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关三险
太虚门在当阳山上的道观叫做紫阳观,道观并不太大,位于当阳山的后山的山腰处,山门处栽有桃树,此时已然硕果累累,满树桃子压得桃枝往下低沉了不少。
杨易到了紫阳观门口时,便有道童出门迎接。
杨易笑道:“你去告诉观主,就说太师府巡查杨易,前来拜山!”
道童不敢怠慢,急忙向观内跑去。
过了一会儿,钟鼓齐鸣,紫阳观大门大开,一个中年道人手持浮尘带领十多个青年道人迎了出来。
这中年道人身材高大,面相古拙,留着三缕黑须,走动间极有气势。他将浮尘搭在左臂臂弯处,右掌立起,向杨易弯腰行礼,“贫道田阳子见过杨大人!”
他这一低头一弯腰,给人的感觉好似天柱折断了一般,呼啦啦天河倒泄,空中气流如同天河之水一般猛然向杨易压来。
杨易急忙伸手虚托,说道:“道长客气了!”
他双手这么一托,田阳子身子一震,这腰便没有弯下去,而刚才扑向杨易的气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刚才田阳子并没有出手试探一般。
田阳子脸上露出震惊之色,看了杨易两眼,开口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久闻太师府巡查使都有一身惊人艺业,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杨易笑道:“道长过奖!”
田阳子伸臂虚引,道:“请进!”
当下杨易连同顾采玉一起走进了观内。
奉茶完毕,杨易对田阳子道:“道长,我的来意你也知道,这幼蛟关系重大,我须尽早将它送还到它母亲身边。”
田阳子为难道:“杨大人,你能否多等上一些时日,这幼蛟现在在我大师兄手中,他如今坐关未醒,这幼蛟却有点难以给你。”
杨易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幼蛟不太好带走。
如今大汉国儒道释以及魔门诸子百家都各有传承派别,这些门派中,儒门中人把持朝纲,治理天下,自古以来便是天下第一教派,为别教所不能及。
儒家如此厉害,别的门派弟子便都有点不服气,因此若是一旦有儒门弟子对他们有所求,他们便会趁机为难一番,看看这儒门弟子到底如何了得。若是未能难住儒门弟子,那么他们自然会百般客气,将你所求的东西恭恭敬敬的给予你。
可若是没能解开他们出的题目,最后这些门派一般也会答应你的请求,但免不了要被他们冷嘲热讽一阵子。
这种习俗不知从何时流传开来的,到了如今,已经成约定俗成的事情,搞的儒门弟子若是没有点本领,就根本不敢去别的教门游观。
如今听田阳子的口音,恐怕早就将给自己预备好了难题,就等着自己破题了。
但明知对方不怀好意,自己也得顺着他们的法子来,当下向田阳子问道:“道长,若是想尽快将幼蛟带出,不知可有什么通融的法子?”
田阳子为难道:“其实法子也有,只是颇有点困难。”
杨易道;“愿闻其详。”
田阳子道:“你若想把幼蛟带走,须得见到大师兄,可要见到大师兄,就得先闯进他的闭关之地才行,而他闭关的山谷乃是此处山门的禁地,无论是谁,若想进谷,必须闯过七关三险才能得以进入。进入之后,还得看闭关之人愿不愿意出关见你,若是不愿见你,恐怕还得等到他出关才行。”
杨易起身道:“既然如此,杨某这就去闯一下。”
田阳子愣道:“杨大人何必如此焦急?用完斋饭,休息一晚,到明天养足精神再去闯关也不迟。”
杨易嘿嘿笑道:“兵贵神速,此时闯关,定然能够让守关之人大吃一惊,道长,你说是不是?”
田阳子尴尬一笑,“杨大人这是何意?贫道却是不太明白。”
杨易哈哈大笑,“你不明白?我明白就行!”
他起身道:“劳烦道长带路,我这就去见识一下贵派的七关三险!”
田阳子喊过一个小道童,吩咐道:“徒儿,你领着杨大人去咱们的禁地绝谷走一趟。”
当下在小道童的带领下,杨易与顾采玉一起向道观的后面走去。
眼见杨易身子拐弯不见,田阳子方才跺脚道:“此人怎么不按套路行事?这下可遭了!须得赶快让后山谷的几位师兄们知悉杨易已然到来!”
杨易刚刚随着小道童走出待客大厅,便看到身后一朵流星火焰窜到了半空,在空中爆发出一个宝剑形状的图案,在天空凝了好长时间方才慢慢散去。
待到这宝剑图案散去之后,杨易与顾采玉便已经到了这紫阳观的禁地,一个山谷的入口处。
小道童对杨易弯腰行礼道:“杨大人,这就是坐忘谷,是本门中人坐关之地,除了观主之外,谁都不能轻易进入。”
顾采玉问道:“小道士,你门道观的观主去哪了?”
小道士道:“这次坐关的便是我们的观主。”
目送小道士离去,杨易对顾采玉道:“跟我进去,还是在外面等着?”
顾采玉道:“当然是一块儿进去!”
杨易笑道:“好,那就一起进去瞧瞧。”
进入山谷,往里面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发现里面另有天地。
这个山谷原来只是一个入口,在里面还有好大一片空间。放眼望去,只见远处高山之上玉龙高挂,隐隐有水流声传来。
一条小溪从眼前蜿蜒流向远方,溪水清澈见底,水底卵石处有透明的小虾在窜来窜去,也有小小的鱼儿在摇尾吐泡。溪水边有青青野草,正随着和风摇动。所有的一切都透露出一股子安宁平和的味道。
不远处有一座小桥,小桥桥头处有一块青石矗立。
一个白衣男子正在轻轻弹琴。
此人盘坐在青石之上,长发迎风飘飞,双腿之上横放着一具七弦古琴,此时双手缓缓拨动琴弦,缓缓的琴音如同眼前溪水在耳畔轻轻流淌,这琴音轻缓舒柔,令人听了之后,不自禁的眼皮子发沉,想要在这微风吹拂的溪边缓缓躺下,在柔顺的青草丛中睡上一觉。
顾采玉听了琴音,困意陡生,对杨易道;“三哥,看来这便是第一关了。”
杨易笑道:“这催眠曲儿倒是弹得不错。”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弹琴的白衣人面前。
见杨易顾采玉走了过来,白衣人将琴弦按住,站起身来,对杨易笑道:“有客来此,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顾采玉凑近道:“喂,这位长头发的老兄,你也是这道观中人么?”
白衣人笑道:“在下太虚门苏子修,也紫阳观乃是我太虚门产业,你说我是这道观中人却也不错。”
他将古琴竖起,右手手指在琴弦之上迅速的划了一下,一窜流水般的声音响起,令人听到之后,一颗心好似被清水冲洗,昏昏欲睡的感觉旋即消失,小溪里的鱼儿被这一道琴音所激,纷纷窜出水面,一时间溪,面上涟漪朵朵,水花四溅。
杨易鼓掌赞叹,“阁下琴艺已然近乎道矣!”
苏子修笑道:“贻笑大方!”他看向杨易,道:“我观仁兄,恢恢然,巍巍然,正直不屈,好似修的儒门心法。”
杨易点头道:“老兄法眼无差!”
苏子修道:“儒门中人,对操琴之术自然是精通的了。”
杨易笑道:“略懂一二。”
苏子修笑道:“既如此,我这里有一首曲儿,想让仁兄品鉴一下。”
杨易道:“不敢,苏兄请!”
苏子修笑道:“前段时间我去百花山万鸟林,心有所感,谱了一首曲子,感觉倒还有几分意思。”
他重新盘坐在青石子之上,横琴于膝,闭目沉思片刻,伸出手指在琴弦上轻轻的勾了一下。
他就这么一勾,琴弦一声轻鸣,竟然发出鸟啼之声,清脆悦耳,极为动听。
对面一棵树上正有一只小鸟,听到他这一声琴音,站在树枝上冲这里叫了一声,似乎与他这琴音对答一般。
苏子修面带微笑,双手放在琴弦之上,轻轻弹了几声,他每弹一声,对面树上的小鸟便应答一声。
琴音渐起,声音逐渐高了起来,但虽然音高,却丝毫不显突兀,犹如平地爬坡,声音渐渐高起,乃是自然而然之事。
这琴音穿树过林,飘飘洒洒传出好远,渐渐的开始有飞鸟向附近集结,飞到小桥栏杆之上,飞到青石石根处,更有几胆大的鸟儿飞到了苏子修的肩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琴音渐急,有几个大鸟伸开翅膀,在苏子修面前翩翩起舞,更有一群鸟儿绕着苏子修排队飞行。
鸟儿越聚越多,一开始几十只,慢慢的变成了上百只,又从上百只扩展到了上千只,似乎这当阳山中所有的鸟儿都被琴音勾动,齐聚于此。
整个桥头处站满了鸟雀,便是杨易与顾采玉肩头也落了几只。
顾采玉伸出手臂,轻轻从肩头将几只小鸟捧到掌心,这些小鸟任她施为,并不逃走,只是将脑袋朝向苏子修弹琴处,不时迎合琴音,叫上两声。
第三章 百鸟朝凤
眼见现场这么多鸟儿被苏子修琴音所感汇集于此,顾采玉大为惊诧,大呼小叫着对杨易道:“哇!这么多鸟儿!还唱歌跳舞呢!”
眼前百鸟汇集,翩翩起舞,与苏子修的琴音互答,琴音缓,这些鸟儿的叫声便随之变缓,若是琴音急,则鸟儿的啼叫声也随之而高亢急促。
此情此景,天下少见。
顾采玉如痴如醉,赞叹道:“这琴音真好听,这些鸟儿也真漂亮!你看这几只孔雀,开屏起舞,真好看!”
杨易笑道:“孔雀开屏虽然好看,但转过身来,便能看到屁眼,又有什么漂亮的。”
正在弹琴的苏子修听到杨易这句话,琴音差点乱掉,抬头对杨易怒目而视。
眼前如此美景,杨易竟然说出这等大煞风景的话来,令他极为不悦。
顾采玉也感到极为不雅,怒道:“三哥,你太讨厌了!”
估计是杨易刚才这句话打搅了苏子修平和心境,他琴音之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怒火,群鸟感应之下,浑身羽毛炸起,竟然互相凝视,意欲争斗。
苏子修见此,闭眼长叹了一口气,双手在琴弦之上划出几道清音,现场的鸟雀在这几道琴音响起之后,如梦初醒般齐齐叫了几声,拍动羽翼,腾空而起,一霎时群鸟遮天蔽日,蔚为壮观。
这些鸟儿飞到空中之后,方才四散离去。
苏子修双手按住琴弦,定定出了一会儿神,狠狠盯了杨易几眼,问道:“清音入耳,何得污言相伴?”
杨易笑道:“我刚才说的可是有错?”
苏子修怒道:“若是在吃饭之时谈及茅厕屎尿,岂不大煞风景,令人作呕?这位仁兄,操琴之事那是阳春白雪极尽高雅,怎容的下里巴人?”
杨易摇头道:“看来你高高在上惯了的。”
他指着苏子修怀里的七弦古琴,叹道:“再阳春白雪之人,也少不了下里巴人之事。阁下琴艺不错,但心态不对,心境更是有所欠缺。在你眼里音乐有三六九等,但在我眼里却是没有什么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之分。”
杨易叹道:“老兄琴艺虽高,却少了几分人味。你观天地自然之理,发乎天然本性,琴音超凡脱俗,清新雅致,合乎天道,却不合人道,过于缥缈,缺了根基。你应该多在尘俗市井之中采采风,这样才真正有所突破。”
苏子修道:“依你说,乡间俚语,荒腔野调也能出来绝世之乐不成?”
杨易道:“荒腔野调,也有异趣。”
苏子修将怀里古琴递给杨易,愤愤道:“我倒要看看你的荒腔野调!还请指教!”
杨易不接他的古琴,笑道:“市井小民,又有几个人用得起如此名贵之物?”
苏子修脸上一红,道:“你要什么乐器?”
他伸手从附近树上摘下了一片树叶,对苏子修笑道:“这片树叶足矣!待我为苏兄来上一段野调荒腔!”
苏子修见他摘了一片树叶含在嘴里,怒道:“这算什么?”
杨易不答,嘴唇轻轻鼓动,树叶轻轻一颤,发出一声轻鸣。
这声轻鸣如同幼鸟啼叫,清脆悦耳,极为传神,正是苏子修刚刚那首琴曲的开头。
苏子修听了身子一震,心道:“这小子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也要学我与鸟儿互答?一片树叶就想与群鸟呼应,未免太有点不自量力!”
他正想到这里,便听到又是一声清脆的鸟鸣声从杨易口中发出,这鸟鸣声极低,但传到耳朵里却还是清清楚楚,没有丝毫乱音。
一只途径小雀听到声音,飞落到附近的石块之上,好奇的看向杨易,轻轻叫了一声。
杨易毫不理睬,继续吹奏。
他每吹一声,这个小雀便向前跳了一下,吹了几声之后,这小雀展翅飞来,落到了杨易的脚面之上,抬头观瞧,一副极大的好奇之色。
杨易口中的树叶,接连响了几声,又有几只小鸟飞了过来,落到了他的肩头,轻轻啄击他的衣服,竟与乐声合拍。
苏子修见他一片树叶竟然也能达到刚才自己弹琴的效果,又惊又喜,又是迷惑,“我这曲儿乃是不久前创作而成,此人只是听了一遍,难道就记下来了。”他仔细听了一下,方才发现杨易吹奏的曲子与自己的琴谱还是有着区别,更轻灵,更放松,更自由流畅,意境相同,但又多了几分变化。
飞鸟越聚越多,俱都安安静静的停在附近倾耳细听,只是应答者极少,似乎听的入了迷,连应大声都忘了。
吹着吹着,杨易忽地抬起胳膊,伸手指向地面上一只绿毛孔雀。
那只被杨易手指指着的孔雀,脑袋摇了摇,对着杨易叫了几声,似乎在询问什么。
见到杨易点了点头之后,孔雀忽然将尾翎展开,在场中翩翩起舞。
这孔雀跳了一会儿,杨易又将手指指向另一只小鸟,那是一只斑鸠,被杨易点中之后,飞到了孔雀身边,与它合起舞来。跳了一会儿,两只鸟儿收起翅膀,脑袋低垂至地面,似乎在礼敬杨易,直到杨易点头示意之后,这一只孔雀,一只斑鸠方才回到原来的位置。
两只鸟儿离开场中之后,杨易又喊出一只黑喜鹊与一只灰喜雀,两只喜鹊翘着尾巴,在几尺高的空中互相追逐,互相大闹,虽然与前面两只鸟儿跳舞不同,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苏子修见杨易驱使鸟儿如臂使指,挥洒如意,心中震惊之情实在是难以形容。
他当初去百花谷,在万鸟林中待了三个月之后,方才谱写这么一首与群鸟互答的曲子,自负人间绝音,天下少有人及,今天见到杨易,有心卖弄,便将这首曲子弹奏了出来。
这曲子弹奏出来之后,效果果然好的出奇,若不是最后被杨易的一句话影响了心境,想来定会圆满收尾。
但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这首曲子虽然堪称曲道极致,当若是向杨易这般驱使鸟儿,却是没有可能做到。
他能用琴声与鸟儿互答,那是琴音中所带的意境所致,倒不是真的能与鸟儿互相交流。
但如今看杨易驱使鸟儿的样子,似乎能让这些鸟儿明白他的意思,竟然真的能与这些飞禽交流。
这实在是让苏子修感到惊奇万分,震惊不信,“只是一片树叶就能做到这个地步?我不信!”
但不管他信不信,眼前的景象却不会骗人。
旁边的顾采玉看的拍手叫好,情不自禁的加入这些跳舞的鸟儿当中,也舞了起来。
顾采玉原本就是极其美艳,此时娇声笑语,在场中与群鸟翩翩合舞,更显得她娇憨秀丽,无双无对。
见她如此欢快,杨易的乐声也受其感染,越来越轻快,越来越欢乐,场中百鸟展翅,在地面上,在石块上,在树枝上,慢慢挥动双翅,似乎为杨易的曲子打拍子。
苏子修见此情形,变得失魂落魄,“我苦学琴艺三十多年,为此耗费重金求到一具古琴,没想到竟然还不如此人随意摘下的一片树叶!枉我还自称天琴先生,当真是坐井观天,自大的可笑!”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杨易如今所吹奏的这首曲子叫做《百鸟朝凤》,是杨易前世是世界民间音乐集大成者,这曲子自由欢快,可长可短,长短随意,最适合用唢呐来吹奏,如今他没有唢呐,便取来一片树叶以作代替之物,若是用古琴鸣奏,反而效果不太好。
这个曲子,杨易在前世听了不下百遍,实在是印象深刻,他此时深通音律,连黄药师都自承不如,音律的造诣之高,已经很难有匹敌之人,如今看见苏子修弹琴与百鸟互答,自然而然的便想起了这么一曲《百鸟朝凤》。
他吹奏之时,精神与乐声互相感应,思感竟然顺着乐声延伸了出去,与场中的鸟儿思感相连,因此才能向眼前这些鸟儿下达指令,使其听从指挥。
这其中变故,远非杨易事先所能预料,这种情况,杨易还是第一次遇到,虽然感到吃惊,却也不慌乱。
他嘴里吹奏不停,思感却不断延伸,与眼前的一个个鸟儿的精神互相感应,感受它们好奇、敬畏、小心翼翼的微弱情绪。
在他的思感中,这些鸟儿只有短暂而细微的思维片段,只有害怕与高兴这种简单的情绪,极易控制,心中稍一动念,这些鸟儿便应念而行,丝毫没有抵抗之意。
这种情况只有他本人能够清楚,外人却不得而知。
苏子修见他驱使鸟类神奇无比,只当是杨易乐声之功,却不知另有奥妙在其中。
乐声渐渐变高,由欢快而激越,群鸟舞动更急,叫声愈发响亮。
顾采玉身子在场中的舞步随着乐声而变得矫健起来,刷的一声,从背后抽出长剑,做起了剑舞。
一霎时场中剑光霍霍,寒气迫人,在顾采玉身边的鸟儿全都飞到一边,围成了一个圈子,勾长了脖子向场中观看。
苏子修刚才还在失魂落魄的叹息,此时见顾采玉随着乐声起舞,剑光闪闪,英姿矫健,不自禁的鼓掌叫好,连刚才的郁郁之情也抛到一边。
片刻之后,杨易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尾音,场中群鸟齐声高叫,顾采玉手中长剑脱手而出,插进了苏子修刚才盘坐的青石之上,直没至柄。
乐声戛然而止。
第四章 琴棋
杨易从口中吐出树叶,笑道:“好家伙,嘴都麻了!”
苏子修呆呆站立,顾采玉高深欢呼。
杨易挥了挥衣袖,现场的鸟儿展翅飞起,在杨易与顾采玉顶上绕了一个圈子之后,方才飞走。
杨易冲苏子修笑道:“苏兄,乡间俚语,野调荒腔其实也有几分趣味。”
苏子修呆呆不语,双目失神。
杨易见他如此,对顾采玉笑道:“走罢!”
两人绕过苏子修,踏上了他身后的小桥。
跨过小桥之后,踩着卵石小路,饶了几个圈子,走了好长一段路,前面出现了几颗古松,老松年头已久,粗有三人合抱,枝干曲折犹如虬龙。
一株特别粗大的老松正挨着路边,树下摆放着石凳石桌,石桌上摆着一个棋盘,两个装着棋子的小罐子分别放在棋盘左右。
一个白发苍然的老道人正坐在石凳之上,斜倚古松,闭目养神。
这个老道人瘦小枯干,两腮无肉,下巴颏留着稀稀疏疏的几根胡子,一身半新不旧的灰布道袍罩在身上,显得肥肥大大,极不合身。
顾采玉扫视四周,发现附近就只有这么一个老道士,又见他闭着眼睛,似乎已然沉睡如梦,瞪大了眼睛将老道仔细的观察了一阵子,对杨易打手势道:“三哥,这老道好像睡着了,咱们偷偷溜过去罢?”
杨易摇了摇头,径直走向道人,在道人对面的石凳上轻轻坐下。
他坐下之后,伸手在石桌的桌面上轻轻拍了一下,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但桌面上装着棋子的两个小罐子却是有了动静,一枚枚棋子如同一个个小蝌蚪一般,从罐口鱼贯而出,飞快的向棋盘落下,这些棋子飞落棋盘的速度奇快,只是几个呼吸,黑子白子已然在棋盘上摆出了一副珍珑棋局。
看到棋局已然成形,杨易缓缓点了点头,好笑的看了看面前闭着眼睛的老道人,起身回到顾采玉身边,轻声笑道:“走罢!”
直到两人走出好远,身影已然不可见了,树下闭目养神的老道方才睁开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喃喃道:“咦?这两人怎么还没有过来?难道被子修堵在了桥头,这第一关都没能通过?”
老道摇头叹息,“小师妹说这杨易多么了不起,害得我还真以为这小子非同一般,却原来这么脓包,咦?这是什么?”
他忽然看到棋盘上摆着的珍珑棋局,大吃了一惊,头发胡子猛然炸开,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扭头四处观望,“是谁动了我的棋盘?”
他记得清清,闭眼之时,眼前的棋盘还是空着的,不曾想只是闭目片刻,再睁开眼睛,这棋盘之上便已经被人摆了一副棋局,而自己却毫无察觉!
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老道人连声惊呼,“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是哪位宗师前辈给我开这个玩笑?”
他喊了几句,只见空山寂寂,风吹树摇,却无一人应答。
老道人茫然四顾,只疑身在梦中,过了好半天,低头看向棋盘,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咦?这珍珑好生奇怪!”
他本来是打算用围棋来难为杨易,测试一下杨易的棋艺如何,不成想杨易没有见到,眼前反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局珍珑。
他是好棋之人,得见如斯棋局,如同酒鬼遇到佳酿,老饕遇到美食,登时将刚才的惊惧之心完全忘却,一颗心沉浸道眼前的棋局之中,不可自拔。
但见这局珍珑与以往所见大不相同,黑子白子互相纠缠,厮杀的激烈无比,劫中有劫,既有长生,又有共活,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繁复无比,只是计算了片刻便感到胸口发闷,脑子发胀。
“这局面好生奇特啊!”
老道人又惊又喜,他自负棋艺天下少有,虽然以功夫不能称雄天下,但若单论棋艺,世间能胜他者却也不多。如今见眼前这局珍珑如此奇特,惊喜交加,手舞足蹈,“古怪!当真古怪!”
计算了一段时间,忽然气息逆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脑子里轰轰作响,眼前金星乱舞,仰天便倒。
苏子修刚刚走到这里,便看到老道人吐血倒地,很是吃了一惊,身子一闪,已然到了老道人身边,伸手将他扶住,“六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老道人苦笑道:“不知哪位前辈高人戏耍我,给我出了这么一个难题!”他伸手指了指石桌上的棋盘,叹道:“杨易没有见到,反而见到了一副绝世珍珑!”
苏子修奇道:“没有见到杨易?这怎么可能?此人早就过了琴音桥,按道理师兄早就应该见到他才是。”
老道人奇道:“从琴音桥到这里只有一条路,他若真是途径这里,我怎么会看不到……”说到了这里,老道人忽然想到什么,猛然住口,神情呆然片刻,对苏子修道:“也许……他刚才已经从这里走过去了!”
…………
杨易与顾采玉在一栋木屋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座两间房子的木质小屋,小屋外面有一片空地,这空地与小路相连,此时一位中年书生正在一张大大的桌子上挥毫泼墨,写着大字。
他这张桌子极大,横摆在小路中央,恰好堵住了杨易两人。
顾采玉气鼓鼓的走到书生面前,喝道:“喂,你这人,好好的,干嘛把路给堵上了?”
那书生写东西,正写到重要关头,被顾采玉这么猛然一喝,吓得手一哆嗦,一大团墨汁从笔头上掉了下来,浸染了好大一片,刚刚写好的几个字也被这墨汁盖住了。
眼看好好的一副字成了这番模样,那书生怒气冲冲的将毛笔扔到一旁,抬眼看向顾采玉,“你这小娘子好生无礼!”
他从桌子后面绕到顾采玉身边,大声嚷嚷道:“你陪我的字来!”
此人个头不矮,白净面皮,额头向前凸出,下巴也向前凸出,乃是一个月牙脸,此刻前胸沾满了墨迹,两只眼睛里怒火熊熊。
顾采玉毫不示弱,双手掐腰,冲他喝道:“你吼什么吼?显摆你嗓门大么?一副大字而已,污了就污了,有什么了不起!我写一副还你便是。”
中年书生道:“你说的轻巧!但凡读过书之人,又有几个不会写字?但‘会写字’与‘写好字’两者之间却是有着极大的差别,你也算是粗通文墨之人,难道连这一点都不清楚?”
顾采玉怒道:“什么叫粗通文墨?你怎么就知道姑奶奶‘粗通文墨’?难道我就不能是饱学之士?”
中年书生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将顾采玉上上下下看了几眼,连连摇头,撇嘴道:“性子粗野,不知礼数,就算是勉强读过几年书,也只是能识文断字而已,哪里有什么饱学之士的样子?”
顾采玉道:“似你这般怒气冲冲与女子争辩,说长论短,难道就饱学之士的嘴脸?”
中年书生一愣,登时张口结舌,好半天才挥袖道:“我不与你争辩!”
他转头看向杨易,“兄台,你这小妻子弄坏了我这副大字,你说该当如何?”
杨易道:“老兄,我俩尚未成亲,你不要误会。”
顾采玉看了看杨易,俏脸飞红,默然不语。
书生道:“依我看,这是早晚的事!不过这事你们大可以以后自己商量,咱们先说一下我这字应当怎么办?”
杨易笑道:“一副字而已,我赔你便是。”
书生摇头道:“这幅字不一样的!”
他看向杨易,“字好写,但好字难求!自古以来的书法名帖,无一个不是偶然得之,若是心中存了‘一定要写出一副好字’的念头,不免多了几分匠气,反而极少会有传世精品流传。”
杨易抚掌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书生一脸遗憾,近乎捶胸顿足,对杨易道:“我自从来这当阳山之后,无一日不想着写出一副远超平常的字体来,好不容易今日进入了书道之中的无人无我之境,谁知道一副字还没有写完,就被这小娘子一声呵斥,把这幅字给毁了!”
他大声道:“写字如作诗,灵感来了,下笔若有神,若是灵感不存,硬要写字,那便有形体而无神韵,算不得佳作。”
说话间,书生伸手一招,便将桌上刚刚写污的条幅虚抓到了手中,摆到杨易面前,“你来看!”
此人虚空拿物,于轻描淡写间展现出极高的武道成就。
杨易打眼看去,只见玉版纸上几行大字映入眼帘,道是:清风吟。
这“清风吟”三个字写的极为飘逸清丽,落笔倒也不俗。
往下看去,只见下面写着:清风和兮,吹我衣襟。清风烈兮,除我征尘。清风寒兮,冻我体魄。清风热兮,乱我心神……
后面几个字被一大团墨汁给浸染成一大片,已然难以辨别。
这几行字写的当真不错,如行云流水,自然而然的勾勒成形,毫无烟火气息,已经有了几分名家风范。
但也只是有了几分名家风范而已,可以说是好字,但若说是精品佳作,却还远远谈不上,至于说什么“传世佳作”,那就更挨不上边了。
看了一会儿,杨易皱眉道:“老兄,就你这种字,我用脚趾头夹着棍写,也比你强上三分。”
第五章 书法
杨易经历武侠小世界之时,也并不都是打打杀杀。
他所学极多,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书画之道自然也是极为擅长,尤其他在倚天世界做皇帝的十来年中,曾广收古今书画,观赏临摹,揣测前人笔迹,所获极大。
若单单是这,也还罢了,关键是他所去的武侠世界,有时候会有许多名家存世,就好比天龙世界中,东坡居士尚还存于世间,此人诗词书画,那是真正的无一不通,无一不精,黄老邪与他相比,还差了几分。
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位存世,杨易自然会去顺道结交一下,顺便讨论一下诗词文章,用笔技巧,那也是应有之义。
同时期的书画大家,诗词大家他也结交过不少,彼此交流书画经验,每每都有收获。
因此到了杨易如今这个境界,眼光见识之高,天下已然难有匹敌之人。
他本人便是书画大家,对于字体的优劣好坏,自然一看便知。
面前这个男子的书法虽然不错,但比起真正的名家,毕竟还是差了好多。
也因此,见到面前这位书生一个劲的说他这幅字是如何的难得,杨易便有点看不顺眼,说话时便不怎么客气。
“你用脚写都比我写的好?”
听到杨易如此说,对面的中年书生月牙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绽起,戟指骂道:“狂徒!大言不惭!小小年纪,你懂的什么?竟敢说此大话!”
杨易摇头道:“夜郎自大,坐井观天!怎么今天遇到的几个人,都是这种德行?”
他懒得与此人多说话,来到画桌面前,取出一张大纸,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舔饱了墨,悬腕提笔,开始书写。
那中年书生见他一言不发,提笔写字,哼了一声,“小小年纪,纵然会写几个字,又能有几分功力?难道你还想用你的字做赔偿不成?”
顾采玉道:“再没有功力,也比你写的好!”
中年书生道:“开什么玩笑!书画之道,易学难精,你也忒看的起他了!”
说话间低头向桌上看去,只见杨易已经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天地玄黄。
中年书生本来还想嘲笑杨易的字体不行,看到“天地玄黄”这四个字之后,嘴巴猛然闭起,小小的眼睛越睁越大,似乎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顾采玉见杨易写完“天地玄黄”四个字之后,随之写出了“宇宙洪荒”四个字。随后落笔不停,“日月盈则,辰宿列张……”一个个极其优美的字体从他笔锋下不断成形。
杨易写的乃是千字文。
这千字文开头几句,极为有气势,又没有什么历史典故,适用于任何世界之中。
千字文文字太多,杨易只是写了前面几句,在“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中收笔不写。
在倚天世界中,世人给了杨易一个绰号,叫做“书画双绝,文成武就,大光明圣教主”。
这个称呼固然与他身为帝王之尊有所关系,但诗词书画之上,阿谀奉承者毕竟极少,倚天世界中的文人墨客极有骨气,不少人曾因政见不同,在朝堂之上与杨易对骂,杨易气的要死,却也无可奈何。
但即便是这些一向硬气的文人,对杨易这个“书画双绝,文成武就,大光明圣教主”的绰号却也不曾有人反对,由此可见杨易书画成就之高。
见眼前这个书生自吹自擂,杨易大感荒唐可笑,所谓以文传道,以笔传神,杨易心有所想,这种情绪自然而然的便从字体上呈现出来。
他写出的这一段文字成形之后,每一个字体上都流露出极大的讥诮之意,似冷眼旁观的看客,似愤世嫉俗的隐士,翻着白眼,一脸不屑。
那书生自从看到杨易写出的几个字之后,一双眼睛便再也不曾眨动,呼吸急促,一张脸涨的通红,显是激动已极。
他也见过不少名家置帖子,但像杨易这种字体,却还是第一次得见。
他刚刚看到第一个“天”字时,就觉得心头一震,似乎这个“天”对自己极不友善,一种不屑一顾的情绪从这个字上倾泻而出,直直灌进他的心灵,使得他心中一堵,说不出的难受。
他竟然被一个字给鄙视了!
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中书生又惊又怒,又感好笑,“开……开什么玩笑!”当下凝神观看,想要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若是看了几眼不再多看,倒还好说,如今这么全神贯注,登时感觉胸口发闷,气息不稳,这个“天”字在他眼帘中越来越大,弥天极地,浩瀚无垠,这充斥了他的整个心灵,不屑之意清清楚楚的显露出来。
中年书生大叫一声,“登登登”向后退好几步,心中郁闷难言,“岂有此理!你区区一个字,竟然敢看不起我!”
中年书生一声怪叫,重新走到杨易身边,怒道:“一个‘天’字而已,老子懒得再看你!”
他说话算话,果真不再往“天”字瞄上一眼,目光下沉,看向了“天”字下面的“地”字。
只见这个“地”字,体貌庄严,浑厚沉凝,无有张扬之感,却有厚重之意,与上面的“天”字的广阔无限清灵威严,意境大不相同。他看了几眼,正想赞叹几句,便发觉这个“地”字竟然也有隐隐的不屑情绪流淌出来,似乎是若有若无,但偏偏给人一种确实存在的感觉。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中年书生心神感应之下,不由自主的又向后退了几步,“难道这几个字成精了不成?”
他不信邪的将目光转向“玄”字。
这一次他功聚双眼,内息运转,小心翼翼,如同与敌人交手一般,不敢稍有疏忽,运气片刻,方才仔细看去。
这下更不得了,这个“玄”字刚一入眼,便发现这个字在视野里旋转不停,忽上忽下,忽而现身,忽而隐形,琢磨不透,观之不明。
他努力想要看清,越是关注,反而越不能看的清楚,看了一会儿,正焦躁间,似乎听到这个“玄”字在冷笑讥讽,“连这么大的一个字都看不清,还有脸显摆自己的书法?”
中年书生心中一乱,大叫一声仰天便倒。
第六章 道理
“哎呦,你这是怎么了?”
顾采玉见中年书生几声怪叫之后,仰天便倒,很是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将他扶住,“不就是污了你几个字么,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罢?”
中年书生眼睛离开杨易所写的千字文之后,虽然胸慌气闷头晕欲呕,但相比刚才的天旋地转,幻觉频生的感觉,却是已经好了很多。
他是武道高手,内力深厚,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内息流转之下,头脑渐趋清明,对顾采玉道:“我没事了,多谢小娘子援手之恩。”
顾采玉放开他的胳膊,见他脸色平缓,双眼有神,知道问题不大,说道:“好了,一副字而已,污了就污了,有什么了不起?你至于这样激动么?”
若是杨易写字之前,听到顾采玉这句话,中年书生定然要不依不饶的与顾采玉争执,但如今见识到了杨易的书法如何,他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听了顾采玉的话,中年书生点头道:“是,是,是,小娘子说的对!一副字而已,污了就污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顾采玉见他态度转换的如此之快,宛若换了一个人相似,不由大奇:“咦?你刚才不是说你的字很难得么?”
中年书生道:“刚才确实觉得很难得,但如今珠玉在前,我那一副字已然成瓦砾,要与不要却也无关紧要。”
顾采玉喜道:“算你有眼光!”
她对书法不太在行,只是觉得杨易这些字写的非常好,远超自己所见的什么书法名家所写,但至于具体好在在哪里,她脑中却只是隐隐约约有点头绪,难以用语言描绘出来。
杨易收笔之后,将自己所写的这副字仔细看了看,越看越满意,刚才自己心与意合,以书传情,竟然进入一种极端少见的书画状态,一气呵成之下,方才有了眼前这幅作品。
以后若是再想写出这样的作品,估计可能性不大,这副字有可能是自己巅峰之作。想到这里,颇有点舍不得将这幅字留在这里。
他看向中年书生,笑道:“刚才仁兄说了,写字也需灵感,如同作诗一样,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可或缺,‘所谓本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词如此,书画何尝不是如此?”
将手中毛笔扔到笔洗之中,摇头道:“但是有一点,老兄却是搞错了!”
中年书生恭恭敬敬对杨易施礼道:“愿闻其详!”
他见到杨易写出此等妙字,对杨易心服口服,“还请杨大人教我!”
杨易笑道:“你果然知道我是谁,刚才可是故意为难我啊!”
中年书生尴尬道:“以文会友,不是以武会友,这是诸多门派,考验儒门传人的规矩,历代以来都是如此,却也算不得故意为难。”
他向杨易深深施礼,道:“还请大人阐述妙论!”
杨易道:“不敢!”
他叹道:“若是想写好字,平时的勤学苦练那是少不了的,写诗一样,所谓‘功夫在诗外’,说的便是如此。”
中年书生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深的我心,我也是觉得如此,平日里不敢一日懈怠,每天都要写完一千个字方才收手。”
杨易道:“厚积薄发,一朝顿悟,若是无有厚积,何来薄发?没有深厚积累,就不可能有一朝顿悟的可能性。”
中年书生道:“是是是!”
“但是……”
杨易看向中年书生,“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天资悟性,有些人先天灵性不够,纵然肯下苦功,却也未必能有多大成就!君不见天下好书法者数不胜数,可又有几人能称得上书法大家?”
杨易道:“吟诗作画,所会者多,有成就者少,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天资悟性生来便有高低。”
中年书生脸色发白,喃喃道:“勤能补拙,我****勤练,总会能悟出其中妙理!”
杨易问道:“那你现在悟出来没有?”
中年书生默然不语。
杨易道:“自古书法大家,无一不是幼年时期便崭露头角,冠压一时。若是年过三十而字体不成,则成就有限,成为宗师的可能性已然极少。好比下棋,‘二十岁不成国手,则终身无望!’棋道如此,书法亦然。”
中年人失魂落魄,不发一言,脸色却是越来越白。
他是太虚门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习武天资极高,幼年之时,冠绝同辈,后来迷恋上了书法,整日价提笔习字,武学渐渐荒废。
如今年近不惑,虽然也算得上是门中的武学高手,但是与年少时的光芒万丈已然相差极远。
他同门师兄弟也曾劝过他多次,却无有效果,这太虚门是道家圣地,讲究随心而行,随意而修,对门人的所作所为,只要不脱离宗旨,一般不强加干涉,因此见劝说无果,门人也只好随他。
但私下议论之时,未免不暗自叹息。
此时耳听杨易说出书法之道在乎天资,中年男子将信将疑。若是寻常之人这么说,他定然嗤之以鼻,但他亲眼见到杨易写出眼前如斯妙品好字,已经对杨易生出高山仰止之情,倒是不敢轻易否定。
他是聪明绝顶之人,只是平时********研习书法,沉而忘我,未免显得有点痴痴呆呆。如今听了杨易之语,仔细想了一下,越想越惊,额头冷汗津津,霎时间汗透重衣,心道:“我这些年来何其蠢也!耗费光阴,舍本求末!我是太虚门弟子,修习武道才是正理,书画之道怡情尚可,如此耗费心力,纵然成就书法宗师,却对本门来说,又有何益?”
他脸上忽青互白,一身气息忽然凝重,忽然轻灵,过了一忽儿身子一震,双眼恢复灵动之色,哈哈一笑,对杨易行礼道;“杨兄,这幅字送我如何?”
杨易笑道:“悟了?”
中年书生摇头道:“哪里称得上悟?只是醒了而已!蹉跎光阴,舍本求末,谬之大矣!”
他将杨易写就的这副字轻轻卷起,双手呈给杨易,“借我看上几天如何?”
杨易伸手接过,笑道:“我现在可否继续前行?”
中年书生哈哈大笑,一掌拍下,已然将眼前的画桌拍成粉碎,一阵风吹来,木粉冲天而起,片刻间消失不见。
顾采玉见他如此掌力,吓了一跳,“写字的,你功夫好高明啊!”
若是一掌将木桌拍出一个大洞,一般的武者都能做到,若是一掌下去,将整个桌子震碎,那就非高手而不能为之。
可若是像眼前这个中年书生这般,一掌下去内力波及,竟然将整个桌子震成齑粉,这非但要内力高深,更要有对一身内息的绝对的掌控力方才能够做到。
杨易笑道:“书法不行,功夫不错!”
中年书生脸上一红,随即哈哈一笑,“杨兄书法高明,口齿也是不俗!”说着伸臂虚引,道:“请!”
杨易笑道:“得罪了!”将手中字幅递给中年书生,“你给我装裱好,我让你看三天。”
中年书生笑道:“成交!”
杨易携了顾采玉的手,对中年书生道:“既如此,告辞!”
中年书生笑道:“前途未卜,多加小心!”
第七章 小诗
作别中年书生之后,杨易与顾采玉走了一段路,但见路边野花朵朵,蜂蝶戏舞,花香鸟语,景色怡人。正赞叹间,忽听前方有争执声传来,两人向前走了几步之后,眼前出现一关大大的池塘,绿柳环绕,蛙鸣阵阵,在一株老柳树之下,正有两名男子彼此争吵不休。
这两名男子一位身穿道袍,乃是一个道人,另一位则是一身麻衣,却是农家装束。
道人年长而农夫年少,此时两人正在一张青石条案前争执不休,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顾采玉道:“哎呀,这次怎么出现了两个人?这难道又是一关?”
杨易笑道:“且去看看再说。”
两人慢慢走近,便听见两人争吵之际,那道人猛然将手中浮尘一扔,大声叫道:“欺人太甚!你画这么一副破画,我怎么题诗?一个狗屁蛤蟆有什么可称赞的?”
浮尘从道人手中飞出之后,直直插进旁边的老柳树的树干之上,整个浮尘把柄全都插了进去,只余马尾留在外面。这浮尘进树如进豆腐,毫无半点声息,大树连一丝微颤都不曾出现。
顾采玉道:“这道人一身功夫好了不起!不比刚才写字的家伙差!”
杨易道:“这当阳山虽然是太虚门的分支所在,但紫阳观并不以高手闻名,今天见得的几个人,功夫竟然都不差,这些人进入地榜毫无问题!”
顾采玉道:“这可就奇了,难道正巧遇到太虚门下弟子齐聚当阳山?”
杨易道:“现在猜测什么都为时过早,倒要看看太虚门下到底有多少惊天动地的人物!”
这时候麻衣汉子说道:“你娘的,你还说我欺负你?你这直接给我一张白纸,就让我画一副孤寂之作,还要有山有水有人物,你就不是欺负人?你敢说你不是故意难为我?”
两人争吵了几句,一抬头看到杨易与顾采玉,道人说道:“来来来,两位来的正好!”
道人伸手虚抓,几张外的两个石凳已经被他抓到了手中,他将两个石凳放在青石条案旁边,对杨易与顾采玉道:“两位小友请坐,请坐,你们来的正好,此事正好让两位来评评理!”
旁边的农家汉子道:“不错,劳烦两位给评评理!”
杨易笑道:“不知两位前辈因为何事起了争执?”
道人道:“小友请看!”
他指着条案上的一副画作,说道:“今天我与玉田老弟今日互相出题,说好了我出题,他照题作画,他作画,我照画题诗。如今我题目给了他,他竟然说我欺负他,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中年农家汉子怒道:“一张白纸算什么题目?老子好歹画了幅画给你题诗,你随便给我一张白纸,让我如何做题?”
道人道:“你那也叫画?竟然给我画了一个蛤蟆,让我题诗做赞,一个癞蛤蟆有什么可赞的?我赞它吃虫子厉害,还是赞它叫的响亮,还是说它肚皮鼓的好看?”
顾采玉探头看去,只见条案上两张纸,一张空白,另一张上面却是画了一幅画。这幅画画的正是眼前这个池塘,画中一只青蛙坐在绿柳之下,草丛之中,瞪眼鼓腹,极有精神。
顾采玉看了几眼,笑道:“画的不错啊,虽然只是水墨勾勒,但却给人一种色彩自生的感觉,尤其这个青蛙,连它腿上的斑点似乎都呈现了出来,很是传神。”
中年农夫闻言大喜,道:“小娘子好眼力!”他对旁边的道人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小娘子都说我画的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道人对顾采玉道:“这位姑娘,他画了这幅画后,便让我为这幅画题诗做赞,称赞一下画中的蛤蟆。你想一想,一个蛤蟆有什么可称赞的?”
顾采玉笑道:“这青蛙很漂亮啊,不是有三足金蟾这么一个典故么,你把题材往上靠不就行了?”
道人道:“金蟾是蟾蜍,这画上的是青蛙,岂能混为一谈!”
顾采玉吐了吐舌头,嘿嘿干笑几声,眼睛有瞟向旁边的那一张空白纸张,笑道:“这个题目又是什么?”
中年农夫道:“他给了我一张白纸,说他在外奔波多年,颇有孤寂之感,想让我为他画一副凄凉孤寂之图,还要有山有水有人家,这个题目有点大,我却是接不下。”
顾采玉嘻嘻笑道:“咏蛙之诗其实并不少见,旅人孤单之图,传世也有不少佳作。两位前辈若是真的对书画有极深造诣,应该不会为这么一点事情而发生争执。”
听到顾采玉如此说,道人与中年农夫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尴尬之情一闪而过,两人呆然片刻之后,道人才笑道:“估计老道孤陋寡闻,姑娘说的那些什么诗词书画,却是从未接触过。”
顾采玉见道人说话之时,颇有底气不足之感,笑道:“或许两位之前一直记得,知道见了我们两人才突然忘记了。”
道人与农夫嘿嘿干笑,也不分辨。
顾采玉笑道:“这两个题目都已经烂大街了,肯定是难不住我三哥的,三哥,你快快破了他们两人的题目,咱们好去见识下一个关口是什么,咦?人呢?”
她一转身,却发现刚刚还在他身边的杨易却是不见了踪影。
顾采玉吃了一惊,扫视四周,却发现杨易不知何时到站到了青石条案的另一端,正在一张纸上持笔挥毫,他所用的纸张正是刚才摆在条案上的两张纸。
就在顾采玉与道人和农夫说话之际,杨易毫无声息的到了条案的另一端,拿走了三人眼前的笔墨,甚至连两张大纸也给拿了过去,而现场三人却一无所知。
顾采玉见杨易如此,吃了一惊之后,便即平复如常。
但道人与农夫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两人乃是太虚门中的高手,对自身所学极为自负,一生鲜有败绩。
而如今杨易就在他们眼前生生拿走了他们的纸笔,而他两人竟然毫无所觉,这实在是让他们难以接受。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是惊疑不定。
此时顾采玉已经到了杨易面前,问道:“三哥,你这是要解题么?”
杨易笑道:“很快就好。”
顾采玉侧身到了他的面前,笑道:“我来看看你写的什么。”手一伸,已经将农夫画的青蛙图拿到了手中。
青蛙图还是那个青蛙图,只是在空白处多了一首小诗:
独卧塘畔如虎踞,
绿柳荫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
那个虫儿敢做声?
顾采玉“啊”了一声,说道:“三哥,你这首诗好霸气啊!”
道人与农夫此时也已经到了顾采玉身边,两人看清楚这首小诗之后,心中又是一惊。
刚才吃惊是因为杨易的绝世武功,如今吃惊却是因为杨易的文采与霸气。所谓以诗言志,一个小小的青蛙,被他这么一写,陡然间霸气升腾,格局一下子被拉高到不可思议的高度。
道人与农夫看罢多时,老道人喃喃道:“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嘿嘿,好诗,好霸气!”
“纵观古今,恐怕也只有杨太师敢说这句话了!”
第八章 画作
看到杨易在池蛙图上的题诗,道人与中年农夫心神震动,着实吃惊。?〔{{网
如此霸气的小诗,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等气魄,这等霸气……”
道人看了看农夫,农夫看了看道人,两人同时叹气,“杨家子弟,嘿嘿……”
此时顾采玉的声音传来,“三哥,你原来画的这般好!”
两人回过神来时,就看到杨易竟然不知何时将画笔调盘也拿了过去,正在那张白纸上作画。
两人收拾心情上前看去,只见杨易手中画笔只是寥寥几笔,一座高山便从画纸一角浮现而出,这山峰绕雾,缥缈难察,只是看了一眼,便给人一种独立小道,回望远山之感。
道人与农夫都是书画高手,深谙画法技巧,两人见杨易这刷刷几笔,便将这这远山带雾,缥缈云深的感觉极其高明的表现出来,技法之高明,用笔之精准,当真是天下少见。
两人见此又惊又喜,道人喃喃道:“这手法与当代画圣白老先生的技法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极大不同。”
中年农夫道:“放屁!白老先生擅长画人物而不是画山水,他是工笔居多,眼前这幅画却是写意之做,两人能有什么关联?”
两人嘴里争吵,但眼睛却没有离开过画纸一刻。
只见杨易画出远山之后,忽然另起一笔,在画纸的另一半拉出一个羊肠小道,随后小道前延,渐渐的在小路旁边出现了零落的几户人家,又在路边出现了几颗老树,只是树上没有叶子,路边隐有枯草。
看到这里,两人已然知道这副画里面的季节乃是深秋,又见画里老树之上有寒鸦栖息,远处零落几户人家中炊烟袅袅,自然而然的知道这画里时间乃是黄昏。
远山、小路、衰草、枯树、老鸦、远处的零落人家,这些场景齐聚在一起之后,登时给人一种寂寥萧索之意。
杨易挥笔不停,小路继续延伸,渐渐的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河,小河上出现了一条小桥,桥边几颗野菊花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这时候桥前出现了一个人,这是骑着一匹马的老者,这老者驻马桥边,回望远山,衣衫迎风飘动,影子被夕阳斜照,在地上映的老长。
虽然看不清老者的面目,但只是看他驻马回望,衣衫在飒飒西风之中猎猎舞动,便可感受画中人物的形单影只,孤寂冷清之情。
画到这里,杨易手起画笔,拍了拍手,抬头对旁边的道人笑道:“道长,你说让画一副气凄冷孤寂之作,这副画算是合题了罢?”
中年农夫大声道:“合题,绝对合题!谁要说不合题,老子第一个不服!”他看向老道人,问道:“你怎么说?”
老道人愣了一下,说道:“这个……这个嘛……算是勉强过关了罢。只是……只是若是将其中意境再提升那么一点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中年农夫怒道:“你还要提升意境?此画技巧娴熟,下笔流畅,毫无停滞之处,一切顺乎自然,天下画家虽多,又有几人能达到如此境界?这等佳作,已然到了画道极致,你还要人家再提升一下意境?你练功走火入魔,伤了脑子了么?”
道人强自辩解道:“这题目是我出的,我说他合题就合题,我说他差了一点,自然就是差了一点,这画合你的心意,却也未必合乎我的心意。”
中年农夫怒道:“牛鼻子欺人太甚!”
猛然挥臂出拳,向道人的面门打去。
道人闪身躲过之后,骂道:“你这粗汉,怎么动不动就出手打人?”
中年农夫道:“老子打的就是你!”
两人话不投机,竟然翻翻滚滚的打了起来。
顾采玉唯恐天下不乱,见他们打了起来,娇笑着鼓掌叫好。
但她笑了几声,便再也笑不出来,满脸笑意,已然尽数变成惊诧之情。
场中两个人一开始还是如寻常人士一般争斗,但渐渐的出手越来越快,身子飘忽不定,直如鬼魅一般。刚刚还在池塘东边,转眼间已经到了池塘西头。
两人中,道人出手飘逸,身法奇特,而农夫则大开大合,势大力沉,两人绕着池塘来回游走,忽然同时一声大喝,同时出掌前推,一声闷响之后,两人四掌相接,劲风四溢。池塘中水,受两人内力所激,猛然间一股水花冲天而起,好似喷泉一般,直直飞出三四丈高。
顾采玉见他们两人如此了得,吓得舌头伸出老长,对杨易道:“三哥,这两人好厉害啊!”
杨易笑道:“再厉害也没有我厉害!”
顾采玉笑道:“吹牛!”
此时池塘对面的道人与农夫已然罢手不斗,一起向杨易身边走来。
便听中年农夫道:“几年不见,牛鼻子功夫见涨啊!”
道人道:“种地的功夫也不赖!”
两人走到杨易面前,农夫对杨易道:“本来向想将牛鼻子打一顿出出气,但谁知他这几年用功甚勤,竟然没能打得过他。”
他对杨易道:“不过他也没有打赢我!”
农夫对杨易道:“两位尽管前行,牛鼻子绝不敢为难你们。”
杨易笑道:“老兄倒是挺有义气。”他走到条案之前,将毛笔重有拿起,“提升一下此画意境又有何难?”
道人与农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还请公子赐教!”
杨易不再多说,提笔在刚才所画的画卷空白处,写了两个大字:秋思。
随后挥笔不停,一长短句被他写了出来: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在天涯。
这长短句一出,整个画面的意境登时就是一变,生生向上拔高了不止一筹。
诗句未出之时,画面上只是清冷孤寂之感,如今这长短句一出,旅人思乡之情陡然而起。
飒飒西风之中,骑马独行之客,身边老树枯藤,眼前小桥野花,又加上零落的几户人家,被这长短句全然概括出来。
道人看了良久,忽然叹道:“其实就算没有这幅画,只看这长短句,便令人眼前不自禁的浮现出诗中场景,有了这诗,其实这幅画已然不太重要了!”
其实杨易写的这长短句乃是前世著名的一曲子,叫做《天净沙。秋思》,是元曲中的代表之作。
只是在大汉王朝并没有这个曲牌,时人称这种句子长短不一样的诗句为长短句,也算是诗歌中的一种。
杨易笑道:“这番题目可算是答对了?”
道人肃容道:“两位请继续前行!”
他叹道:“贫道本就是无理取闹,早该放行,如今再不放行,恐怕要被天下人所耻笑。”
顾采玉笑道:“道长说的太过夸大,就算是刻意为难,又怎会为天下人所知?”
中年农夫道:“不然!此画与此诗早晚会流传天下,成为传世佳作。日后世人若是探究其来历,恐怕牛鼻子要成为丑角,为人所笑。”
农夫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这倒也算是一件文坛雅事!”
道人怒道:“种地的幸灾乐祸,欺人太甚!”
农夫哈哈大笑:“我便是幸灾乐祸了,你又能如何?”
两人竟然有争吵起来。
杨易见他们如此,摇头笑道:“告辞!”
第九章 种桃
杨易与顾采玉两人走了一段距离之后,道人与农夫的争吵声还隐隐传了过来。
顾采玉笑道:“这两个人真有意思,看他们说话,应当是多年好友,但既然是好友,却又互相争斗,不但对骂,甚至还打起架来。”
杨易道;“这才是好朋友!”
听了杨易这句话,顾采玉瞪起大大的眼睛看向杨易,一脸迷惑,不明其意。
杨易叹道:“他们两个有什么事情都在当面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虽然失之粗野,但却比口蜜腹剑之辈要强多了。”
顾采玉流落江湖好几年,杨易这句话她却是懂得,极为赞同的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两人继续前行。
一片桃林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桃林面积不小,桃树之上挂满了拳头大小的桃子,红白相间,衬以绿叶,极为好看。
一阵清风吹过,桃树微微晃动,上面的桃子随着桃枝上下摇晃,桃子的香甜气息即便是隔着老远,也能闻得到。
顾采玉嘴馋,见到这满树红桃,又闻到桃子香味,顿时口舌生津,叫道:“哈,这么多桃树!”
走了几步之后,又叫道:“哈,这么多桃子!”
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顾采又道:“这么多桃子都没有要,不吃未免可惜,三哥,咱们摘它几个尝尝鲜如何?”
听了顾采玉的话,杨易还未回答,便听到一人说道:“想吃桃子?那得先付桃钱!”
两人循声望去,发现声音从附近的一个茅草庵中传来。
这茅草庵搭建在桃林靠近小路的附近,又小又矮又被桃林掩映,若是不留心,还未必一眼看得到。
只听得悉悉索索一阵声音响起,从茅草庵里钻出来一位青衫老人来,此人身高不足五尺,乱须洒胸,长发披肩,一身衣服皱皱巴巴,很是不修边幅。
他从茅草庵里钻出之后,看了看杨易与顾采玉,笑道;“两位想要吃桃?这倒也容易,只是须得给老夫一点桃钱。”
顾采玉笑道:“桃钱?你这桃子多少钱一斤?”
她伸手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轻轻抛向长须老人,“这块银子应该够买几个桃子了罢?”
长须老人伸手将碎银接住,笑道:“小姑娘搞错了一件事,老夫说的桃钱却不是银钱。”
顾采玉问道:“不是银钱却是什么东西?”
长须老人笑道:“我这桃林距今为止已有三千余年,这三千年来的规矩却是从未改变,若想吃桃,就得拿诗词来换。”
顾采玉奇道:“那诗词来换?”
长须老人笑道:“老夫最喜人间诗词,若想吃桃,就得拿诗词来换,诗做的好,那就吃好桃子,做的差,那就吃一般的桃儿。”
顾采玉问道:“你这桃儿难道滋味还都不相同?”
长须老人道:“那是自然。”他指着身边几颗桃树说道:“南边这些桃子那是三十年前所种,虽然已经结果,但滋味只是比寻常桃儿好上那么几分,虽然还算是可口,但却无大用。”
顾采玉问道:“还有呢?”
长须老人笑道:“北面所种的的桃树,树龄百年,所结的桃子十年一熟,人吃了之后,固本培元,平添精神。”
他又指向西方桃林,说道:“这是五百年前所种桃树,果子百年一熟,人吃了体健身轻,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习武之人吃了,起码增加十年苦工。”
顾采玉听的双眼发亮,“东边的桃子怎么讲?”
她见老人将南北西三个放方向的桃子都说了,唯独东方一片桃林没有说出,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先生,东方这片桃林又是如何?”
听顾采玉问及东方桃林,长须老人脸上变得郑重,“这东方桃林乃是三千年前儒门宗师任道然所种,千年方才一熟,一棵树上只结三颗桃子。后来太师杨慎行来此地赏花,说这桃树结果如此慢,定然是缺了上等肥料所致。我听他如此说,便央求他想个办法。”
顾采玉道:“杨太师?怎么又跟杨太师扯上了关系?”
长须老人道:“这桃林本就是儒门宗师所植种,乃是儒门产业,杨太师身为儒道宗师,这桃林当然与他有关系。”
杨易自从见到这个长须老人之后,便默然不语,直到此时方才轻声问道:“敢问老前辈,这桃林三千年来都一直是前辈看守么?”
长须老者看了看杨易,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笑道:“不错,我昔年受过任道然的恩情,后来他植树之后,便托付我替他照料这些果树,这以诗词换果子的规矩,也是他制定的。”
顾采玉听了之后,伸出手指在脸上刮了几下,对着长须老人道:“吹牛!你说你一直照看桃林,那你岂不是活了三千多年?老乌龟也没你这活得这么长!”
长须老者摇头道:“你要看什么样子的乌龟,东海龙宫的龟丞相已然有九万岁高龄,依旧一副青年模样,寻常乌龟若是无病无灾,也能有千年寿数。我这一族,若论寿数,比不过灵龟一族。”
顾采玉见自己说出这话,此人竟然也不生气,反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不是人族似的。”
她本是无心之言,杨易听了之后,身子却是一震。
长须老者听了顾采玉的话之后,微微一笑,并不解释,而是继续说起桃树来,“我当时听杨太师说这桃树结的果子少,主要是还是因为肥料不够,便央求太师援手一助。”
杨易问道:“后来如何了?”
长须老者道:“后来杨太师说,这桃林乃先贤所植,于情于理都要好生照料。他说完这话,便飘身而去,三天后,他打塌了北方不死族的万丈黑山,捉了三名不死老怪。”
长须老者说道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杨易与顾采玉道:“这事情现在想来,依旧让我难以相信。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抓来的三人是不死黑山的老妖怪,只是觉得他带来的那三人,死气沉沉,一身气息恐怖到了极点,其中一个女子只是看了我一眼,我便吐血昏迷过去。”
长须老者一脸后怕之情,“等我醒来时,我发现杨太师正在桃树下面挖坑。他见我醒来,问我:‘怎么样?’我说:‘还好,死不了。’杨太师对我道:‘那就好!”
顾采玉好奇的问道:“后来呢?”
长须老者默然良久,道:“后来,杨太师将他们随手捏死,埋在了他刚挖出的坑里。”
“他对我说,这才是上好的肥料。”
第十章 琴棋书画诗酒茶
风过桃林,桃树微微摇动,在桃树下,长须老人正给杨易、顾采玉讲故事。
“自从将那三个不死老怪埋进桃林之后,这些桃树果然与以前大不相同,本来一棵树只能结出三个桃子,后来竟然又慢慢多出了好几颗,十年之后,每棵树上都结了九颗桃子,每一株都是九颗,不多也不少!”
长须老人笑道;“他埋人之时,正逢桃树结果,如此一来,产量连翻三倍,老朽终于也不再为分桃之事忧心忡忡。”
顾采玉道:“分桃?你这桃子不是拿诗词来换才行么?”
长须老人笑道:“平常散人来此,若想求桃,就得拿诗词来换,做但若是大宗师来要桃子,老夫难道真的不给?天下又有谁敢得罪大宗师?”
杨易点头道:“说的也是,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哪一家都不好惹。”
老人道:“是啊,纵然能惹的起,却又何必多造仇家?所以这分桃的事情,历最是令人我忧心。”
顾采玉道:“你这就不对了,这桃子明明是儒门所有,凭什么要分给他们这些人?你们儒家自己分享岂不是好?”
杨易笑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若想拉拢各派人马,这桃子是一定要分的。”
老人道:“不错,当时儒门虽强,毕竟比不了现在,还是要顾忌其余各派的想法,而这桃子也就成了交好各派的最佳礼物。”
他叹道:“以往桃子成熟,儒门中人只能占三成,其余的东海分一成,佛道魔各占一成,如此还剩一半,取出三成做一个品桃大会,最后两成方才留给有缘之人。”
顾采玉道:“这次肯定要不一样了。”
长须老人笑道:“这次确实不一样。这一次分桃,太师府独占五成,剩下的桃子儒门又分了五成,之才是是按照历年规矩来分。”
顾采玉鼓掌道:“就该如此,他们没有说什么罢?”
长须老人道:“说什么?谁来说?谁敢说?谁要是不服,大可以自己去不死城捉拿‘肥料”去,到时候催出桃子来,也分他一半。”
顾采玉笑道:“可惜他们都没有太师的本领!”
杨易见两人竟然越说越投机,不禁哑然失笑,向老人问道:“说了半天,这千年一熟的桃子到底是怎么样,老人家还没有说呢。”
长须老人深深看了杨易一眼,“滋味如何,你会不知道?”
杨易笑道:“最起码,我这同伴不知道。”
长须老人道:“好,我说一下这桃子的效果!”
他看向顾采玉道:“这桃子结果不易,功效也是非凡。习武之人吃了此桃,能改变根骨,催生潜力,一颗桃子可抵百年苦功。若论世间诸般神品,这桃子能排前三。”
顾采玉脸露艳羡之色,她不怎么关心这桃子的功效,而是关心另一个问题,开口问道:“老人家,这桃子滋味如何?好不好吃?”
长须老人身子一个趔趄,“你管它滋味作甚?这桃子的重点在于能改善根骨,提高灵性,增加功力。更妙的是,增加的功力能沉淀于身体内部缓缓释放,绝无伤身之虞。”
顾采玉撇嘴道:“若是味同嚼蜡也就罢了,若是味若黄连,那么不吃也罢。”
老者笑骂道:“小丫头胡说八道!”
他对杨易道:“小子,你若向前,我不拦你,但若是想要吃桃,就得做诗词来换,你准备好了么?”
杨易笑道:“我这里有一首诗,或许前辈能喜欢。”
长须老人道:“你说说。”
杨易低声吟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念到这里,杨易住口不念。
当杨易吟出第一句诗时,长须老人眉头微皱,摇头失笑,显然对杨易这首诗不太认可。
但当杨易吟到第三句的时候,老人轻声咦了一声,笑道:“倒是有几分意思。”
见杨易忽然住口,老人道:“怎么停下来了?”
杨易笑道:“不知这首诗可能买一个桃子?”
老人笑骂道:“臭小子,你继续往下念就是。”
杨易哈哈大笑,继续吟诗:“但愿老死花酒前,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者缘……”
这首唐伯虎的桃花诗被他一口气念了出来,当念到最后一句“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时,长须老人终于动容,叹道:“这桃钱买一枚桃子已然足够,而且还有剩余!”
他对杨易道:“两位稍等片刻。”
转身进了桃林,过了盏茶时间,一手托着一枚桃子走到了杨易面前,将两枚桃子递给杨易,“你的诗不错,老朽估价桃子两枚,你觉得如何?”
他手中这两枚桃子有海碗大小,红白相间,异香扑鼻,只是闻了一口,便觉得浑身舒畅难言。
顾采玉口水差点流出嘴外,“哇,这是不是那千年一熟的桃子?”
老人点头道:“不错!”
将桃子平端到杨易面前,道;“给你!”
杨易笑道:“老人家爱惜后辈,小子衷心感激。”他对顾采玉道:“还不谢过老先生。”
顾采玉急忙接过两枚桃子,对老人弯腰行礼,道:“多谢先生赐下仙桃。”
老人摆手道:“去罢!”
杨易携了顾采玉的手,对老人点头致意,转身继续前行。
走了几步,顾采玉看着怀中的两枚桃子,双眼冒光,垂涎欲滴,对杨易道:“三哥,我先吃一口啊。”
不待杨易说话,“啊呜”一口,已然将一个桃尖咬掉。
她咬完之后正欲离口,杨易的声音传来,“不要离口,这桃子须得一口气吃下才行。”
顾采玉闻言一愣,心道:“这么大的一个桃子,我怎么一口气吃得下?”
这个念头刚刚转动,便觉得手中桃子的桃肉忽然化为汁水,由桃尖被咬的地方向嘴里涌来。她心中大奇,急忙大口吞咽,便似喝水一般,将桃子里的汁水全然喝净。
等将桃子放下之后,就只剩下一个桃皮。
杨易道:“把这桃皮也吃下罢。”
顾采玉依言将桃皮咬了几口,发觉这桃皮的滋味竟然异常鲜美,较之刚才的汁水另有一股不同。
她将这桃皮吃完之后,却发现已然随着杨易出了桃林。
向前看去,脚下的小路继续往前延伸,一个小小的亭子出现在了小路尽头。亭子里一个白衣男子站立当中,端着酒杯向两人看来。
看到两人之后,亭中白衣男子举着酒杯向两人遥遥一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采玉擦了擦嘴巴,向杨易问道:“三哥,这人是个酒鬼么?”
杨易看到亭子里的白衣男子持杯饮酒,哈哈笑道:“这一路走过来,丫头你还没有反应过了么?”
顾采玉问道:“反应什么?”
杨易笑道:“琴棋书画诗酒茶,此乃雅士之好,咱们一路行来,先是听人弹琴,后是棋盘挡路,又有书生留字,之后又有诗画难人。看来这所谓七关三险,前面这七关,定然便是琴棋书画诗酒茶这七门学问了。”
顾采玉道:“原来是这样!”
她对杨易道:“三哥,这七门学问,任何一门都要花费极大的心力才能有所成就,若是寻常之人,第一关就难以通过,他们竟然给你设置了七关,这未免有点欺人太甚!”
杨易摇头道:“这是文斗,考验的又是风雅之事,即便是落败,却也不会有人嘲笑。况且我身为儒门中人,有些东西确实是应该会上一点才是。”
他对顾采玉笑道:“把嘴角擦干净,且随我喝上几杯美酒。”
第十一章 喝酒
小亭子内的白衣男子面如冠玉,长相极为俊雅,见杨易与顾采玉走到近前,对两人笑道:“二位远来辛苦,且在亭内歇息片刻,喝杯水酒再向前走不迟。”
一抬眼,看到了顾采玉手中剩下的一枚桃子,脸色一变,失声道:“千年仙桃?两位好福气!”
顾采玉道:“什么叫好福气?这叫做好才气!若无才气,哪来福气?”
白衣男子一愣,随即笑道:“不错,确实是好才气!若是没有传世诗歌以作交换,竹老先生也决计不会将这仙桃送与二位。”
他看向杨易,“两位才情惊人,既然能走到我这个亭子里,可见当真不凡……”
他还欲再说什么,却被杨易打断道:“老兄,你这里有多少美酒?”
白衣男子道:“闻君来此,不敢怠慢,我特意在当阳城中遍寻好酒,全都拉到此处,虽然比不了中州之地的绝世佳酿,但也能称得上‘美酒’二字。”他伸手指向身后,“两位请看。”
杨易与顾采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亭子台柱后面,摆着一排酒坛,这些酒坛有大有小,密密麻麻的排在了台子下面,数目不下百余坛。
杨易笑道:“老兄倒是有心了。”
他伸手虚抓,已将不远处的石凳拿到手中,坐下之后,对白衣中年人道:“口渴的厉害,劳烦老兄随意来一碗解解乏。”
白衣男子道:“仁兄此言差矣!喝酒岂能随意?”
杨易哑然失笑,“若是连喝酒都不能随意,那这酒不喝也罢!”
白衣男子道:“不然!酒为粮食之精华,岂能不慎重对待?”
杨易笑道:“愿闻高见。”
白衣男子道:“高见没有,倒是有一点浅薄的想法。”
他叹道:“喝酒也要分时候,你看现在烈日炎炎,仁兄又言口渴,此时宜喝葡萄酒为佳。”
杨易摇头笑道:“老兄,若论饮食上面的讲究,你不如我。”
他看向白衣男子,摇头道:“我当年有过一段时间非常讲究饮食之道,后来逐渐厌烦,喝酒吃饭也弄那么多的规矩,实在是与我本人的性情不符。”
白衣男子笑道:“哦?还请不吝赐教。”
杨易笑道:“你刚才说夏日喝葡萄酒最佳,说的确实不错,但葡萄酒也需要冰镇之后,去掉其中暑气方才能够下口。”说到这里,杨易道:“劳烦老兄先来一碗葡萄酒。”
顾采玉道:“来两碗!”
中年汉子笑道:“冰镇葡萄酒,暑天消暑,确实是最佳饮品,不过这是天下人皆知之理,算不得一家之言。”
顾采玉道:“就算是人尽皆知之理,刚才却没有听阁下说出来。”
白衣中年人笑道:“小姑娘伶牙俐齿,却也不多见。”
他伸手一招,已将身后的一个酒桶提了过来,笑道:“这桶葡萄酒乃是西域大漠运来的葡萄酒,中原已然不多见。还请仁兄品鉴。”他说话间,已将酒桶木盖打开,取出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对杨易道:“喝葡萄酒,需得用水晶杯,方才有几分雅趣,若是用大碗喝葡萄酒,未免有牛嚼牡丹之感,可谓是大煞风景。”
他将酒桶放在石桌之上,手掌在酒桶之上轻轻一拍,一股鲜红的葡萄酒便从酒桶中飞射而出,在空中又一分为二,进入了桌上的酒杯之中。
两个酒杯里,都倒了杯之高度的三分之一,两厢比较,高低毫无差异。可见此人对自身功力的掌控,已然到了极为高明的地步。
白衣男子笑道了;“此地无冰,若想喝冰镇葡萄酒,却是需要各自想办法。”他将两个酒杯轻轻推到杨易面前,笑道:“请!”
杨易摇头道:“老兄,这酒没法喝。”
白衣男子愣道:“却是为何?”
杨易叹道:“夏天喝酒,虽然是要喝葡萄酒,但葡萄酒也有白葡萄与红葡萄之分,夏天饮酒,自然是以白葡萄酒为佳。红酒在如此天气中,就算是冰镇之后,也有几分滑腻,与这等季节不符。”
白衣男子默然不语。
杨易又道:“你夏季喝红酒也还罢了,你竟然还要喝木桶装着的红酒,这就不能忍了。”
白衣男子脸上变色,问道:“愿闻其详。”
杨易叹道:“木桶装葡萄酒,目的是以木料香味与葡萄酒互相浸染,使得酒水之中又有木料香味,因此口味极佳。但如今乃是盛夏,高温之下,木料与酒水浸染的过于厉害,使得酒水之中木料之味压下了酒水滋味,这这葡萄酒就算是冰镇之后,也少不了一股怪味,这酒我是喝不下的。”
白衣男子将信将疑,从杨易面前取过一个水晶杯,伸手向不远处的小溪招了招手,一股溪水已然被他招了过来。这股溪水到了他手中之后,却不溃散,形成一个大大的水球。
见他露出这么一手功夫,杨易与顾采玉都是高声喝彩。
白衣男子对两人的喝彩声无动于衷,只是专心将手中水球托住,过了一会儿,这大大的水球开始冒出丝丝白气,逐渐凝固,又过了一会儿,这水球,已然成了一个实心的冰球。
顾采玉见他凝水成冰,这一手阴寒掌力虽然厉害,但较之杨易在黄龙江上凝水做盔甲的本领却是差了不止一筹。当时杨易招水上身,只是片刻之间,江水便已经在身上形成了一个极大的冰球。而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却是用了好长时间,才凝成这么一个小冰球,两人差距之大,已是云泥之别。
白衣凝水成冰之后,将冰球放在了石桌之上,立掌如刀,一掌切下,已经将冰球切为两半。
他将刚才倒好的葡萄酒放在冰球的平面之上冰了一会儿之后,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闭目品尝好半天时间,忽地叹气道:“仁兄说的对,是我错了!”
杨易笑道:“只是喝酒而已,对错又有什么关系?”
白衣人道:“不,关系很大!饮酒千古事,岂能马虎?错了,就是错了!”
他站起身来,对杨易深施一礼,道:“今日饮酒,本想难为杨兄,不曾想只是第一局便一败涂地。惭愧,惭愧!”
杨易笑道:“如今可能否来一碗淡酒消暑解渴?”
白衣人不敢擅专,问道:“仁兄要喝什么酒?”
杨易哈哈笑道:“此时此刻,既然没有葡萄酒,那就只能以米酒代替,你这里可有米酒?”
白衣道:“有有有,米酒也有几坛。”
当下取出几只碗摆在桌上,倒了几碗米酒,向杨易求教道:“不知这米酒应当怎么喝?”
杨易笑道:“冰镇喝罢。”
端起一碗米酒递给顾采玉,“喝罢!”
顾采玉接过酒碗,喝了一口,赞道:“冰凉可口,喝着正好。”
白衣人向顾采玉的酒碗看去,只见酒碗上隐约有寒气丝丝冒出,但却不明显,正疑惑间,就见杨易又端起一碗酒放到了自己面前,“你是主人,这碗酒给你,大家共饮一碗罢。”
白衣人将面前酒碗端起,入手便是一惊,这酒碗不知何时变得冰凉无比,杨易竟然在端起酒碗的这一瞬间,便已经将酒碗里的酒水给降了温,这等轻描淡写,便将酒水降温的手段,他便是再修炼三十年,也不可能做到。
这时杨易已经将一个酒碗伸到他的面前,与他酒碗相碰,笑道:“请!”
白衣人呆呆举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米酒。只觉得这米酒入口冰凉,如同一道冰线从口腔沿着食道直达肠胃,一霎时燥意不见,暑气尽消。
他这一口酒下去,脑子重新恢复清醒,心中又是惭愧,又是骇然。
此时杨易早已经将一碗米酒喝完,他酒兴大发,对白衣人道:“老兄,劳烦再来一坛。”
白衣人赶紧又为他拿来一坛米酒。
杨易摇头笑道:“老兄,米酒解渴消暑可以,可若是想喝的痛快,那还得是白酒才行。
白衣人此时又惊又佩,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急忙为他搬来一坛白酒。
杨易拍开酒封,倒了慢慢一碗酒之后,对白衣人笑道:“老兄,干了这碗酒。”他拿着酒碗与白衣男子手中酒碗碰了一下,咕嘟嘟一口喝干。
白衣男子见他喝如此烈酒竟如同喝水一般,愣道:“仁兄,这般喝酒,是不是太过伤身?”
杨易笑道:“我生性好酒,体格也算是健壮,这酒喝的越多越是痛快!”
白衣男子皱眉道:“喝酒也得讲究时间地点方才有意境,若是随意牛饮鲸吞,却是未免太过于粗鲁。”
杨易摇头道:“随意方才是自然,像一些所谓文人雅士喝酒还讲究必须要在什么花前、月下、竹林、高阁、画舫、幽馆、等等风雅之地才行,就连喝酒时节也有讲究,说什么晚凉、雨霁、新月之时方才有意境。”
白衣男子道:“这很有道理啊。”
杨易道:“这般喝酒,累不累?连他妈喝酒还要特意为之,这等娇柔做作,此酒不喝也罢!”
白衣男子见杨易口吐脏言,愣道:“喝酒乃是风雅之事,兄台怎么骂起人来了?”
杨易道:“老子最是看不惯这些繁琐之事,喝个酒而已,当然要随自己心意而行,搞这么多繁文缛节干什么?”
他说话间,已然连干数碗,一坛酒顷刻间已经喝完。
一连喝了三坛烈酒,杨易方才止住不喝,他站起身来醉醺醺的放声高歌: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圣贤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他唱了几句,摇摇晃晃拉起顾采玉,笑道:“走罢!”
第十二章 火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杨易与顾采玉走后,白衣男子在亭子里呆然而坐,嘴里喃喃自语,“非得这般豪饮,方才能得酒中真意么?”
他生平好酒,但却不喜多饮。
他一直觉得喝酒乃是赏心乐事,若要喝酒,时间环境心情恰到好处之时,才是饮酒之机。
但今天听了杨易这一番说酒之言,心神颇受震动,“难道我这饮酒之法当真错了?”
他想了一会儿,提起一坛烈酒倒了满满一碗,“我也豪饮试一下!”
几碗烈酒下肚,他已经醉倒在地。
………………
杨易此时与顾采玉已然到了小路尽头。
一株老松矗立在两人面前,树下有一红木小桌,小桌子前有一个白眉老道人,这道人相貌清奇,一脸皱纹,此时正在清洗茶碗。
杨易与顾采玉走到桌子面前时,茶碗刚好洗净。
老道人颤巍巍拿起身边的红泥茶壶,对杨易笑道:“小友来的挺快。”
杨易此时酒意上头,大模大样的坐在道人对面,笑道:“早一点总比晚一点要好。”
老道人笑道:“来了就好,且喝碗茶水,稍稍缓解一下酒意。”
他拿起桌下的小木桶,对杨易道:“这是当阳山寒碧泉的泉水,同样一升水,要比寻常井水轻上三分。”
杨易点头道:“好水,正适合泡茶。”
道人笑道:“不错,泉水清且轻,最合泡茶用。”
他将木桶里的泉水,往茶壶里倾倒之后,左手托住茶壶底部,道:“稍等片刻,一会儿就好。”
说话间,左手托着的茶壶壶嘴里开始有热气蒸腾,此人竟然在片刻之间,便运功将茶壶中的冷水煮沸。
顾采玉惊讶的看了看老道人,有看了看杨易,似乎在比较两人的功力高低。
老道人右手从桌上茶罐里捏起一撮茶叶放进茶壶里,左手依旧托着壶底不放。他捏起一片茶叶放在掌心,向杨易问道:“小友,你可知这茶叶来历。”
他掌心这片茶叶有指甲盖大小,竟然是金色的叶片,粗粗看去,真如黄金打造的一般。
杨易看了一眼便已经认出这是什么,此种茶叶虽然在民间少见,但在太师府里却也寻常,因为这茶叶颜色奇特,杨易以前倒是喝过不少,而且还被白岩偷走过一罐。
见顾采玉向自己看来,一脸询问之色,杨易笑道:“这是青州黄眉山的金丝龙鳞茶,茶汤金黄,极为少见,与玉龙山的银芽雪顶,乌山黑玉晶,还有金眉铁岩茶被称为四大绝色。”
这四种茶叶产量极少,不是名门子弟,等闲人根本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顾采玉的眼光见识毕竟还是差了几分,杨易说的这些她一概不知,好奇道:“为什么叫四大绝色?”
杨易笑道:“金丝龙鳞茶,茶若黄金叶,银芽雪顶却是细若银毫,而乌山黑玉晶却是如同黑水晶一般,晶莹透明,最后的金眉铁岩茶你在剖玉城也喝过,我就不用说了。”
顾采玉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金眉铁岩茶乃是青色,这四种茶叶因为颜色不同,所以被叫做四大绝色啊!”
白眉道人点头道:“小友见识不凡,老道手里的茶叶确实是金丝龙鳞茶。”
顾采玉好奇道:“我看看,我看看。”
她从白眉道人手中接过茶叶放在手中仔细观瞧,只见这这片茶叶的脉络如同细细的金线一般遍布整个叶片,在叶片上形成一个个鳞片状的图案。
看来这“金丝龙鳞茶”的名号就是这么得来的。
此时茶水已经煮的好了,白眉道人将茶水倒在茶碗里,推到两人前说道:“请!”
顾采玉向茶碗看去,只见茶碗里的茶水色做淡黄,犹如****一般,茶碗上空白烟袅袅,一股子茶香扑鼻而来,只是闻了几下,头脑便是一清,刚才喝酒之后微微眩晕的感觉忽然就消失不见。
顾采玉正欲端起茶碗细细品尝,便看到杨易将茶碗端到嘴边,竟然停都不停,一口饮尽。
顾采玉“哎呦”一声,心道:“我这三哥喝酒喝多了,变得不会喝茶了!这茶水应当是慢慢品尝才是,哪里像这般牛饮鲸吞?这下可要被这白眉老道嘲笑了。”
她正出神时,便听到杨易说道:“快喝,快喝,这茶水此时喝,味道最好,过上一会儿,滋味便是少了几分。”
顾采玉将信将疑,但既然是杨易发话,就算是面前是穿肠毒药,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更何况这只是一碗茶水。
她端起茶碗,猛然喝了一大口,心道:“这茶水这么热,别把嘴巴烫坏了!”
谁知道这茶水看着热气蒸腾,入口却是清凉无比,好似一道欢快的甘泉从咽喉直直的向腹内流去,一霎时通体上下便是一冷,随即又是一热,冷热接连交替五次之后,一股极大的舒爽感觉体内升起,顾采玉额头瞬间出了一层细汗,睁眼道:“哎呀,好茶!”
白眉道人点头道:“这金丝龙鳞茶,其质甚寒,须得趁热快饮才行,稍一耽误,这茶水便少了几分滋味。两位小友见识不凡,这一碗茶水倒是喝出了三分意思。”
顾采玉暗叫惭愧,她还担心杨易被人嘲笑,原来自己才是差点被嘲笑之人。
此时杨易刚将茶碗放下,他看向白眉道人,摇头道:“茶水味道还行,但还差了四分火候。”
白眉道人闻听此言,两道长眉抖了几下,问道:“差了四分火候?”
杨易道:“不错,差了四分。”
白眉道人哑然失笑,“前两年我曾有幸为我太虚门门主奉茶倒水,当时他喝了我煮的茶水之后,也对我的茶艺功夫赞不绝口,说我的泡茶的功夫,乃是当世一流,他老人家是无上大宗师,也不曾说出我煮茶的功夫不够火候。”
白眉道人看着杨易,嘿嘿笑道:“怎么到了小友你的嘴里,我的茶艺反而不行?”
杨易笑道:“他说你煮茶煮的好,那是夸赞之言,你不要当真。”
他伸手从道人手中将茶壶拿到手中,将剩余的茶水泼掉,“真正的金丝龙鳞茶,煮好之后,入口冷热交变九次,方才是到达最佳,你这茶水只是变了五次,我说你差了四分火候,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杨易伸手向道人手中拿取茶壶之时,这道人对他的出手看的清清楚楚,但看的清楚归看的清楚,待到杨易的手掌伸来之时,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了。
手中一轻,茶壶已然到了杨易手中。
此时杨易将已然将茶壶中的茶水泼洒了出去,对顾采玉笑道:“小娘子,给大爷笑一个,大爷我就给你泡壶茶。”
第十三章 佩服
见杨易端着茶壶调戏自己,顾采玉笑嘻嘻的道:“大爷,你说要怎么笑?”
杨易哈哈大笑道:“随便你怎么笑,只要你笑的好看,大爷一高兴就赏你点东西。”
顾采玉笑的花枝乱颤,“哎呀,杨三爷能够赏赐小女子什么东西?人家很好奇呢。”
杨易道:“小妞,你想要什么赏赐?”
顾采玉咬着嘴唇轻声道:“能给个大奶奶当当么?”
杨易微微一愣,摇头道:“大奶奶姓秦,不姓顾。”
顾采玉俏脸一皱,神色迅速黯淡下来,低声道:“秦大奶奶为人刻薄么?”
杨易见她一副受委屈小媳妇的样子,哈哈笑道:“放心,你家秦大奶奶虽然脾气不好,但做事大气,心肠也好,以后委屈不了你。”
顾采玉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便在这时,杨易手中茶壶的泉水也已经沸腾开来,杨易左手托着茶壶,右手伸向白眉道人的身边的茶罐,从里面捏出几片茶叶,对白眉道人笑道:“老道长,茶叶并不是放的越多越好。这金丝龙鳞茶,以我手中这个茶壶的大小与材质,最多放上七片即可,放多了反而茶味过于猛烈,少了几分清逸之意。”
白眉道人见杨易运功烧水,毫无半点烟火气息,与旁边的小姑娘谈笑之间便已经将茶壶里面的泉水煮沸,运功之随意,出手之自然,那可是比自己要高明多了,吃惊之余,更是带着极大的不解之情。
过了一会儿,茶香传来,茶水已然煮好。
杨易将手中茶壶在手中晃了几下,也没有耍什么花俏的手法,茶壶一倾,已然倒了将三个茶碗倒了七成满,将茶壶放下之后,对白眉道人笑道:“你尝尝我的手艺。”
他这三碗茶水倒完之后,茶壶里已然一滴不剩,
白没道人心中三分惊喜,三分忐忑,他在太虚门清修几十年,除了修道练气之外,生平酷爱之事便是泡茶品茶,自负已然得了茶道三昧,但今天却被杨易这么一个黄口小儿说三道四,实在是面上无光。
他伸手将茶碗端起,看了看颜色,随后一口喝干,闭上了眼睛。
此时杨易与顾采玉也都端起茶碗喝了起来,一时间风过松林,鸟鸣阵阵,现场变得安静下来。
顾采玉一碗茶水喝完之后,闭眼片刻之后,脑门上又出现了一层细汗,这一碗茶水的感觉可是比刚才要强多了,如果说刚才白眉道人的那一壶茶是岩浆烈火,那么杨易煮的这一壶茶便是明月清风,岩浆烈火虽然蒸腾热烈,却远远不如明月清风醉人。
一直过了好久好久,顾采玉方才睁开眼睛,她正欲夸赞杨易的茶艺,却发现对面的白眉道人嘴角抽动,双目紧闭,泪流满面。
顾采玉吃了一惊,拽了拽杨易的衣袖,轻声问道:“三哥,他怎么哭了?”
杨易笑道:“他醉了!”
顾采玉笑道:“你少来,他明明喝的是茶水,怎么会醉?”
杨易道:“天下间四大名茶,每一种茶水都不宜多喝,这金丝龙鳞茶也是如此,喝多了便会醉人,一般喝上一碗为最佳,若是多喝,便会喝醉。”
顾采玉道:“那你我二人为何没有喝醉?”
杨易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这茶水虽然醉人,却又能解酒,单喝茶水会喝醉,可若是酒醉之人喝茶,这茶水却又能解酒,如此便会无事。世间之事便是如此奇妙。”
顾采玉叹道:“原来这有这番说法!”
她好奇的问杨易,“这位道长武力不低,这茶水虽好,却也不至于将他醉倒啊?”
杨易笑道:“茶不醉人人自醉!”
顾采玉笑道:“原来如此!”
见道人心神沉寂,不闻外物,“独坐落泪”,顾采玉抿嘴一笑,“三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杨易笑道:“趁此机会,那便走罢。”
两人正欲离开,白眉道人忽然睁开眼睛,叹道:“我曾听人说过这金丝龙鳞茶若是被人茶道圣手冲泡而出之后,便会有九种变化,但却一直以为是世人夸大之言,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不是夸大而是事实!”
他看向杨易,“小兄弟,你这茶艺学自何人?”
杨易道:“家慈素喜烹茶,我这煮茶之道却是便是从她老人家那里学会的。”
白眉道人点点头,“小兄弟家学渊源,老道大大的不如。”
他面皮一动,脸上的泪水已然别内力蒸干,向杨易展颜笑道:“我这里还有五种茶叶,俱都是天下名茶,还请小兄弟品鉴一番。”
杨易重新坐下,笑道:“哦?这倒要见识一下。”
老道人从桌子下面拿出五个小罐子,将其中一个黑色罐子推到杨易面前,“这是乌山黑玉晶,还请小兄弟为贫道煮上一壶,也好让老道多长几分见识。”
杨易笑道:“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道人道:“请!”
将茶壶重新刷洗干净之后,白眉道人向杨易问道:“壶里要添多少水?”
杨易道:“七成。”
道人手中小木桶轻轻一晃,一股水流冲进茶壶,正好七成满。
杨易接过茶壶,对道人笑道:“这黑玉晶,不比龙鳞茶,龙鳞茶一沸便可,而这黑玉晶却是要耗费点时间才行。”
顾采玉勾着脑袋,见杨易从茶罐里拿出的名为黑玉晶的茶叶,形状酷似黑瓜子,晶莹剔透,如同一枚枚小小的黑水晶,实在是看不出来与茶叶有什么关联。
杨易拿起三粒黑玉晶扔进茶壶之内,对白眉道人说道:“这黑玉晶需要与泉水一起进入壶内,若是水沸之后再放茶叶,则其表面会变色发硬,反会将其叶内精华锁住,到时候所煮之茶,寡而无味,腻而不香,还有一股子土腥气,极难入口。”
白眉道人听了杨易之言,老脸一红,他初次冲泡黑玉晶时,确实像杨易说的这样,闹了一个大笑话,后来请教别的茶道高手之后,方才知道自己的无知。
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杨易手中的茶壶已然发出响声,只是瞬间,这壶里的水便被杨易运功烧开。
眼看茶壶的壶盖发出轻微的砰砰的声,热气不住的从壶嘴处往外冒,白眉道人问道:“还需多长时间?”
杨易笑道:“稍等片刻。”他对白眉道人说道:“若是寻常时候,这黑玉晶要在炭炉上慢火熬煮半个时辰,才能彻底将其内精华逼出,今天为了赶时间,我取了一个巧,可能火候有点差,但也只能这么着了。”
他与道人说了几句话后,猛然将茶壶往桌面上一放,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但声音虽大,桌子却丝毫没有震颤。
杨易见白眉道人看向自己一脸疑惑,当下向他解释道:“壶内的茶叶已经被我震碎,再等上片刻,这茶水便可以喝了。”
过了一会儿,杨易笑道:“好了!”
顾采玉急忙将茶碗摆好,眼见杨易从茶壶里倒出黑油油如同墨汁一般的茶水来,小姑娘更是好奇,急忙端了一碗就要一口喝干。
杨易见顾采玉急吼吼的样子,笑道:“这碗茶与刚才的龙鳞茶不太一样,需要慢慢品尝一下才是。
顾采玉脸上一红,讪讪笑道:“我还以为与刚才的喝法一样呢。”
旁边的白眉道人笑道:“每一种茶水,都有他特殊的喝法,这天下名茶更是如此。茶叶不同,喝茶的法子也不尽相同,这茶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顾采玉知道此时绝不能多说话,多说一句便会丢一分人,当下端起茶碗,慢慢啜饮,不敢再多说话。
其实顾采玉之前的家境也极为富裕,她也曾修习过琴棋书画诸般杂学,但她所会的东西在平常人家或许算得上脱俗,但一旦遇到眼前这种高层次东西,这种差距便体现出来。
这黑玉晶的茶水入口极苦,这种苦,似乎已经苦到了极致,苦到了灵魂深处,苦的人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发颤,正觉得的苦的不能忍受之时,一股香甜的气息陡然体内升腾而起,刹那间走遍全身,刚才苦的有多难受,如今便有多舒服。只觉得百骼俱畅,舒美难言,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香甜的气息。
这时杨易的声音传来,“这黑玉晶所煮茶水,先苦后甜,正如人生拼搏奋斗的历程一般,只有先吃苦头,才能有后来的甘甜。因为有这个寓意,此茶已经成了皇族子弟的专用贡品,民间等闲之人难以得到。”
白眉道人喝一口茶,便叹一口气,对杨易的说辞根本就没有听到耳朵里,他整个人的心神都已经扑到了茶水里面。
过了好长时间,道人方才将这碗茶水喝完,将茶碗放下之后,他整个人神情恍惚,似乎还沉浸在茶水的变化之中。
直到杨易开始冲泡另一碗茶水之时,白眉道人方才醒转过来,大声的赞叹:“好好好,茶好,茶道的功夫更好!小兄弟,老道算是服了你了!”
第十四章 聒噪
一连喝了杨易的两碗茶水后,白眉道人对杨易的茶道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有心向杨易请教茶道,将剩余的几罐茶叶,也恳求杨易为他演示一番。(
眼见他七老八十的模样,态度有如此诚恳,杨易却是不好推辞,当下又冲泡了几碗茶水,与他共饮。
一直喝到第七碗时,白眉道人还要再喝,被杨易制止,“不可再喝,再喝必醉。”
白眉道人笑道:“醉茶也是美事,这第七碗乃是最后一碗,怎能不喝?”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杨易摇头失笑。
白眉道人已然喝的醉意朦胧,眯眼道:“至此方知高人模样,如此茶道功夫,老道拍马不及。”
他摇晃着站起身来,冲杨易深深一揖,“道不在大小,能者为师,得见小友如此茶道,老道三生有幸,还请留下教诲之言,好让老道为我茶道一脉留下一段佳话。”
杨易笑道:“教诲二字愧不敢当。不过我有一小诗,乃是描写喝茶之事,给你说说罢。”
道人道:“小友稍等。”
他转身从身后的书囊里拿出笔墨纸砚,在砚台上添了一些茶水,开始磨墨。
片刻后,道人笑道:“好了!”
他将大纸摊开,毕恭毕敬的向杨易道:“还请公子留字!”
杨易摇头失笑,“喝茶品酒虽是雅事,但若是过度沉迷,却也未必是好事。”
他有心不写,但见白眉道人一脸恳求之色,笑道:“也罢,喝茶却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道人将他持笔挥毫开始在纸上写字,每出一行字,他便念上一边,却是一小诗:
一碗喉吻润,
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道人已然醉了,“七碗吃不得也?确然是吃不得也,果真是两腋习习清风生!”
他将杨易所写之字拿在手中,待到墨迹干了之后,哈哈笑道:“我去也,我去也,乘此清风,正好遨游!”身子一晃,已然离地而起,在空中几步迈出,已然到了树梢之上,他大袖飘飘,便笑边走,在树梢上迈开大步,渐渐去的远了。
杨易对顾采玉笑道:“你看,这不就是醉了么?”
说了两声,却是没见顾采玉有反应,只有细细鼾声传来,仔细一看,原来顾采玉已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刚才杨易与道人煮水泡茶,顾采玉也跟着喝了不少,她功力较之杨易与白眉道人可是差了许多,早已经喝的醉醺醺,不胜茶力此刻终于坚持不住,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杨易见状哈哈笑道:“这丫头,你也醉了啊!”
他喝了这么多茶,此时也感到有点头晕,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如同踩在棉花上相似。
其实若是以他如今功力,这茶酒之物已然不能对他产生影响,只需稍一动念,这茶力顿时便会消失。但饮酒喝茶若是这般作弊,哪还有什么了乐趣可言?
他享受的便是这种醉醺醺的感觉。
见顾采玉伏桌睡倒,心想:“这是太虚门的后山,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先由她在这里睡会儿罢,下山时再将她带下山便是!”
想到这里,脱下衣衫披在她身上之后,杨易继续向前方走去。
这紫阳观的做坐忘谷当真不小,从第一关的小桥开始,到如今的第七关的茶道一关,差不多已然走了十多里地,竟然还没有走到尽头。
继续往前走了几里地之后,一道极窄极窄的山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山谷入口处植种了一丛鲜花,一位年轻公子正负手而立,站在花前。
见到杨易摇摇摆摆走的走了过了,年轻公子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他手中折扇刷的一下合拢在一起,双手抱拳,冲杨易行礼道;“杨大人,青叶在此等候多时了!”
这醉茶较之醉酒更是猛烈三分,杨易此时醉的厉害,见此人一身白衣,手拿折扇,面如冠玉,往那一站,当真是玉树临风,不同凡俗。
见此人礼数不缺,杨易笑道:“你叫青叶?”
白衣青年笑道:“我这一辈人物中,都是青字辈开头,今天为迎接杨兄大驾,我太虚门青字辈师兄弟,都全然出迎,已然等了杨兄三天了。”
杨易点头道;“青字辈?我的未婚妻在太虚门也是青字辈,应该算是你们的师妹,看在她的面子上,我这次留有余地,不曾灭了你太虚门的威风。”
白衣男子笑道:“杨大人青戟挑群雄,马踏剖玉城的壮举,我等已然听说,只是杨大人灭等闲江湖人物没有问题,若是想灭掉我太虚门的威风,恐怕还差了一点。”
此人说话虽然口角带笑,但说出的话却是极为傲气。
“灭不了?”
杨易笑道:“太虚门我灭不了,太虚门主我也灭不了,但你们这些弟子的威风,我却是一定能灭的了。”
青叶笑道:“杨大人说话好霸气!”他面容一整,忽然喝道;“琴棋书画诗酒茶,只是消遣娱乐之术,儒门真正精华在于治国安邦之策,平定天下之谋,更重要的是,还要有压服百家之力!”
他手中折扇打开,冲杨易笑道:“君子慎独,更要修身,小弟不才,想要领教一下杨兄的修身之功。”
他话未说完,眼前一花,随后脖颈一紧,脑袋瞬间变得迷糊起来,待到神智清醒之后,便现自己双脚离地,已经被杨易单手平举,拎在了半空。
“费这么多话作甚?直接说最后一句不就成了?”
杨易手臂一挥,已把青叶扔到了附近的花丛之中。
青叶被杨易扔到半空之时,本想在空中提气翻身,但刚才杨易一抓之下,力透他全身经脉,他别说提气轻身,便是想要小指头动一下,也有所不能,心中大惊之下,还未想好如何应对,忽然两颊一痛,却是已经落地,被花枝尖刺划破了脸面。
他又惊又怒,又是不信,正茫然间,便到杨易远去之声,同时还有一道声音传来。
“聒噪!”
第十五章 大笑放歌须纵酒
将青叶扔进花丛之后,杨易哈哈大笑,向山谷走去。
他是豪迈之人,此时醉醺醺的狂态发作,本来还有点担心影响太虚门与太师府的关系,此时全然被抛到了脑后。
从腰间取出酒壶,狠狠灌了一壶酒,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他本就喝茶喝的醉熏熏,此时又喝了一壶酒,醉上加醉,更是厉害。
自古茶能解酒,却酒却不能解茶,如今两醉并一醉,当真是醉的不成样子。
虽然没有醉的看不清路,但身子飘忽,已然少了几分自制之力。
杨易放声高歌:“天已暮,月如初,千里江川,任我飞渡。歌声住,人环顾,邀月同宿,青山深处……”
“梦醒处,来时路,晨风吹动,谁家旗鼓。英雄谁属,非我莫属……”
歌声在狭窄的山谷中隆隆作响,回音不绝,传遍了整个当阳山。
失魂落魄的天琴先生,呕血不住的石坪道人,拿着字帖的书生,以及看守桃林的竹老先生,所有听到歌声之人,都转身看向歌声响起处。
杨易歌声响起脚步不停,他是武道宗师,如今放开步伐往前走去,当真是疾似闪电,快若雷霆,这山谷虽然狭长,但他顷刻间便已经走了一半。
顺着山谷闪了几闪,在一个拐弯处,山谷忽然变得宽阔起来,一丛花草,几株老树,连同一个青衣黑须的道人出现了杨易面前。
那道人本来是在树下打坐调息,听到杨易歌声之后他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迎敌。他刚刚站起,杨易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歌声就此止住。
那道人没想到杨易说来就来,他听到歌声之时,感觉杨易还在几里之外,但刚刚起身,杨易竟然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心中这番惊骇当真是难以诉说。
但他毕竟是太虚门下嫡传弟子,心中惊骇之情也只是起了一下,瞬间便冷静下来,看着站在前方身姿雄伟的杨易,道人轻声问道:“可是杨易杨大人?”
杨易笑道:“你这一关叫作什么?”
道人稽首道:“拳脚功夫之后,自然便是兵器,不知杨大人与我青叶师弟动手时,一共用了几招?”
杨易笑道:“用了几招?那个废物也配我出招?我这一路行来,除了看守桃林的老人家我不是对手,其余之人,又有谁能接我三招?”
青衣道人苦笑道:“我们一再高估大人的本领,没想到对你的实力还是低估了。大人应该是已经成就了武道宗师罢?”
他摇头苦笑了几声,忽然拔剑在手,身子一闪间已然到了杨易面前,剑光亮起,剑尖直指杨易咽喉!
这道人出剑之时,绝无半分征兆,但长剑一旦拔出之后,突然间杀气盈身,身法快到极致,人随剑走,剑带人行,电光石火间,剑尖便到了杨易身前。
当真是静若山岳,动似雷霆!
这是杨易见过的最快的一剑!
小李探花的兄弟,阿飞的剑法也比不上此人。
这是在杨易这位武道宗师的压迫之下,青衣道人所发出的有史以来的最快一剑,这是他精气神合一之下剑法的升华。
这与杨易当初刚刚离开青铜大殿之后,刺向长发道人的一剑有点类似。
当时他那十年磨出的一剑,连长发道人那种老年的武道宗师都接不下,只能闭目待死,还是杨慎行出手,方才将杨易的长剑接住。
如今面对这道人猛然爆发的一剑,杨易倒是能够接得住,但他若是接下这一剑,力道反击之下,这道人必死无疑。
杨易不是杨慎行,他还做不到轻描淡写间化去这道人的力道,他毕竟不是大宗师。
这道人毕竟是秦爽师门中人,打败他们可以,却不能杀了他们。
杨易开始后退!
他退后的速度,较之道人一剑刺来的速度丝毫不差。
瞬息之间已然退了好几丈远。
此时的青衣道人人剑合一,出剑的速度有多快,他的身法便有多快。
杨易退后,道人的剑势不减,继续前刺,竟然毫无衰落之势。
“好!”
杨易大声称赞,“就凭你这一剑,就不枉我来这当阳山一趟!”
他口中说话,身子退后的速度丝毫不减,道人的剑势却也不停,如此一个后退,一个前行,瞬息之间,已然经过了十几丈。
又退了几步,杨易已经进入身后狭窄的山谷之中。
只见一道白影,一身青衣,在山谷里电射般行进,不同是一个持剑前行,一个背剑后退。
刹那间已然退后了几百丈的距离。
山谷入口处,青叶刚刚从花丛中爬起。
杨易醉酒之下,出手稍重,虽然只是力透全身经脉,并没有将他穴道封死,但即便这样,青叶还是花费了一段时间方才能站起身来。
“杨易!”
青叶鼻青脸肿,一脸划痕,手中的折扇也不知扔到了哪里。
他是太虚门中上院弟子,武学资质极佳,深受师傅宠爱,门内的师兄弟也对他极为友善,又加他一声功夫在同辈之内,也算得上极为高明,为人极为精明,因此生平从未吃亏。
谁知道今天一时大意之下,竟然被杨易随手擒住,捉狗一般的随手扔进了花丛之内,连正眼都没有向自己看上一眼。
他是心高气傲之辈,怎受得了这种侮辱,“杨易,此次羞辱之仇,我青叶怎能不报?趁人不备,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虽然口中说杨易趁人不备,但心中却是极为清楚,就算是自己有了防备,就算是自己加倍小心,估计仍难逃得了杨易的随手一抓。
他是名门大派的弟子,眼光见识毕竟不凡,此时想到刚才杨易欺身上前的身法与抓向自己的那一抓之势,当真是越想越惊,“此人手法如此玄妙,恐怕也只有大师兄能够与他匹敌!他……难道已然成就了武道宗师?”
“若他是武道宗师,青衣师兄可要糟糕了!”
青叶想到这里,转身向山谷内看去,“青衣师兄剑法海内独步,师傅说不出十年,就有可能进入宗师之境,这杨易虽然厉害,却也未必能一招打败青衣师兄!”
太虚门下,弟子们一向和睦,想到杨易的恐怖之处,青叶转身向山谷内走去,心道:“这杨易醉醺醺的,出手不知轻重,可千万别把师兄给打伤了!”
他未进入山谷,忽然觉得劲风扑面,似乎有人在山谷之内向自己虚空出掌一般,这掌力雄浑之极,似乎将整个山谷都充塞包圆,如同一堵墙一般向自己迎面撞来。
这掌力如此雄浑,眼看就要及身,青叶吃惊之下,身子急忙闪避,刚刚闪躲开来,便看到两道身影从山谷里窜出。
这两道身影出谷之后,猛然停止,音爆声此时方才传来。
一道声音响起,“好家伙,这一剑之势竟然能持续这么长的距离,太虚门下心法果然了得!”
青叶打眼看去,只见杨易手中提着一人,向自己走了过来。
他手中之人,青衣黑须,相貌古拙,正是自己的师兄青衣道人。
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山谷中的劲风不是别人的掌风,原来他与师兄速度太快,压迫谷内空气所致!”
第十六章 老太太
青衣道人追着杨易将整个山谷走穿之后,长剑剑势方才弱了下来。
他内力虽高,却也不能将这此种凌厉的剑势保持有太长的时间,此时剑势一弱,一口真气顿时泄去,不用杨易出手,已然晕了过去。
杨易哈哈一笑,将他提溜起来,走到青叶身边,笑道:“这位白面皮的老兄,你这位道人师兄倒是耍的一手好剑法,可惜有点不太持久。”
他提着青衣道人的手掌并未做出发力仍人之势,但青衣道人却脱离了他的手掌向青叶慢慢飞了过去。
青叶急忙伸手接过,低头见师兄耷拉着脑袋,四肢低垂昏迷不醒,惊道:“杨易,你把我师兄怎么样了?”
杨易笑道:“你这师兄好大的杀性,可惜的是,非但没有杀了我,他自己倒是累晕了。”
青叶怒道:“我青衣师兄一身内力在我太虚门内可排前五十名,怎么可能因为何人动手而导致脱力?定是你出手将他打伤了!”
杨易懒得跟他多说,继续向山谷内走去。
青叶见他要走,叫道:“你不能走!伤我太虚门下子弟,还想离开?”
杨易摇头笑道:“漫说我伤了你太虚门子弟,便是杀了你,你们太虚门敢不敢留下我,那还得另说!”
青叶闻言一呆,怒道:“太师府再厉害,那也得讲道理!”
杨易懒得跟他多说,笑道:“再见!”
身子一闪,已然消失在山谷之中。
青叶有心追赶,但思及自己即便是追上也无济于事,又担心自家师兄的安危只好先将师兄抱回紫阳观。
他心有不甘之下,冲杨易进入的山谷喊道:“杨易!就算你是武道宗师,等见了我三师兄,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绝望!”
已经走出了山谷的杨易耳朵一动,已将青叶的声音听进了耳朵里。
“这小子明知道我是武道宗师,竟然还这么说话,看来他这位三师兄定然是有点难惹。”
忽然一想,有点不太对,“这据我所知,爽儿的三师兄确然是一个了不起的宗师高手,但此人这几年常驻太虚门,下山的次数极少,今天该不会张道然也来了吧?”
张道然便是秦爽的三师兄,此人惊才绝艳,年方五十,便已经成了武道宗师,与医家圣手石杜秀被人称之为“医道双雄。”
“医”指的是石杜秀,而“道”指的便是张道然。
张道然从出师至今,一生从未落败过,便是在大宗师手中,也曾逃过几次性命,威名赫赫,乃是响当当的后起之秀。
“这等人物若是来了当阳山,恐怕还真的要有一次硬仗要打!”
杨易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对劲,“若是为了我这么一个太师府巡查使的身份,竟然能劳驾张道然坐镇布局?这显然不太成立。”
他此时醉意上头,想了一会儿懒得再想,“且去看看再说,若是张道然来了更好,我倒还真想与他切磋一下!”
脑中思考,脚步不停,待到停下之后,一个小小的湖泊出现面前。
湖边有一座小小的的庭院,茅草房子,篱笆墙,院子里有几畦小菜,小菜旁边卧着一条黑狗,几只老母鸡几次想去啄食青菜,都被黑狗撵走。
院子里有棵树,一个老太太正坐在树下面纳鞋底。
这是很寻常的一所农家小院,便是院子里的老太太也却确实是农家老太太的装束,看不出一点的不和谐来。
杨易身子猛然顿住。
他慢慢走到小院门口,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了栅栏门。
杨易一生做事极少犹豫,但今天他有点犹豫不定。
老太太听到推门声,放下手中的鞋底,抬头看了看杨易,咧嘴笑了笑,露出零落的几颗牙齿,“你来啦?”
杨易道:“我来了!”
老太太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弯腰笑道:“我这里清净了好几年了,一向很少有人来窜门,前几天倒是有个小道士陪我喝了碗茶水,还有一个小姑娘给我捶了捶背,没想到今天你又来了。”
杨易见她起身,急忙将她扶住。
老太太笑道:“不用扶,不用扶,我还能走的动。”
她颤颤巍巍的从屋里拿出一筐桃子,在小盆里洗了几个放在小桌子上的盘子里,对杨易道:“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就这么几个别人送的桃子,你吃几个罢!”
这些桃子,正是竹老人看所看守的桃子,其中有百年一熟的,也有十年一熟的,也有千年一熟的,全都混在了一起。
杨易看着这些桃子,摇头道:“我吃不起!”
老太太笑道:“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吃不起?”
杨易摇头道:“这些桃子,我若是吃了一个,你便少了一天的寿命,所以说我吃不起。”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是慎行的孩子罢?”
杨易道:“老太太法眼无差。”
老太太笑道:“什么法眼?如今只是一双老花眼罢了。”
她拎起茶壶为杨易倒了一碗茶,“你们这些孩子啊,给你们桃子,你们都不吃,就都只是喝碗茶水就跑,连饭都不吃,实在是有点过分。”
她虽然口中说过分,但眼角处的皱纹却都露出笑意来,“小子,眼看天色已晚,在这里吃顿饭罢。”
杨易笑道:“今天见了老太太,这顿饭饭那是肯定要吃的。”他忽然放松起来,端起茶碗咕嘟嘟将茶水一口喝干,捋胳膊挽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样子,“老太太,你这厨房在哪里?不是我吹牛,我这做饭的手艺,乃是天下一绝,今天我就给您老人家露上一手。”
老太太拍手笑道:“你这孩子,比慎行还有意思。当初慎行为我把脉治病,他说他本来想为我做顿饭的,可惜不会做,只好种几颗桃子代替。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还会做饭,这下真得要尝尝你杨家的手艺。”
杨易道:“你瞧好吧!”
当菜盘已然占据了整个桌面时,系着围裙的杨易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擦着手笑道:“老太太,我这几道菜怎么样?”
老太太笑道:“虽然还没有吃,但只是闻味道,便知道的定然是美味。”
她笑着从小桌子下面拿出一小瓶酒来,眼中露出小小的狡黠目光,“这些孩子都不让我喝酒,他们哪知道我其实早就偷偷藏了好几瓶。”
她看向杨易,“臭小子,你可不许跟他们说啊。”
杨易哈哈大笑:“肯定不说!”
这一桌子饭,基本上全被杨易吃掉,老太太只是吃了浅浅的一小碟子,喝了一口酒。
吃完饭,将锅碗瓢盆全都洗涮干净之后,杨易向老太太辞别。
老太太也不送他,只是说道:“小子,你很好,慎行生的好儿子啊!”
她指着身后的一个青石大殿,笑道:“你是找小道士的罢?他就在这个大屋子里。”
杨易笑道:“我找他有点事儿!”
老太太挥手道:“去罢!”
杨易躬身告辞。
青石大殿就在湖边的小山上矗立,杨易几步迈出,已经到了山下。
他自从见到老太太之后,心情激荡,对这附近的景色无心观看,到了山脚下之,又是几步迈出,已然到了青石大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