上空,道:“那里,是更高等级的搏杀者才能去的地方。”
罗澜望向那里,发现对面山崖的上方还有几座如凌驾在空中一般的竞技场,它们一半陷入山体,一半突出跳在半空,那深远的空间距离感几乎能让人为之眩晕。
而最上方的竞技场已经随着山崖几乎耸立到了云层和迷雾之中,旁边环绕飞行的巨大魔兽一眼望去也只有数个黑点,这样震撼的情景,如果不是真真正正地站在这里,罗澜简直怀疑这里不是人类开辟的场所,而是传说中龙族居住的龙崖。
难以想象这是怎样伟大的工程!
罗澜深深吸气,平缓自己的心情,他慢慢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阿达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一般他第一次带来的客人都会在这里被这种宏大的场景震惊的回不过神来,像眼前这位这么快就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不说是第一个,也是极为少见的。
他笑着道:“沼泽族中有句谚语,’不知爬虫的卑微,则不知巨龙的伟大’,我先带您去那些等级较低的竞技场观看一下,再一点点向上游览,相信您会有更深刻的感觉。”
“不错!”罗澜点头赞成,这就如品茶一样,需要一点一滴,慢慢去回味,大口吞咽却是糟粕与精华不分,却品不出各中滋味。
虽然神殿只给了芬莉雅三天时间,这意味着罗澜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他认为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自然有其规则和讲究,如果不去详细的了解这里的情况,了解每一个所能够利用的条件,匆忙上阵那靠得只能是运气,只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先立于不败之地,这正如盗贼在行动之前都把一切情报打探清楚,把不利于自己的因素减至最小一般。
两个人沿着架设在各处挑台用结实木板铺就的悬空索道上向行去。
随着视界逐渐清晰,罗澜发现,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刚才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竞技场,一条条充满沼泽风格的藤蔓沿着场地旁的白色石壁上垂了下来,场地上方的四个角上各自站立着几名沼泽鱼人族的号手,长号上系着三角小旗,他们鼓突的鱼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场中,随时准备吹响胜利者的乐曲。
适才的那对搏杀者已经有一人躺在了血泊中,现在已经换上了另两个人。
两个人都是上身赤膊,下身只穿一条短裤,两个人肌肉结实,身材高大,一个拿着斧头和长矛,另一个手持盾牌和短剑,双方的眼神如毒蛇一样在对方身上巡弋,妄图找出一点破绽,在两旁围观者的催促和起哄下,其中一个略显急躁的人猛然踏出一步,用长矛向对方脸上刺去,而另一个人沉着冷静,用盾牌轻松磕开攻来的长矛,又接连抵挡了对方的几次攻击,脚下不停与对方拉开距离,几次迅猛的攻击后,他的对手终于力竭,他觑中一个破绽,左手的短剑快速的刺出,正中对方的腿侧,被刺中者大呼一声,居然就这么摔倒在地,他不禁大喜,甩开碍事的盾牌,正要赶上前去结果对手,哪知从人群中砸过来一快硕大的石块,顿时打得他头破血流,脚下也晃悠了几下,而倒在地上的人立刻抓住了机会,拾起长矛一下就穿透了对方的腹部,鲜血顿时在场地中流淌。
场中的观者立刻发出震天的欢呼。
罗澜一怔,意外道:“这样也能算赢?”
“当然,”阿达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解释道:“在荣耀区,来参与比赛的人无不是平民和一些老兵,搏杀的方式最为多种多样,比如这一种,你看左角上那块木牌,双方约定,可以各自安排一名人员在场中随时施以援手,这种方式名叫暗战,可以增加搏杀的变数和刺激性,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赢家。与之相对的还有明暗战,明战等等多种多样的搏杀方式。总之,只要搏杀双方认可,便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罗澜疑声道:“难道就没有人在暗中操纵么?或者因为赌局而搞阴谋?”
阿达笑了笑,道:“我知道您在怀疑搏杀的公正性,其实您说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因为荣耀区的观战者多是自身没有土地的平民,赌盘总数合计每场最高都不会超过10个金币,再加上竞技城的持法规则,庄家们宁可把赌盘下在决斗区和征战区,也不会来这里做暗庄,而且场中还有裁罚执事,可以确保搏杀的公正。”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小心问道:“我可以请教您来这卡卡米莱只想来寻求一下刺激,还是想成为一名搏杀者么?”
罗澜眼睛一瞥对方,道:“这里面有什么区别么?”
“有!”阿达挥舞了几下手臂,解释道:“如果您只是想寻求刺激,那么我们的行程就简单的多,如果您想成为一名搏杀者,我会透露给您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罗澜顿时来了兴趣,道;“有价值的消息?好!我倒很想了解一些。”
“如您所愿。”阿达退后几步,微微躬身,他指着上下方的竞技场道:“正如您所看到的,这里所有的竞技场都按照严格的等级划分。越往上等级越高,搏杀者也就越强。”
阿达看向罗澜,道:“如果您想成为一名搏杀者,在荣耀区没人会在乎你的身份,但是同样作为胜出者的金额和奖励物品却根本就不能和其他几个区域相提并论。如果你想在决斗区成为一个搏杀者,这当中的流程就比较麻烦,除了您需要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按照等级打上去外,还需要您的家族或者部族出具担保,不过奖励之丰厚却是让所有人都能嫉妒的两眼发红,大陆上有些强者就是为此而来。如果是征战区,你则需要加入某个佣兵队或者临时组合的团体,但是后者的情况不太容易出现,精英团队如果没有经过几年以上互相之间的磨合,那在搏杀场上简直就是送死。至于帝王区,那是为那些舍得花大价钱的贵族和君主提供杀戮快感而专门建立的,场中有人专门保护他们的安全,除了被囚禁的大量各种族奴隶外,从各个大陆搜集而来的魔兽也在削弱了战斗力之后供他们杀戮发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您花得起大价钱,即便是龙族也能搞到手。”
罗澜忽然发现,要想在荣耀区赚到一千金币起码得花上十数天甚至上月的时间,决斗区条件太高,也不适合,征战区倒是值得考虑,他思索了一下道:“不是还有一个地下区么?”
阿达苦笑了下,摇了摇头,道:“我在卡卡米莱生活了八年,只听说过地下区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到过那里,甚至我都怀疑这个区域是否存在。”
“是这样……”罗澜似乎毫不吃惊,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征战区需要几人才能参加,对于身份有没有规定?”
阿达仔细想了想,道:“据我所知,征战区至少需要两个人参加,不过那只是至少,还没有人疯狂到妄图用两个人去对抗人数最多可以多达上百的团队。至于身份,那到没听说有什么要求,甚至还有人为了隐藏自己原有的身份穿戴上了面具和斗篷,您知道,有些盗贼和匪徒是不愿暴露出自己的真正面目的。”
你算是说对了,罗澜掩饰似的咳嗽了一声,道:“那么,要如何才能成为一名搏杀者呢?”
阿达晃了晃脑袋,道:“如果是征战区的话,我给您一块魔晶牌,这样就没有问题了。”说着他从衣兜里随意摸出了一块红色的晶牌,往罗澜手里一塞,耸耸肩道:“送您了,我那里还有上百个。”
罗澜万万没有想到这东西得来这么容易,他不禁讶异了一下。
阿达笑着道:“征战区每日死亡的人数很多,补充起来也是相当迅速,所以只需领到晶牌就算是一名搏杀者了,当然,仅限于此区内。”他像是想起什么般感叹了一声,说出了几句也不知道才能够哪里听来的话:“今天在那里作为胜出者而欢呼,明天便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是否已成战利品。”
两个人又互相交谈了几句,直到罗澜觉得把能知道的东西掌握得差不多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往衣兜里摸去。
精明的商人,总能让你心甘情愿的付出,的确,阿达至始至终没有向罗澜说过一句要钱的话,不过罗澜如果不给予他一点报酬的话,恐怕他自己也会感到不好意思,这不是因为阿达的殷勤,而是因为他提供的情报,对于盗贼来讲,情报的价值大于一切,特别是在时间并不充裕的情形下,能够用少许金钱来交换它,那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划算的事情。
所以,罗澜给了他十枚银币。
没错,的确是银币。
罗澜没有糊涂,也没有忽略小节,如果他随手打赏出几枚金币,那的确显得又气派而又慷慨。
但是那除了让自己的脸上增加一点光彩,或是换来了几句阿谀和奉承外,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因此让人怀疑。
以他现在的这身打扮,10枚银币已经给的够多了,足以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感激之意。
作为一名世故老练的引导人,阿达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嘲笑或者失望的神色,而是郑而重之的将那些银币收好,他轻手轻脚的动作让人从背后看去简直会误以为那是10枚紫金币。
如果罗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银币他除了缴纳税赋之外,还要讨好那些守卫,否则他的行动必然会在这座城市里受到限制。
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自有其规则。
罗澜转过身一个人阿达所描述的征战区走去。
有时候,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第六章 心语
从天空上来看,整个卡卡米拉城的四个方位被四个大区如蹲踞的庞大魔兽般占据着,在地面上呈现出四团巨大的阴影,它们拱卫在矗立于正中高耸入云崖柱周围,代表着最高等级的四座竞技场就在接近崖顶的位置上。
而征战区则位于正南方位,这里的景象又与在荣耀区所见的不同,中间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塔形建筑,环绕它的是深不见底的沟壑,里面暗云翻腾,时不时还有如海潮般的声音轰轰作响,共有八条铁锁链连接出的索道从不同的方向往中间汇聚,那是通向那里的唯一方法,而所有的出口则全部在托起竞技场下方的山崖石壁中穿凿而出。
这样的大手笔使得整个建筑一眼望去如同悬浮在空中。
卡卡米莱的所有建筑无不是借助这片区域里天然的山崖而开辟而来,自然与人工浑然一体,根本无法分出彼此,不但雄奇壮观,而且随着搏杀者一步步攀上胜利的巅峰,站在最高点俯仰天地的时候,也自有一种征服万物的快感。
与所见到的场景不同,罗澜等到了这里才发现,阿达交给他的那块代表搏杀者身份的红晶牌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物,只要是加入了佣兵团并参与过一场搏杀,他们就自动获得这么一块牌子,用来证实他们已经拥有了搏杀者的正式身份,可以自由的加入任何一个团队,但是由于这块东西过于普通,几乎在这里的稍微会点武技搏杀者都有这么一块东西,甚至很多佩戴着这块牌子的搏杀者聚拢在通往竞技塔的通道口处向一些看起来颇为较为弱小,人数又不够多的搏杀团介绍自己。
罗澜嘲弄得看了手中的红晶牌一眼,然后手一抛,把它如废物一般随手丢弃了。
他回头望着那参天而起的巨崖,最高等级的竞技场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几如梦幻一般那么不真实。
蓦然间,一个显得无限疲累的声音在罗澜的心田里响起,它仿佛是穿透了无限空间,跳过了重重阻隔,从极为遥远的天际传来一般空寂而飘渺:“你终于来了。”
这突然起来的声音让罗澜心头重重一震,整个行走的身体也不自然起来,他微微弯低身形,脊背领起,膝盖微屈,两只手放在身侧五指张开,一副弓弩上弦,仿佛随时能如利箭一般窜出的警惕模样。
“唉,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对你不利的,我已经等了你好几天了。”这个声音依然响在罗澜的心里,这让他极其的不舒服,那种感觉他就如被扒光了衣服袒露在众人面前一般。
长期以来的伪装生涯,让他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掩盖在心灵的深处,那是他最后守护的土地,也是他的底线,这里是不容许任何人随意窥伺的,即便神也不能!
“你放心,我不会看你的秘密,我只看我需要看得东西。”这个声音非常平静地说着。
虽然不知道声音的主人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但很显然,他至少能读出罗澜此刻的所念所想。
罗澜锐利的眼神如猎鹰捕食猎物般掠过左右的人群,从他身周围开始为半径出去大约五十米,一共站立着八个人,他从每一个可疑的人脸上一一扫过,他知道,对方绝不可能距离自己太远!或许他就在附近的某个角落里窥伺着自己,因为这种类似心灵传输的能力极为消耗精神力,所以声音的主人极有可能就在自己的身边!
他的手指一直在不可察觉地弯曲,再慢慢伸展着,精神也是高度集中,只要周围有哪个人的面部表情在一瞬间有所异样,他立刻就能分辨出来。
“呵呵,”这个声音居然开心地笑了起来,“的确是你,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样说来,我的选择……”
声音越来越低,逐渐细不可闻。
罗澜转了一圈,却没有人在任何人脸上察觉出异样,感觉声音在逐渐消失,他终于忍不住在心底发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就在你的身后,”
这次的声音近在咫尺!
罗澜猛然转过身来,却发现一个身着白布长袍,头上紧裹着兜帽,用面具遮挡住真实面容的人站在身后。
他仿佛从来就是站在哪里,没有到过其他任何地方一般。
罗澜不禁心头一沉,如果这个人在刚才对他出手……
他背后慢慢渗出了冷汗。
面具人向罗澜友好地伸出一只手,走前一步,道:“如果你想得到你所要的,那就跟我来吧。”
罗澜却退后了几步,警惕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朋友。”面具人语气温和,但是从面具里传出的声音却有些模糊而浑浊,远不如在心灵上那么清晰,他将两手摊开,示意没有恶意:“你不必惧怕我,也不必躲避我,即使那样做了,我也能随时找到你,知道么,场中一共有三千六百八十四人,我能从这些人中精准无比的找到每一个我想找到的人,虽然我知道你的盗贼本领很高……”
罗澜忽然站在那里,他把头垂了下来,似乎一动不动了。
“我的朋友,你想杀了我?”面具人叹了一口气,他望向一个方向道:“你想用飞针袭击那里正朝我走过来的一名佣兵,然后制造出一场混乱,在我分神的时候再借机杀了我?”他赞叹道:“我不得不承认,如果我是以前的我,现在已经在你面前成为了一具尸体。”
罗澜心中的震骇已经无法形容,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心里的所想所念居然被全部看穿,如婴儿一般毫无遮掩。
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么?”面具人又长长叹了一声,道:“这个问题已经不再重要了,我所要告诉的你的是,你将要成为什么人。”
在罗澜听来,这具话是带有极强烈的威胁感的,因为他在要杀死一个人时候,也往往会说这句话。
“尸体么?”面具人苦笑了一声,道:“如果你想解开自己身上失忆的谜团,那就跟我来吧,我能告诉你一切。”
“什么??”无论罗澜再如何镇定,此刻也忍不住有些色变,难道说自己失忆的事情与这个人有关?
面具人不再去理会他的胡思乱想,而是转身向一个方向走去。
罗澜犹豫了一下,仍然迈动脚步跟了上去。他疑惑得看着面具人的脚步,眉头越皱越紧,根据他的眼力,一看便可得知这个的人武技并不高明,可他为什么能接近到自己如此近的距离内而不被发现呢?难道是某种精神感知的屏蔽?可是自己分明没有感受到一点异样,也没有在某片区域产生感知的空白,这又做如何解释?
正思索间,他们来到了一个凹陷的石壁处,这里是个视线的死角,站在这里能方便地看到外侧的一切动静,而从外面看来,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他们的。
这是一个极为隐蔽的地点。
面具人转过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卷,用极为期待的语气说道:“只要你能帮我把这封信带给莫卡森团长,到时候你自然能知道一切。”
罗澜并不伸手去接,而是皱眉道:“我并不认识他。”
面具人长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太多的疑问,相信我,现在你还不是知道的时候,我死之后,你穿上我的这身衣服,带上我的这张面具,你自然能够见到莫卡森团长。”随后,他仿佛无限落寞伤感地说道:“对了,记得帮我好好照顾艾斯娜娅姐妹,我……我对不起她们。”
“你究竟在说什么?”要不是先前的那番遭遇,罗澜简直以为这个人疯了。
可是面具人突然加快了语速,显得有些急切,仿佛想把心中所有的话一起交待出来,自顾自地说下去道:“作为报酬,我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
他陡然念出一句古怪之的咒语,这咒语仿佛是直接打入了罗澜的脑海,深深烙在了他的心灵上。
罗澜的脑际轰然一震,随即如失去了知觉一般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时间慢慢流逝,当他从昏沉中醒转过来时,却震惊地发现……
面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第七章 伪装者(上)
罗澜仔细检查了面具人的心跳,脉搏,甚至还用特殊的手法查探他体内的血液及脑部的精神波动,最后他可以确信无疑,此人生命的的确确已经抛弃了这具身体,再也没有半点留恋的迹象。
面具人的死亡让他先前所说的话变成了临终前遗言,其中的可信度程度一下提升了不少。
罗澜心中几个念头在互相交替,一时拿不定注意,因为个中的复杂程度实在是千头万绪,理不清一个明确清晰的思路来。
他现在可以做出两个选择:一是就此一走了之,就当这件事情如浮梦一场没有发生过,然后就再也与他没有半点关联,而另一个选择则是按照这个人所说得去做,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思索了半天,终于决定选择后者,因为以这个人强大的精神能力足有十几种办法来杀死他,甚至可以毫不费力的控制他的思想,可是这个人并没有这么做,并且当一个人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必要再耍弄什么花招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有按照这个人说得去做,或许才能解开这一个个谜团。
罗澜伸出手,往那个人的脸上的面具缓缓搭去。
他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面具从对方面上被慢慢揭开。
一张憔悴的脸容露了出来,罗澜不禁为之一怔,因为这只是一个年岁只在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嘴唇紧抿,鼻高额广,相貌十分英挺,只是眉宇间却有一股淡淡的化不开的忧郁。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这是个地地道道的人类。
罗澜仔细看了两眼,他可以断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此人。
看来一切答案只能由自己去寻找了。
他默默站立了片刻,直到确定周围并没有可疑的人驻足停留,这才将面具人的衣物脱了下来将其穿戴到了自己身上。
他突然发现,这个人的体型与自己十分相近,再加上换了这身装束,光从表面上看,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看出这面具底下的人已经换了身份。
面具人身上并没有太多的东西,除了一枚戒指之外和一封信之外,就只剩下一快蓝色的魔晶徽记,罗澜清楚地记得,在那些高阶搏杀者的身上似乎也隐隐约约地看到了类似的徽记。
为了保险起见,罗澜暗道一声对不住,将此人的面部用匕首划花,然后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套普通之极的衣物将之推入十余步前的深壑之中,他望了一眼上空,血腥气很快就会把那些盘旋在山崖上魔鹫引来,将这具尸体啃噬成一具白骨。
当罗澜从那处山壁后转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摇身一变,从原先的身份变成了面具人。
只不过与之前他所执行任务时不同,他此刻既不清楚面具人的真正身份,又不明白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他不由苦笑,在他成为盗贼之后,一直把事情控制在自己所能掌握的范围内,不退却无不做好了周密的安排和准备,而这次伪装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是茫然一片,让他心头十分别扭,有一种空空荡荡的错觉。
那封信他曾试图拆开,但是上面加了魔法契印,如果强行拆开很可能会将其彻底破坏。
把命运交托在别人手中这既不符合罗澜一贯的行事原则,也不符合他的习惯。
他的手慢慢握成拳头,他必须让这件事情的发展走上正轨,让其回到自己的控制中来!
一个人是不可能凭空产生的,只要存在这个文明世界中生存,有必然会与周围的人和事物多多少少的发生联系,这就如鱼和水一般不可分割,而魔晶徽记就是重要的线索,既然此人拥有高阶搏杀者的象征,那么搏杀场中就一定有认识或者说熟知自己的人,他大可以利用这点查探出此人的真正身份,然后再找出莫卡森队长是谁,将这几条线索综合起来,最后再决定该下一步棋子如何走。
于是,他沿着铁锁桥向当中的竞技场信步走去,他的动作,步伐,双手摆放的姿势无不与面具人模仿得一模一样。
两侧的守卫在看到他的魔晶徽记后都恭敬地低下头,丝毫没有询问查看的意思。
罗澜暗暗点头,果然,此人在竞技场中拥有着一定的地位。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面具人似乎并不担心他不把信交到那位队长的手中,也没有说过具体的时日和期限,那肯定是有其原因的。
就在罗澜在接近竞技场那线条笔直若剑脊的梯形大门时,却被一个路过身边的小个子喊住了。
“霍瑟芬?是你么?”
小个子叫得极为大声,他满脸激动得跑到罗澜面前,仿佛怕他跑掉似的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你这几天都到哪里去了,无论怎么样也联络不到你,算了,不说了,快跟我去见队长。”
罗澜为之愕然,队长?莫非就是那个莫卡森队长,莫非面具人早已预料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没有更进一步的交待?
他现在有些痛恨自己偷取记忆的天赋陷入了睡眠期,导致他无法看出对方的真实背景和意图。
可是猛然间他又似乎发现自己长期以来一直靠着天赋无往而不利,此刻一旦失去,他就变得无所适从起来,然而过于依赖一种能力,这无论是对提升他的能力和判断力来说都没有丝毫好处的。
或许,暂时让其消失一会儿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让他能清晰得认清自己的弱点和不足之处。
他模仿着面具人样子摇了摇头,似乎有某些事不愿说出。”
小个子看到他的摸样,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他点了点头,道:“霍瑟芬,我们大家都知道你的难处,但是也请你不要怪队长,他也是为了大家。”他又露出着急的样子,声音放得更低了:“你还是和我去见队长吧,这几天过去了,他的气也消了,而且,我们也不能缺少你。”
见到罗澜仿佛仍然无动于衷,他无奈之下挠了挠头,又搓了搓手,咳嗽一声,道:“那个……艾斯娜娅一直在想着你,你还是和我回去吧。”
艾斯娜娅!
面具人提到过这个名字。
线索对上了!罗澜面具底下的目光微微一闪,他终能肯定那个队长就是面具人口中的那个人,而不是其他不相干的人。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莫卡森队长现在在哪里?”
小个子一愣,愕然道:“莫卡森队长?”
罗澜心中顿呼不妙。
第八章 伪装者(下)
罗澜正暗自揣测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时,小个子却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道:“你以前从来不这么叫他的,听我劝一句,他总归是你的堂兄,你不必因为那件事情而记恨他。”
罗澜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那在面具后面的脸容轻松地笑了一下,暗道这个你大可放心,因为死人是无法记恨别人的。
小个子突然若有所觉的偏过头去,向罗澜的身后望了一眼,道:“队长已经来了。”
罗澜跟着他的视线慢慢回转身看去,围绕着竞技场的大广场上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起了二十多名面色冷漠的大汉,领头的是一个四肢粗大,个子矮壮的人,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立刻就在周围凝聚起了一层无形的杀气。
罗澜朝他们瞟了一眼,发现尽管他们手中的武器已经做了一定的掩饰和处理,而且从钩到枪,从剑到锤似乎什么都有,但是稍有眼光的都可以从这些武器的铁质和样式风格上辨认出这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他留意到这点并非没有原因。搏杀团的成员来源通常都很复杂,所用的武器并非是军队中的制式武器,而是每个加入搏杀团队的人自己所携带的,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每个人修炼的武技不同,操纵的武器当然也不同,二是只有合适自己并长期磨合过的武器才用得趁手,也更容易发挥出威力。
武器全部出自一处,那只能说明他们从锻炼武技开始就已经聚集在一起了。
而且这些人的神情气质和行动方式都很独特,他们不像一般罗澜所见的搏杀团队那般看起来有些凌乱,反而进退间整齐划一,有如军队一般。
周围的温度也仿佛因为他们的出现而随之下降了几度,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一些搏杀者都远远避了开去。
看着他们走过了锁链桥,正向这里走来,小个子拉了拉罗澜的袖子,示意他一起迎上去。
罗澜缓缓点了点头,这条线索很重要,自己所要寻找的答案是否就可以在这些人身上找到?
那名领头人立刻注意到了他们,看着慢慢走近的罗澜,似乎一点也不为他的出现而表现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淡淡道:“回来了就好。”
想必这个就是莫森卡了?罗澜走前了一步,把手伸进了衣兜,捏住羊皮信卷的一端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远处却传来了长长的号角声,立刻把所有人注意力拉了过去。
莫卡森队长看了罗澜一眼,沉声道:“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他迈开大步当先向竞技场铁栅栏大门走去。
罗澜手的中的羊皮卷又放了回去,看来,这些人正准备参加这一场的搏杀赛。
随着铁索绞盘的转动,他们面前足有五人高的铁栅栏在金属摩擦的嘎吱声中缓缓升起,一排排沼泽族腐鱼战士正站在长长的通道后面,吹响着入场的号声。
莫卡森脚步一顿,回转头对那个小个子道:“别赞塔你留下。”
小个子张了张嘴,被莫森卡的不留余地的凌厉眼神一扫,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得垂头丧气地站住了脚步。
莫森卡瞥了罗澜一眼,再次转身向里走去,身后的队员们一声不吭,跟着鱼贯而入。
这一段较为宽深的竞技场甬道与里面的场地还有大约有五十多米距离,当这一行人刚刚走入中间那段距离时,对面才升起的铁栅栏和外面那扇却同时“轰”的一下放了下来。
莫森卡一怔,他脸上露出惊怒,霍然回转头用充满怒火的眸子盯着站在铁栅栏外的罗澜,大吼道:“叛徒!”
但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里侧两扇落下的第二道实心木门给闸断了。
小个子先是不能置信地盯着罗澜,然后醒悟过来急急退开了几步,喘着粗气道:“你是叛徒?”
罗澜莫名其妙,但是他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似乎觉得后背如同被人用几道锐利的刀剑搁在了上面,逼人的寒气中蕴藏着浓重的杀气,他的颈项不由微微向上领起,脚跟也偏离了地面,一副随时可能跃起还击的动作。
同时他心里暗呼不妙,因为这里唯一的通路就是那道锁链桥,这使得他脱离这里的难度大大增加。
就在此时,铁栅栏门两旁的侧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从里传来了稳定而有力的脚步声,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带着四个身着蓝色禁罚执事服的人走了出来。
小个子眼睛里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他看了看那些禁罚执事,又看了罗澜一眼,突然头也不回地向锁链桥跑去,可是奇怪的是,这些人居然丝毫没有阻挡他的行动,任由他就这么跑开,只把目光凝聚在了罗澜身上。
而且听那脚步声,他也并未受到罗澜身后的那人阻拦。
身后的气息剑拔弩张,仿佛有一把弓箭正在极远的地方对准着罗澜,使得他不得不提起全部的精神,不敢胡乱动弹一下。
只是过去了短短的片刻,他却觉得仿佛有几个小时般那么漫长。
铁索绞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铁栅栏门缓缓开启,里面露出了一副凄惨至极的景象,所有的血肉就像被用被暴力摧残后的又被巨兽再次重新践踏,反复碾压过一般,甬道内侧长达三十多米的石壁上完全是紧贴在上面被压扁的糊状人形,这样一副只能在地狱看到的景象足以让心里承受能力弱小的人当场把肚腹里一切东西全部呕吐出来。
这些人中,偏偏还有一个陷入昏迷的人保持着完整的身体,两个蓝衣执事走了进去把他拖了出来,地面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一个人把他上身的衣服解开衣衫,暴露出来的胸膛处是一个两只拳头握在一起的纹身。
这两个蓝衣执事点了点头,向那个中年人示意无误,后者满意地点点头,他挥了挥手,罗澜背后的压力顿时一松。
中年人对罗澜点头微笑道:“霍瑟芬先生,这次又要多谢你提供的情报,我们才能把这些自由共助会的会员一网打尽。”
自由互助会?罗澜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他并不回答,而是向那个小个子逃走的方向望了一眼
中年人立刻理解似地轻笑道:“放心,放走的那个家伙只会把我们的人带到他们的巢穴。他们不会来找你麻烦的,你可以继续放心得做我们的内应。”
这时谁都没有发现,那个昏迷在地的年轻人突然双目一睁,自地上一跃而起,从身上拔出一把短剑架在了那名中年人的脖子上,他大吼,道:“谁都不要动。”
谁都没有动,不过他们用淡漠的,像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
中年人轻轻叹息了一声,似乎在惋惜什么,他的手指只是轻轻动了动,那个年轻人立刻捂着脖子,满脸惊恐地退了几步,然后脑袋向后一翻,直接就那么从脖子上滚落下去。
“扑通!”
无头的尸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罗澜的眼角微微一跳,他能分辨出中年人的手中有一根如细丝般的东西闪动了一下。
中年人掏出一张手帕,很细致地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然后丢在了那名青年的头颅上,他对罗澜友善地说道:“霍森芬先生,计划临时有变,您需要配合我们再办一件重要的任务了。“
罗澜默不做声,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他的面前如同笼罩了一层疑云重重的迷雾,遮挡了所有的视线和道路。
在这样情形不明的情况下,他实在不宜多开口,幸好有面具的阻挡,中年人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共助会的成员已经有很多混入了我们的死囚搏杀者中,好像他们在酝酿着什么的小动作?”中年人晃了晃脑袋,挥手道:“我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多动脑子去想这里面的弯弯绕饶,共助会这些无神论者有什么计划我也不想关心,那些自然有坐在上面的老家伙们动脑子,不过他们让我和你传递一句话,希望你能混入到那些死囚里面,为我们查出他们的计划。”
罗澜心中重重一震。
死囚?奴隶?
搏杀团中除了一些从外而来参加的团队外,也有无数的死囚和奴隶组成的团队,他们才是搏杀竞技场中经常出现的主力,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使得搏杀场里更为血腥,更为残酷。
“啊,我差点忘了,你也曾是自由共助会一名成员,瞧我这记性。”中年人拍打着脑袋,然后他用毒蛇一般目光盯着罗澜道:“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对不对?”
第九章 死囚搏杀队
罗澜感觉自己就像在冥河中泅渡,一不小心便会沉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从未想到在卡卡米莱不但有幸游览了那些壮观的建筑和激情热血的搏杀场面,还亲身来到了这座竞技之城最黑暗的角落。
那个看起来是主事的中年人似乎没有一点行动的计划和腹稿,他随意就罗澜把丢到了一只死囚搏杀队里,当后者问起既然要自己查出共助会的计划,那有没有什么人或者有什么线索能够告诉他时,胖子非常爽快,他统统用一句话回答:“不知道!”
用中年人的话说,费脑子的事情他干不来,他只是按照上面那些老家伙的意思办事而已,他只负责把罗澜送到死囚和奴隶当中,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随便罗澜自己安排,他也懒得去关心。
当罗澜问到给他多少时间时,中年人很不耐烦说道:“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少来烦我就可以了。”
如此不负责人的主事倒让罗澜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了。
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的本让他根本来不及回应,但是他总觉得这背后似乎蕴藏着一个极大的机会,至于到底是什么,只隐隐约约在脑海里闪现了一下,偏偏无法说出来具体是什么。
随着锁链的碰撞声响起,他抬头看向着四周,这里是竞技场旁侧的隔区,所有的搏杀者都是从这里跑向竞技场从而表演他们的杀戮技巧。
这里空间宽敞,足可以容纳下百人站立,周围全部用质地紧密的石块砌成,森严坚固。铜质的油灯盆从三个点固定被依次悬挂在顶部,发黑的地面上是腐朽和死亡在蔓延,这里每一处都飘荡着一股腐霉的味道。
此时几个搏杀者则正围坐在四五排插放着各类武器铁架旁,冷冷地打量着他。
“你就是他们给我的新队友?”一名身材高大的大汉走了过来,他冲着罗澜点了点头,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的一笑道:“我是瓦杜博,一个学了二十多年斧头,也只会玩弄斧头的人。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队长,但是请不要叫我大个子,那听起来太蠢。”
瓦杜博闪过身,指了指一个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的人道:“这个是切割手斯迪克,他的外祖母据说是一位兽人,晚上睡觉时离他远点,小心他把切成碎片。”
那个切割手身材瘦小,面色苍白,两只眼睛上是深深的黑眼圈,目光里时不时透出些神经质的光芒,见罗澜向他看过来,他掏出一把小刀竖在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罗澜淡淡一笑,把目光转开,随着瓦杜博的手看向一个坐在兵器铁架上的人。
“这是矮人安度,别看他个子小,但是力气很大,如果你不相信,这场搏杀你还能活下来的话就可以和他掰掰手腕。提醒你一句,如果他喝醉了酒最好不有这样的打算,小心他把你的骨头捏碎。”
矮人安度朝罗澜举了举拳头,然后一捶胸膛并大吼一声,矮壮的身体居然发出了咆哮似的声音,震得四周发出了一阵瑟瑟的响声。
一个站得身形笔直,皮肤黝黑的干瘦汉子主动走了出来对罗澜做了个手势,瓦杜博的大手搭上对方的肩头,介绍道:“这个咒言师阿瑞丁,对,他是伯恩特人。他舌头被割了没法说话,不过擅长用眼神来杀人,嗯?不好意思,是精神。”
阿瑞丁冲罗澜友好地点了点头,但是从眼睛里可以看出他与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和戒备心。
瓦杜博头一偏,看向一个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人,此人的衣着在这群人中最为齐整,前者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最后一位,也是最麻烦的一个人,弓箭手拉塞尔,他曾经是一位吟游诗人,到了这里就改行做了弓箭手。如果你有闲情逸致,随便丢给他两个铜板,他就会响鹦鹉一样唱歌。”
这位留着一撇性感胡子的弓箭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满道:“队长,我再次神申明,我不是卖唱的,我是吟游诗人,富有才华和活力的吟游诗人!在伯利城我曾经得到过无数贵妇的恩宠,在撒底玛,我曾经……”
“好了,”瓦杜博挥了挥手,很果断地中止了他的话语,做了个下按的手势道:“等你编了新鲜的故事再来说给我们听,不过新来了一个倾吐对象,想必你又没闲工夫了。”
人的行为习惯可以折射出他的性格和爱好特点,从瓦杜博介绍的先后次序来看,这很可能就是这群人在他心目中分量的排名。
不过罗澜反而多留意了瓦杜博几眼,在他看来,这个性格爽快人才是这只小队最值得注意的,此人三言两语便能让人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为人也极富魅力,看上去在这些人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和凝聚力。
他才是这只小队的灵魂。
瓦杜博拍了拍手,似乎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过来,他冲着罗澜一抬下巴,道:“你擅长什么?”
罗澜想了想,沉声道:“我是一名剑士。”
瓦杜博走到了兵器铁架旁,他抽出一把剑晃了两下,看似随意地抛给了罗澜,道:“露两手给我们看看。”
空中发出“嗖”的一声,几乎那把剑刚从他的手里脱手,转瞬间就飞到了罗澜的面前。
罗澜淡淡一笑,目注着那把飞来的斩剑,他上身不动,陡然伸出一根手指自下往上轻轻一点,正好点在了剑脊的下方,立刻改变了它的行进方向,那把斩剑向上刷刷急速旋转了几圈,剑柄朝下又稳稳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这一手漂亮之极。对眼力的判断,力量的强弱,时机的把握都要控制极为精准的水平上才能做到!
在场的人都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弓箭手拉塞尔更是吹了一声口哨。
对这些搏命的人来说,任何招式都是虚假的,他们只在乎是否使用,是否杀伤力大,罗澜这一举动并不用从单纯的力量和速度来诠释自己,而是直接爽快而利索的显示出了自己的长处,非常对这些人的胃口。
瓦杜博地点了点头,大声道:“你就负责保护阿瑞丁。”
保护一个人,这个位置对任何人来说可能都觉得是被小看了,可是罗澜并不这么认为,一个在队伍中值得被保护的人绝对是占有重要的位置,把这么一个重任一下子交给他,不但是对他的信任,也是对他的考验,并且还能试探出一个人的心性,瓦杜博小小的安排中就蕴含了几个目的,让罗澜愈发地不敢小看此人。
“呜……”
竞技场外面传来了嘹亮的长号声。
“开始了!”瓦杜博走了几步,站到了通往竞技场的台阶上,他背对着铁栅门,抓起长斧高高举起不停晃动,大声道:“兄弟们,为了生存!”
所有人振作精神,一齐大声道:“为了生存!”
便是连不能说话的阿瑞丁也站了起来,无声的呐喊着。
罗澜眉毛一挑,自语道:“为了生存?”
吟游诗人兼弓箭手拉塞尔捅了捅他,掩嘴小声道:“队长每次说得都不一样,相信我,他这是临时想的,下一次他可能就叫会说‘为了女人’!嘿嘿!”
在绞盘摩擦的声音嘎嘎响起的同时,铁栅栏也缓缓升起。
光线一下填满了整个通道。
瓦杜博一转身,大吼了一声,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他的身后,是怪叫连连的队友。
罗澜紧了紧手中的剑,跟着他们的步伐毅然冲向这扑朔迷离的世界。
第十章 独斗(一)
从极度压抑的空间陡然进入了开阔的竞技场,视野即脱去了羁绊,清寒的空气灌入肺腔后再涌入四肢百骸,呼吸开始加热体内的温度,激荡的血液如逐渐在每一处的皮肤下面沸腾着,燃烧着。
环形场地四周是拾阶而上的大理石座阶,一直延伸到视角仰望的高处,此刻却如被抛弃的孩童般空落落的扔在那里。
瓦杜博看了上方一眼,那里只有两名身穿红袍的禁罚执事。
他诧异地说道:“居然没有观看者……”他转身向对面的通道口看去,神情略微严肃了起来。
如果说搏杀竞技场中没有观众,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在搏杀比赛中,为了使自身的战斗方式和战斗技能等信息不提前暴露出来,有实力的搏杀团队可以用按照缴纳一定比例金钱的方式向禁罚执事要求关闭场馆,不容许一个观看者进场。
奴隶及死囚团队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了,所以对方的身份一定是自由团队,而且是一只从未露过面的团队!
从规则上来说,死囚奴隶团队一旦冲上竞技场的王座等级,就可以还为自由民,享受一切竞技场给予自由团队的荣耀和奖励。
但实际的情况却是,虽然有些拥有较高的实力奴隶队一开始确实锐不可当,可随着他们一步步向上攀升,自身的长处和缺点也会逐一暴露在其他团队面前,而他们却因为自身的限制,无法去充分的了解每一个对手,这是很多奴隶团无法走到高等级竞技场的原因之一。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大多数的奴隶团队为了受观看者的追捧,他们以更残酷和更血腥的方式来取悦观看者,这让他们在人们的印象中变得非常暴力和野蛮。
而越往高等的赛场观看者的身份也就越尊崇,他们并不喜欢观看这些只有平民才喜欢单纯追逐杀戮的搏杀方式。
所以从诸多方面来说,奴隶团注定是竞技场中的垫脚石。
他们的比赛奖励只不过是可以选择更多的武器,选择更好的食物,选择更大的生存空间。
不过也仅此而已,如果不愿意暴露自己团队的信息,那可以选择主动退后一级,那对他们将更为不利。
所以奴隶团队的处境正如瓦杜博所先前叫响的口号那样。
为了生存!
拉塞尔环望了场馆一圈,一脸的不甘心和失落,捶胸顿足道:“老天不开眼啊,居然没有美女来给英俊如我般的吟游诗人捧场,太没意思了。”
矮人安度抬了抬手中和他体型相差仿佛的巨锤,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嘲笑似的哼哼。
其他几名队友都各自露出微笑,想来他们已经熟悉了这样拉塞尔这样的胡说八道,一点也没有搏杀开始前的那种凝重,反而充满了轻松。
这并非是他们轻视对手,而是一种淡漠生死的情怀。
“锵……嘎嘎嘎……”
对面原本仿佛死气沉沉的铁栅栏门突然如巨兽的大嘴张开一般,在金属的嘎吱摩擦声中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一共五个身着黑色无袖魔鲨皮甲,手拿奇形盾牌和长矛的人一路小跑了出来,当先一个年纪约在四十左右,一脸的沧桑和沉淀,目光阴冷,他袒露出来的胳膊上绘满了海王魔鲨的刺青,看上去彪悍强壮。
此人很快到了他们面前,将手中的盾牌往地上重重一顿,发出“砰”的一声,泛着蓝光的眼珠子在瓦杜博等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却在罗澜带着面具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目光闪烁了一下。
“我叫莫涅斯科,魔鲨小队队长,自由团队。”他开口沉稳,不急不缓,看得出是一个思维有条理,且情绪不易产生波动的人。
拉塞尔凑到了瓦杜博耳边,道:“是南域海湾的海盗团。”
他的声音虽然很小声,但相信场中的在没有喧闹声浪的影响下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莫涅斯科面容如石刻般没有半点变化,叫人看不出任何迹象,他向瓦杜博看去,凝声道:“瓦杜博队长,我想无论在哪场搏杀中,在赢对手的同时而又保存了实力才是最妥当的,你认为呢?”
瓦杜博眼睛微睁,沉声道:“独斗?”
“对!”莫涅斯科肃然点头,道:“我们双方各挑出三名战士,以三战二胜的方式来决出胜负。”
独斗,是两只小队为了避免在激烈的碰撞中过多消耗自己实力而采取的一种搏杀方式。
只有在没有在观看者的情形下,这种方式才可以采用。
从这点可以看出,魔鲨小队这次是有备而来。
瓦杜博再次看了那五个人一眼,露出思索的神情,半晌后,他沉声道:“我同意!”
“好!”从莫涅斯科并不拖泥带水,他立刻转首向看台上禁罚执事高举双手,并各自竖起一根食指。
这是要求独斗的手势,禁罚执事看向瓦杜博,后者向前平平伸出一只拳头,表示赞同。
两名禁罚执事对望一眼,手掌斜向伸出,做了个斩击的动作,同时道:“允许!”
瓦杜博和莫涅斯科的目光在空中如刀剑般碰撞了一次,双方各自退开,回到本队中决定独斗人的人选。
拉塞尔用手指刮着自己的小胡须,沉思道:“队长,我注意到莫涅斯科刚才很留意‘面具’。”他和直接地给罗澜起了个绰号,不过这也很贴切。
矮人安度嘀咕了一声,道:“带了面具谁都奇怪。”
瓦杜博摆了摆手,摇头道:“不是,是今天刚刚来到团队的‘面具’让他们觉得意外了。”
他看向众人,声音放低道:“这说了明了什么?说明了他们对我们的小队情况了若指掌!所以我们挑出的人选不能按照常规来。”
罗澜向魔鲨小队望去,这些人除了手脚粗壮,使用的武器独特之外,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以这样的团队而言,似乎只有团战才是最适合他们的,所以他们提出单战的目的绝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
瓦杜博双手环抱胸前,沉吟道:“第一场由安度上,他的防御力是我们当中最强的,我们需要时间去看出他们的作战特点和进攻方式,所以安度你第一目的是尽量延长比赛时间,让我们观察到他们的弱点,而后才是比赛的胜负。”他显然也认为对方五个人既然看起来都很相似,那么作战方式也应该类似,所以先查探出他们的路数才是最稳妥的。
矮人安度高高举了举自己的硕大锤子,一脸的自信。
“第二场,由斯迪克上。”瓦杜博说出这名外号为“切割手”的名字时,罗澜注意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仿佛他赢定了一般,不由对这个还在手里玩弄小刀的人多留意了几眼。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冲着他诡异地笑了笑。
“至于最后一个人……”拉塞尔似乎在小队中有着智囊的辅助作用,他不停揉着自己的胡子,沉思道:“既然我们所有人都可能被对方了解了,为了出奇制胜,我觉得第三场应该让‘面具’上!”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将一场几乎决定生死的比赛交托给一个认识了才没多久的人,任谁也会如此。
瓦杜博闻言将目光放在罗澜的面具上,后者一动不动,他凝视了片刻,最后沉声道:“我认为可行!‘面具’的实力并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魔鲨小队对他一无所知!”
第十一章 独斗(二)
双方的出场人员确定后,他们都将名字写在一张羊皮卷各自呈交给了两名禁罚执事。
禁罚执事略略看了下,随即宣布了竞技场“独斗”搏杀的规则:第一,当双方某一个队员在战局未胜负时,双方其他队员不得使用包括暗示在内的任何形式的帮助;第二,胜负的决定的方式由双方的事先的商议的结果为论,由禁罚执事宣判;第三点,若有任何一方违背以上两点中任何一点,都将被视为战败。
由于双方谁也不知道对方队员的出场顺序,瓦杜博对于现在的安排是比较有信心的,因为他相信魔鲨小队在这之前一定已经对自己小队的队员有了详细的调查和了解,对方肯定针对所有人的弱点做出了针对性的安排。
拉塞尔和阿瑞丁一个是弓箭手,一个是咒言师,他们都是远程攻击手,在独斗这种对抗中,没有掩护的他们是非常吃亏的,在之前的搏杀战中,他们也从来没有参加过独斗,所以能参加的人其实只剩下了瓦杜博本人、切割手斯迪克以及矮人安度。
可是矮人安度一般只承担掩护的位置,所以魔鲨小队肯定会把针对的重点放在主力瓦杜博和斯迪克身上。
瓦杜博冷冷一哂,他偏偏不做这样的安排,将从未当过主力的矮人安度放在第一个,自己则不上场,一定是大大出乎对方的预料,甚至可以一举打乱对方的布置。
而斯迪克则并不用担心,因为他是个至今为止连瓦杜博都没看透的人,更何况其他人?
至于第三场,罗澜在看了前两场的搏杀后,那时一定已经对魔鲨小队的优劣点有了一些认识,而对方在不了解他的情形下,他的赢面也非常大。
瓦杜博暗自捏了一下拳头,所以这场搏杀赛如果没有意外发生,那是赢定了。
但是,人生处处充满了意外。
就在莫涅斯科递上名单的一瞬间,罗澜分明从他恭敬下垂的头颅下看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窃喜,转瞬即逝。
这种窃喜如果确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只老狐狸在成功叼走了一只蹲守了几天的鸡后所露出的表情,罗澜能深刻的理解这种情绪,因为当他每次偷盗成功或者把某些人套入了陷阱时,他相信自己露出的也是这样的表情。
一般来说,当他有这样的表现时,那就说明对手已经中了圈套。
只是圈套有大有小,如果不是致命的,罗澜认为及时发现并弥补的话还是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
那这是什么圈套呢?罗澜的目光紧紧盯禁罚执事的脸上,试图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两名执事脸容没有任何波动,他们在身为一名看客的同时更是决定双方生死大权的人,场中确实是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意外和激动的。
但罗澜注意到一个小细节,这个发现让他眉头皱了皱。
在确认了双方都已准备好后,禁罚执事大声读出了两个名字,示意搏杀可以开始了。
第一场,安度的对手是一个叫布尔普斯的人。
安度扛着巨锤大咧咧地走到五个魔鲨队员的面前,大嚷道:“谁是布尔普斯?你们当中谁来和我做第一场较量?”他的声音响彻全场,尽管身材矮小,但是秉承了矮人一向的大嗓门和爆脾气,气势非常惊人。
五个人各自对望了一眼,并没有一个人出列。
安度咧嘴嘲笑道:“莫非你们没有一个人敢上来么?”
“我是布尔普斯!”一声娇媚的声音远远传来。
瓦杜博眼皮微跳,他若有所觉地向对面的通到口望去,在那里,一个身材妖娆,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她白皙的胳膊上也绘上了魔鲨的刺青,看起来极具堕落的诱惑力。
罗澜忽的醒觉过来,这是一个小小的伎俩!
利用奴隶团队信息情报不足的弱点,先将五名普通队员的暴露在众人面前,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然后再把正式参战的队员雪藏起来,不可否认,这招的确管用,至少打了瓦杜博小队一个出其不意,同时也没有违背任何规则。
但是,瓦杜博小队出场的顺序和人员他们事先是无法得知的,他们又如何做到派出的队员一定能克制对方呢?
毕竟,一个人在短时期内针对某个人的弱点进行训练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要做到针对两个或两个人以上,那无疑只痴人说梦。
除非……
罗澜想了想,他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下突然走到了禁罚执事的面前,道:“执事阁下,接下来所有的魔鲨队员是不是也叫布尔普斯?”
禁罚执事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不错。”
罗澜眼芒一闪,果然如此!
这个执事先生只瞥了一眼名单就把它卷在了手中,再也不用去看第二眼,那么除非是他的记忆力特别好,或者是说上面的名字很特别才可能做出那个动作。根据魔鲨小队的诡异行动判断,后者的可能是最大的。
这样一来,魔鲨小队无论谁先出场,都不算违反规定,他们只是抓住了规则的漏洞,并且,罗澜还由此推断出躲在通道后面的魔鲨小队成员可能远远不止五个,如果他们都叫布尔普斯,那完全可以针对瓦杜博小队的此时上场的任何一人做出临时调整。
这才是莫涅斯科那个老狐狸得意笑容的真正涵义。相信他这套方法还不止成功了一次,甚至还想故技重施,所以遮遮掩掩的,明显是不想泄露出去。
瓦杜博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这是思维的盲点,任谁也没有预料到对方会使出这样的花招,他将目光放到了罗澜身上,现在看来,胜负的关键就在第三场了。
那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轻盈地走到了矮人的面前,笑吟吟道:“小个子,叫声姐姐来听听……”
安度的脸腾的一下涨红了,他这是恼怒的,作为一名成年矮人,他已经有了一百五十多岁的年龄,对方明显羞辱的话让他立刻忍耐不出了,想也不想就举起巨锤抡了过去,暴烈的风压在空中发出呜呜的沉闷声响,却被那个女人一扭腰,灵活地躲了过去。
瓦杜博等人都拧起了眉头,他们先前曾提示安度要稳扎稳打,注意防御,但是明显对方已经看透了他的弱点,矮人暴躁的脾气就是最难以克服的关隘。
那女子在闪身过程中,突然眼眸一翻,眼睛里泛出了一片白色,同时伸出纤手向前一指,一团蓝蒙蒙的光华顿时出现在了安度脚下。
罗澜冷笑了一声,第一场,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第十二章 独斗(三)
这团淡蓝色的光华才一出现便如粘稠的水般凝聚了起来,像活鱼一样攀附到了矮人安度脚下的土地上,很快,那里的表层就反射出了犹如丝缎的光滑质感。
几乎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什么厉害的水系元素或者毒咒攻击时,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在那名妖娆女子的恶作剧般的轻笑声中,安度挥动的巨锤居然把他的身体带得双脚离地飞了出去,再在“轰”的一声震响中狠狠砸在了地上,也无法分辨出那究竟是他的身体还是巨锤与地面碰撞时发出的声响。
沙砾和灰尘腾了起来,那里已经被巨锤的惯性拉出了一道沟痕。
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一个矮壮的人影从灰雾中重新站了起来,似乎刚才那猛烈的撞击一点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罗澜暗暗点头,矮人身体的强悍众所周知的,虽然身体矮小,但是他们的体重比之一般的大型魔兽都相差仿佛,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挥舞着看似巨大其实还不及他们自身体重一半的武器。他们的**好像就是被反复锻打无数次压缩凝聚起来的铁砣,坚实无比,再加上天生拥有的石化铠甲,身体的耐打击程度非常之强悍。
可以想象,如果是一支矮人军团出现在战场上,这样的战斗力的确是令人望而生畏的。
但与之相对的是,矮人的坏脾气和不服从号令的散漫作风也是同样出名的,所以有句谚语是“永远不要指望两个矮人走同一个方向。”
安度瞪着通红的眼珠子暴躁了扯了一把自己的胡须,带着低沉的吼声再一次抡起了巨锤冲着那名女子砸了过去。
不得不承认,他的耐力也是相当的出色,连续挥舞了几十次巨锤后依然没有疲累的现象,然而比起那女子轻盈的动作,他的努力就像是一头笨拙的狗熊在追着一缕清风,当然,他的怒吼也一声比一声的大。
那名女子也只是一味的躲避,除了开始莫名其妙的让对方翻了一个跟头外,好像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进攻手段。
战局似乎陷入了胶着。
瓦杜博凝视着场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喜悦或者担忧。
他知道,既然魔鲨小队准备得如此充分,他们的手段就不会那么简单。
罗澜的目光则往莫涅斯科看去,后者神情淡定,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此时,场中的又发生了变化。
“啊!”
安度终于抓到了一个破绽,他怒吼着,锤子重重轮起,瓦杜博小队的成员都皱了一下眉头,显然他们都清楚的看到那是一个很低劣的圈套,但是在场中已经怒发如狂的矮人秉承了他们族人一向热血冲脑的脾性,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那名女子微笑着轻轻一转身,让开了那正面的狂风暴雨,在巨锤砸击地面发出的雷鸣声中,几乎是贴着安度的身体顺势绕到了他的身后,流畅优雅的动作如舞步一样舒展悠闲,她两只白皙的手在对方的肩膀轻轻一按,顿时,那种蓝色的光华又一次的出现了,只是这次情形与上次大不相同,从安度的肩头处开始向下蔓延,这种粘稠的蓝色物质很快便染满了矮人的全身。
随即那女子足尖点地,如轻燕般闪挪了几下,退到了六七步远的地方睁大美目注视着对方,性感的嘴唇微微弯起,娇媚的脸上全然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矮人迅速一转身,试图面对对手,可是似乎用力过猛,整个人在原地居然如陀螺般转了两圈,随即脚下一个打滑,扑通一声重重摔倒。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爬起来,手臂一撑地面,却感觉那里仿佛是在一块冰上又抹了厚厚的一层油,滑腻腻的不着力,他试图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无论怎么样也使不上劲,不一会儿就呼哧呼哧喘了起来,其中倒有大部分是因愤怒而产生的。
在他努力了几次后,终于发现不能用蛮力去对抗,于是他慢慢的,谨慎的,极为小心地站了起来,他对着那女子讥嘲似的咧嘴一笑,刚刚才踏出一步,脚下顿时一个趔趄,粗短的双腿滑稽地溜了两步,又仰天栽倒在了地上。
当他再次费劲了力气站起来时,那名女子咯咯一笑,突然冲了上去,在他身上只轻轻一推,于是他很爽快地跌倒,可是矮人如蛮牛般倔强的脾气让他再一次挺直起来,等待他的是又一次地被推到,他再站起,再推到……
拉塞尔拍了下额头,无奈叹道:“队长,是鱼油术,这个女人有海族人的血统。”
瓦杜博默默点了点头,那名女子第一次施展这种天赋只不过是想试试对矮人是否真的凑效,在确定了有用后,一旦被其在身上成功施展,就注定陷入了败局。
鱼油术是一种无法攻击和防御的天赋能力,看似十分弱小,但是只要运用得当,一样能起到出乎预料的作用。
魔鲨小队想出这种方法针对安度的确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只是这种天赋真的很弱小么?
罗澜并不这么认为,这其实是一种极为强大的能力,从理论上来说,人使出力量都需要借助一个支点,比如每个人都要踏足平地才能使出力气,如果将这个支点消磨到最小化,任你有多大的力气却无处借力,怎么样也作用不到对方身上,对于纯粹依靠**力量的种族来说,这能力无疑是天生的克星。
场上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两名禁罚执事对望了一眼,似乎已经做出了决断。
还未等他们说出口,瓦杜博已经抢前了一步,大声道:“这一场我们认输。”
那女子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用清脆的声音道:“半天后他身上的鱼油就会消失了,可不要乱动哦。”
拉塞尔摇了摇,找了根绳索上去费力地把不停叫嚷,满肚子火气安度拖下了场。
对于瓦杜博来说,在没有阵亡队友的情形下输上一场,已经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很显然,魔鲨队在这场独斗中留下了很大的余地。
瓦杜博看向对面那黑沉沉的通道口,沉声道:“斯迪克,下一场有把握么?”
原本好像没有焦距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盘缩在地上斯迪克慢慢站了起来,他双臂下垂,弓着膝盖,佝偻着背缓慢的一步步向场中走去,在路过瓦杜博的时候手指动了动,凌乱黑发下的那张苍白的脸抬了起来,发出一声梦呓般的话道:“好久没切割了,手艺会生疏的……”
一阵冷风吹过,不论敌我双方,都从心底里冒出了一股莫名的森森寒意。
……
……
第十三章 独斗(四)
这次从通道里走出来的魔鲨小队队员仍然叫布尔普斯。
只是与上一个体态妖娆的布尔普斯不同,此人是一个小山般的巨人,当他那臃肿的身体用尽全力从通道里挤出来的时候,呼哧呼哧喘得起劲,罗澜在心里简直在为他感到吃力。
巨人的脑袋如石块一样摆在了宽宽的肩膀上,两只眯起的小眼睛被面孔上的肥肉压得只剩下一条隙缝,他上身**,下身是一条粗陋的围腰,手里攥着一根铁珊瑚巨槌,上满插满了各式各类的让人头皮为之发麻的骨刺和尖壳,寒幽幽的光芒昭示着这里面还涂抹着致命的毒药。
罗澜敢打赌,如果这个巨人低下头去,是绝对看不到自己的脚尖的,只能看到他那像是被填满了食物一样胀鼓而起肚腹。
巨人蓝色的皮肤上除了绘有狰狞的魔鲨刺青外,还描上了一个个复杂诡异的图案,足有拇指粗的漆黑纹线从头到脚如盘蛇般缠满了全身,甚至连脚趾都没有放过。
斯迪克瘦小干枯的身形往此人的面前一站,简直怕后者偶尔站不稳倒下来便把其压扁。
拉塞尔懒洋洋的脸容一下变得认真了,他不停揉着自己的小胡子,吃惊道:“是海巨人!”
海巨人,他们是上古海族符文文明的继承者,他们能通过某些特殊的材料将各类奇异的符文法阵绘制在盾牌或者武器上,从而大大提高其威力。
海巨人需要上千年的岁月才能成年,那时他们的体型能与巨型深渊魔兽相媲美,他们不但是海族中的强大战士,还是知识渊博的学者。
眼前这名海巨人以体型来看明显年龄还不超过百岁。
尽管如此,他的战斗力已经超出了一般的陆地魔兽,更何况再加上符文法阵的运用,让他几乎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两者间的差距看起来是如此巨大。
但是与之相反的是,莫涅斯科小队的成员却一个个面色凝重,紧张地看着场上。
斯迪克慢慢抬了头颅,只看了海巨人一眼,他那乱发遮掩下的眼睛就微微睁大了,僵硬的嘴角扯了扯,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脸颊上忽的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就好像他面部的皮肉只是一层只会牵动某个部位的假面具。
海巨人猛然觉得自己被一股森彻的寒意笼罩了,那种感觉仿佛是被一头上古时期的魔兽紧紧盯住,他清楚的记得,在他五十岁的幼年期时,他曾被一只路过的深渊角犀盯上,当时也是这种让他心惊胆战的感觉,直到现在,那只残忍恶毒的眼睛总在噩梦中时时出现,他甚至觉得被那锋利的骨角撕裂的疼痛感又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隐隐作痛了。
斯迪克眼珠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海巨人,不知不觉中,后者的身体出现了莫名的痉挛,一股能把他的灵魂从身体里压榨出来的恐惧感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阴冷残酷的笑意逐渐斯迪克的被黑眼圈包围的眼睛里放大,眼白里露出了一根根通红的血丝,瞳孔中神经质般露出了莫名的光芒,那是一种糅合了兴奋和饥饿的光芒,就像是一个人饿了多天没有吃到任何东西食物的野兽,而对面的海巨人就是人一大块鲜美的蛋糕,似乎他在琢磨着是应该把其切开吃好,还是一整块吃好。
毫无疑问,他肯定是打算分开吃的,恐怕他此刻在犹豫的是究竟要将对方切成几块。
斯迪克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他的手慢慢举起,食指和中指上开始慢慢伸出闪着寒烁光芒的尖锐指甲,动作虽然缓慢无比,但是在场虽有人包括罗澜在内都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沉沉压了一下,里面的血液和组织在似乎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
罗澜长长吸了一口气,立时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来,可是他明白,这主要是斯迪克的目标并不是他,如果此刻是他站在对面,恐怕仅仅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和恍惚就足够他死上十几次了。
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这不是心灵震慑,也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攻击方式,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生物面对天敌的本能的恐惧感。
斯迪克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就像进餐前吞咽了一口口水。
在他以前的比赛中,他所有的对手无一例外地被切割成了均匀的肉块,那些血淋淋的恐怖场景让所有人为之深深震怖。
面对这恐怖的威压,海巨人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顿时大叫了起来,高举双手道:“我认输!”
两名禁罚执事如醒悟过来般大声喝道:“停手!”
斯迪克的眼角忽的抽搐了两下,眼珠子像是在眼眶里剧烈地跳动着,猛地转首紧紧盯住了两名执事,冰冷毫无任何感情的眸子里是一片死气,
两名执事顿时觉得一股僵麻的感觉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喉咙口,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他们震惊地对望了一眼,他们相信,只要这双眼睛的主人疯狂起来,下一刻会毫不犹豫地撕扯开他们的身体。
斯迪克从喉咙发出一声叹息,冲着海巨人邪邪的一笑,然后慢慢低下头去,重新回到了自己队列中蹲下,又一次将身体蜷缩了起来。
场上的压力顿时一轻,几乎所有人都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瓦杜博摇了摇头,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是斯迪克每次出手时带来这种的恐怖感觉仍然他为之战栗。
海巨人很清晰地听到了那一声叹息,这叹息声不是同情对手,更不是可怜对手,而是好像在惋惜一份可口的美食从自己嘴边溜走了。
海巨人满身冷汗地回到了自己的队列中,行动中脚下一软,差点没有栽倒。
莫涅斯科同样摇了摇头,面对斯迪克这样的对手,他之前曾想过无数的对策,可是仍然想不出对付这个人方法,瓦杜博小队只要拥有这样的人存在,即便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也能把场上剩下的所有敌手撕成碎片,这也是他挖空心思用独斗比试的方法之一,想方设法地回避与此人的正面冲突,同样,他之所以在第一场时就留有余地,那也是是怕过多的血腥引发这个人的疯狂。
莫涅斯科远远地看了一眼罗澜,对着那个先前击败矮人安度的女子道:“梅尼,你有那个面具人的资料么?”
梅尼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他应该是在上场搏杀赛之后才加入的吧?”
莫涅斯科沉吟了一下,道:“你觉得我们应该派上谁?”
梅尼支起下巴,思索道:“看他的那一身长袍,他应该是擅长远攻的人吧?不过也不排斥会近战的可能,我看……不如……”
莫涅斯科神情一凛,道:“不行,安格是我们的王牌,我们不能轻易暴露。”
“老大,想赢这局,就一定要派上安格。如果对方实力与安格相差悬殊,那么胜负就可以很快分出,他不会暴露太多,如果实力超群,除了安格没有其他合适的人了。”梅尼看着自己的队长,又加了把劲说道:“无论输赢,我们事后可以用一些有利的情报与瓦杜博交换,只要让他不泄露出去就可以了。”
莫涅斯科轻哼了一声,道:“信用的问题不用担心,如果瓦杜博今后还想得到有用的情报就知道该如何做。”
奴隶团队由于缺少情报和信息的来源,全靠与外界的团队交换条件得知,所以一旦他们的信誉出了问题,将再也没有人会提供这些了。
这时,禁罚执事宣布第二场独斗胜利者为瓦杜博小队。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移到了罗澜那神秘的面具上。
决定最终胜负的第三局就看他的了。
第十四章 独斗(五)
不出莫涅斯科的预料,从瓦杜博小队的目光里就可以看出罗澜是第三个出场的人。
他沉思着,现在就派出自己最得力的杀手锏是否过早了呢?他原本是想将安格留到比较靠后的搏杀赛中,可是为了确保己方的实力不受损失以及拿下这一场,这一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他的眼睛中第一次透出志在必得的神色。
场上的每一个变化和双方所显露出来的情绪都一丝不落的在罗澜的心板上显现出来,就像分开散布的水珠向一个漏斗状的容器内流动,尽管一点一滴极其稀少,但最终仍然会自然而然的向一处汇聚。
伪装盗贼的严格训练下的成果在此刻显露无疑,在面临敌手的时候,他需要随时从各个方面,各个途径去获得信息,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表情和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其中可能都隐含着他所需要的东西。
莫涅斯科转瞬即逝的目光以及魔鲨小队那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已经从侧面告知了罗澜,接下来的一个对手将会非常的不简单。
当禁罚执事按程序说出名字后,一个看似纤弱的身影从通道口有些畏缩地走了出来。
这个人影走走停停,又时不时看向场中每个人,神情似乎有些怯场,随即低下头,加快了脚步一路到莫涅斯科的身旁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死死垂着头,涨红了脸一声不吭。
众人这时才留意到,他是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脸上仍是稚气未脱。
少年的身高仅仅高过了莫涅斯科的腰间,这让后者很方便的就把手搭上了他留着短发的脑袋,温和道:“安格,这一场是你的比赛,我想你一定会赢的。”
安格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迎上莫涅斯科那期待与宽和的目光,他摸了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莫涅斯科转过头,在罗澜的面具上盯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在安格的耳边,道:“不要大意。”他轻轻拍了拍了后者的后背,道:“去吧。”
瓦杜博小队的成员都没有想到对方最后一场竟然会派出这么一个看似羸弱的少年,并且根本看不出什么特殊,甚至连一把像样的武器也没有带。
然而越是反常的事物越是让人无法琢磨,魔鲨小队绝对不会拿搏杀赛开玩笑,这个少年的身上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地方。
罗澜绝不会因为对方的年龄而轻视,阿波罗大陆上有太多不可预知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跌落后悔都来不及的陷阱中。
或许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名少年走过来时凭他的耳力居然没有听到一丝半点的响动,罗澜甚至觉得,如果自己闭起眼睛且事先没有准备的话,恐怕无法察知对面有这么一个人向这里走了过来。
这样的情形,如果放在阴影盗贼身上那是毫不奇怪的,高明者不但是声响,甚至能够收敛浑身的气息和温度,躲在角落里时与石块和墙壁无异。那都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和生死之间的考验后才磨练出来的技能,没有一丝一毫侥幸的地方。
至于眼前的这名少年,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两个人各自走到了场中站好,安格怔怔看了罗澜好半晌,突然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罗澜在面具背后的脸容微微一笑,发出因被遮挡而略微有些模糊的声音道:“因为有些秘密不想让人知道。”
“可以拿下来看么?”
突然,罗澜猛地向后翻去,就在安格说出“可以”两字的时候,他就觉得眼前一花,脚下就立刻就发力向后腾身,耳边正好听到“拿下来”这个三个字,当他在空中一个后仰鱼跃稳稳落地后,“看么”这三个字正好结束。
罗澜紧盯着对方,背后稍稍溢出了冷汗,这是何等惊人的速度!
因为面具的缘故他的视角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差点连对方的何时发动都没有看出来。
少年一脸惊讶,他的手在空中抓了抓,似乎为没有拿到面具而感到有些失落。转瞬间,他又振作了起来,露出兴奋的神色,欣喜道:“好久没有看到有像你一样快的人了,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人影一闪,罗澜眼神冷冷一撇,还想突袭么?看着那抓来的小手,他突然伸出手去在对方的手腕上精准无比的一搭,然后顺着那股力量将少年的身体往下一拉,膝盖上抬,狠狠顶撞在了那副瘦弱的身体上,然后一转身就将那不大的身体头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砰!”
场中高高扬起了一蓬沙土。
安格似乎被摔懵了,脸朝下方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两名禁罚执事面无表情。
魔鲨小队的成员没有一丝半点的焦急和担忧,他们仍然注视着场中,仿佛好戏才刚刚开始。
罗澜同样知道,刚才那几下打击并未对少年造成影响,因为后者的眼眸里从挨上打击的第一刻起就一片清明,没有任何痛苦或者慌乱的反应。
没有靠斗气,没有靠魔法元素,没有暗能的波动,甚至没有使用天赋的迹象。
纯粹凭借身体的能力做到这一步,如果他确实只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点年纪的话,那除非是在特殊的环境里待过,甚至成长。
安格的手先是抽动了一下,然后膝盖屈起,慢慢支撑起自己的上身,接着头一抬,澄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罗澜道:“我会揭开那张面具的。”
罗澜深沉的一笑,从面具背后放出沉闷的笑声:“我等着你。”
刚才的那一番接触看似是少年处于下风,其实那只是互相试探,因为谁也没有向对方暴露出任何要害的部位,谁也没有向对方展示出真正的实力。
战斗才刚刚开始。
安格双手站起了身,手臂向着天空缓缓张开,就像是在迎接着什么,他闭上眼睛,一脸的虔诚和肃穆,似乎在祈祷,又似乎在感知,从起伏的胸脯上可以看出他正在做着深长的呼吸。
他脸颊上沾染的灰土还未擦去,在投落下来的光线下却有着一股异样的神秘和使命感。
天地仿佛随着他旋转,场中一时寂静无声。
瓦杜博小队的成员都露皱起了眉头,只有蜷缩在一边的斯迪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失神一般的瞳孔微微放大,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好像又看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
罗澜轻轻一哂,有意思,他现在也对这名少年来了兴趣,想看看后者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无声的沉默过后,安格终于睁开了眼睛,淡淡的寒意开始弥漫场中,他眸子里无光无波,一脸的肃杀和冷然,面部肌肉也变得僵硬起来,仿佛转瞬间就从刚才那羞怯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久历凶境的猎杀者。
“我一定会拿下面具的,”他捏了一下拳头,冷冷道:“连脑袋一起拿下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