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开幕
“进来坐吧!”
再见唐狩到来,白崖却毫无期待之色,神情平淡地将两人引进屋里。
“看来你真的准备好了!”唐狩看得眼前一亮。
武者的精神在大战之前,能保持住白崖现在的平淡,心理状态可谓已是极佳。
“几场切磋而已,输赢都好,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
白崖摇头轻笑,华山论剑是他前世的一个武侠梦,确实让他有些兴奋。可有了这一个月的缓冲,心态已经放平。何况,他几经生死,华山论剑说到底不过是比武切磋,再刺激还能刺激到哪里去。
“不错,你只要保持住就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唐狩笑着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先看看你明天要应付的对手……”
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摞手札,唐狩取了手札最上层的一张牛皮纸递给白崖。
“这上面的人名和资料,是某初步选出来的目标,最前一人,某已帮你约战……”
唐狩帮忙约战,是白崖托付他的。因为华山论剑尚未开始,刘钰与宁清两人还无法观察到那些天骄们的具体情况。
以白崖的情况又不能拖太久,正好唐狩这次提出来帮忙,所以就让他找好目标直接约战了。
白崖没有去接那张牛皮张,反而取了下面的那一摞手札翻开来看。
只见里面记着“某日某时,某某酒肆,某人的谈话内容”,记录文体共有两种,应该分别属于唐狩和毛疾。
他粗粗一翻,发现这流水账一样的手札里,几乎涉及了华山脚下不少于二十多个城镇,里面的场所遍及客栈、酒肆、戏班、茶楼,甚至还有少量勾栏妓院和赌档赌馆。
“唐兄辛苦了!”白崖看着叹了口气,疑惑地问道,“只是现在华山不下数万武徒,你这样大海捞针一般,真的会有效果吗?”
“白师兄放心,我们可不是在大海捞针,唐兄在寻找目标之前,就已经限定了范围……”毛疾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唐狩,主动解释道。
“师兄练得硬功,擅长近战肉搏,所以我们首先就划掉了那些主修身法和剑术的大派。其二,师兄只战十场,虽说是要捏软柿子,但最好是挑一些大宗门的弟子,这样战绩含金量也大一些。”
“哦,不错,还有吗?”白崖大感兴趣,不禁追问道。
“还有最后一点,唐兄说白师兄每每与人对战,自知不敌时,常有庄墨论战之威,故而首战最好是找佛道两门的天骄弟子,这样胜率才会更大。”
毛疾说到一半,自己就笑了。而白崖被说得黑了脸,朝着唐狩怒目而视。
庄墨即庄子和墨子,那什么叫庄墨论战之威?
春秋战国时代,诸子百家有两大喷子,这两大喷子在世时,嘴战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两大喷子当中的庄子,喜欢用寓言来寄托讽刺。他的寓言几乎能把别人讽刺到遗臭万年的地步,可见其威力之大。
最著名的寓言,比如:东施效颦、邯郸学步!
这些寓言成语到了数千年后的今天,都能把人给气坏,你再想想它在数千年前,那个朴素时代的威力……
剩下那个大喷子是墨家的墨子,墨子本师从儒者,但他认为儒家对待天帝、鬼神和命运的态度不正确,以及厚葬久丧和奢靡礼乐,认为儒家所讲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废话,所以就创立了墨家。
在战国初期,儒家理论有利于列国统治天下,本已是诸家之首。
但墨家出现后,墨子单凭一人之力,喷得儒家各派万马齐喑,硬生生把当时的世道喷成了“非儒即墨”,两家平分秋色。
唐狩说白崖有庄墨论战之威,就是变相讽刺他的毒舌很厉害,能在对战的时候,让对手心理失衡。
因此,初战最好是找一个佛道两门的年轻弟子。
为什么要找佛道两门呢?
道理也很简单,现今天下的大仙门主要集中于五大学院、佛道两教,还有邪宗魔门的三宗六道。
五大学院广布神州各地,势力强大,但法、儒、墨、兵四个最大的学派,都需要学徒们深入世俗,再加上不同学派间的论战众多,所以这些学派的天骄们可不怕毒舌。
邪宗魔门也是如此,他们本就不受世人待见,哪会怕一点点毒舌的打击。
可是佛道两教就不同了,这两教平时很少有人跟他们做口舌之争,因为吵不起来啊,没人见过一个大和尚或者一个道士学做泼妇骂街吧?
不过,佛道两教虽然更适合修身养性,出过很多高僧大德之士,但那些比较年轻的天骄们就不一定了。
他们在现在这个年纪,大多数时间都放在武道上,暂时还没空深研佛道两教的宗义。再加上平时都有些骄傲,眼高于顶,没受太大打击之下,对毒舌的承受力几乎为零……
白崖听着毛疾的解释,顿时对唐狩递过来的牛皮纸产生了很大兴趣,定神朝上面看去。
“少林和尚?”这一看之下,他就不由笑了。
唐狩居然还放了个大招,帮他第一战就挑中了佛门战力排行第一的少林!
……
神州历4708年四月十八日,第八十届华山论剑开幕!
白崖这天按平时的作息起了床,喝了一大碗粥,随即就传送到华山石楼峰。他从山腰慢慢朝着山上走,悠闲地不像是参加比武切磋,倒像是来华山旅游的。
华山论剑已经举办了八十届,华山派作为主办方,早就妥善准备好了一切。
各门各派参加论剑的弟子人选,如何进行切磋安排,如何保证战斗中的人员安全,如何判断胜负,以及怎么将战斗场面转播给众多的旁观者。
首先是人员的对战安排,这一点因为两榜没有名次排行,所以采取了自行选择。就是说你想找谁比武切磋,只要人家不反对,那么华山就给你安排好比武场地。
不过,这种自行选择其实都已经有了一定的惯性,大致会按照地域、武道类型,以及仙门宗义来进行。
比如:青城弟子在华山论剑一开幕,大多数对战选择都会是峨眉。全真弟子会自行找上武当,白马寺的和尚会对上少林等等。
这还好理解啊,这些门派离得太近,身量体型又差不多,自然会先找最大的竞争对手较量一番。
这种切磋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宗门接下来数届的招徒武试,要是青城在这届华山论剑大胜峨眉,其效果就跟白崖当年大闹峨眉凌天阁是一样的。
再是武道类型,经过前一阶段的地域较量,青城、峨眉内战完毕,天骄们就会找上同类型的武者了。
比如:号称神州第一剑派的越女派,就会有很多主修剑道的宗门找上来,像是华山、峨眉凌天阁等等。
大家都是练剑的,凭什么你就能号称神州第一剑派,俺不服,俺要跟你比划比划等等!
再然后就是宗门的宗义宗旨之争了,比如:诸子百家当中的儒墨!
儒家的白鹿洞书院碰上墨家的应天学院,那两家不打一架就违和了。大家都会觉得这世道怎么了,儒墨居然都能和解!
从这些方面来说,当初设立十年一届的华山论剑,前辈们可能也存了一点想法。就是要给大家提供一个宣泄矛盾的渠道和场所,省得这些仙武宗门内耗太大,削弱了人族整体。
故而,在华山主办方看来,对战安排是最不需要他们操心的方面。
然后是如何保证对战者安全,判断战斗胜负和如何转播战斗场面的问题。
这其实都是一个问题,这么多届华山论剑下来,已经被广大的符阵修者们给解决掉了。
华山诸峰占地极广,东西和南北跨度都有数千里,几乎是白崖前世小半个欧亚大陆,分割出数千块比武场地,那简直不要太方便。
更有难度的反而是符阵、丹道、炼器方面的场地。
场地有了,主办方便会在场地周围布置好符阵,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对战武者对周围环境破坏太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转播战斗场面。
这种符阵被取名为镜花水月,因为它就能像镜花水月一样,将真实的场面传送到水帘雾屏上面,让所有旁观者可以看清比武双方的战斗过程。
这种符阵的清晰度相当于立体投影和现场直播,甚至能够储存画面,再度播放,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快进快退,或者截取画面。
可惜这种法阵消耗太大,需要使用元气晶石,否则这个世界也就有了类似电视、电影的东西。
当然,假如某一天神州世界完全被人族占据,镜花水月法阵降低了消耗,那么这种东西搞不好真的会进入世俗百姓家里。
镜花水月法阵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为了保护对战武者的人身完全。
它被符阵师设置调整之后,可以在武者身上安放一个感应器,当武者败相已露,或者无法再承受打击时,武者就会被传送出比武场地,立刻接受医师的救治。
此外,每一块镜花水月法阵都有裁判负责监控,如果发现比武双方差距太大,那么也会主动将败者传送出来。
这些裁判的公信力大多很好,因为他们都属于史家弟子!
华山论剑的两榜就是史家弟子始创,原本这两榜就是他们的私下记录,后来才被众仙门要求公开。
因为这两榜只有史家弟子能写能改,公信力才会毫无疑问,连邪宗魔门的弟子也以登上两榜为荣。
第一百一十七章 首战
华山石楼峰在东峰朝阳峰之东,道路极为艰险。
有些地方的山岗如刀削一面坡,高达数百丈,上面仅有可供容足的踏坑,两边无树枝藤蔓可以攀援,登峰的人只有趴在岗石上爬上去,脚手并用才能到达峰巅。
还有些地方坡度太过陡峭,哪怕趴在岗石上都很容易掉下来,所以只好绕着峭壁钉出一条木栈道,栈道木板悬空横在半空,观之惊心动魄。
东峰有奇景数处,在石楼峰侧的崖壁上就有一团天然石纹,像是一记巨型掌印。这是被列为关中八景之首的华岳仙掌,巨灵神开山导河的故事就源自于此。
当然,这些地方的险峻对于白崖这样的武者,跟宽敞的平地也没有多少区别。哪怕失足掉下来,他也能重新攀住岩壁,比滑滑梯危险不到哪去。
白崖一边观赏着石楼峰的风景,一边朝峰顶东侧而去。那里有个小平台,就是他今天比武的地方。
走得太慢,路也有尽头,很快,他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演武场。跟正常的演武场相比,这个演武场周围竖了数十根巨大的石柱,上面闪烁着明亮的符文。
就在白崖踏进演武场之际,石柱与石柱之间就连起了一层半透明的壁障。壁障以石柱为指点,在演武场的上空中央汇聚,犹如一个琉璃碗一样将整个演武场罩在其中。
他伸手摸了摸这层半透明的壁障,发现触手处冰冰凉凉,还真有一点玻璃的质感。
“是青城的白施主吗?小僧玄苦已等候多时了!”白崖还在感叹之际,对面已经传来了一个平淡的声音。
白崖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相貌清秀,头皮发青的青年和尚正从演武场另一头走来。他目光在和尚头顶一扫,就不由地嘴角一咧。
唐狩昨天说得没错,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位玄苦和尚确实是个挑战的好对象,因为他头上没有戒疤!
其实佛教原本是没有戒疤这种东西,这是神州佛教的独特产物。
神州历802年时,周垣公礼佛,西域僧人迦叶摩腾、竺法兰以白马驮着经卷和佛像,来到周国都城洛邑,建造了中土第一座佛教寺院“白马寺”。
是年,周垣公大赦周国,令犯人信佛当和尚,但又怕他们逃离寺院,继续作恶。于是就在犯人头上烧戒疤做识别,从此烧戒疤成为了入佛门苦修的开始。
现今的神州佛教,出家人的戒疤数目是很讲究的,一般从一颗戒疤开始,称为“清心”,此时就要开始遵守佛门最基础的戒律“五戒”。
第二颗戒疤要在寺中修行良好才能得到,一般审查时间要两三年,称为“乐福”。
从第三颗戒疤开始,出家人就是沙弥了,沙弥要受佛门十戒。后面还有六颗、九颗和十二颗戒疤,戒疤越多,要遵守的戒律就越严格。
头顶有十二颗戒疤的和尚就是持大戒比丘尼,这些大和尚不仅烧戒疤,而且有些为了表示对诸佛的无上供养,还会将小指头烧掉。
白崖眼前这位少林和尚玄苦,头上连一颗戒疤也没有,说明他虽然已经成为了武僧,但还没有进行真正的佛门修行。
这也是神州大多数武僧的特色,练武需要营养跟得上,酒肉少不了,自然也就没办法持戒。到后面功夫高了,对世俗酒肉的需求降低了,这才开始修行佛法。
“见过玄苦大师,在下两位师弟昨日邀战时多有得罪,还望莫要放在心上。”白崖持礼甚恭,郑重地说道。
“施主客气了,此间定有误会!”玄苦原本肃然的神情微微一愣,连忙竖掌还礼。
他这次受到邀战,其实并未亲自跟唐狩两人碰面,而是下山逛街的师兄弟似乎被人气坏了,他才不得不接下了战书。
因为事出突然,玄苦对白崖是一点都不了解,只是从对方师弟口中得知对方是一个青城弟子,同样修习硬功和拳脚。
也正因为对方跟自己的武道有些类似,然后双方的师兄弟互相贬低讥讽,这才有了这一场较量。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大家练得一个路数,自然没有人肯承认比别人差,不然这面子落得太大了。
因此,玄苦请示过自家师傅之后,毫不意外地被允许参战。
“不瞒大师,在下主练虎形拳,年少时曾得过贵寺一本简化版《虎擒功》的‘五断虎爪’,因此才走上了武道之路。”白崖摇头晃脑,诚心诚意地笑道,“此次前来华山,其中一大心愿就是跟贵寺的高手较量一番,以便……”
玄苦听着听着,慢慢就感觉味道不对了,浓眉慢慢皱起,看着白崖的眼神越来越诡异。
少林确实有一门虎爪功不假,可他耳朵不聋,对方说的绝对是《虎擒功》,而不是少林虎爪功。
作为一个佛门弟子,他知道的佛门正版《虎擒功》只有一家有,那就是少林最大的竞争对手,对门洛阳白马寺的《虎擒功》。
玄苦此时很有日了狗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要不怎么就会碰上这么扯蛋的事情。
昨天晚上被师兄弟挑起的心火,不知不觉又冒了上来。
“咳咳,施主,施主……白施主!”见到对方还在喋喋不休,玄苦终于黑着脸暴喝一声,打断了白崖有关自己武道生涯的忆苦思甜。
意识到有些失态,玄苦和尚连忙垂首施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失礼了!”
“哦,无妨,大师是不知道啊,在下……”
“知道,知道,小僧懂了!”见白崖又有点长篇大论的苗头,玄苦大惊失色,连忙伸手虚按了两下,“少林,少林,小僧是少林弟子,不是白马寺,不是洛阳的白马寺!”
白崖的话语戛然而止,瞪圆了眼睛看着玄苦,一时间演武场上寂静得针落可闻。
“少,少林寺,不是,不是白马寺?”白崖的声音仿佛都带上了点哭腔,让对面的玄苦也不由心生自责,觉得刚才随便打一架就好了,非要说那么清楚干嘛!
“是,少林寺!”玄苦嘀咕着回了一句,又觉得有些歉然,连忙补充道,“不过,白施主安心,本寺也有一门虎爪功,虽不是贫僧的主修武功,但多少也会一些,等会……”
“少林虎爪功啊……”白崖一脸苦色,为难地撇了撇嘴,“唉,算了,小和尚,你还是挑你熟悉的吧!”
大师称呼一下就变成小和尚了……
玄苦看着白崖一脸嫌弃的神情,脸皮禁不住抽了抽,心里那点歉意立马就被抛到爪哇国去了。
要不是在寺里总被师傅教导要平心静气,他觉得现在就应该什么都不管,先上去将眼前这小子暴打一顿才解气。
“那施主小心,小僧这就出手了!”玄苦黑着脸,大步向前朝白崖趟去。
“慢着,你确实不是白……”
“我是少林弟子!”玄苦再也按捺不住心火,气得要死,连自称小僧都改成了我,一个虎扑就亮出了少林虎爪功,“看好,这是少林虎爪功,不是……”
“来得好!”白崖双眼一眯,腰身微微下蹲。
“嗷呜~~”一声虎啸犹如闷雷滚过,玄苦只见眼前一晃,一头吊睛巨虎横旦空中,优雅得舒展开身体。一对虎目紧盯着自己,虎爪闪亮朝着自己的双肩搭来。
“猛虎扑食便应如此!”玄苦危机之时,双目反而一亮,仿佛突然被挠到了痒处,领会到了某种武学至道。
只是领悟归领悟,玄苦用招过老,这时候却来不及应变了,只得双爪一错,用自己不太熟悉的少林虎爪功对上了吊睛猛虎的一双虎掌。
“砰!”玄苦只觉双爪疼痛欲裂,不仅胸前空门打开,而且以他的扎实下盘,竟然也被一股巨力推得站立不稳,连连后退。
“着!”白崖双目寒光大涨,弓步前迈,左手虎爪顺着旋身一甩,借着腰腹之力,犹如鞭子一般抽在玄苦胸前。
猛虎三大招之三——剪尾!
猛虎三大招,白崖用得最好的是虎扑和虎胯掀撞。
剪尾扫击,他用得最少,最不熟悉。但在尧山观摩猛虎“贱贱”的那一段时间,他终于真正领会到了这一招的精髓,现在用来犹如吃饭喝水般契合完美。
“撕拉!”玄苦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僧袍犹如被利刃所割,瞬间就支离破碎,古铜色的胸膛上多了五道鲜红血痕。
“这和尚……”白崖这边也是大感吃惊,带着狴犴锦手的指尖有些发麻,玄苦的硬功出乎他意料之外,这样居然都没把他抓成重伤。
“不能给他以喘息之机!”
“哈哈!”白崖朗声大笑,前扑之际,轻蔑地低声笑道,“少林虎爪……”
他虽说得轻微,但玄苦哪会听不到,气得差点岔了气,一口痰堵在胸口,憋了个脸色青紫,一时间居然有点举足无措。
以玄苦的武道意识,他这时本能地想改用顺手武技,但偏偏又想着给少林虎爪功正名,顿时一下就脑子混乱了,身体僵在了原地。
“嗷呜~~”白崖那容得他细想,又是一声虎啸。
玄苦眼前猛虎再现,虎目森冷,虎口利齿这回直接朝着他的脖颈咬落……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胜
玄苦危机时刻,终于回神,撤步扭身让过虎爪,但身体平衡已失,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只能靠着硬功来扛了。
白崖不由大喜,他自己就是硬功武者,深知此种情况差不多已是绝境。
硬功除非是练到极致的金身道胎,否则一定会有弱点,特别是全身大穴,被击中后多少都会有麻痹效果。
在白崖这个阶段的硬功,一般选择跟人硬碰硬,一定会是四肢、肩膀等皮粗肉厚的地方。胸膛后背这种有肋骨保护的地方,也比较少暴露给对方,因为会震伤内腑。
玄苦和尚天资再高,硬功方面也绝不可能超过他太多,估计也在血髓两关,起码内腑还没练到不吃真气侵袭的地步。
白崖化爪为掌,原本白玉无暇的手掌,竟是泛起了一丝淡金的金属色泽,狠狠朝着大和尚的小腹印去,正是已经运用炉火纯青的金刚大手印。
“阿弥陀佛!”
正在他欢喜之时,一声宏大绵长的佛号仿佛从九霄云外传来,一个全身发光的金色佛陀从玄苦身上脱体而出。
这佛陀刚开始还只有一点虚影,但迅速凝实涨大,犹如一个擎天巨人般盘坐在白崖身前。而佛陀身后对应的玄苦和尚则化为透明虚影,消失在他眼前。
祂双目似闭非闭,似睁非睁,口中默念着佛号。右手竖在胸前,掌心向外,左手摊开垂放在膝盖上,捏了个施无畏印。
尽管佛陀的嘴唇微动,像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白崖耳中却仿佛响彻着千万人的佛号,犹如排山倒海般朝他压了下来。
“法天象地……唐狩特么随便挑了一个少林和尚,居然就挑到了一块铁板!”白崖仰首望天,发出一声病态般的呻吟。
他参战之前,曾玩笑似的问过师傅刘钰,每届华山论剑期间,能使用法天象地的意境巅峰平均会有多少人。
刘钰的回答是不到百分之一。
如果说此次争夺新秀榜三百个武道名额的天骄们,一共有四千人,那么其中最多也就有四十位能够用出法天象地的意境巅峰。
而白崖今天第一战,特地挑得一个软柿子就碰上了法天象地的意境巅峰,这运气都可以去买足彩了!
不过,他并没有收手,反而手上加力,一记大手印拍上了金色佛陀的膝盖。现在以两者的体型对比,盘坐着佛陀膝盖就等若白崖的身高。
一掌打中佛陀的膝盖之后,白崖立刻化掌为爪,五指如钩,紧紧扣住了犹如金色石壁般的佛陀膝盖。另一只左掌再度泛起淡金的金属光泽,直接朝着自己右掌掌背印去。
法天象地会影响到武者的五感,尽管右手五指像是抓着一块铜壁,丝毫都没有**的触感,但白崖知道刚才那一掌绝对击中了玄苦。
玄苦刚才身体失衡,而他则掌势已成。对手最多只能避开小腹处的丹田要害,但躯干部位肯定被击中了。
不管击中了哪里,反正现在右手抓住的地方,就是白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能放,一放就会让玄苦缓过气来,然后局势就会被翻盘。所以现在摆在白崖面前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攻击、攻击、再攻击……
哪怕其实是在对着一团空气打拳,他也得相信玄苦就在那里。
“咚!”左掌拍中右掌掌背,却发出了敲打皮鼓一样的声音。这是虎形拳的震劲,右掌掌背毫发无损,所有劲力都透过右掌散发了出去。
这一掌之后,白崖忽然感觉耳中的佛号有些低弱了下来,顿时大喜,闪电般提起左掌,又是一招金刚大手印狠狠地拍了下去。
“快点,快点,再快点!”
白崖左手化为一道道残影,一掌一掌又一掌地拍上右手掌背。哪怕用得震劲,他似乎也听到了掌骨在吱吱作响,痛苦地呻吟着。
可他没办法,必须跟玄苦比忍耐!
玄苦的硬功很强,但硬功武者在承受打击时,必须憋着一口气。只要打击频率比换气更快,他就没办法还击,因为想要还击就必须调息换气。
白崖要赌,赌他的攻击力道减弱之前,玄苦先承受不住,否则他就输了。
一场好好的切磋,居然被他俩打成了这副德性,简直跟街头混混打架一样,估计现在在旁观这场的武者都快笑疯了。
极速掌击,大约打到第五掌的时候,白崖的心凉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快要力竭了。而当面的佛陀法相依旧庄严肃穆,仅仅是佛号低沉了一些。
“特么的,还不软啊,这和尚的硬功肯定比哥强!”白崖脸色数变,心里一发狠,恶向胆边生,扯开嗓子就吼道。
“少林虎爪,天下无敌!”
“噗!”他这边刚一吼完,就听见身前某处仿佛是自行车胎爆了,又好像有人没憋住,硬生生放了个屁。
“着!”白崖心领神会,最后一掌狠狠地拍了下去。
“啪!”巨大的佛陀法相微微晃了晃,化为点点金光散去。
白崖眼前的景物斗转星移,顿时换了个模样。
只见玄苦和尚手捂胸口,嘴角淌血,身体已飞在半空,脸上神情扭曲,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眼神特幽怨地看着他。
白崖眼睛一亮,正要追击,却见大和尚的身体慢慢透明了下来,而盖住整个演武场的符阵护照也消散了开来。显然监控这场比赛的史家弟子认为玄苦已失去反抗能力,不能再打下去了。
“赢了?!”白崖愣了愣,刚抬起脚步,脸色就黑了,居然踌躇着不太想离开演武场了。
“算了,还是在山上先待一会儿,这会下去肯定要被人当猴子围观!”他回想起刚才自己做的一切,居然有点害怕下山了,讪讪然地摸了摸鼻子。
“那和尚……不是吧?”不过,这一冷静下来,他居然真的在演武场上闻到了一股臭味!
……
“少林虎爪,天下无敌!”
偌大的院子里,只见玉清板着脸面无表情,学着白崖刚才的样子一掌拍了下去。
“噗~~”而他身前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青城少年,十分配合得屁股一撅放了个屁,然后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缓缓倒下。
“哈哈哈!”看着搞怪的两人,旁边围观的一群青城弟子笑得前仰后翻,眼泪都飚出来了。
“咳咳……”刘钰在房里再也忍不住了,黑着脸出来,一把拧住玉清的耳朵。
“疼疼疼~~师傅饶命,师傅饶命!”玉清苦着脸喊道,旁边围观的青城弟子见师长级别的人物出来了,顿时马上做了鸟兽散。
“你白师兄呢,回来没有?”刘钰磨着牙问道。
“没呢!”玉清苦笑着回道,“白师兄估计知道您会生气,这会一定还躲在山上!”
“唉!”刘钰只觉头疼欲裂。
现在他有点后悔让白崖去争榜了,本来只想着让那小子拿法器砸人,然后捏几个软柿子就好。
可从今天第一场比赛来看,他显然忘了白崖的惫懒和无耻。
那可是个连自己师祖都敢敲诈勒索的家伙,既然现在奉师命争榜,哪还会顾忌到手段用法。
照这样下去,真要让白崖打完十场,那小子上不上榜不知道,反正青城的清誉就算是完蛋了,只怕以后百年内都会成为论剑期间的笑料!
“师傅!”甘章脸臭臭地从院子外面过来,手上捧着一叠的帖子。
“怎么了?”刘钰皱着眉头问道。
“少林的大师们又过来递了几份邀战帖,从气境到势境都有,您要不要看看!”甘章一脸腻歪地递上手里的帖子。
“……”
“甘章师侄,少林的邀战帖都先推辞掉!”梅洵笑眯眯地从院外走了进来,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甘章如释重负,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梅师兄,某是不是做错了!”刘钰看着梅洵过来,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你说接下来,还要不要那小子继续争榜呢……”
“刘师弟,你虽然心急了点,但算不得做错了,为人师总归要为弟子谋算。”梅洵不禁莞尔,笑着说道,“只是这世上非常人做非常事。你既收了个非常人做弟子,那就要准备好应付非常事,有何可恼!”
梅洵说着一顿,继续笑道,“老朽刚才也看了白崖的对战,其实他本来做得还是不错的,只是运气差了点,碰上了一位顶尖的少林天骄。最后那下虽然出了点笑料,但也是迫于无奈嘛!”
“梅师兄,某怎么觉得你有些幸灾乐祸啊!”刘钰苦笑着说道。
“哈哈,哪有!”梅洵背着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刘师弟,你年岁尚未过百,在同辈师兄弟中还算年轻。等你到了师兄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任尔六道轮回转,故我青城山不换’的道理!”
见刘钰还是有些茫然,梅洵不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听师兄一句,等白崖那孩子回来,不要叮嘱他什么,将我等今天所观的邀战目标告诉他,然后让他自己决定就好了。”
“就是如此?”
“就是如此!”
第一百一十九章 墨家剑客
等白崖小心翼翼地溜回古剑峰,很意外地发现刘钰居然没骂他。只是黑着脸给了他一张资料清单,就转身回屋了,连话都没有半句。
“刘师转性了,居然没骂我……”白崖偷偷摸摸地进了毛疾房间。
“是梅师伯劝过他了!”毛疾看见白崖过来,就忍不住笑,扭过头去双肩耸动,好一会才平静了下来,长出了口气,扔给白崖一张人皮~面具。
“走吧,我们下山,唐兄还在等我们呢!”
“白兄弟威武!”等到了管城约好的酒肆,唐狩装了一副钦佩的样子,郑重地拱手施礼,又让毛疾瞬间憋红了脸,差点就喷了。
“你们再这样,我翻脸了!”白崖臭着脸指了指两人,伤心地坐着喝闷酒。
唐狩却不管他,笑着将毛疾手里的资料清单抽了过去,开始翻看。
这张清单是刘钰和梅洵两位高手,今天观看的论剑比赛。
第一天的上午,整个论剑像是不用预热一般,直接就进入了**。到午间不过短短三个时辰,已经进行了将近千场武赛。
说实话,白崖跟玄苦那一场虽然看点很多,笑料也不少,但真正关心这场比赛的人大多是青城和少林弟子。又或者唐狩、王鹏这类跟论剑者私交不错的朋友,其他宗门武者注意到的比较少。
刘钰和梅洵眼光毒辣,意境阶段的武者,他们只要稍微注意一会,大致就能摸清功底。可即便如此,两人也只是匆匆看了将近一百余场比赛,几乎只有全部赛况的十分之一。
这个量其实已经不少了,短短不到三个时辰,两人几乎是半刻钟评估一场比赛。就算仅是意境阶段的比武观战,也十分消耗精力。
刘钰和梅洵对那百余场的论剑武者,大部分人没有评语,只有他们认为白崖可以一战的对象,才会重点评述一两句话,让白崖可以进行相应针对。
对于他们那个层次的武者,意境争斗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了,再天才的意境在他们眼中也都是破绽百出。要不是还有白崖可以对比参照,他们都觉得不知道应该重点评价哪一方面。
唐狩对这张清单看得很仔细,边看边想,一边还取出自己的清单进行对比。
当然,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他调查过的人也不算多,也就一两百位,基本跟刘钰、梅洵观察的武者对不上号。
最关键的是双方观察的角度不同,刘钰和梅洵是从武道方面来观察,看这些武者能不能被白崖所克制。而唐狩则是从日常传闻方面,来调查目标的性情举止,从而做出针对。
这也是玄苦和尚会法天象地,而唐狩却不知道,差点帮白崖选个大乌龙出来的主要原因。
“嗯……”看着看着,唐狩似乎有所发现,取出了那本厚厚的手札翻看起来,一会之后,这才对着两人笑道,“找到了,就是他!”
“这人是个使剑的哦……你不是说让我避开剑法、身法高明的武者吗?”白崖挑着眉,奇怪地问道。
“没错,所以这人原本没在某的清单上,后来看两位高人观战后的清单,某发现其中有一个人曾经调查过,刚刚才从手札里找到了。”唐狩笑着说道。
“这人性情淳厚,是个武痴。因为一直被师门雪藏,所以人情世故很差,仅因为是个剑客,所以刚开始被某划去了。”
“不过,你带来的清单中却有这人的武道评价。你师伯觉得这人可以被你击败,唯一的难点就是这人今天刚比过剑,而且败了,不一定还有心情接受邀战。”
唐狩一顿,继而说道,“算了,某先去试一试,若是能帮你邀战成功,那就不必再找其他人了!”
唐狩说完就站起身,毛疾立刻跟上。
虽说是两人同去,但最后的邀战帖一定要毛疾递上,毕竟他才是代表青城的弟子,唐狩可是药王谷的人。
目送两人远去,白崖一边喝着残酒,一边观看着那位剑客的资料,口中嘀咕着喃喃自语。
“墨家应天学院,陈天一,二十一岁,意境‘化形’阶,武道特点:重剑藏锋,拙而不巧,然力不足,可以拙对拙,战而胜之!”
白崖不由地挑起眉头,“年纪、境界居然都跟我一样,难怪唐狩明知道他刚输了,还要去邀战。只要这人吃激,恐怕就会同意应战!”
他料得没错,唐狩和毛疾很快就回来了,面带兴奋之色,显然是邀战成功。
“我等所料有差,此人与其师门并不太在意论剑胜负,一听是同境界同年龄的青城弟子邀战,几乎想都没想就应允了。”唐狩笑着说道,“这位在华山,恐怕仅是为了多比几场,并没有争榜的打算。”
白崖一想也是,争夺新秀榜的武道修者也有一些类似于他,是二十刚出头的天才俊彦。这些人自觉争榜无望,只想着能跟全天下的武道天骄多较量一番,上榜并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其实这些人就算不能上榜,这届华山论剑也没白来,甚至比白崖所得更多。
要知道按白崖的策略,他可就只能比个十来天,每次战后也没有时间研讨得失。虽说以后还能再回顾,可印象就差多了,如果最后不能上榜,那绝对是得不偿失。
“那位墨家的陈天一师兄,本还想下午就上场。后来被其师长劝阻,让他先细思今日所得,明天再跟白师兄比过。”毛疾笑着说道,“某看他的师长甚至不会去买师兄上午比武的影鉴……”
毛疾口中的比武影鉴,就相当于白崖前世的录像带。这东西是镜花水月符阵录下来的影像,根据存储晶石的能量,一般都可以重放数次。
华山弄出这东西一举三得,一个是为了消弭比武期间的争议,重放影像对于回顾比赛的意义不用多说,是消除武者有关胜负争议的最好手段。
二是出售给论剑期间的各大仙武宗门,换回布置镜花水月符阵的耗费。
现在这种影鉴卖得还不多,等到后期就会越卖越多。因为后期比武形式明朗化,有上榜希望的武者都会购买对手的前几场比武影鉴,以防马失前蹄,阴沟里翻船。
这也是白崖不愿意将比武场次拖到后面的主要原因之一。他是靠法器、靠心理战取胜,被影鉴录得越多,别人哪还会傻乎乎得上当啊!
最后一方面,这影鉴也是史家弟子愿意出任华山论剑裁判和监督的报酬。
神州世界跟白崖前世的古华夏已经截然不同了,武者在历史里扮演的角色极为重要,甚至可以说在天地大裂变之后,神州人族史的每一次转折,都是他们发起的。
作为一名史家弟子,他们的笔不再只记录列国王室和朝堂,更多角度偏向了江湖和仙武宗门,因为后者才是领导人族发展的主要力量。
而华山论剑产生的新秀和天英两榜,今后修行界几乎超过一半的重大事件都是这些天骄干得。这跟白崖前世的科举有些像,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读书人,大部分都中过举。
史家留下的这些影鉴可能大部分没用,但其中也有很少一部分会成为极其珍贵的史料。
“若不争榜,确实没必要买我的影鉴,让武者自己在战斗中调整,更有利于成长。”白崖摇头笑道,“只是这样一来,我就只能拖到明天再比第二场了。”
他定了十天十场论剑,但这毕竟只是最理想化的情况。万一哪场比试消耗过大,或者受了点伤,时间线肯定就被打乱了。
因此,最好是趁着消耗少的时候多比几场,给后面腾出更多的时间。
正在三人商议之际,酒肆里却来了一帮蓝衣武者,催促店里备餐,而且要的量还很大。
“他们是华山的武徒,应是为其他仙门备食。”唐狩看了一眼就笑道。
华山论剑十年一届,虽说华山派为此付出众多,但论收益也是他们最大。
其实身为主办方,每办一次论剑,物资上的付出都是巨大的,因为不是所有仙门都像青城这样的大门派,用了峰头的灵食,临走还会给补上。
有一些小宗门来华山论剑的人数不过十来人,他们要跟其他小宗门合住一个峰头。华山还必须在山头多开辟几个临时演武场,并为他们采办不同口味的伙食,因为来客天南地北,口味不一。
虽然世俗金银无足轻重,但华山给出的灵米伙食,有些是拿不回成本的。尽管只有短短一个月,但数万武者的消耗依然巨大。
不过,华山由此得到的好处也显而易见,他们所有的武徒弟子虽然都要忙得团团转,但每个人都能看到论剑武战,其意义自然非凡。
故而,每次华山论剑,有弟子在华山的武道世家都会自动承担一些耗费,以便能让自家子弟在观战时站个好位置。
只是这种好事接下来很可能就没有了,起码是华山无法再独占其美,传闻其他宗门的高层已经开始商议轮办论剑盛会,而不是年年都在华山一家。
“他们倒也辛苦……咦~”白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突然间发现那批华山武徒当中,有一个很熟悉的面孔,不由地轻呼一声。
第一百二十章 苏氏兄弟
“苏二?!”
华山武徒中的那人微微一愣,显然听到了白崖的轻呼,转身看来,满脸的疑惑。
“真是你……”白崖僵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那位蓝衣青年。
“你是……”苏二迟疑了一会,朝白崖抱了抱拳,迷糊地问道,“兄台见谅,你我可曾见过面?”
“苏二哥,你已忘了我吗……小愣棒啊!”白崖叹了口气,眼中神情复杂。
他穿越神州世界快接近八年了,白姓傻儿的残留记忆基本都消散了。当年顾临客栈的众人,他还能清晰想起音容面貌的,仅剩下了瘸腿三和小馨。
一个是因为临别送他鬼脚功,另一个小馨则是因为白崖第一次杀人就由她而起,所以到现在还记得。
至于其他三人,临七姑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更别提苏氏兄弟。
“小,小愣棒?!”苏二瞳孔慢慢放大,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捧住了白崖的双臂。
“你还活着!”
“这话说得……我像那么快死的人吗?”白崖心里有些感动。
认真说来,随着白姓傻儿的记忆淡去,他对苏氏兄弟其实并无多少感情,但看苏二现在的激动模样,依然是把他当亲弟弟看待,让他多少有些愧疚。
“你等一下……”苏二忽然回神,转身朝几个同来的华山武徒交代了几句,便重新回来,上下打量起了白崖。
“苏二哥,苏大哥呢?”白崖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讪讪然地问道。
“他在山上忙,不过,我已让师兄弟通知他了,等会就过来!”苏二拉着他坐下,笑着说道,“别怪你二哥刚才没认出来,你除了那张瘫脸之外,可真是变了许多,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二哥客气了,都已经过了八年,某那时尚未满十四,自然跟现在不一样。”白崖感叹着说道。
他练了这么长时间的混元铁布衫,体型变化很大。虽然不是蒙崇那样的两米巨汉,可也肩膀宽厚,身材健美,是个雄赳赳的汉子了。
“白兄弟,不给我俩介绍一番吗?”唐狩在一旁笑着调侃道。
“怠慢二位了,在下自罚一杯。”苏二看着高兴,取了个杯子倒酒,一口喝干,笑着说道,“在下华山五云门下苏辙,乃是白崖的竹马之交……”
“白兄弟的竹马之交,这可真是巧了!”唐狩笑嘻嘻地看向白崖,意味深长地说道,“苏兄等会可要多说些白兄弟的往事,他以前可从未对我等提起,他还有两位竹马之交的兄长……”
白崖当年跟卢远、唐狩等人在江船上相遇,自我介绍用的身份乃是金刚寺给他准备的假身份。后来,几人虽然交情日深,但白崖却又忘了说出身份实情。
直到他大闹峨眉凌天阁,峨眉失了面子,才慢慢将白崖是狄道城血面侠的事实隐隐传播了出去。表示自家是不愿伤害侠义之士,而不是向青城示弱低头。
唐狩等人这才知道白崖藏了那么多事情,他在凤凰岭苦修的时候,每次收到几人的来信,都会被骂上几句。
“他大概是不好意思吧!”苏二也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白崖,摸了摸下巴笑道,“他当年的糗事可多的是,而且做事很不地道,满肚子坏水,把大家伙都瞒得死死的……”
“哦,他八年前就已经这德性了吗?”唐狩听得好笑,撇嘴看着白崖。
白崖只得苦笑,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说哥那时候刚穿越,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是啊,是啊,就从他那个小愣棒的外号说起……”苏二将白崖丢下,开始讲述起当年的那个小愣棒。
白崖郁闷得不行,小愣棒那点事跟他屁关系木有,到现在了居然还得背锅。估计唯一的好处就是现在喝酒当个笑料,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罢了。
“哈!他那时候就放火杀人啦,难怪后来在狄道城干得那么溜……”
“狄道城?狄道城又怎么了,莫不成……”
苏大在大家喝到一半会,终于也赶来了,红着眼睛跟白崖抱了抱。
现在苏大也改名了,幸亏不叫苏轼,而叫苏定,否则白崖估计会问苏氏兄弟,他们的老爸是不是叫苏洵!
“你这次也是论剑人选?”
几个人喝得都有些大的时候,苏二终于想起来问白崖所属的师门。当知道白崖是青城弟子,而且今天刚赢了一场,顿时神情都有些怪异。
“当年七姑临走前,曾说他们瞎了眼,把一条蛟龙当泥鳅养在鱼缸里……某家兄弟到今日,方知七姑说得没错!”苏大叹息着说道。
“不进仙门不知天下之大,我兄弟二人当年蒙师傅恩惠,进了这华山仙门,但到如今也才刚入融意于气的门槛,却不如客栈里最小的弟弟了。”
“对了,说起三爷,他现在……”听苏大提起师傅,白崖顿时想起了当年送他鬼脚功的那个老人。
“师傅他已经过世了……”苏大的神情有些黯然,喃喃说道,“当年,我们离了石羊集之后,师傅就带我们来了华山。不过没有直接进门,而是先去了华山开办的武馆。
安顿好我们兄弟两个,他就说要去办点私事。等两年后的某日,他又回来了。
可是却受了重伤,接近油尽灯枯,只是一个劲地笑,说自己心愿已了,可以安静地死了。嘱咐我们在他死后就把他烧了,骨灰洒到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就好。”
苏大说着,红了眼睛,“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办了何事,真是两个无用的徒弟!”
“苏大哥……”白崖开口想要安慰两句,却堵了嗓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帮人都安静了下来。
“不说这个,等你明日比过武,我带你去见见师傅,我们在华山脚下给他找了块还算不错的地方。”苏大抹了抹眼睛,勉强笑道。
“七姑和小馨呢,你们有过消息吗?”白崖有些嗟叹,他感激瘸腿三,但毕竟相处时间不长,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又问起另外两位客栈的熟识。
“没有她们的消息,不过,你这番问起,我们明日倒是可以找个天山弟子问问。”苏二忽然有些高兴,白崖不提,他们都忘了。
“天山弟子?”
“嗯,七姑其实是天山弟子林临,当年客栈烧了之后,她就带小馨去了天山。”苏氏兄弟相视而笑。
白崖则只觉自己日了狗,瘸腿三是意境武者,这是他当年从王鹏口中知道的。刚又知道了临七姑居然还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宗门弟子。
再想起自己当年傻里吧唧地一个人去花楼杀黑虎,不由脸上火烫,烧得不行。这事儿干得太几把糙了,本来根本不用他多事的。
“白兄弟莫要懊恼,虽说世事无常,但某觉得以你的性情,当年就算没有那个黑虎,只怕也无法在塞外多待。”唐狩看出白崖有些窘,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你这种祸害只要不死,注定就会走上武道之路,流毒百年!”
“哈哈哈,唐兄弟说的是,旁人还不一定。不过,这个才十四岁不到,就能把石羊集的老江湖,都骗进阴沟的坏小子一定可以!”苏氏兄弟拍桌大笑。
白崖朝着唐狩怒目而视,一会自己也笑了。唐狩说得没错,从他穿越那一刻起,只要人没死掉,就已经注定会走上武道之路。
石羊集能容下一个白姓傻儿,却容不下一个神智清醒的异世界灵魂。
“苏大哥,苏二哥,两位即是白崖的哥哥,又是华山门徒,不知……”
“唐兄!”唐狩这边一开口,白崖就连忙朝他摇头。
他听出来了,唐狩这是想找苏氏兄弟帮忙打听各大宗门的论剑弟子。只是他却不愿意在此事上面将苏氏兄弟拖下水,万一有碍华山门规,就让那两人为难了。
“白崖闭嘴,唐兄弟有话尽管说!”苏大呵斥了白崖一句,朝唐狩拱了拱手。
“白兄弟放心,某怎会让两位兄长为难!”唐狩朝几人一笑,轻声说道,“其实白崖现在遇上了点麻烦,故而想要争一争此届的新秀榜单……”
当下,唐狩便将白崖争榜一事,以及自己等人的策略说了一遍。
“此事若是有碍华山门规,两位兄长……”
“唐兄弟莫说了,此事无妨!”苏大和苏二对视而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我等华山门徒整日在山上奔忙,有不少人都托我等打听各大宗门的论剑人选……”
“只是作为华山门徒,我们必须避开演武场,知道得事情很有限,只能旁敲侧击。不过,倒是可以让唐兄的刺探更有效率一些……”
苏大豪爽地笑道,“白崖就是我俩的弟弟一般,虽说两个哥哥不太争气,无法跟天下英雄同台竞技,但只要弟弟能上榜,我俩同样与有荣焉,想必师傅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
看着爽朗的苏氏兄弟,白崖这会终于感到有些压力了,这可比便宜师傅的期望沉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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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二战
次日,白崖清晨发现自己起床比平时晚了一炷香的功夫,而且身体略显沉重。
这不是昨天饮酒造成的,实际上,因为他今天需要论剑的缘故,苏氏兄弟和唐狩、毛疾都没有强迫他饮酒。他自己也很小心地用内气将酒液蒸发出体表了。
这是因为昨日跟玄苦的切磋留下的后遗症,在体力上他消耗不多,但玄苦带给他的精神压力始终存在。
其实华山论剑的盛会期间,所有论剑武者都要承受这种压力。这可不是平时跟师兄弟练武喂招,而是全身心投入的搏杀,没有生死的生死决斗。
论剑越到后面就越疲惫,可要是他们能一直承受住,那么盛会结束后,这些人就一定能迎来一个武道快速晋升的爆发。
与大部分武者相比,白崖承受的压力更大。
不仅因为他每一场论剑都要跟武道境界高于自己的对手比试,而且还连一天的休整和喘息时间都没有,就马上要投入下一场武斗。
“没想到才一场论剑比试,就已经有反应了!”白崖暗自捏了捏拳头,叹了口气。
他以前每次生死搏杀之后,基本都要躺很久,所以从来没察觉到全力出手有多么的消耗体力和精神,现在算是终于体会到了。
“今天的论剑比试要尽快结束,争取下午多休息一会!”
白崖目光一闪,推门出外,慢悠悠地打了一套五行拳。
这套以五行划分脏腑的健身拳法,他现在练得很勤快。铁布衫练得越高,这套拳法在平时里的影响就越深刻。
就像现在,他刚练完就只觉得五脏六腑暖洋洋的很舒服,早晨起床带来的沉重感完全消失了,身体恢复了平日的轻快灵活。
“白师兄,你来了!”
清早来到古剑峰的食堂,负责打食的青城武徒笑嘻嘻地招呼他,昨天跟玄苦的一场比斗,已经让峰头所有的青城武者都认识他了。
“怎么今天人这么少啊?”白崖扫了一眼食堂,发现里面除了勤务,居然只有四五个青城弟子分坐在角落里。
“是韩师伯下令如此,命没有论剑的青城弟子都晚一个时辰用饭,免得打扰了参加论剑的师兄们!”负责打食的武徒笑着说道。
他又从身后端出一个带有编号六的小罐子递给白崖,有些羡慕地说道,“白师兄请用,这是梅洵师伯为你调制的药膳,嘱咐你在论剑之前喝掉!”
这种药膳罐子只有参加论剑的青城弟子才有,是青城队伍里几个随行医师和丹师的杰作。
作为清都观的先天丹师,梅洵自然要照顾一点白崖,所以他的药膳都是这位梅师伯根据每次比武后,白崖的身体状况而亲手调制的。
“嗯!”白崖伸手接过药膳罐子,又要了一大碗灵米粥。
看着手里香喷喷的灵米粥,还有散发着甘苦味道的药膳,他不禁有些感慨。
大宗门的好处往往就在这些细微的地方体现出来,换成小宗门的论剑弟子,比如:王鹏的血刀门,根本不可能一天喝一罐药膳,这些可都是天材地宝制作而成。
何况,就算有充足的天材地宝,他们还要有丹师。以血刀门的财力恐怕很难培养出几个丹师,更别提先天级别。这跟白崖前世的飞行员一样,都是要用资源堆出来的。
灵米粥和药膳下肚,白崖只觉浑身轻松,五感更是异乎寻常的灵敏。
他不再耽搁时间,通过传送阵就转到了华山西峰的莲花峰。
华山对于论剑场地的安排很巧妙,四大山岳群东、西、南、北、中,分别安排了不同类型的论剑比赛。
中部群峰属于争夺天英榜的修者,因为他们的人数并不多,所以尽管只有五分之一的场地也足够了。东西南北四大峰峦,其中南部群峰被分配给了符阵、丹道、炼器等修行者。
最后剩下的东、西、北三大群峰当中,东部属于拳脚类型武者的主场,西部属于刀剑主场,北部是综合场地。
白崖第一场挑战玄苦,玄苦是拳脚类型武者,所以论剑场地就在东部的石楼峰。而这一场他挑战墨家剑客陈天一,所以场地就在西部的莲花峰了。
可要是反过来,陈天一来邀战白崖,那么场地就还是会在东部群峰。
这种安排主要是为了方便大多数的观战者,毕竟剑客肯定更关心西部群峰的比赛。而修行拳脚的武者,则会都聚集在东部群峰的镜花水月法阵前观看。
莲花峰为一块完整巨石,几近浑然天成。西北方的绝崖高若千丈,酷似刀削锯截,山势陡峭巍峨、阳刚挺拔,是华山典型山体。
因此,远古华山也被称为莲花山。
莲花峰为西部群峰最高,在峰顶远眺,可见四周群山起伏,红霞云披、沃野屏开、黄渭曲流,宛如神仙洞府,俗念皆空。
此峰南崖有山脉与南部相连,其山势如脊,岩石苍黛,好像一条趴着的巨龙,人称苍龙岭,是华山著名的险道之一。
白崖这次论剑的演武场属于华山翠云宫,而非临时开拓而成。
翠云宫是华山大派之一,其峰头演武场长百丈,宽两百丈,足够塞满一两万人,场地是大得不得了。这是华山特意安排的,因为刀剑武者比拳脚武者所需场地的范围更大。
这种场地其实对白崖有些不利,因为他的身法和速度都不太擅长。就算手里有朱厌珠,跟刀剑武者相比,远战总归还是弱项。
白崖到达演武场的时候,他的对手早就来了。
陈天一看着有些年轻,剑眉朗目,神情肃穆。他穿着一身黑色修身武衫,腰配一把古朴长剑,看样式居然还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剑,让白崖大感惊讶。
此演武场在莲花峰四千米高度,陈天一身材修长,黑衣烈烈,站在演武场一角静立不动,犹如一棵旦古青松。若非面容还有些青涩稚嫩,白崖估计就要鼓掌赞叹了。
这人的外表极为符合他心目中的剑客形象,当初白崖刚决定踏上武道之路时,就很想做一个这样的风流剑客。
当然,若是再有一个貌若天仙的美少女在一旁拨琴弄箫,似乎就更美了,完全是一幅神仙眷侣的仙侠美图。
“可是青城的白师兄当面,墨门陈天一有礼了!”见白崖踏入场内,青年剑客眼中神光一亮,朝他抱拳示意。
“青城白崖见过陈师兄!”
白崖拱手还礼,两人虽然不是师兄弟,但这种场合基本都是以师兄弟相称。就跟和尚道士见了面,不管属于哪个派系,都是互称道友一样。
当然了,若是名门正派的武者跟邪宗魔门的弟子碰上,那就不会这么称呼了。正邪天道有别,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称不上师兄弟或者道友。
“噌!”陈天一抽出长剑,对着白崖摆了一个仙人指路的前手敬招。
“白师兄若是无碍,我们这就开始吧!”
“好!”白崖目光一闪,展开身形就朝陈天一飞奔而去,没再跟昨天对上玄苦和尚一样婆婆妈妈。
今天的对手境界和年纪都跟他差不多,白崖不打算再用什么心理战。
心理战对这些三十岁以下,缺少生活阅历的天骄们,的确是利器,但用得太多也不好。
等再过几天,他的对手们基本都会观看影鉴了。到时候一看白崖都是靠嘴皮子赢得,那心理战也就没了任何效果。
这种策略是越少用,效果越佳,主要用来对付常规状态下赢不了的对手,比如:昨天的玄苦和尚。
见到白崖扑来,陈天一不急不忙,既没有发出剑气,也没有后退规避,只是将仙人指路的剑势换成了指天画地势。
这架势是剑指朝天,长剑向后拖地,一般很少用在开场。
“这小子莫非看过我跟玄苦的对战影鉴了?”见到陈天一摆着这种非常规的剑势,白崖不由微微一愣。
武者对于敌方的架势是很敏感的,白崖对敌以虎形拳为主,特别是攻势刚猛的虎扑,往往都是他的第一选择。而陈天一这个剑势只要长剑一挑就是一招撩天,正好会将扑在空中的“猛虎”给开膛破腹。
“虎扑不行,那就换一个好了!”白崖一皱眉,前冲的大踏步换成了小碎步,上身挺起,腰部下蹲,胯部左右摇摆,像是蹲着在散步,跟只鸭子似的。
不过,他的步频可比鸭子快多了,顷刻间就已经来到了陈天一面前不远,屁股一摆,右腿如钩朝陈天一的脚踝勾去,活像一只四脚蛇在甩尾。
这正是白崖苦练已久,但一直都不太使用的龙形拳——“毒龙摆尾”。
只是他对面的陈天一却仿佛对此招视若不见,凤目大张,向前跨了一步,就是一招蓄势已久的撩天势!
一时间,剑气如潮。
陈天一此刻涨红了脸,气喘如牛,上抬的长剑像是挑着庞然重物,莫明呈现出一个弓形的下弯。
与此同时,白崖只觉脚下一震,他周身方圆三丈内的石板都瞬间碎裂。这块方圆三丈的地面犹如巨型磨盘上浮而起,居然连他一块抬了起来。
“这小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蔫坏
因为陈天一的武道境界并未超过白崖,而且梅洵评价他可以胜过此人,因此青城就没有去买陈天一的影鉴。
对于刘钰、梅洵这些人来说,如果仅仅因为没有影鉴,白崖就输给了同境界的陈天一。那就趁早熄了争榜的心思,大家伙洗洗睡就好了。
梅洵在陈天一的评语里说到:此人重剑藏锋,拙而不巧,让白崖以拙对拙,以力取胜。
白崖尽管看到了梅洵对此人的评语,但依然没想到陈天一的武道特点居然如此诡异。
他本不明白对战一个剑客,为何需要以力取胜,但现在仅用了一个回合,他就已经懂了。这个陈天一走的是以简破繁的拙剑之道,招法大开大合,跟正常剑道有很大不同。
此时此刻,白崖的心思很奇怪的不在比赛当中,而是想起了前世小说中的一位剑神,传说中一生未尝一败的独孤求败!
这位剑神就有一门类似的重剑剑法,传说是日日站在瀑布下面挑飞巨石练成的。功成之后,有出剑断崖,瀑布倒流之威。
这种武道十分可怖,练到极致后,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属于两种真正的杀剑之一。另一种杀剑是南方的吴越剑派,特别是越女剑。
前者追求力和稳,后者追求快和准,武理正好相反。
幸运的是白崖现在碰上的陈天一,暂时还没有完善自己的剑道。如果碰上以花巧和套路为主的拳脚武者,他或许能有取胜之机,但碰上白崖就属于运气不好了。
梅洵没有看错,白崖的武道特点正好克制这位墨家剑客,而且面对陈天一,甚至还不会暴露身法速度上的缺陷。
因为剑客的招法太过直接简洁,甚至不屑于缠斗。既然双方都直来直去,大开大合的硬碰硬,那白崖还怎么会暴露身法弱点。
陈天一的“力”不是指单纯的力气,而是指内气之力,这恰好是白崖的强项。
他练得混元铁布衫,在凤凰岭三年早就形成了全身的气脉网络。
论内气的充沛程度,他还真不会比华山这些靠悟性攀升武道境界的天骄们差多少,甚至比他们更强。因为他这几年进补了大量的天材地宝,而那些天骄们平时少出门少做功德任务,大部分人没有这么多的修炼资源。
白崖附身一蹲,单掌压在脚下浮起的石板上面,微微发力一震。只是他这一掌犹如蚍蜉撼树,仅仅让石板悬浮的速度缓了缓,并未压制住抬动的剑气。
不过,他也仅是测试一下陈天一的“力量”,并未真正使劲。
“内气在用剑者当中还算不错,甚至强于剑指峰上的某些意境师兄,但与我相比,又不算什么了……”白崖目光一闪,脑中念头急转。
陈天一的剑道套路不深,他完全能猜出对方的下一招。
这记撩天势达到极限,剑气就会冲破脚下石板,那时候就势不可挡了,所以白崖必须在剑势达到顶峰前脱离撩天势的攻击范围。
但这也是陈天一的目的,他就是想要让对手失去平衡和立足之地,并未指望一招制胜。一旦白崖被逼腾跃,陈天一才会发动真正的攻击。
“果然是一门简单粗暴的剑法,难怪梅师伯会建议我以拙对拙,以力克敌!”
白崖心中了然,陈天一这招是有不小破绽的。如果对手内气比他更雄厚,完全可以借着脚下石板之隔,跟他对拼下压。
撩天势要是撩天失败,那陈天一立刻就会失去先手,陷入极大的被动。
“可要是为今后几场论剑武斗筹谋,我却不能这么干。否则就等于明摆着告诉下几场的对手,我的内气很充沛,不要跟我对拼!”
白崖微微眯起眼睛,刹那间心中就有了盘算。
“喝!”他暴喝一声,压在石板上的右掌一合,化掌为拳,猛击脚下石板。
“嘭!”三丈方圆的巨型磨盘本就被剑气冲击得满是裂隙,现在那还禁得起白崖这种暴力破坏,当下就支离破碎,化为无数碎石坠下。
“嗡~~”陈天一手中弯成弓形的古剑一下就弹了起来,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让青年剑客失去身体平衡。
陈天一目露不可思议之色,这种破法可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若是没有巨型磨盘的遮挡,他的剑气可就全冲着对手本身而去了,像是白崖自己在找死。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对手为何如此做了,犹如雨帘倒挂的剑气瞬间撕碎了白崖的外衫,但却只在肉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白痕,连皮肤都没能划破几处。
“硬功?!”陈天一剑眉紧皱,面色凝重。
硬功武者跟他所习武道可谓互相克制,但硬功有很多种。若是八卦封甲这种内家硬功,被他克制得更多。可如果是外家硬功,那情况就反过来了。
撩天势被破的同时,陈天一就意识到了今天的论剑武斗很麻烦,但他并不在意。
他和白崖可不一样,非要去争榜。他的师长只要求他尽力而为,把每一场论剑武斗都当成是学习就好。
虽然已经意识到剑气的锋锐程度不够,但陈天一没有加快剑速,对着重新落地的白崖就是当头一劈,剑气犹如沉重的山岳一般压下。
他彻底发挥出了重剑武道的优势,不跟对手比快,比锋利,只以浩然的剑势逼迫对手跟他硬拼。要是这样都输了,陈天一也了无遗憾,毕竟对方是在他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了他。
白崖目光一闪,依然不跟陈天一对搏,脚尖一点就向后退去,将击破撩天势的先手重新还给了敌手。
气机感应之下,墨家剑客的脚下宛如装了弹簧,砂石爆飞,身形暴突猛进,长剑化为坦克重炮直捣黄龙。
一时间,竟然将白崖逼得左支右绌,只能连退不已。
……
西峰山腰处有一个大水潭名为青莲潭,其上是一道高二十丈,长达百丈的横向瀑布。
这青莲瀑布顺着层叠的山体断断续续分了好几层,加上其横向扩张,又被山体凸出的礁石竖着隔断了好几十个断面,整体犹如数十个水帘屏幕堆砌在一起,又像是几十个电视组成了一个大银屏。
此时,这些水帘屏幕的表面由水雾组成了数十块镜花水月,上面正即时播放着莲花峰上的所有论剑武斗场景,其中白崖与陈天一的比试就是其中之一。
青莲潭周围现在摆满了数百个茶几和藤椅,到处都坐满了人。他们都是论剑武者的师兄弟和师长,在此等候和观看着自家人的论剑武斗。
在水潭右边的一个角落,青城清都观的武者基本都在此,他们这次只有三人参加两榜争夺。一个是梅洵的丹道弟子,一个是去争夺天英榜的武者,最后一个就是白崖。
那个丹师的论剑没什么好看的,大部分是理论上的切磋。就算有炼丹比拼,还要先烧老半天的丹炉,谁有耐性去看那种比赛。
那个争夺天英榜的武者,则跟白崖一样,是刚刚晋升势境一年左右,这次也仅仅是来陪太子读书。
何况,他昨天比过一场,今天没有比赛,所以清都观的武者大部分都来看白崖论剑了。
其实就算那个势境今天也有比赛,估计大家也更愿意来看白崖。毕竟昨天玄苦的那个屁太震撼了,除了几个带队师长,其他人都想再看看白崖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师傅,白师兄今天好像有点反常啊!”甘章满脸疑惑,转头去看坐在旁边的刘钰。
他和毛疾尚未正式进门,跟刘钰是蒙师徒的关系,就像白崖当年一样。他和白崖相处没几天,但也听刘钰说过这位白师兄刚猛简朴的武道特点。
昨天与玄苦和尚的比拼也是如此,从开场到最后,白崖就是勇猛直进,宁折勿弯,直到将玄苦击倒为止。
可是现在从镜花水月上面,他却没看到白崖有多勇猛,像是怕了那个剑道朴实沉凝的墨家剑客,一直在避而不战,并且时不时就险象环生,让人看得惊心动魄。
要不是还有硬功护体,似乎分分钟就要落败的样子。
刘钰听得一愣,转头看来,发现不仅是甘章,连玉清和其他几个峰头的年轻弟子也都翘首以盼,眼巴巴地指望着他来解说。
“你们别学那小子!”
刘钰张了张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黑,低头端茶,掩饰住神情,压着嗓门咕哝了一句。
“白师兄可真够蔫儿坏!”旁边的毛疾憋着笑,私下瞄了一眼抚须轻笑的梅洵。
他们三人自然知道白崖为什么会这么狼狈。
梅洵在此战之前,就已经给了他对战策略,但他偏偏就是不用。排除白崖突然脑残的因素之外,他们哪还不知道这小子又在冒坏水了。
细思之下很容易想明白,白崖是在借这场论剑武斗误导以后的对手,设下一个小小的陷阱。
当然,这也无可非议,只是对眼前这位陈天一有些不公而已。
既然白崖没有选择以力克敌,自己的灵巧和敏捷又不够,再不用朱厌珠、赤阳手等底牌,那他要怎么赢陈天一呢?
很简单,白崖在镜花水月里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陈天一是个武痴,非常坚持自己的武道,明知道加强剑气的锋锐可以伤害到白崖,却依然选择以剑势压人。
于是,这就给了白崖另一种接近耍赖性质的取胜之道,他要凭着混元铁布衫,硬生生磨死陈天一!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层次硬功
“是……在下输了!”陈天一缓缓闭上眼睛,神情冷漠地说道。
“承认!”白崖松开陈天一后颈的手掌,后退两步,朝他拱了拱手。
片刻之后,墨家应天学院就上来了一个弟子,将脸色苍白如雪,浑身上下湿的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青年剑客搀扶着下山。
“这小子还真够高冷的,我想象中的剑客风范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望着陈天一离开时,一直冷淡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不甘,白崖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墨家剑客的这场论剑武斗,既打得畅快淋漓,又显得极为可惜,也难怪他心有不甘。
所谓畅快淋漓,是指陈天一已经将自己的武道发挥得淋漓尽致,倾其所有。至于极为可惜,自然是他内气不继,最后精疲力尽,惜败给了白崖。
其实墨家剑客,甚至包括陈天一的师长在内,都觉得他这场是有机会击败白崖的。
作为一个二十刚出头的意境剑客,陈天一的拙剑之道还不够完善。如果坚持以简破繁的剑势,那他就无法纯化剑气,提升剑气的锋锐,反之则不能保持重剑之势。
提升剑气锋锐,墨家剑客就有机会杀伤硬功护体的白崖,这样他就有机会赢。
但这与陈天一来华山的目的相违,也与师嘱不合。他要的不是胜利,仅仅是磨练和进步,所以他不能为了轻松点取胜,就放弃完善重剑之势,不然就算胜利也毫无意义。
何况,在陈天一看来,他仅是因为内气不足而败北,而与坚持重剑之势没有关系。
“这衣服没法穿了!”
白崖叹了口气,将上身几乎变成乞丐装的武衫给撕了下来,露出一身的白印痕迹。
这都是陈天一的杰作,可惜不能破防的攻击对白崖毫无作用。一场武斗打完,白崖连大气都没有喘上一口,除了皮肤还有些刺痛,内气消耗都微乎其微。
幸亏墨家剑客比较厚道,剑气很少朝他的下三路招呼,否则以他的拙劣身法,估计这会连内裤都保不住了。
……
“那位墨家的少年,若是后面几天还有关注白崖的比赛,估计会有不小的打击!”见到这场论剑武斗已经结束,梅洵笑着传音给刘钰。
白崖这场比赛隐藏巨多,除了狴犴锦手,连犭也狼踏云履都没用上,更不用提当做底牌的朱厌珠、赤阳手和降龙伏虎三十二式。
要是陈天一后面留意到白崖的其他比赛,那现在的心境肯定会被打破。
“未必不是一种磨练!”刘钰别看黑着脸,这会倒还是在为白崖说话,“不过,小弟倒希望反过来,什么时候有人也能这么磨一磨那个臭小子!”
“呵呵!”梅洵忍不住轻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他可不认为有人能在这方面打击白崖,这小子表现得比很多老江湖都要精明狡诈,脸皮又厚如城墙。武道上打败他容易,精神上想要打击他,可就难如登天了!
白崖施施然地从峰顶下来,这会没人取笑他了,反倒有不少青城弟子觉得他毅力过人,居然能在墨家剑客狂风暴雨一样的剑气下硬挺过来。
“白师兄,今日来观战的师兄弟都赞你是个硬汉,果然不愧是铁骨铮铮的桑面聂政呢!”毛疾暗笑,不动声色地送上一记马屁。
“你小子是夸我,还是损我!”白崖朝他一瞪眼,不爽地问道,“师傅呢,回去了吗?”
“嗯,师傅脸皮薄,被梅洵师伯调戏了两句,就没等你下山了!”毛疾嘿嘿笑道,“甘章和玉清也被拽走了,怕他们两个被你给带坏了!”
“你就不怕被我给带坏了吗?”白崖眼皮子跳了跳,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哪,哪能呢?”毛疾连忙收起笑脸,知道再逗他就要受皮肉之苦了,转换话题道,“白师兄,走吧,我们去找唐兄去!”
“等下午再去吧!”白崖叹了口气,郁闷地说道,“某体内还残留不少剑气,浑身都刺痛不已,要回去先按摩一番。”
“要小弟帮忙吗?”毛疾关切地问道。
“你?行啊,反正你也没事,就会耍嘴皮子。”白崖咧嘴一笑,阴森森地说道,“你去找几根粗点的铁扁担来,给某按摩可是一件力气活!”
“师兄,你打算怎么按摩?”毛疾吓了一跳,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嘿嘿,放心,不会伤到你的,最多也就让你双臂酸麻几天而已!”白崖不怀好意地笑道。
他的混元铁布衫已经到了应力反弹的阶段,受到一定程度以上的打击,内气就会自动反震。而想要将他现在体内残留的剑气排挤出来,铁扁担的“按摩”力道就必须要达到内气反震的程度。
毛疾虽然是个“返真”阶段的气境武者,但他也属于那种靠悟性提升武道境界的天才,没有苦修体内的气脉网络,内气量不算充足。
要是用铁扁担帮白崖全身“按摩”一番,估计比他自己被打一顿还要累,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幸亏毛疾还有个好兄弟叫甘章……
“这,这就是你,你说得有福同享?”甘章大汗淋漓地拄着铁扁担,眼神忧郁地看着往日的好兄弟毛疾。
“白,白师兄可是你的偶像,给偶像办,办事,不一直是你的梦想吗?”毛疾抹下一头汗水,面不改色地回道。
“……”甘章被噎得翻了个白眼,轻声嘀咕道,“某开始觉得师傅说话有道理,应该离你和白师兄远一点……”
“你们俩……快点,为师兄服务,不是天经地义吗?”白崖赤着上身站在院子里,斜着眼睛看着累了个半死的两个师弟。
让毛疾和甘章两人拿铁扁担拍了一阵,他身上的剑气白印已经消掉了大半,现在整个人都红彤彤的,跟蒸熟了的龙虾似的。
还别说,他的混元铁布衫今天被陈天一用厚实的重剑势拍了一阵,这会再“按摩”一下,第六层“洗髓”阶段的瓶颈似乎又有点开始松动了。
“这样下去,我应该开始练那本佛门华严宗的《洗髓经》了!”
见到两个师弟歇了一会,又开始举起铁扁担帮他“按摩”,白崖摸着下巴的胡茬,在“啪啪啪”的声响中暗自思量。
自从刘钰帮他用烟熏火燎之法,得到了那本华严宗《洗髓经》的真实内容,他就一直寻思要将其排进修炼行列。
只是后面仔细研究过这里面的内容,发现这本典籍的修炼难度居然很高。虽然名为洗髓经,实则必须洗髓到一定程度,才能满足其修炼条件。
硬功武道追溯根本,一共有两个起源。
一是西方佛教流传下来的炼体苦修,二是神州远古时期,巫族留下的锻体方式。
前者在传入神州之后,又被道家融入了养生法,蜕变出另一种至今都不算太完善的内家硬功,例如:青城的八卦封甲。
后者虽然通过天地大裂变,又从濒临灭绝的边缘重新回到武者视野当中,但其苛刻的修炼难度依然让人望而却步。
现在基本很少有人族修行远古巫族的锻体硬功,反倒是荒野蛮域的妖巫两族更加适合。
不过,除去道门不太完善的内家硬功,另两种硬功武道的修炼,大致都可以分为体、气、神、魂四大阶段。
白崖现在的混元铁布衫,就处于体修阶段的第六层洗髓。若是他能再完成第七层练腑,那么就算体修完满,可以踏入气修阶段了。
所谓的硬功气修就是体质基础打好之后,硬功武者开始尝试以内气淬炼**,并部分融入肉身。
等于从皮、肉、筋、骨、血、髓、内腑七个部分重来一遍,使得内气不再局限于丹田、筋脉和穴位,让整个肉身变成铁板一块。
理解了何为气修,那么后面类似的神、魂两大阶段也就不言而喻了。
佛门的罗汉金身为何能厉害到镇压天下,道理就在这里。他们可不仅仅只是像白崖现在这样,练练身体的基础就算完满了。
白崖得到的这本《洗髓经》出自佛门华严宗,并非仅仅是体修阶段的洗髓,它真正对应的是从体修洗髓到后面气修洗髓。
如果用道家对武道的层次分阶来理解,那么体修完满的武者,就相当于还没有掌握法天象地的意境巅峰。而后面的气修武者,则要从势境一直跨越到先天初中阶。
这是佛门武道和道门武道两种不同修炼方式,决定的武道层次。
故而,这本《洗髓经》虽然不包括气修最后的练腑阶,但也属于先天初阶武学。
只是它的价值依然不高,别说《五气通脉术》、《拔墘九宫开禁术》这类道门秘传,就是穿山派万青留下的《青冥剑经》的价值,也要远远大于它。
因为佛门的外家硬功,在体修阶段还不会妨碍道门武学的修炼,但要是进入气修阶段的内气融合肉身,那么依赖气脉体系的道家武学,绝大部分都要歇菜了。
从这个角度而言,道门自创的内家硬功也算很完美了。既能增强身体素质,又不用考虑后面的气、神、魂三大阶段。
因此,对于白崖,他最多就用这本《洗髓经》练到体修期的练腑完满,后面不会再迈入气修。
青城有一大把可以练到宗师层次的道门武学,他脑残了才会把混元铁布衫练进气修阶段。
第一百二十四章 蓬莱仙门
“听毛兄弟说,你今天又大发神威地取胜了?”唐狩今天没再去看白崖论剑,毕竟他还要跟着药王谷的人一起行动。
白崖闻言,回头看了唐狩一眼,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知道在取笑自己。他这位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嘴巴不饶人。
“无敌真是寂寞啊!”
不过,他倒是很配合地摇头晃脑,让唐狩和毛疾两个瞬间笑翻。
“你呀,是脸皮厚得无敌,难怪是个面瘫,脸皮太厚,筋肉扯不动啊!”唐狩笑着打趣,递过来一张清单,“算了,闲话少说,看看你明天的对手吧!”
“这是你们选出来的,还是我师傅师伯选的对手?”白崖好奇地接过清单观看。
“应该说是一起选的,还有你那两位苏姓兄长的功劳!”唐狩笑着回道,“你的两位师长先挑出可以尝试战胜的武者,然后请两位苏兄确定他们所在的山头,再过去直接邀战……”
“你没调查一下他们的性情举止?”白崖好奇地问道。
“没时间了啊!”不等唐狩开口,毛疾就苦笑着回道。
“师兄你就知足吧,你现在一天一场,除了两位师长能从大量观战中,找出你可以对付的武者。我们两个哪有时间去调查人家,能想办法让对方答应挑战就算成功了。”
白崖一想也是,唐狩前面花了半个月才查了一两百号人,其中能找出一两个合适的目标就不错了,哪还能指望那么多。
“咦,你给某的清单上面有两个人,明天是要对付哪一个啊?”他扫了一眼清单,忽然诧异地问道。
“两个都是,分别邀战在清晨和傍晚!”毛疾折扇一甩,笑着答道。
“你们还真是不怕累死我啊!”白崖苦笑着回道。
他原本想得很好,十天内打完十场,甚至一天二战,可现在前两战打下来就知道没那么轻松了。
对玄苦算是速战,对方满打满算都只跟他硬拼了一招。对陈天一倒是打了挺久,他凭着硬功死扛,其实消耗并不大,可就这样他都觉得好累。
要是真的实行一天二战,他都不知道第二天还起不起得来。
“这两人都是你可以战胜的,而且只给了你明天一个机会。你不挑战,别人也会参加论剑,后天就没机会再比……”唐狩淡然地摇了摇头,“反正你先打一场吧,不行再推掉另一场!”
“也好!”白崖微一皱眉,他觉得唐狩和毛疾可能有事情瞒着自己,但两人只会为他好,现在也就不考虑这些了。
“百机阁,玄武门?”清单上是两个略显熟悉的名字。
“怎么,你知道这两个门派?”唐狩见他神情有异,不禁笑道,“神州仙武宗门多不胜数,有些小宗门很难让人记得,某本以为你从未听说过这两个门派呢?”
“哦,我知道百机阁,是因为以前买过他们的一种百机雷,听说还是挺有名的一种火器……”白崖耸了耸肩说道。
“百机雷?那种大而无当的东西有什么用,根本不如霹雳堂的霹雳子实用!”唐狩自身就是出身暗器名家唐门,自然对霹雳子和百机雷都不陌生,顿时毫不客气地批评道。
“你买那种东西干嘛?”
“那个……某记得跟你说过陂陀洲的事情吧?”白崖咧嘴一笑,百机雷在他看来还是挺好用的,起码那个六极道传承弟子孙百书,还有他的武仆韦宠都是死在百机雷之下。
“你用百机雷炸死了两个意境的魔门弟子?”
唐狩听他说完,脸色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他倒是听白崖说过陂陀洲的事情,可具体经过没那么详细,现在如同在听某个午夜怪谈。
“嗯,是啊,某还是挺喜欢那东西的,威力很大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霹雳子那么受欢迎!”白崖不禁为百机雷叫屈。
“百机雷……”唐狩刚想辩驳两句,见白崖无动于衷,不由捂脸一叹,“算了,某都忘了你最擅长什么,某觉得青城就不需要给你什么银尸……你每次出门历练,多拿几个火折子就够了!”
“喂,这话说得……”白崖无奈地挥了挥手,转换话题道,“百机阁既然出售百机雷,那应该是擅长炼器吧,还有人参加武道论剑吗?”
小宗门参加论剑的人选名额极少,有些还需要在论剑之前,先从同类小门派里脱颖而出,所以一般善于炼器的小宗门都不会再参加其他方面的论剑武斗,以免分散了精力和资源。
“嘿,师兄,这你就错了。”毛疾献宝似的说道,“百机阁跟你在陂陀洲相助过的浑天门一样,他们虽然擅长炼器,但却一直都把自己当武者,称作机关武道,而非符文玄道。”
“炼器和机关术确实不能归入玄道,但跟武道也有区别吧?”白崖不由笑道。
所谓机关武道,有两种操纵机关法器的方式,一种是内刻符文法阵,然后以阵盘遥控操纵,还一种是直接以内气操控。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方式,在正统武道的武者看来,毫无疑问都是旁门之术,不登大雅之堂,更应该归入玄道范畴。而玄道修者出于同样的理由,也不认同机关武道。
因此,这种渊源流传的机关术一直都地位尴尬,处于夹缝之中。
浑天门、百机阁等宗门出来的机关炼器师,那是很受人尊敬的,但不是尊敬他们的武道,而是尊敬他们的炼器术。
这也是当年的浑天门虽然出过张衡这种“科圣”,现今却依然只能维持在中小规模的原因。也是孙百书一个魔门意境弟子,为什么就敢妄想控制浑天门。
归其根源,广大武者包括邪宗魔门在内,压根就没看得起过机关武道。
机关武道的武者在江湖上受人尊崇,因为人人有求于他们。但到了华山论剑,他们却是最受冷落的论剑者,除非他们去参加炼器比赛,否则几乎没几个武者愿意跟他们论剑武斗。
华山论剑包括两榜在内都没有排名,大部分武者来此都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武道,自然更愿意跟同类型武者论剑武斗,哪会将时间消耗在机关武道的武者身上。
可机关武道的武者若只能参加炼器比赛,那毫无疑问就是一种讽刺和悲哀了。
故而,当那位百机阁的意境武者一接到毛疾送上的邀战,几乎连问都不问对方是谁,马上就接了下来,已经有点饥不择食了。
“百机阁的那位最好安排,所以协商在下午论剑。”唐狩详细地解释道。
“另一位玄武门的武者比较受欢迎,要不是他跟你都属于主修硬功的武者,还真不一定会接下邀战,所以这个只能放在明天清晨先打过。”
“你们让某先清晨对扛一个硬功武者,然后下午还要再比一场?”白崖惊得目瞪口呆。
硬功武者就算能赢,基本也是一场消耗战,就这样居然还让他一天比两场,真是不累死他不罢休啊!
“难得一次找到两个好目标,当然要避免夜长梦多。”毛疾坏笑着说道,“师兄,你不是有梅师伯送的紫气仙芝丹吗,到时候吃上一颗不就好了!”
“紫气仙芝丹啊……你知道那玩意有多贵不!”白崖有些不舍地喃喃说道。
他一月之前用的多少丹药才换了十二颗紫气仙芝丹,不提那些花花草草的,光是血灵珠就接近二十颗,还有八颗红樱丹。
几乎是二比一,三比一的比例,才换来了十二颗紫气仙芝丹。这会多休息一天就能省下一颗,怎么让他舍得吃呢?
“那……另外一瓶石斛金丹呢?”毛疾捉狭地笑道,“师兄恁得小气,只要能上了新秀榜,十几颗丹药算得了什么!”
“你小子什么时候对师兄的身家这么清楚了?”白崖没好气地看着青年。
石斛金丹是梅洵在论剑之前的一个月内炼制的,主材就是白崖那棵三百年份的金叉石斛。炼成后给了他八颗,已经是大半炉了,算是还了白崖有关“惩恶散”配方的人情。
“石斛金丹和紫气仙芝丹都有补气疗伤效果,只是前者主疗伤,后者主补气,功效不太一样。”白崖最后还是解释了一句,叹气说道,“算了,到时候看情况,真不行了再吃!”
“对了,这位玄武门的武者为何如此受欢迎,他不是小宗门武者吗?”白崖点了点清单,不解地问道。
“他是东海蓬莱仙门来的,大家对海外仙门的武者比较好奇,都很想增长一下见识,所以才有那么多的邀战!”唐狩笑着解释道,“能抢到一次邀战就不错了,你应该谢我们才对!”
“东海蓬莱?”白崖眉头一挑。
他知道蓬莱仙山在哪里,放在前世,所谓的蓬莱仙山是指舟山群岛的衢山岛。他以前就去旅游过,在印象里是个不算太大的岛屿。
“那上面也有仙武宗门吗?”
“蓬莱仙山听说有万余小岛,主岛有数千里之长,而且灵气浓郁,上面可有不少仙门。”毛疾笑着回道。
白崖为之无语,这天地大裂变之后,果然很多前世的常识都不太可靠了。
“师兄莫要大意,虽说师伯观战过那位玄武门的武者,但人家那场赢了,其中并不知道还有没有隐藏了后招,你对敌时可要小心!”毛疾谨慎地劝诫道。
“知道了!”白崖一想到明天要打两场,顿时有些头疼,“算了,某先去休息一会,现在没打都已经觉得好累了!”
唐狩和毛疾目送他远去,见人影已淡,脸上的笑容都是一收,换上了重重忧色。
“唐兄,你说他看出来没有?”毛疾叹了口气问道。
“不知道,他就算看出来,也不会张口问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唐狩目光一闪,轻笑着说道,“一天两战还不算什么,明日过后,他才会迎来真正的考验!”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机关武道
“砰!”抬手击飞一具狼型武具,白崖看着百机阁的那个圆脸少年再度远遁而去,顿时倍感无奈。
今天的两场论剑武斗,真是让他惊喜连连。
玄武门和百机阁当中,大家都更为重视玄武的那位硬功武者,认为其能让白崖消耗巨大,结果清晨一战让人大跌眼镜。
白崖仅用了十余个回合就击败了这位来自海外仙门的硬功武者,等离场时,蓬莱人都有些支持不住了,连连吐血不已,估计不养几天伤,都没办法下地了。
玄武门是蓬莱联合仙门当中的一员,而蓬莱派则属于道家一脉,往上追溯可以联系到道家八仙。
闻名遐迩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是八仙在蓬莱阁喝醉以后,留下来的轶事典故。
这位出身玄武门的蓬莱武者是梅洵去观战的,他下意识地感觉到白崖可以战胜此人,但梅洵毕竟是个丹师,哪怕境界已达先天,对硬功的了解还是有些局限。
玄武门的硬功属于内家硬功,也就是类似青城八卦封甲的那一种,传说乃是蓬莱古仙座下神兽玄武的本命神通。
这门硬功的修炼难度极高,修炼速度也很慢,而且几乎没有增强身体素质,它的硬度只跟内气强度有关,被蓬莱武者称为九天玄武神功,也称龟蛇神功。
九天玄武神功之所以称为硬功,是因为其修炼者可以在身体各大部位,以内气凝聚出龟壳形状的气甲,类似于气功护罩。
它跟铁布衫不一样,并非靠着身体硬扛,内气形成的龟壳气甲同样有攻击力。反守为攻时,气甲具备各种妙用,甚至还能变成玄武的蛇尾噬人。
这门九天玄武神功也是蓬莱武者在华山论剑时,极为受欢迎的主要原因。这么神奇的功法,大家自然都想见识见识。
所谓仙人所创,大家不知道真假,只是蓬莱派修炼此神功的武者出过宗师,典籍上是有记载的。
既然这门神功能练到宗师层次,当然称得上是无上神功,甚至可以说是内家硬功里面的巅峰存在。
因为其他道家所创的内家硬功,就没有一门能练到宗师层次,先天都很少,基本是拿来提升身体素质和内气纯度用的。
青城的八卦封甲就是如此,它的主要作用是辅助,可以提升内气纯度,对武者迈入意境中后期有很大好处,也能让气意两境的基层武徒出外历练时,多一点保命手段。
不过,蓬莱玄武门的这门镇派神功,同样也有两大缺陷。
第一个缺陷是入门极难,对武者本源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因为这门神功原本可是神兽玄武的本命神通,人族能练就不错了,要求高点也很正常。
其二是这门神功在初中两大阶段,对身体强度几乎没有增强,直到先天后,武者可以适度调控肉身,才能弥补这个缺陷。
这就使得玄武神功形成的龟壳气甲,完全成了内气版的龟壳,外表是很硬,里面依然还是小鲜肉。
结果白崖跟那位蓬莱武者实打实地硬拼十余个回合之后,那位直接就被白崖给震伤了内腑,最后凄惨得吐血下场。
而白崖仗着皮肉筋骨的厚实防御,基本没影响到内腑,只觉得稍稍有些气闷,调息了一个中午,就完全缓过来了。
其实这不是九天玄武神功比混元铁布衫差,而是那位蓬莱武者的武斗策略不对。他的硬功是攻防皆备、寓攻于守,本应该灵活使用,而不是跟白崖硬拼。
若他展开游斗,气甲多使用卸字诀,然后以灵活的蛇尾反击,其实这场比赛有的打,再不济也不至于十余个回合就被硬轰下场去了。
白崖的运气很好,一个原本战力跟他在伯仲之间的武者,却因为武斗策略失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被他轻易地战而胜之。
等那位蓬莱武者回去,哪怕他自己不懂,他的师长也一定会解释给他听,他到底败在何处。
这也是白崖为什么要紧赶慢赶地赶在前期多武斗的原因,如果到了后期,他再对上这位蓬莱武者,那么显然就不会有这种便宜了。
不过,他打过这一场之后,似乎运气终于用完了。
这天下午,他跟百机阁的武者一对战,大家发现今天的惊喜居然还没完。
当然,对于白崖来说,现在已经相当于惊吓了。
百机阁这位武者叫崔元,人也长得圆圆的,一张小圆脸肉嘟嘟的,看着还有点婴儿肥。虽然比白崖还大了两岁,但看着比他稚嫩多了,个子又小,跟个小孩似的。
这位崔元的武道境界无法道家标准表述,机关武道有他们自己的一套分阶系统,大致相当于一个意境中阶,也就是“神意”阶段的武者。
崔元到目前为止,三天才比过一场,跟白崖这场是第二场。
上一场论剑武斗,他是脆败,因为对手是一位已经掌握了法天象地的意境巅峰。也正因为是脆败,所以现场观战的刘钰居然罕见地出现了评价失误。
他看这个崔元内气羸弱,使用的机关道具又比较低阶,就给了一个白崖可以速胜的评语。
正因为如此,唐狩和毛疾两人才会将他排在今天下午,让白崖扛过蓬莱武者之后,再轻松点比一场。
结果崔元上场没有一刻钟,就让包括刘钰在内的青城武者都吓了一跳。
这家伙根本不像刘钰想象得那样弱,这也是机关武道的一贯特点。由于他们依赖的机关武具都藏在芥子袋里,机关武者外表很难看出来强弱。
内气羸弱也是特点之一,因为平时的时间都耗在机关武具上了啊!
至于上一场武斗,刘钰看到的机关道具那么低阶,其实是崔元前期用来试探敌人的。可惜他前一场的对手太强,所以他根本连真本事都没用出来就被淘汰了。
下场之后,崔元是痛苦不已,机关武者本就邀战不多,他居然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一场展现自我的武斗。
因此,这一场痛定思痛,他一上场就拿出了真本事。那机关武具简直天女散花一般,放得满场都是,让白崖陷入了机关海。
现在的崔元是不求胜,只求好好展现自身的机关武道,所以武斗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白崖一逼近,他就马上利用机关武具阻挡,然后借机远遁。
而这样也恰恰抓住了白崖的弱点,充分发挥出了机关武者的优势。
两人打了半天,竟然连一次正面碰撞都没有。白崖一直在疲于应付各种各样的机关武具,连崔元的毛都没摸到一根。
“这样不行,莫非必须动用朱厌珠了?”白崖又是一掌振开疾扑而来的木甲虫,面露凝重之色。
崔元手指连动,以内气遥控催动众多机关武具的场景,让他莫明想起了前世的一部动漫,那里面有个傀儡师职业就跟现在很像。
而且崔元单次能够操控武具的数量,似乎一点都不比傀儡师差多少。
现在粗略数一下演武场上的武具,差不多已经接近了二十具,攻势连绵不绝。地上有大型兽类的狼武具,小而坚硬的木甲虫,天上则有数具铁鹞和尾带尖刺的黄铜巨蜂。
特别是那几具铁鹞,速度极快,比黄铜巨蜂还要令白崖忌惮。那鹰嘴看着就寒光逼人,他可不想被啄一下,试试到底疼不疼。
要不是白崖有硬功护体,这些机关武具还够不上法器层次,他说不定已经败在崔元手中。
他记得那部动漫里面傀儡师败北的几次场景,要吗是武具被毁了个干净,要吗是自身被击败,武具失去了主人的操控。
“崔元习惯了借助武具阻挡敌人攻击,若使用朱厌珠的话,他就有可能措手不及……”白崖微微眯起眼睛,念头连闪。
“就算能避开,他也要分神留意,操控武具就没那么专心了,那我就有机会接近他……可现在才第四场武斗,朱厌珠拿出来的还有点早!不如先试试摧毁武具,说不定笨办法会更有效……”
他想到就做,再一次见两头惟妙惟肖的木狼前后夹击而来,白崖终于不再躲闪,侧身双臂左右一分。一招简简单单的“野马分鬃”,双掌各自迎向一头木狼。
“好机会!”远处的崔元眼睛一亮,环绕在他身侧的两头铁鹞分上下疾扑向白崖,锋利的鹰嘴一啄小腹丹田,一啄咽喉。
“等得就是你们……”白崖咧嘴一笑,虚晃的双掌忽然一收,化掌为爪,硬生生扣住了两只铁鹞的翅膀,却任由前面的两头木狼扑上身来。
“砰~咔嚓~”两种不同的声响同时传出,两头木狼虽然各自扑中了白崖的前胸后背,但却无法破防,除了让他身形一晃,便再无其他作用,硬生生被反震了开来。
而两只被抓住的铁鹞就完蛋了,白崖虎爪一合,铁鹞尽管没被彻底撕烂,却也整体变形,再也无法催动了。
“嘿,看来不必用上朱厌珠了!”
白崖干掉两只铁鹞的一幕,被镜花水月法阵忠实地反馈给了青城和百机阁双方的旁观者。
青城一方自然是欢呼雷动,而百机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见状,不由暗自一叹,知道白崖已经看破了崔元的弱点。
机关武道的强和弱都在机关器具上面,崔元仅是操控者,虽然表现得已经不错了,但可惜武具品质有限。别人若不怕你的武具攻击,那就很难赢了。
“不过,还未到言败的时候,元儿要忍住才行,就看他藏下的杀手锏能否一举克敌!”想到此处,老者不由暗暗替弟子鼓气。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局
摧毁了两具威胁甚大的铁鹞,白崖不由精神一震。
虽然崔元很快就从芥子袋里又取出两具备用的铁鹞,但白崖却知道自己找到了胜利之门。
崔元腰间有两个芥子袋,可机关武具不是法器,没有铭刻空间符文就不能随便变换大小,那两个芥子袋装不下太多备用武具。
目前演武场上大概有二十余具机关武具,看着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加上崔元芥子袋的备用品,估计总数要达到三十来具。
可就算有这个数量,如果白崖主要以机关武具为目标,那不需要小半个时辰,他就能将其全部毁掉。
到时候,崔元就是不战而败!
这个回合一过,白崖不再追赶站在远处的崔元,反而静下心来应对机关武具此起彼伏的攻击。硬功兼钢拳的威力逐步展现,犹如一台躲在掩体里的坦克,定点炮击一个一个轰掉扑上来的机关武具。
白崖那副万年不变的瘫脸,外加沉稳冷静的出手,倒是另有一种冷酷的扮相。引得在山下观战的青城弟子欢呼连连,无形中多了一批粉丝,开始扭转他在众人心目中的笑星形象了。
随着时间推移,演武场上的机关武具逐步减少,满地都是破碎的铁木零件,遮挡在白崖和崔元之间的障碍越来越少。
盘旋在崔元头顶,作为犀利杀招的铁鹞和黄铜巨蜂,更是只剩下了五只,两只铁鹞和三只黄铜巨蜂。
望着白崖慢慢逼近自己,崔元的神情变幻莫测,终于咬牙从芥子袋里取出了一具精致的黄皮小貂。
这只小貂有着黑珍珠般的灵动眼珠,金黄色柔软的皮毛,蓬松的尾巴,锋利的钩爪,外表看着几乎像是一只活物。
不过,当它在崔元的操控下,全身冒出柔和的斗气光亮时,白崖就知道这小貂也是一个机关道具,而且已经达到了法器品质。
“这就是他的杀手锏?”白崖目光连闪,瘫脸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存有疑虑。
崔元有法器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上,来华山论剑的武者都至少有一件下品法器,不管他们以前在宗门有没有做过功德任务。
这是他们在成年礼或者拜师时,收到的礼物,一般都是师傅给的。当然,这里说的师傅不是名义上的,至少要是蒙师,更多情况下是授业恩师。
如果再加上刚入门时得到的第一种免费秘传,那么这两样或许会是那个武者今生唯二不劳而获的东西。
白崖同样也有,当初刘钰送了他一件辟邪戒指,在萧乐镇事件中起了大作用,免费秘传是青城玉虚诀,也就是五气通脉术。
这门青城秘传尽管只是免费的,但一直到如今还在深刻地影响着白崖。
虽然混元铁布衫和金刚大手印目前是白崖的主要战斗力,但其武道根本却不是这两样,反而是五气通脉术和虎形拳。
后两者的影响或许将一直持续到白崖晋升先天境界!
“可是不对啊,这个崔元第一场武斗是脆败,第二场面对我这样‘形意’初阶的意境武者,说不想赢肯定是假的。”白崖撇了撇嘴,暗忖道。
“他先前一直忍着没拿出这只貂型机关法器,应该是想抽冷子跟我一下狠的。那现在显露出这东西,岂不是前功尽弃?如果换成是我的话……”
白崖一边思考,一边继续逼近崔元,场上武具减少的速度越来越快,他越发应付自如,很快地面的狼型武具就被清理一空,只剩下了四只攻击力薄弱的木甲虫。
而崔元头顶盘旋的铁鹞和黄铜巨蜂也仅剩下了三只,各被击落一只。但那只栩栩如生的黄貂却依然没有参战,不知何处已经转到了白崖身后,跟崔元前后夹住了他。
崔元似乎也感受到了形势危急,见到白崖逼近,居然也不再远遁,就站在原地等着白崖过来。
“差不多也到最后关头了,既然你敞开了等我来攻,那我就……不,我偏不攻,我非要把这些机关武具清理光了再说!”
白崖情知已到最后关头,已经可以发动对崔元本体的攻击了。特别是对方明摆着露出了一副决一死战的表情,就等着他上来了。
“哥干嘛要跟着你的节奏走?”
白崖隐隐觉得还不到时候,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不进反退,朝着团缩在一处的木甲虫奔去。既然崔元仅剩下的机关武具不再上前,他就主动过去好了。
对面崔元见到这一幕,婴儿肥的圆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手指微动,那具一直未参战的黄貂终于静悄悄地跟了上去。
“白师兄也太谨慎了吧,那个小孩好可怜,这是要被赶尽杀绝的节奏啊!”
看到镜花水月上的一幕,观战的青城弟子不由议论纷纷,不少女弟子还怜惜起了那位圆脸的百机阁弟子。
崔元长得像个娇小可爱的正太,也确实比较受女孩子欢迎。
“青城不愧是益州大宗,培养弟子真有一套。白姓少年看资料比元儿还小三岁,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看来元儿的杀招已少了三分胜算。”百机阁观战的老者皱着眉头,轻抚白须,暗自叹了口气。
白崖虽然朝着场上仅剩的四只木甲虫奔去,但感应力从未放松,马上就察觉到那只黄貂跟上来了。
“哼,某倒要看看你这只黄貂……”
他念头未净,就觉黄貂在感应中失去了痕迹,顿时吃了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可就在他刚一转头,身体另一侧的腰间就是一阵刺痛,眼角余光仅看到金黄光茫一闪。
“特么的,好快,法器品质的机关道具都有这么厉害吗?”白崖见到受袭的腰部留下了十余道白印,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黄貂的速度根本让他反应不及,这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速度较量。别说黄貂刚才是偷袭,就是光明正大地绕着他攻击,恐怕他也抓不到半根毫毛。
“如果不是攻击力差了点……”白崖微微眯起眼睛,他好像有点领悟了。
这黄貂可能就是速度快,为此削弱了攻击力。不过,这依然很难对付,如果这东西的爪子涂了毒,抓到眼睛或者伤口部位,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华山论剑的武斗是允许涂毒的,当然要先报批,得到大会放行,一般会是那种麻痹毒药,反正对手一麻痹,胜负就出来了,没必要用致命毒素。
至于眼睛、下阴、咽喉这种身体要害部位,武斗同样允许攻击,反正有法阵和史家弟子的双重监控,很少会产生真正的伤亡。
如果是正邪宗门或者原本就有敌对竞争关系的宗门弟子对战,法阵和史家弟子的监控会更加严密,事故率反而更低。
就算有一些意外事件,武者和宗门也都不太在乎,比武切磋本就很危险,怕死怕伤就别当武者。
“单凭黄貂肯定威胁不到我,那么我前面的猜测肯定是对的,这小子不止藏了一手,很可能给我准备了一个连环套类型的杀招!”白崖吃惊地同时,也提高了警惕。
不过,黄貂发动攻击之后,仿佛是一个冲锋号,崔元头顶仅剩的一只铁鹞、两只黄铜巨蜂,还有缩在一旁的四只木甲虫一同涌了上来。
崔元面露苦笑,他没办法了,对面的青城弟子太狡猾太谨慎。要是真让他把剩下的炮灰武具统统毁去,杀招自然也就没用了。
因此,哪怕此时机会并不好,他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来了!”白崖双目精光暴涨,知道两人已到了决一胜负的时刻。
他腰身微蹲,发力跃上半空,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力运下盘,双脚像台打桩机般跺下。左右各一只木甲虫立刻变成了糜粉,再是脚步一错,最后所剩的两只木甲虫也同时爆碎。
但此刻,一抹金光从面前闪过,竟朝着双目射来。
“是那只黄貂……”白崖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力,触电般抬手挡在眼前。但他刚一抬手,就只觉脚踝一麻,顿时心里大叫不妙。
他眼珠一垂,便已注意到脚下那四只木甲虫的残骸里,居然爬出了一只浑身漆黑的铁蚂蚁,正凶狠地咬在他的脚踝上面。
这只铁蚂蚁表面闪动着一层淡薄的微光,显然也是一具机关法器。
“第二具!”白崖只觉浑身麻痹,丝毫都动弹不得,心下一阵冰凉,“难怪那小子之前见我不去找他,反而找上木甲虫,就直接发动了黄貂,感情杀招就藏在最不显眼的地方……”
“不对,光这一只蚂蚁还不够,它的体型太小,毒素太少,麻痹时间就有限……我现在已经抬手挡住了面门,只凭黄貂还无法重创我,那么……”
想到这里,白崖终于脸色一变,“还有那只铁鹞和两只黄铜巨蜂……”
借着指间缝隙,白崖运尽目力,朝那只飞来的铁鹞和两只黄铜巨蜂看去。果然发现隐藏在最后面的一只黄铜巨蜂有些不同,黄铜身躯露出点点金斑,尾后的尖刺此时也闪烁起了一丝紫芒!
以这具黄铜巨蜂的尾刺长度,不管扎到哪里都是一个透明窟窿,立马就会被重创。
很显然,这才是崔元给他准备的真正杀招!
“尼玛,作弊啊,竟然还有第三具法器机关!”白崖心中暗骂不已。
他都还没开始作弊,这百机阁弟子居然已经先拿法器砸人了,简直情何以堪!
幸好此时那巨蜂离他还有一段距离,要是他之前朝着崔元进攻,那只黄铜巨蜂近在咫尺,一旦被黑铁蚂蚁麻痹,他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动起来,给老子动起来~~”白崖的脸色瞬间青紫,体内真气如同滚水般沸腾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四胜
自练武以来,白崖从未如此急迫地催动过真气。
此时此刻,苦练混元铁布衫的最大收益终于展现出来了。遍布全身的气脉网络犹如心脏般持续搏动,一丝丝内气从气脉满溢了出来,朝着体表皮肉渗透而出。
“嘭~”白崖全身毛孔大张,喷出了大量白色蒸汽,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咬在他脚踝上的黑铁蚂蚁直接被吹飞,螯牙上还咬着一小片皮肉。
随着内气排挤,被黑铁蚂蚁咬中的小伤口,流出了一缕腥臭的污血。
白崖忽然感受到麻痹的身体有了一点点松动,特别是铁布衫功夫最深的左手已可以动弹,连忙屈指一弹,一股指风击中了自己的膻中穴。
膻中穴与中丹田相连,一受到断脉截气指的触动,立刻就有了反应。
“赢了!”见到黄貂和巨蜂都已达到了攻击距离,崔元的心弦也紧绷到了极限。
他手指一动,巨蜂梭型的后身一扭,锋利尾刺闪电般扎向白崖的心脏部位。而黄貂则跳上了对手肩膀,张口朝咽喉咬去。
镜花水月符阵在武者全身都有布控,时时能感应到武者状况。
黄铜巨蜂的尾刺和黄貂的爪牙一旦真的刺破皮肉筋骨,在到达致命要害之前就会被符阵的护力挡住,但白崖也会被传送出阵,意味着崔元赢了此次的论剑武斗。
不过,崔元显然高兴得太早了,就在两具法器机关发动攻击之际,白崖却是身形微微一晃,身上出现了多重残影,瞬间便从崔元眼前失去了踪迹,原地甚至卷起了一个小小的旋风。
他带着肩膀上的黄貂随风消失,好像眼前一切都只是一个不真实的幻影。
黄铜巨蜂一下就扑了个空,长而尖利的尾刺搅散了模糊一团的残影,茫然地在空中转了个圈。
“你输了!”就在崔元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平淡的声音,同时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怎会这么快?”崔元震惊地回头,看着身后的白崖,以及被对手抓在手中动弹不得的黄貂有些发呆,旋即就回过神来,面带苦涩地说道。
“在下认输!”
“不是只有你一人有法器!”白崖咧嘴一笑,放开了他和手中的黄貂,却没有过多解释。
随着法阵扯去,两人各怀心事地下山而去。不提看热闹的青城弟子,白崖这边一回到山下,将扯着毛疾走了,干脆就没有再回古剑峰。
“师兄,你刚才是什么回事?”毛疾见白崖眉头紧锁,似乎心里有事,终于忍不住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哦,你说我的身法吗?”白崖摇头苦笑,“那是符箓之力!”
说着,他解开长衫一角,露出胸口的膻中位置。只见上面残留着一个金字符印,只是痕迹已经很淡,仿佛随时都会隐去。
“这是某以前得的一件符宝,被麻姑观的宁清师伯分解成了四张一次性消耗品,身体其他部位还融合了另外三张,用过之后就会消失……”
白崖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也亏得刚才没有彻底踏进那个百机阁弟子的陷阱,让某有了些反应时间,否则这场就要输掉了!”
“刚才这种身法速度还能用三次?”毛疾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
“不,宁清师伯曾经说过,某的身体太硬实,她是照着激发潜能的最基础能量才分解出了四张,实际要看使用效果而定。”白崖有些失望地说道。
“刚才一试之下,某发现确实很好用,可以全面提升战力,但也有一个缺点,它是随内气注入量来提升潜能。若是以刚才的内气注入量,这种身法速度最多只能奔出一百步,符箓之力就会消耗干净。”
“一百步?!”毛疾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再小的演武场都不止宽一百步,那样岂非只能当成半招来用?”
“那倒是不至于,内气注入量少一些的话,可以支持久一点,只是速度和攻击提升也不会有刚才的幅度。”白崖郑重地点头说道,“剩下三张搞不好用不了三次,要是碰上强敌,说不定就会一次消耗干净!”
毛疾张口无言,等回过神来,还是笑着朝白崖举杯。
“无论如何,都要先恭喜师兄取得第四胜!”
“干!”白崖也终于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举杯与毛疾相碰。
是啊,无论怎么说,他还是在华山论剑拿到第四胜了。当初刘钰痴心妄想般的争榜提议,居然真的开始有了实现的希望。
“呵呵,看你们两个这么高兴,莫非是白兄弟又骗到了一场胜利!”两人高兴之际,唐狩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酒桌旁。
“什么叫骗到的胜利?”白崖大感不满,朝他晃了晃拳头,“某可是一拳一拳打回来的!”
“是,是,白兄弟威武,白兄弟万岁!”唐狩毫无诚意地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倒上酒,那副欠扁的样子让白崖气得磨了磨牙。
“哦,对了,你师傅师伯今天观战的清单出来了吗?”
唐狩这话是对毛疾说的,今天白崖比了两场,现在已是下午,刘钰和梅洵确实给了毛疾一份观战评语。现在青城诸人,人人都知道毛疾成了白崖的大管家,两人整天混在一起“狼狈为奸”。
唐狩拿到了清单,认真观看起来,看了一会,又取出前两天的清单对比了一番。
他这次挑选起来,似乎显得特别仔细,将毛疾拉到一旁,嘀嘀咕咕了半天,这才给白崖选出了一个挑战人选。
“嘿,让某看看,你们两个选半天选出来的对手……六极道?!”白崖刚一看明天的挑战人选,就把嘴里的酒全给喷了,苦笑着看向两人。
“你们俩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这是想把某往粪堆里推啊,不弄屎不罢休是吧?”
华山论剑的仙武宗门同样包括了邪宗魔门,只要是仙凡誓约上面有签名的宗门都可以来。
其实这也是所谓仙武宗门和江湖门派的最大区别,没有签过仙凡誓约的门派就算不上仙武宗门,比如:穿山派暂时就算不上仙武宗门。
最近的一次仙凡誓约是正邪之誓,签订日期是神州历3901年。而穿山派创派宗师是徐逸的弟子,就连徐逸本人都只是六百年前的人物,所以这个门派并未签订正邪之誓。
不过,也有一些例外情况,能让3901年以后创立的门派后加进仙凡誓约。
最普遍的一种就是挂钩在其他仙武宗门下面。
比如:出身青城的某位武道宗师想要开山立派,创立后的宗门依旧挂在青城联盟里面。这就不需要这个门派再签仙凡誓约了,其他宗门自动视其为青城的一份子。
还有一种比较少见的情况,就是类似穿山派这样,某个原本孤单一人的武者晋升成了宗师。等他老了之后想要留下传承和道统,于是就创立了一个新宗门。
普通情况下,这样的宗门一旦掌门宗师去世,就会很容易覆灭,因为他们的道统没有仙凡誓约的保护,还属于江湖门派。
嗯,仙凡誓约不仅仅是对仙武宗门的一种约束,它还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邪宗魔门的三宗六道,要是没有签订仙凡誓约,这些魔门早就在众多名门正派的持续进攻下,变成灰灰了。
穿山派创派之初,为什么不设立山门驻地,到现在还是躲躲藏藏、行事诡秘,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没上仙凡誓约。
江湖门派说白了就是山贼盗匪一流,比如:白崖当初在涪陵碰上追杀三眼貔貅孟方的那帮绿林人物,那些自称什么教、什么门的武者,就属于江湖门派。
他们在仙武宗门眼里,其实跟猪狗并无太多区别。只要行为稍稍出轨,马上就会被本地的仙武宗门当成历练对象和功德任务。
穿山派虽然有先天级别的武者,但只要失去了宗师的保护,在仙武宗门眼里,跟山贼盗匪也没多少区别。而且还会因为它有一种宗师传承,惹来更多的窥视。
这种窥视既有邪宗魔门一方,也有名门正派一方,千万别把名门正派都当成路不拾遗的正人君子。
像是白崖把万青的洞府搜刮了个干净,青城有过责罚吗?
不,人家只把这个当机缘!
因此,类似穿山派这样大猫小猫两三只的小小宗门,无一不想着加入仙凡誓约。最好的办法就是挂靠到一个大宗门下面。
如果不愿意挂靠别家,需要保持自身独立。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熬出资历来!
仙武宗门之所以被世人称为仙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其存在太过悠久,祖师几乎都是神话般的传说人物。所以仙武宗门所谓的资历有两个隐含条件。
其一是宗门存在超过千年,其二现今还有一位活着的宗师。
满足了这两个条件,说明这个仙武宗门的道统可以长久存在下去,不是昙花一现,才够资格后加进仙凡誓约。
当然,够了资格并不意味着可以马上加入,他们还要找到至少三至五个大宗门作保,申报给驻地所在的列国六扇门。
没错,想要作为新宗门加入仙凡誓约,必须要六扇门这个横跨仙凡两道的超凡组织批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时代
“六极道怎么了,你反正都已经砍了一个书公子,这会怕了也没用。人家要找你麻烦,你又能躲到哪里去?”唐狩轻笑着说道,“还不如就这里再给他们个好看!”
“没有其他人选了吗?”白崖叹了口气问道。
当初杀掉书公子是形势所逼,并非他强自出头,可是以他怕麻烦的性格,这会是真不想再刺激六极道了。
“我俩倒不是故意给你选个六极道弟子,而是他目前最合适,剩下的另外两个人选都是意境巅峰!”唐狩收了笑容,认真地说道。
“你的师傅师伯在上面有评语,撇开隐藏手段不论,你与那个六极道弟子是五五开。但若是另外两人,你的胜算就极小,就算人家没有隐藏手段,你的底牌尽出,最多也是三七开,你三他们七……”
“就挑那两人之一吧,某才刚入意境,能跟一个意境巅峰武者三七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白崖无所谓地笑道,“你们放心,某会见机行事。以某的境界战力去冲榜,本就要靠点运气,不是策略能够完全补上的。”
“或许……我等可以再看看其他人选!”毛疾沉默了一会,忽然给唐狩丢了一个眼色。
“不用再挑了,意境巅峰就意境巅峰吧。某懂你们的用意,可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白崖耸了耸肩,自嘲地笑道,“明天就是论剑的第四天了……”
毛疾张了张嘴,惊讶地看了一眼白崖,沉默了下来。
“毛兄弟,你看!白兄弟不比我们两个笨,他只是不愿说破而已。”唐狩笑着拍了拍毛疾的肩膀。
华山论剑的武斗一般不会放在晚上,所以到现在已经算过去了三天。无论多谨慎的武者,现在大多都比完第一场了,很多人甚至比过了第二第三场。
白崖当初的预料有一点点的误差,华山论剑要持续一个月时间,大部分武者的论剑武斗都在十场到十五场之间,但前后武斗的密度却不像他预料得那样均衡。
很多武者在论剑盛会的前半段,武斗密度要大一些,后半段会因为身体、精神双重疲惫,以及大小伤势的拖累,休整时间会延长,整体属于前紧后松的一个武斗过程。
“你那两位姓苏的兄长,今天下午给我们两人送来了一份资料,是有关这三天来的大会情况。”唐狩斟酌着言辞说道,“目前争夺新秀榜武道三百名额的武者,人数已经达到了六千两百多人,基本有来的都至少参加过一场武斗了……”
“六千两百?”白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当初他是取历届华山论剑参加人数的平均值来做预估的,没想到实际数字会跟平均值整整相差两千两百多人。
这说明此届华山论剑是个大年,而且很有可能会突破历届新秀榜的武斗人数新高。参加人数多了,榜单名额却不变,那么竞争强度自然也就增加了。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三天居然就已经有了接近七千场武斗,除第一天是一千多场,后面两天都是大幅增加,第二天是两千多场,今天更是达到了三千场……”唐狩苦笑着说道。
“这还是正式的论剑武斗,甘章听某个结识的史家弟子私下议论,山下城镇举办的非正式擂台赛,已经打过了三万多场!”毛疾神情怪异地说道。
“这届论剑盛会实在是太火爆了!”
白崖和唐狩听得咋舌,一场比武需要两人参加,三万多场可就是六七万人次了。至于正式论剑武斗的七千场,那就是一万四千人次。
换而言之,这三天来,论剑武者每人平均都打过了2.26场武斗,也就是至少有一半以上武者是一天一场武斗,其他的也是三天打了两场。
这么算来,白崖如果不是今天一天打了两场,他的武斗强度只能算是中等,并不比别人强太多。
“这些人都疯了!”白崖摇头苦笑,“莫非真如师傅所说,大劫将至,天地为烘炉,人人都想争得一丝先机吗?”
“大不大劫,我等尚且不知,只是这样一来,你原本的策略到今天就差不多到头了!”唐狩肃然说道,“而且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六千两百名论剑武者,应该已经形成了明显的战力层次吧?”不等唐狩说完,白崖就闷闷地接口道。
他当初的论剑策略是十天比完所有武斗场次,这是以其他武者三天比一场来做为基础的,而现在既然大家的武斗强度增加到了三天两场多,那么预想中的十天就跟现实的三四天没两样了。
这个结果的坏影响是什么呢?
不仅仅是那些天之骄子有了更多的战斗经验,而且还意味着本来需要十来天才能出现的战力金字塔,现在三天就露出了征兆。
对白崖而言,这可不是好现象!
就如同你想做一个足球明星,但如果你一直在丙级联赛的球队效力,那是绝对成不了明星,上不了报纸封面的。
战力金字塔出现的最大恶果,就是白崖无法再随心所欲地捏软柿子了。否则赢得再多,别人也照样无视你,因为你的层次依然在丙级!
刘钰和梅洵三天看了不下三四百场武斗,也就是考察了六百到八百意境武者,这些人很多都是意境巅峰,当然也会有不少意境初阶和中阶的武者。
比如说:百机阁的崔元、玄武门的那位,墨家的陈天一等等,这些人主要是以增长武斗阅历为目的,不是来争榜的。
回想一下白崖如今的四场胜利,除了第一场对玄苦和尚,他剩下三胜都是跟自己差不多境界的武者在比拼,其中一人还是很多武者都看扁的机关武道。
况且,就算对上这些人,他也不是十拿九稳。
像陈天一败给白崖,是因为太过于坚持拙剑之道,玄武门那位是武斗策略出问题,至于今天的崔元,白崖可是动用金色符宝才赢下来的。
因此,他的四胜含金量其实很低,就算有个玄苦和尚,那场比赛也是运气成分居多。
这就给掌控榜单的史家弟子留下了坏印象,认为他的胜率有些名不副实!
如果白崖接下来还要继续捏软柿子,找那些意境初中阶的武者论剑,那么就算他后面真的达到了八胜二负,甚至全胜,搞不好都没办法上榜。
毕竟这个榜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仅仅只是史家弟子的私人记录,不是一种荣誉性的名次榜单,只是应诸多仙武宗门的要求,公开了上面的人名而已。
这就是唐狩和毛疾,今天一直忧心忡忡的原因。
他们之所以给白崖找个六极道的弟子做对手,那是因为白崖剩下的选择不多了。
要吗去跟意境巅峰对战,要吗只能找魔门弟子,这样对手的武道境界稍低一点,也能在史家面前留个印象分。
换而言之,战力金字塔一出现,白崖原本捏软柿子打胜率的策略就不能再继续了。现在要凑够场次,就必须跟金字塔顶尖阶层的武者去拼命。
“还有六场必须对付意境巅峰武者,三七开的胜率,运气好能赢两场,运气不好就全军覆灭。如果加上前面的四场,那就是六胜四负或者四胜六负……”
白崖苦笑着说道,“对一个刚入意境的论剑武者来说,原本应该很满意了,可为什么某依然觉得这么不甘心呢……”
“因为师兄本就不是个普通人,你是桑面聂政,在下毛疾的偶像!”毛疾轻摇折扇,露齿一笑。
“不错,你是我唐狩的朋友,有唐某在,岂能让你轻易落榜!”
“某怎么觉得你们不是在夸我,倒像是在自夸!”白崖忍俊不住,朝两人翻了个白眼。
“来,我们兄弟齐心,此次必定让你登上第八十届华山论剑的武道新秀榜!”毛疾笑着伸出一只手掌放在两人面前,白崖和唐狩一笑,同时放了上去,紧握在一起。
“好了,不说这些琐事,这回让你看看两位苏兄拿来的另外一份清单!”唐狩笑着又取出了一张牛皮纸,另两人定睛看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登记了两三百个人名。
“这些是什么……咦,好像还有师兄的名字呢!还有那个玄苦和尚,哈哈!”毛疾看了一会,就看出了一些端倪,“这后面的数字是……莫非是他们的胜负场次?”
“嗯,这是两位苏兄不辞辛苦到处打探,从华山师兄弟和史家弟子口中得到的重要情报。”唐狩欣慰地说道,“有这张清单在,白兄弟就不会像第一场武斗一样,突然对上一个掌握法天象地的意境巅峰了!”
“你的意思是这上面的人名,都是这三天来表现出色的论剑武者?”白崖接过清单仔细观看,略有所思地问道。
“不,不仅仅是表现出色,而是表现出了压倒性的战斗力,又或者是这三天至少获取了三胜的武者!”唐狩微笑着说道,“据两位苏兄所说,这张清单的谬误比较少,但是还不够全,大概只有七成左右的榜单备选者!”
“榜单备选……”白崖一听就明白其中意思了,唐狩是在说这上面的人在史家弟子心目中,都很有希望登上武道新秀榜。
“没想到某也是其中一份子!”他很快就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同时也看到了几个极为熟悉的人名。
“少林玄苦,三胜一负;圣刀宗王鹏,四战四胜;后黎学宫张梅,三战三胜;绝情道连潇,四战四胜;武当梁思成,五战五胜;全真齐仲,五胜一负……”
“王鹏果然在上面……玄苦这大和尚也打四场了,他身上应该还有伤吧……张梅,丑仙姑,她也来了……尼玛,都有打过六场的人了,一天两场吗……”
白崖只觉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从这些人名上面,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英杰辈出的大时代,正在徐徐拉开帷幕!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史家
“你们是想让某避开这份清单上的人吧……咦,此人三胜两负,居然也进了这份清单?”在清单上一路看下来,白崖忽然指着一个名字笑道,“他该不是贿赂了某个史家弟子吧?”
“呵呵,白兄弟此话可莫让那些史家弟子听见,否则保准人家跟你拼命!”唐狩轻笑,点了点清单上的人名说道,“何况,这份清单并非全是史家弟子的看法,里面还包括了众多华山门人的传言。”
白崖闻言,不由咧了咧嘴。
他前世的古华夏,所谓史书基本都是王朝胜利者的禁脔,史家也仅是为王室服务的私人书记。
西汉之前的史家弟子还算有些节操,比如司马迁等人。
西汉之后,所谓史家基本就是历代君王的刀笔吏。很多王朝秘史都被人为掩盖了,特别是有关外交、政争、君臣奏对等方面。
在春秋战国时代,大家经常能从名臣与君王的奏对,以及名人的军政策略中,获知当时的事件真相。比如:晏子的二桃杀三士,孙膑的田忌赛马,孔子杀少正卯的君子之诛等等。
这些事件中,孙膑的田忌赛马还算是正面自荐的一个例子,但晏子和孔子的事例,无论这两位圣人表面给出了多么光伟正的理由,论其本质都是政争和学斗的黑材料。
不过,黑材料归黑材料,这才叫真正的历史。
后世像满清编得那种明史,那也叫史书?简直就是佐证明朝该灭,就差自诩亚当后裔的满清合该当主人的一本“圣经”。
幸运的是神州世界的史家,没有堕落在这种境地,他们在诸子百家中的地位很高,一直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因为这天下多元化了,君王贵族不是拥有绝对统治权的阶级。仙武宗门倒是有主导权,但他们的数量太多,互相扯后腿太厉害,控制不了史家。
哪怕是在仙武宗门影响列国世俗最厉害的第二战国时代,仙武宗门照样也做不到一手遮天,更不用提操控史家,篡改历史了。
故而,史家是除六扇门之外,第二个让仙武宗门感到忌惮的群体。与六扇门分别作为一文一武,限制和约束了仙武宗门。
当然,以现今仙武宗门所遵循的天道来看,这种限制和约束是必要和有益的。因为它们相当程度上保护了世俗的普通人,避免仙武宗门过多介入社会事务。
史家的超然地位某种意义上维护了他们的工作,使得绝大部分史料保持了真实性。
而这种真实性又让史家弟子更加受人尊敬,所以华山论剑的两份榜单才会格外受人重视,哪怕邪宗魔门同样也不能免俗!
白崖所谓贿赂史家弟子,自然是个笑话,传到史家弟子的耳朵里,那帮书呆子绝对会找他拼命。
“某问过两位苏兄有关此人的情况,说是前面先输了两场,后面连赢三场,而且赢得很轻松,所以才被他们排进了清单。”毛疾笑着回道。
“师兄不必奇怪,毕竟现在还只过了三天,这份清单又有很多不太靠谱的传言。等再过几天,说不定上面已经换了一大批人。”
“你师兄我,说不定就是被换的人选之一!”白崖苦笑着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榜单,忽然抬头望着逐渐昏暗的天色,迟疑着说道,“现在这个时辰……还能不能买到此人前几场的影鉴?”
“白兄弟觉得此人的战绩有问题?”唐狩眯了眯眼睛,他何等聪明,一听就领会了白崖隐藏在话语里的意思。
“嗯,此人也是魔门弟子,跟名门正派的天骄们不同。魔门弟子内部竞争激烈,出外历练次数极多,可不会闭门造车。”白崖轻轻点头,沉吟着说道,“既然此人不缺战斗经验,那么先败两场,再连胜三场的战绩,就显得起伏太大了。”
“不错,就算仅是个巧合,也值得看看影鉴!”唐狩和毛疾相视点头,毛疾当即起身,朝两人抱了抱拳,“事不宜迟,某这就找两位苏兄问问,能弄到此人的影鉴最好。”
“你这位毛师弟倒是热心人,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他好像不是你的菜嘛?”唐狩见毛疾走远,忽然轻笑着问道。
“什么叫不是某的菜……”白崖哭笑不得,没好气地回道,“某只是对交友比较谨慎一点,特别是像你和毛疾这样狡诈腹黑的朋友。某可不想自己什么时候被卖了,还要帮你们数钱!”
“嘿!”唐狩眨了眨眼,也不反驳,轻笑着说道,“五十步笑百步,你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货,大家都只是被你的外表给蒙蔽了,比起来还是某和毛兄弟更加实诚一点。”
“哈哈哈!”白崖等唐狩斗鸡似的互瞪了几眼,终于忍不住大笑。
“你选此人,不单是因为他的战绩有猫腻吧?”唐狩笑过,伸指弹了弹桌上的清单。
“嗯,你们之前选那个六极道的弟子提醒了某,虽然不想再刺激六极道,但换一个邪宗弟子还是可以考虑的。只要能给史家的书生们留个好印象,对某上榜就比较有利。”白崖摸着下巴,嘿嘿笑道。
史家弟子大多秉承公正无私的原则,他们只负责记录真实史料,一般对于内容都不予置评,其制作的华山论剑榜单也是如此。
武道新秀榜和武道天英榜的名额选择,并不会偏向名门正派或者偏向邪宗魔门,而是采取一视同仁的原则。
不过,正如同那句“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是有国界的”,史家的工作要求他们不偏不倚,但受到现今伦理观念的影响,史家弟子的潜意识里,始终还是有正邪之分,有是非对错的。
特别是华山论剑的正邪对战,由于怕出事,监控的史家弟子更多,观战者也更多。在这种论剑武斗里拿下一次胜利,给史家弟子的印象就非常深刻了。
套用一句白崖前世的俗话,这叫裁判印象分!
也是唐狩和毛疾之前为什么给白崖选个六极道弟子的主要原因,并非仅仅因为那人不是意境巅峰。
“怎么样?”
毛疾来去很快,不到小半个时辰,便捏着两颗土黄色的圆珠回来了。
“拿到了,不过,时间太紧,那人的五场影鉴只找到了两份!”青年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黄色圆珠。
这种圆珠呈半透明状,只有拳头大小,其实是一种大海贝出产的黄珍珠。
经过铭刻符文后,圆珠可以成为记录影像的影鉴。但它是一种消耗品,只能播放三到五次的实况影像,后面就会变得跟普通石头一样。
“走,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看看!”
三人干脆就在酒肆要了一间临时的包厢,观看起那位魔门弟子的武斗影鉴。两份影鉴的播放时间都不太长,而且居然都是那人的战败影鉴,没有后面三场胜利的影像。
“这人好像也没有什么稀奇啊?”毛疾率先发表了意见,谨慎地说道,“比那两位意境巅峰差多了,说不定他后面的三连胜有很大水分!”
白崖和唐狩沉默不语,从影鉴里看,这位出身邪门三宗——逍遥宗的邪道弟子,武道战力确实并不出众。
当然,这是跟那些意境巅峰的天骄们相比,实际上,这家伙比白崖还是要高一个境界的,属于意境中阶的“炼神期”武者。
他的前两场武斗对手都是意境巅峰,也是魔道弟子。他比别人境界低了一个层次,而且还找上了两个战斗经验丰富的对手,落败也在情理之中。
“看得出此人好弄险,他本来不会败得那么快,但为了取胜,武斗策略有些激进了。要不是对手放了他一马,两场武斗都有受重伤的几率。”
唐狩缓缓地分析到,“观他这两场败局,身上只出现过一件法器。若是没有其他底牌,白兄弟确实可以凭借法器之力斗一斗。”
“那就他了!”白崖咧嘴一笑,起身说道,“不过,这场或许要陷入苦斗。他若肯应战,那便放在明天下午吧,让某多休息一个早上。”
“嗯,好,我俩这就帮你去邀战。若是不成,那就只能看那两个意境巅峰怎么虐你了。”唐狩和毛疾相视而笑。
“交友不慎啊!”白崖看着两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无奈地苦笑摇头。
他捡起桌上的清单又看了一遍,视线落在自己选得武者名字上。
“逍遥宗弟子肖战,三胜二负!”
……
唐狩和毛疾同去邀战,白崖便一人回了古剑峰休息。
“可是白师弟?”就在他回房之际,山道上交错而过的一个中年武者看了他几眼,忽然回身叫住了他。
“在下正是,不知这位师兄……”白崖礼貌地行了个礼,马上就确认不认识此人。
“在下华诚,乃是此届观中争夺天英榜的人选。不过,在下刚刚晋升势境,来此仅是陪太子读书尔!”中年武者客气地回礼,笑着说道。
“华师兄过谦了!”白崖刚客套了一句,忽然觉得华诚这名字有些耳熟,回想了一下,顿时挑了挑眉,口气冷了下来。
“华诚……你是林师弟和冯师妹的蒙师?”
第一百三十章 华诚
“正是!”华诚笑着点头,对白崖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
他当然知道对方为何是这个态度,还不是因为他晋升势境后,有一年半多时间都在稳固境界,没能照看林牧和冯燕的武道修炼吗?
本来练武是自己的事情,照不照看都一样。白崖在剑指峰的时候,平常练武也没人督促,直到有疑问了才会去找师傅刘钰和师兄宣季解惑。
可关键是华诚收了林牧和冯燕为徒,结成了蒙师徒关系,又把他们丢下了。
这样一来,他不在的时候,别的意境武者就不会再管林牧和冯燕了。两小平日里修炼只能靠自己,有不懂的地方也没处可问,等于耽误了他们接近两年时间。
“白师弟,现在可有空,我们找一处地方聊聊吧!”华诚犹豫了片刻,便笑着提出了邀请。
“好!”白崖沉着脸应道。
他对华诚很有意见,本不愿意跟此人说话。但考虑到此人毕竟是两小的蒙师,加上他又已经离开青城差不多快一年了,也很想知道两小的近况,这才应了下来。
两人一路无话,找了峰头的一处偏僻空地。
“林师弟和冯师妹现在如何?”白崖冷漠地问道。
尽管他是一张瘫脸,可听到这口气,不管熟不熟悉他,都能听出话语里的不满。
“白师弟见谅,某出关之后,已是论剑前夕……仅在兰溪隘见了两徒一面,就立刻跟队伍前来华山了!”华诚的脸色也很难看,错开白崖的视线,讪讪然地说道。
听到这话,白崖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冷笑着说道:“这么说,你是找某这个‘外人’,来了解自己的徒弟近况咯,这师傅做得还真是轻松啊!”
华诚的神情瞬间由黑转红,慢慢变成了青紫色。他其实早就从清都观其他人口中,知道了白崖的脾气,但依然没想到青年火爆至此,丝毫都没有照顾他这个势境师兄的意思。
只是他确实有错在先,尽管觉得心里委屈,也没办法反驳。
白崖一直在观察华诚,见他面色难堪,却又没有拂袖而去,终于稍稍缓了些神色。
“从意境跨越势境,确实是武者毕生的大事,但你既然需要时间稳固境界,当日就不该再收下林牧和冯燕为蒙徒。”白崖冷冷地说道,“你可知道自己离去之后,林牧却成了兰溪隘武徒的出气筒……”
“某……此事乃至虚月道长做主……”华诚嘴巴动了动,神情复杂地说道。
他所说的虚月道长是兰溪隘峰主,地位跟刘钰是一样的。不过,华诚晋升势境后,他的师傅并不是虚月。
“虚月道长做主?什么时候收徒也能由外人做主了?就算虚月道长有这个意思,你不会反对吗?”白崖面露鄙夷之色,平淡地说道。
“哼,你只是不舍得将两个天资卓绝的徒弟送给别人,所以才宁愿耽误他们两年吧……自私自利之徒!”
听到此话,华诚如遭雷击,青紫脸色忽得变成了苍白,整个人都晃了晃。
“不,某……某只是……”
“莫要在某家面前多说废话,你若真想着两个徒弟,为何一出关就顺着师门的意思来华山?”白崖的神色越发鄙夷,毫不客气地数落道,“专注自身武道没有错,只是这样就不该再耽误两个天资出色的徒弟。”
“论剑之后,某会亲自去兰溪隘带走林牧和冯燕,就此知会你一声!”白崖扫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华诚目送白崖远去,顿时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良久才长叹了口气。
“让三位师叔见笑了!”他苦笑着抬头,看向空地右侧的小树林。
听到华诚的话,小树林中慢慢走出了脸色慎重的梅洵、刘钰,还有此次带队来华山的韩良。
华诚和白崖都是此次青城的论剑人选,而且后者还四连胜了,自然关注颇多。这两人在山上一遇见,他们就先后过来查看了。
“嘿嘿,真够霸气的,本座真是越来越欣赏白师侄了!”韩良一脸戏谑地看着清都观的两位师长。
“韩师弟莫要说风凉话,刘师弟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梅洵按了按手,神情肃然地转头看刘钰。
在他们几位看来,此事可大可小。
兰溪隘和剑指峰同属清都观,林牧和冯燕也仅是武徒,还不是正式弟子,换一个峰头和蒙师也没什么影响,毕竟蒙师可以不止一位。
当然,这对两人目前的蒙师华诚,还有兰溪隘的峰主虚月道长来说,那就有些丢脸了。
他们的职责就是教武徒,结果武徒的兄长觉得你没教好,要换个老师,那原本的老师自然会觉得难堪。
“梅师兄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呢……”刘钰犹豫了一会,终于认输般叹了口气,“某那个劣徒,您又不是不知道秉性,他要真下了决心,反正某是拦不住的!”
“何况,他好像也没做错什么……”说着,刘钰扫了一眼华诚,撇嘴扭过头去,似是有些不齿,“反正他现在对师兄好像挺恭顺的,要不,梅师兄您去说说他!”
“你呀……”见刘钰把皮球踢了回来,梅洵无可奈何地指了指刘钰,回想起白崖留给自己的印象,居然有点无处下嘴的苦恼。
“嘿,你们既然收了个豪杰,那就得忍着豪杰的毛病。白小子就是颗嚼不烂的铜豌豆,你们就牙疼去吧!”韩良一甩袖,大笑着扬长而去,“哈哈,这么一想,老夫觉得还是我那个乖徒儿比较好,毕竟不惹事麽!”
“咳咳,本座去骂骂那小子两句!”刘钰瞄了一眼梅洵,忽然传音说道,“师兄不是跟兰溪隘的虚月师兄颇为交好吗,要不,您去劝劝他得了……”
“你……”梅洵听得白胡子都翘起来了,回头刚想瞪他两眼,却发现刘钰退得飞快,几下就不见了人影。
“师徒都这么任性妄为,观里还要不要规矩了。”梅洵看着他的背影,没好气地咕哝了两句,见华诚还站在原地,只好宽慰了两句。
“华师侄放心,此事老朽也略知一二,你先安心论剑,等回转青城,老朽再跟虚月师弟细细商议!”
不过,华诚此时却有些失魂落魄,梅洵三人说得无意,但刚才的话落在他耳中却是另一番意味。
那三人都觉得白崖有些莽撞无礼,破坏了清都观各峰的授徒潜规则,毕竟武徒要是仅仅因为蒙师有些照看不周,就直接换峰头修炼,很容易带来混乱。
可是以白崖跟林牧、冯燕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三人又很难拦得住,除非白崖自己收回前言。
这差不多就是家属要求换家庭老师,家庭老师是丢脸丢定了,还能梗着脖子说不换吗?
换而言之,那三人除了觉得此事比较难办之外,其实潜意识里认为白崖没有做错,做错的是虚月和华诚!
想想这三人的立场,就很容易理解。
任何大派包括青城在内,宗门内担任峰主,长时间出来抛头露面,主持事务的先天武者,基本都是先天初阶。而类似刘钰的师傅净罗真人这种老牌先天,一般都已经隐居幕后。
这些人要吗静修冲击宗师境界,要吗赡养天年,与天地为伴了。
仙武宗门一代一代历经数千年,若是人人都只顾自己修炼,不愿去教导弟子,那宗门传承还留得下来吗?
刘钰也好,梅洵也罢,他们难道就不想自己静修,安心冲击武道吗?
当然想了,可是没办法,下一代总要有人教,而现在正好轮到了他们这一辈,总不能再让他们的师长出来,帮着教徒孙吧?
站在这三人的立场上,他们都等于是花自己的时间帮宗门培养后辈,完成属于他们这一辈的责任,自然不会向着华诚。
这位的做法相当于跟他们反着来,只顾着自己修炼,耽误了弟子。
不过,以华诚的年纪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他这个年纪其实更应该静修积累,准备冲击先天。等到了先天初阶,他就可以出来做个峰主,接过梅洵等人的责任了。
……
白崖回了房间,依然有些愤懑难平,但静下心仔细思量,又觉得自己有点过了。
华诚有点私心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晋升势境之前,已经教林牧和冯燕三年了,而且这两人的武道素质又是如此出色。
林牧在青城三年多,就达到了融意于气的鉴虚境界,只比啃药修炼的白崖低一重境界,年纪还比毛疾等人小一两岁,可说是数十年一遇的武道英才。
如果说林牧算难得的天才,那另一个冯燕,就只能用妖孽来形容了!
这小妮子从打身体基础开始,满打满算到现在才练了七年多。听起来挺久,但实际上她比林牧更可怕,林牧练武前还算打好了身体基础,而她是从零开始!
这样的两个武道天才,是所有当师傅的人都很难舍弃的,所以不能全怪华诚自私。
这么一想,白崖的心气平静了不少,记起刚才将势境修为的华诚劈头盖脸讽刺了一顿,让其委屈得跟小媳妇一样,他顿时莞尔一笑。
“这位华师兄的脾气倒是不错,比我那个师傅好多了,若非他自己需要大量时间静修,估计也会是个好师傅!”
白崖一声嘘叹,随着心情的平静慢慢入定。
其实他并不知道,如果是按蜀国六王子孟岷的“梦中所见”,这位华诚才是他的真命师傅,而不是“阎罗手”刘钰。而且因为他迟了六年进门,林牧、冯燕也会迟三年进门。
那时候的华诚因为没有收徒,所以更早晋升了势境,正好错开了稳固境界的一段时间,从未耽误过三人的武学教导。
如果再算上白崖斩杀六极道“书公子”,以及此次华山论剑,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终于显现出了越来越大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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