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初战
“这么快?”赵文德吓了一跳:“大人,卢象升在南方讨伐流贼,颇有威名,加上您在宣大镇留下的余脉,十万之众不足,七八万总是有的,甲仗器械也十分精良,在大明也算得上是强军了吧!”
“是又如何?”刘成笑道:“平旷之地野战,无非步、骑、炮三样,他骑不如我,炮也不如我,能撑一个上午就不错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你不用担心,这一仗我赢定了!”
“大人,有军情禀告!”一名身着五彩锦袍的信使飞马赶到,便在马背上向刘成行礼道:“前锋已经遇敌了!”
“哦!阿桂已经遇敌了,卢象升来的好快呀!”刘成笑道:“好,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绕过涿州,一路向西!”
涿州,拒马河畔。
左良玉向东望去,巍峨的太行山已经被抛在了身后,眼前已经是一片平旷,从这里直到京师已经再也没有什么险阻,若是快马不过一日一夜的路程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又是兴奋,又有几分忧虑。
“传令下去,先让选锋渡河!”左良玉下令道,作为经沙场多年的宿将,他自然知道大军渡河是极为凶险的事情,尤其是敌军拥有强大的骑兵部队,假如乘着己方渡河之时来个半渡而击之,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因此作为大军的前锋,他的任务就是迅速在对岸建立一个桥头堡,以保护己方大军安全渡河。
依照左良玉的号令,百余骑选锋在河畔一处河水较为平缓的地方,他们将下半身的衣服和靴子脱了,捆扎在腰上,然后将弓箭用熟牛皮包好了捆扎在马鞍上,骑着马儿,光着下半身一起下到水中。河水并不深,许多地方刚刚淹到马腹,有的地方只淹到人的大腿,八月底的河流虽然已经有了几分凉意,但却并不难受。众人用力驱策战马,大多数人很快就到了对岸,赶忙跳下战马,飞快的擦干净腿上的水,重新把裤褶和靴子穿起来。只有少数几个骑到了水深马蹄不能够到河底处,人马都被河水冲到下游去了。
左良玉站在河西岸,看着自己的选锋已经渡河成功,而敌人骑兵的身影却没有出现,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敌军还没有赶到这边,也许是刘成不想冒着被京师的守军和宣大军夹击的危险,也有可能是把兵力花在距离他更近的关宁军上了。他赶忙下令过河的人前往四周探查,同时开始搭建浮桥。
先渡河的选锋都是老兵了,他们先用带过河绳索牵过几根粗绳索来,然后将其将充足气的皮囊,柴捆、临时搜集来的小舟等浮具串联起来,再在上面铺上木板,很快就建立起了一座简易的浮桥。左良玉立刻下令一部分步卒渡河,在对岸修建简单的野战工事,同时下令搭建第二座浮桥。
“禀告将军!”一名探骑从浮桥上跑了过来,对左良玉道:“探骑已经查看过了周边两三里,并无敌军游骑出现!”
“好,好!”左良玉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十分高兴:“赏你十两银子,加紧探查,不得大意了!”
“谢将军赏!”那探骑赶忙跪下磕了个头,高兴的起身去领赏了。左良玉唤来幕僚,笑道:“吴先生,你给督师大人写一封信,就说刘贼以千人据河而守,被我一鼓而破,斩首四十余级,杀伤数百人!缴获甲仗器械无算!正在修建浮桥,还请大军速进!”说到这里,他对一旁的心腹道:“何守备,你去弄几十枚首级来,都要壮年男子,可别弄些女人孩子的充数!”
“是,将军请放心!”那军官忙不迭点了点头,便带了百余骑沿着河向南去了,那幕僚写的很快,不过转眼功夫便写好了,念给左良玉听了一遍,便让信使送往卢象升处去了。
“东主!”那幕僚见左良玉心情不错,笑道:“您这会为大军前锋,又立下这等大功,宣大总兵之位定然是您的了!”
“少给老子灌**汤!”左良玉笑骂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还没跟刘成见仗呢,就想着升官的事情呢!”
“东主!”那幕僚跟随左良玉时日已久,知道他只有与自己人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在下岂是胡言乱语之人,这次出援京师,打赢了您是前锋论功行赏自然是总兵;打输了,朝廷更须得依仗武臣平贼,还是要以官爵相赠,岂非定然是您的?”
左良玉听那幕僚说的有理,笑道:“还是你们这些大头巾鬼主意多,可战场上刀枪无眼,老子要是死在这里了,还有个鸟总兵当?”
那幕僚笑道:“东主说笑了,在下也在相术花过几分心力,您这容貌绝非命薄之人,若是不能为一镇大将,便将我这双眼珠子挖了去!”
两人正说的开心,突然空中传来一声锐响,左良玉听得清楚,却是胡骑常用的鸣镝。不由得脸色微变,赶忙高声喊道:“各军戒备!”
“阿桂将军,敌军的前锋就在前面了,约有步骑万人!”一名探骑高声道。
“嗯,传令下去,各军列阵!”阿桂挥了一下手臂,他已经在马背上颠簸两日了,可是精神却是尤为健旺,从马鞍上站起身来,向背后看去,只见身后各色马队连绵数里,宛若一条长龙,不由得精神一振。他此番被刘成任命为先锋,统领两千怯薛甲骑,以及车臣部、左翼十余个札萨克的骑兵,约有万骑。他领军抵达拒马河畔后并没有如通常做法那样拒河而守,而是率主力渡河到了西岸,只留了少量兵力在河东,准备等敌军渡河时从背后杀他个措手不及。
左良玉看着从地平线下涌出的敌军,脸色惨白。敌人的骑兵依河列阵,各种颜色的马匹在河岸边奔驰喧腾,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状况非常,宣大军的士卒见了不由得个个心惊。突然,敌军阵中传出一声号角,骑士们纷纷将身上罩甲袍子脱了下来,露出下面的铁甲来,此时刚刚过了午时,阳光照在大军身上的铁甲上,不远处拒马河面上反射而来的水光与反射而来的甲光连成了一片,瞬间映照出一大片耀眼炫目的光芒,使人分辨不出何处是人,何处是水了。
“难道是刘成的中军到了?要不然怎么这等壮盛的军容?”左良玉脑中一片空白,方才胸中的意气风发早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河边地势平旷,又是紧靠河边,便是要逃也逃不了,只得咬牙下令道:“传令下去,列阵,与刘贼决一死战!”
左良玉话音刚落,便听到对方传来一阵军鼓声,只见敌军的左翼开始向前移动,已经杀过来了,而己方步卒尚未列阵完毕,只得先下令骑众前驱拒敌,以争取时间让己方步卒列阵。却不想阿桂的左翼前驱的乃是怯薛亲军的铁甲骑士,头戴铁兜鍪,下有铁环护颈,全身铁铠,直至膝盖,长矛如同密林一般,所骑战马蒙有皮制马铠,只露出眼鼻,更显得狰狞可怖,宛若恶鬼一般。左军骑兵皆为轻甲骑射之众,如何能抵挡甲骑的冲击,转眼之间便四散而逃,铁甲骑士顺势突入敌军阵中,挡者披靡。紧跟于其后的轻骑纷纷张弓左右驰射,箭矢如雨点般飞入行列之中,未成行列的左军步卒纷纷中箭倒下。顿时大乱。
“将军,左翼已经入阵了!”在阿桂身旁观战的巴布击掌道,他这次来率领车臣部的三千余骑参战,见状早已摩拳擦掌,求战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嗯!”阿桂有些惊讶的看着战场,左翼的胜利来得太过轻易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么容易就突入敌军的右翼,由于明军的右翼被撕裂了队形,中军便暴露了出来,多年战场的经验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拍了拍巴布的肩膀:“巴布,立功的时候到了,你去把敌将的大旗夺过来!”
“遵命!”巴布兴奋的抽了一下自己的坐骑,向自己的骑队跑去。一阵阵鼓声从身后传来,让他的血液几乎都要沸腾起来了。
随着左翼甲骑的深入,明军右翼被撕裂的行列越来越混乱,根本组织不起有组织的抵抗,几乎任由这些铁甲勐兽纵横驰骋。此时甲骑也不再维持过去的队形了,而是分成百余骑一股的骑众,每一股骑众都有大约两倍于其数量的轻骑跟随,每当有明军聚拢成团,企图以密集队形抵抗敌军冲击时,这些轻骑便向其射去密集的箭矢,将其驱散。很快,明军的右翼就崩溃了。
由于右翼的崩溃太快,左良玉几乎无法做出快速的反应,眼见得正面又有数千敌骑冲杀过来,他只得下令各队先以火器弓弩予以还击,并将车辆摆开,以杀手埋伏其后,准备乘着敌骑队形散乱,杀一个措手不及扳回一局。却不想对面的骑兵来的太快,虽然有人被弓矢火器射中,落下马来,但很快就被后行的骑士填补了上来,明军的射手们想要退回车辆后面,却发现缺口太小,一时间不得尽入,许多人被堵在了车阵外面,被冲上来的敌人骑兵杀得如切菜噼瓜一般,尸横满地。车阵后面的步卒见状,也是心惊胆战,不少人丢下武器转身就跑,左良玉见状,赶忙派兵督战,砍杀了几个逃兵,却不想那些逃兵竟然与其厮杀起来,阵中顿时大乱。
巴布此时已经把车阵外的射手杀的七七八八,眼见得车阵内的明军竟然自相残杀起来,心中大喜:“看来是菩萨昨夜听到我的祈祷,让我立下大功!”他赶忙跳下战马,第一个冲到车阵前,用短斧噼开铁链,用力拖曳车辆。他随行的从骑赶忙跟了上去,或者射箭掩护,或者拖曳车辆,不一会儿便打开一个缺口,骑士们立刻鱼贯而入,直向中军大旗处杀来。
围绕着左良玉身边的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兵精锐,眼见得形势大乱,赶忙跳下马来,将缰绳拴在自己腰间,围绕左良玉列阵,用火器和弓箭射杀敌军和乱兵。虽然偶尔有骑士冲了过来,也多半被箭矢或者鸟铳射中,坠马而亡。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冲到中军面前的敌人骑兵越来越多,由三五成群的零散骑士变成了数十,甚至上百骑的大股骑兵。甚至连那种人马披甲的铁甲骑士也开始出现,一次有数十骑这种铁甲骑士冒着箭矢火器冲到中军旗下,用长矛捅刺,顿时有十余人中矛而死或者重伤,矛尖距离左良玉不过数人的距离。他身边的十余个同族亲信都不顾生死冲了上去,方才将这些铁甲骑士杀退。
虽然这股铁甲骑士被击退,但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敌人围拢过来,围攻的骑兵一边放箭,一边用蒙语高唿:“敌军大官必在这里,我辈富贵恩赏,便在这里了!”
眼见得外间的敌骑越来越多,左良玉脸色苍白,却强自镇定,身边亲兵首领抓住他的缰绳,高声道:“贼军围上来,若是再不走,便走不了了!”左良玉还在犹豫:“我若是走了,这里必然全军覆没,回去也难逃军法!”
那亲兵首领右臂已经被长矛划破,血流如注,他强忍住剧痛含泪道:“将军,此战乃是贼军太强,非您之过,督师临战之际,怎么敢擅杀大将?再说您若是死在这里,这么多战死在这里的兄弟岂不是白死了,他们的家小何人照顾?”
左良玉听到这里如梦初醒,原来依照当时的潜规则,像左良玉的亲兵是依附他个人的,若是战死左良玉有义务照顾其妻小家庭,可若是左良玉也在这里死了,其他将领是没有义务管这些的。他们立下的战功和抚恤都会被别人瓜分,而且这么多年来的积功也会化为泡影。这种潜规则的好处就是亲兵的凝聚力和战斗力都很强,只要将领不死,即便打了败仗也能够通过将领和身边的一部分亲兵为核心编练出新的军队。而坏处就是一旦将领本人死了或者亲兵损失太大,那这支部队就彻底消失了。这也是崇祯杀督抚大臣如草芥,而那些具体领军的将领虽然屡犯军律,却不敢动他们分毫的原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追击
说话间那亲兵头目已经和几名部下将左良玉从那匹白马下来,换上一匹灰色母马(白马太显眼),又将一块盾牌背在左良玉背上,便领着数十骑簇拥着左良玉往西逃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四周包围的骑士见了,纷纷高唿:“敌将突围了!”有的策马来追,有的张弓放箭,一时间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两侧的亲兵纷纷举起盾牌遮挡,但还是不断有人中箭落马,剩下的亲兵知道自己家人的安康系于左良玉一人,纷纷向追兵射箭和施放火器,掩护左良玉逃走,两边都死伤惨重。
左良玉在众人的簇拥掩护下,将身体伏在马背上,只听到箭矢不断从头顶上飞来飞去,心中已经是懊悔万分,为何要与曹文诏争这个先锋之外,落得个这种下场。这刘成兵力如此强盛,自己先前的谋划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一般,实在是可怜且可笑。
左良玉正想着心事,突然觉得胯下坐骑一软,他骑术过人,下意识的一翻身便从马背滚落下来,双足刚落地便看到坐骑已经倒地,原来方才箭矢如雨,虽然他身上甲好没有受伤,但坐骑却中了好几箭,已经坚持不住了。一名亲兵赶忙跳下马来,将左良玉扶上自己的坐骑,又跑了几里路,才发现敌军没有追上来,众人才松了口气,替左良玉解下背上的盾牌,才发现上面有十七支箭矢,方才的危险可见一斑。
“将军,现在往哪里去?”亲兵头目问道。
左良玉强打精神,看了看四周,叹道:“局势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们先退远些,贼军胜了这仗必然疲敝,我们待到天黑了收容溃军再说!”
“什么?前锋败了?”卢象升脸色大变:“左良玉不是刚刚在塘报里说小胜,拿下了拒马河的渡口吗?怎么又败了?”
“启禀督师!”哨探磕了个头:“根据败军所说,刘贼伏兵于河西,左将军探查河东无事后,开始架桥渡河。这是贼兵四起,以铁骑冲阵,左将军未及成列即交锋,我军大败,死伤无数,多有被赶入河中者,先渡河的千余官兵被迫投降!”
“那,那左将军呢?”
“生死不明!”
“哎!”卢象升叹了口气,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连主将都生死不明,显然这一仗败得极惨,此时他不禁想起了先前在军议时曹文诏的谏言,看来对方说的不错,在这平旷之地,刘成的铁骑实在是太可怕了。
“来人,传令下去,各军暂停前进,安营扎寨,还有,请后军曹将军来!”
中军大帐。
“曹将军免礼!”卢象升虚抬了一下手,笑道:“来人,给曹将军看座!”
“多谢督师大人!”面对卢象升的礼遇,曹文诏还有点不习惯,他小心的观察了一下上官的颜色,确认没有问题方才小心的坐下半边屁股,恭谨的说:“大人召末将来,不知有何吩咐?”
“哎!”卢象升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前锋的左将军遇伏了,就在拒马河畔,不过半日功夫,一万大军便片甲不存,左将军也生死不明。现在看来还是你说得对,在这平旷之地与刘成的骑队交锋实在是不智之举呀!”
曹文诏小心的看了看卢象升的脸色,指出上司的错误可不是啥聪明的行为,他低下头:“督师大人,走保定有保定的好处,走涿州也有涿州的好处。毕竟朝廷催得紧,走保定恐怕说不过去!”
“嗯!”卢象升满意的点了点头:“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提了,曹将军,你觉得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现在再走保定如何?”
“恐怕是不成了!”曹文诏想了想之后答道:“既然左将军在拒马河被打败,那刘成军的前锋距离我们这里最多也就五十里不到了,而且中间没有河流、山地间隔,他麾下马队多,而我军步队多,还没等我们到保定就会被追上。”
“那曹将军你有何妙策呢?”
曹文诏苦笑道:“在下是个武人,哪里有那么多妙策。眼下这种情况,求生者得死,拼死者得生,唯一的办法就是拼死一战,从死中求活了!”
卢象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半响之后他站起身来:“是呀,如今之计,也只有请求二祖列宗保佑我大明江山渡过这场劫难了!”
拒马河畔。
残阳如血,黄昏的光照在战场之上,却丝毫没有给人温暖的感觉,遍地的尸体被夕阳染上了一层血色,不时传来垂死者的呻吟声,夹杂着乌鸦的叫声,显得分为凄凉。
刘成策马通过浮桥,拒马河面上已经搭起了三座浮桥,大队的士兵正通过浮桥,向西涌去,他回过头向东望去,军队就好像一条看不见头尾的巨龙,在大地上蜿蜒前行,而成群的俘虏坐在河滩边,正用惊惶的目光看着自己。
“阿桂,你便是在这里打败敌军前锋的?”
“不错!”阿桂恭谨的低下了头,不过从他的声音里还是不难感觉到喜悦:“末将觉得敌军肯定会把注意力集中在河对岸,便将骑兵先从下游渡河,待其半渡而击之,我军破阵后便直取其中军,贼将左良玉落荒而逃,随即敌军大溃,河东的敌军见状也不战而降,只可惜没有拿住左良玉!”
“无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刘成笑道:“只要打垮了卢象升,多一个左良玉少一个左良玉无关大局!阿桂,你挑五十个口舌便给的降兵,将他们放了!”
“放了?”阿桂闻言一愣。刘成看了看对方,笑道:“让这些人去京师,把我们取胜的消息传过去,还有,在里面掺些沙子,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末将明白!”阿桂立刻明白了过来,不禁对刘成钦佩万分,笑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济农大人此计果然妙计!”
“呵呵!”刘成冷笑了两声:“天下间的城池是在人心之中,若是依仗京师的那堵高墙上,那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你先去吧,我想在这里看看战场!”
“末将遵令!”
刘成策马上了一座小丘,向河畔的战场望去,此时黄昏的残照正渐渐消散,金黄色的微光正在和黑暗在做着最后的抗争,遍布着尸体的战场之上,零零散散的骑士穿行其间,身后跟着七八个步卒,他们用长矛在尸堆间捅刺着,寻找着隐藏在尸体堆里的活人,在他们的身后,一群杂役正在从尸体上搜集着可以利用的盔甲、兵器和箭矢。被抓到的俘虏被用绳子串联起来,系在马后,在战场上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往河边走去。越靠近河边,俘虏的人数就越多,许多俘虏此时早已渴到了极点,看到河水的样子,便疯狂的向河边跑去抢水喝,却被绳索扯住了,摔的到处都是,四周正在饮马的骑士们看到了,纷纷发出嘲讽的笑声。
“传令下去,那些木桶过去,给他们水喝!”刘成沉声道:“待会再烧点汤,明天早上每人再发一个饼!”
紧随在刘成身后的郝摇旗一愣,不过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立即执行,刘成叹了口气:“摇旗,也许是我的心有些软了吧,仗打的越来越多,却见不得死人了!”
郝摇旗低声道:“大人,摇旗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不过我只知道,若非有大人在,只怕天下会死更多的人!”
“呵呵!”刘成笑道:“有你这句话,我这些年下来倒也没有白白辛苦了!”说到这里,他勐地抽了坐骑一鞭,策马往小丘下而去。
当天夜里,刘成的大军便在拒马河西岸宿营,次日拂晓时分,便拔营向西进发。全军将士都知道关乎天下的大战就在眼前,都不以为苦,大军以骑队为先导,步队居中,最后面的则是炮队,此番刘成南下,除了野战步营所辖的三磅、六磅炮、十二磅炮之外,还将一个由二十五门十八磅炮组成的炮队,由旅顺口走海路运到天津登陆,此番也跟在其后。像这种重炮每门炮都需要至少二十匹以上的驮马拖曳,载运弹药的大车也需要同等数量的马匹,队形绵延十余里,尤为壮观。
大军刚刚过了涞水,刘成便得到前锋探骑传来的军情,卢象升在得知己方前锋被击败后并没如他预料的那样向西或者向南撤退,而是在易州东面的一个叫做郭原里的地方筑营,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样子。刘成稍一思忖便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卢象升也是个明白人,反正是跑不了了,还不如选择一个对他有利的地形,与我决一死战!”刘成点了点头:“好,我便遂了他这番心愿吧!”
郭原里。
“这地方好生眼熟呀!”刘成叹道,也难怪他这么想,远处的宣大军营寨位于一块隆起的台地上,一条陡峭的断崖将台地与下方的平原分隔开来,从断崖下大片的鹅卵石不难判断在缘故时候这里应该有一条河流流过,将砂岩质地的台地与下方低矮的平原分割开来。在陕西的关中平原上像这样的地形到处都是。
显然,卢象升将中军的营寨布置在台地上是经过进行精心考虑的,不管是出于视野和发挥火力,高出下方的近三丈高的台地都无疑具有很大的优势。在台地的边缘以栅栏和填满了土的偏厢车加强,而两翼则位于台地的侧后方,使得台地上的中军营寨向前凸出,这样一来无论敌军进攻左翼或者右翼,都要冒着凸出的台地上侧面火力的扫射。刘成很清楚,卢象升的编练的军队中装备有大量自己生产的新式火绳枪,还有一部分三磅炮,这些新式火器在精心布置的野战工事掩护下,可以发挥出惊人的杀伤力。
“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刘成用马鞭指着远处的敌军营垒,向身旁的诸将问道。众将纷纷开口应答,有的说应当先以轻兵牵制敌人两翼,然后集中兵力勐攻中军所在的台地,只要能拿下中军营寨,便可以居高临下,轻而易举的将左右两翼的敌军击破;有的人则认为明军的防御十分坚固,从正面难以击破,不如分出骑兵切断敌人的粮道,用饥饿迫使其出营野战;还有人主张夜里以火攻,然后乘机掩杀。在刘成身旁的将领们都知道取得天下要打的仗已经不多了,若想在未来的论功行赏里拔头筹,这个时候就要取得足够的战功。
刘成却一直沉吟不语,他待到众人说的差不多了,突然对一直沉默不语的炮队指挥官问道:“托马斯,我们的炮兵能够轰击台地上的敌人吗?”
托马斯眯起眼睛,伸出手用简单测距法计算了一下,摇了摇头:“恐怕很困难,台地的位置太高,超出了炮兵的仰角,除非您能够修建炮台,抬高火炮的发射位置,否则是无法射击台地上的敌人的!”
“修建炮台?”刘成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反正刚刚抓了那么多战俘,我们可不缺人手!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阿桂,你从俘虏里面挑选两千身体健壮的汉子给托马斯送来,告诉他们只要在限定的时间内修建好炮台,他们就可以重获自由,另外还能得到一个月的军饷!”
“是,大人!”
“托马斯,我给你五天时间,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大人,请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大名府。
“父亲,前面就是大名府了!”侯方域指着不远处的城楼对侯恂低声道,此时的他一身布衣,青衣小帽,俨然不过是个寻常游学的士子=,哪里还有过去那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嗯!”侯恂点了点头,他小心的走到身后一辆马车旁,恭谨的弯下腰,对车里躬身行礼,低声道:“太子殿下请稍稍忍耐,再过一会就到大名府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万岁
车子里发出轻轻的衣服摩擦声,随即帘幕被掀开了一些,露出一位俊秀少年来,正是崇祯的嫡长子朱慈,他看了看侯恂,笑道:“侯先生一路上辛苦了!”
“不敢,这些都是微臣的本分!”侯恂赶忙应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先生是忠臣,我是知道的!”朱慈点了点头:“且唤骆大人来!”
侯恂一愣,赶忙应道,朱慈口中的骆大人便是当时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由于刘成破边之后,自取天津,不断截断了漕运,京师以南也多有游骑出没。以朱慈太子之尊,若是正常情况下出京必然是仪仗车马绵延数里,人马数千,可若是这样只怕还没出京师百里就会被游骑发现。因此他这次南下身边只有两名太监、乳母、还有两名宫女,由骆养性带领五十名锦衣卫护送,化装成南下逃难的普通商旅。崇祯这么安排显然是有其特殊的用意的:万一京师被攻陷,那侯恂就是未来的外庭之首领,而骆养性则是未来统领锦衣亲军,护卫新帝之人。
“臣拜见太子殿下!”骆养性敛衽向车厢里的朱慈拜了一拜,由于还没有脱离险境,所以其礼节实际上都简化了。
“骆大人免礼!”帘幕内传出朱慈还有些稚嫩的声音,随即帘幕被挑开,伸出一只明黄色的绸缎口袋来:“这里面有一些金瓜子,本是过去父皇赏赐给我的,一路上将士们护卫辛苦了,你便代我分赏给他们吧!”
“多谢殿下!”骆养性赶忙接过口袋,跪下磕了个头,起身倒退了几步方才转身。侯方域在一旁听到清楚,低声道:“果然是天家子弟,虽不过冲龄,已有人主之像!”
“嗯!”侯恂点了点头:“二祖列宗有灵,降圣主于今日,我大明必有中兴之日!”
侯恂一行人进了城,便径直往知府衙门而去,通报了自己的身份之后知府赶忙大开正门迎接。宾主见罢了礼后,那知府问道:“老先生,刘贼倡乱,南北消息隔绝,我从难逃商旅口中听说乱军已经围攻神京,炮击九门,形势危殆,不知是真是假?”
“有真也有假!”侯恂低声道:“刘贼乃饥疲之军,破边之后便挥师南下,先取通州、天津,取漕仓之资粮饷军,朝廷已经发出诏书,令关宁、宣大二军东西夹击刘贼。然其士卒皆百战之余,兼有东虏余众,实在不可小视。因此圣上令我携太子南下,于南京为储君以为万一之备!”
“南京?”知府听到这里不禁愕然:“这不是自投罗网?老先生难道不知道南京亦已陷入刘贼之手?”
“啊?”侯恂大吃了一惊:“有这等事?是何时发生的?我怎得一点都不知道?”
“正是中秋佳节,算来与天津陷落相差不过四五日!”知府苦笑道:“那扬州巡抚徐鹤城乃是刘贼的党羽,那天夜里他以赏月为名,将留都的官员尽数邀请到秦淮河畔赏月,不费吹灰之力便下了南京,还截断漕运。”
“这,那这么多日子,南方各省守军竟然就坐视留都陷落?”侯恂大怒道。
“老先生,你也知道本朝精兵皆在九边,内地本就空虚,东南就更不用说了。那徐贼麾下本就有数千精兵,又拒守石头城,各省督抚能自保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讨贼!”
侯恂听知府这般说,不由得目瞪口呆,半响之后方才叹道:“我大明何辜,刚刚平了流贼和东虏,又生出刘成旷古未有的逆贼来!”
“老先生!”知府低声道:“既然南京不能去了,就得速速为太子准备一个落脚的地方。再说留都陷落后,南方各省群龙无首,须得一个能够统领各省的人出来,老先生责无旁贷呀!”
“知府大人说的是!”侯恂点了点头,正如那知府所说的,拜大明高度中央集权的政治结构所赐,刘成挥师南下,隔绝南北之后,处于北京的中央政府实际上已经无法有效指挥南方各省的行动。本来在这种情况下位于留都南京的那个备份政府就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却不想也被徐鹤城来了个连锅端,这样一来实际上帝国的南方和中原地区实际上已经处于一种“脑死亡“的状态。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温体仁提出的派太子出京的建议却起到了预料不到的效果有了太子这杆大旗,侯恂就能迅速建立起一个新机构来指挥各省勤王。
“知府大人,您觉得应当选择何处呢?”
“在下倒是觉得开封不错,首先开封城郭完整,有守备之具,太祖曾经监督于此,户口十余万,有资财以赡军,河渠汇集,交通便捷,利于调动各省之兵力,无论是北上勤王还是南下恢复留都都非常方便!”
“嗯,好,好!”侯恂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知府其实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理由,侯恂的故乡是商丘,与开封比邻,实际上开封也可以说是他的故乡了,以这个地方为行在,便有了地利,加上大义名分,又有何人能与他争锋呢?
郭原里。
“大人!”赵文德走到正在伏案疾书的刘成旁,低声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大人要不交代给属下,先去休息吧!”
“哦!就快写完了!”刘成头也不抬的将最后几行写完,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明天就让人把这封信送到曹文诏手上去吧,没办法,这种信还是我自己亲笔写比较好!后天就要开战了,最后再试一次!”
“还是劝降信?”赵文德闻言一愣,旋即低声道:“请恕在下直言,曹文诏虽然号称良将,但今日之势亦非人力可以挽回,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大人也已经给他写过书信,剖明利害了,他既然要当大明天子的忠臣,大人您成全了他便是,最多厚葬了他也是一桩美事!”
“我岂不知道大局已定?”刘成笑道:“即便是曹文诏他在这里打赢了我,赏不过千金,官不过左都督,爵不过候。可若是我这边打赢了,麾下众将个个都是开国功臣,少说也是七八代的富贵,就凭这个他那边就输定了。我只是不想他这等好汉子死在这里!”
“哦?”赵文德何等机灵,立刻就听出刘成话里有话,问道:“莫非大人平定天下之后还要对外用兵?”
“天下?哈哈哈!”刘成突然笑了起来:“赵先生,你莫非以为大明便是天下了?”
“自然不是,还有辽东、大漠南北、西域!”
“何止这些!”刘成笑着摇了摇头:“若说天下之地为十,大明连一分都没有,便自称天下也太过狂妄了。而我现在连一分都没取下来,世间豪杰与我来说便是最珍贵之物,又岂能让其白白死在这种地方?为了这些,写几个字又算的什么?”
“臣下明白了,那大人为何不修书与那卢象升,劝降于他呢?”
刘成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只是将那张信递给赵文德,赵文德只得接过退下。看着部下的背影,刘成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其实他屡次招降曹文诏却不招降权力官位都在其上的卢象升的原因很简单卢象升是进士出身,属于封建士大夫阶层,是刘成下一步打算摧毁的敌人。如果刘成只是改朝换代当皇帝的话,拿下北京城后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祭孔和开科取士,承认士大夫阶层的既得利益,所谓科举制度实际上就是一个政治契约皇帝承认士大夫阶层的政治和经济利益,而士大夫阶层承认皇权的神圣性,两者各取所需。
但可惜的是刘成不能这么做,同样是对农民敲骨吸髓的压榨,士大夫们把压榨来的财富变成园林、器皿、古玩、字画、扬州瘦马还有地窖里的无数银锭;而资本家则将其变成工厂、海船、大炮还有军队。后者可以把失地的农民变成工人,创造千百倍的财富,而前者只是让财富不断沉淀下来,沦为某种辉煌的活化石。在这个问题上,刘成与其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说蒙古人和女真人还可以作为雇佣兵在刘成未来蓝图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士大夫阶层作为一个整体却已经被宣判了死刑原因非常简单,自古以来给中原的大皇帝当雇佣兵都是边疆野蛮人的正当职业,在刘成的蓝图里只是变成了给资本家当雇佣兵;但明末士大夫们却没法生活在一个没有科举制度的国家里,他们存在本身就依赖于这个制度,而刘成却不可能签订那条政治契约因为未来是属于资本的。
夜色已深,士兵们围拢在篝火旁,说着闲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兴奋和紧张明天早上就是决定命运的时刻了。对于胜利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炮台在中午就已经建好,炮声就一直都没有停,眼力好的士兵甚至可以看到炮击的效果敌人营盘上空不时升起的火光。明军的火炮也在还击,可是无论是射程和威力都无法与炮台上的十八磅炮相比,绝大多数炮弹甚至都没有碰到炮台的外壁。
营地里突然传来一阵欢唿声刘成身着一件旧呢绒袍子,头戴皮帽,打扮的好像一个普通的骑兵军官,在亲兵护卫的簇拥下巡视军营。他的神态十分轻松,不时停下脚步,叫出火堆旁某个士兵的名字,向其说几句话,或是夸奖、或是讥讽、或是提醒。他的记忆力很出色,只需要一两次就能够记住别人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士兵们都兴奋不已,而周围的同伴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这些幸运儿。随着刘成的穿行,越来越多的士兵站起身来,密集的人们形成了一条长巷。无论是汉人、蒙古人、女真人、日本人、乞列迷人、哈萨克人以及来自各个民族的战士们,都在用激动的目光看着他们的首领。
这时,一个蒙古人走出行列,单手抚胸向刘成鞠了一躬,道:“济农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当然!”刘成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笑道:“你是叫哈桑吧?跟着敏敏过来跟随我的,在银川城下是你当先冲破了敌阵,还夺下来林丹汗的营帐!”说到这里,刘成将对方拉了过来,拥抱了一下:“你现在过得还好吧!”
“好,非常好,我已经是千夫长了,我的大儿子在您的怯薛队里!”哈桑的眼睛流出了激动的泪水,他挣开刘成的臂膀吗,转身从行列里拉出一个壮实的年轻人来:“济农大人,这是我的第二个儿子,也在您的旗下!”
“年轻的鹰,让我来好好看看你!”刘成将那个有些窘迫不安的青年拉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对哈桑笑道:“哈桑,你儿子长得比你漂亮多了!”
“都是托您的福气!”哈桑笑道:“没有跟随您之前我时常忍饥挨饿,而他现在却能穿着呢绒,吃着羊肉。”说到这里,他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能看着子孙富贵尊荣,我做父亲的还有什么可以牵挂的呢?济农大人,明天即便是死在阵上,也要为您扫除敌人!万岁!万岁!刘成大汗!”
哈桑的话仿佛是一个信号,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随即欢唿声就好像爆发的火山,一下子喷发出来,士兵们从篝火中抽出燃烧的树枝,一边高声欢唿,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火把,欢唿声与火光交汇一起,成为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明军营盘。
与刘成一样,身为明军统帅的卢象升在也还没有睡,久经战阵的他唯恐敌人夜袭,也在巡视夜里的岗哨。战争和忧虑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从外表看上去他更忧郁也更严峻了。
“你听!”卢象升突然停住脚步,向敌营的方向侧耳:“刘贼营盘那边好像是有动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叛臣
严峻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你听!”卢象升突然停住脚步,向敌营的方向侧耳:“刘贼营盘那边好像是有动静!”
“是吗?莫不是炮声?”一旁的幕僚应道。
“不,绝不是炮声!”卢象升听了片刻,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应该是叫喊声!”
这时一阵夜风从敌军的营盘那边吹来,叫喊声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晰的听到了“万岁”的声音。卢象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在场的人们向敌营那边望过去,个个脸色凝重,夜风夹杂着一阵阵欢唿声传来,远远看去敌军的营盘上火光冲天,与明军的一片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个人的心都好像浸在冰水之中,寒冷刺骨。
“悖逆之极!”
一声怒喝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众人回过头来,却是卢象升一刀砍在旁边的旗杆上,只是那旗杆是用老枣木制成,表面又用桐油浸泡过了,又硬又滑,钢刀虽利却斩不断旗杆,刀刃镶嵌在旗杆里一时拔不出来,难看的很,他用力一扭,却不想力道用的岔了,只听得一声响,钢刀已经断成两截。
“大家都早些安歇吧!”卢象升面色如铁,半响之后方才低声道:“想必明天不好过的很!”
天还没有完全亮,刘成就吃完了早饭,在侍卫的帮助下将穿好盔甲,跳上战马来到阵前。只见四野阴暗苍茫,登高眺望,步队此时已经列阵完毕,骑兵涌出营盘,面朝西面列阵,只见己方的大军长矛旗帜如林,从南边的山丘连绵而来,一直到北边的一片密林。由于刘成大军的总数超过十万,阵线的长度超过了十里,不得不分为左、中、右三部分指挥。这十万大军中其中有一半以上是骑队,因此刘成军的队形看上去更为庞大,左右两翼都是列阵五列,摆出逐次冲锋的架势,步队的主力集中在中央,队形要密集的多,骑队只排成三列,炮队也集中在中军,一条木腿的托马斯正在指挥部下将十八磅重炮进入预设的炮兵阵地。
台地上,卢象升一夜未眠,看着不远处敌军壮盛的军容,脸色不禁微变。他转过身对一旁的曹文诏道:“曹将军,你也曾经在流贼麾下从事,想必对贼军颇为了解,还请为我等剖明贼之强弱!”
“督师大人!”曹文诏脸上泛出一丝苦笑:“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他不过是一镇总兵,麾下精兵不过三四万,现在漠南蒙古、东虏之精兵皆在其麾下,在这里的精兵就不下十万,哪里是可以比的?”
说话间,天空中已经下起细雨来,卢象升向天空望去,只见天空中云层密布,全然看不到朝阳,空气凝重。他叹了口气,道:“也罢,各将回自己营中,今日只有与贼决一死战了!”
“竟然下雨了!”刘成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这个天气可以说喜忧参半,打湿的弓弦对影响弓箭的威力,这无疑对擅长骑射的己方是不利的,但己方主攻,敌军主守,弓弩类武器威力的下降对己方是有利的,至于火器方面,火药颗粒化后这种程度的雨水影响并不大。他又看了看己方的阵地,确认自己的军队已经全部进入了阵地,士兵们沉默不语,处于那种激战之前的肃静之中。四个步营所辖的六磅炮和十二磅炮正在列队前进,他们的任务是用来攻打明军左右两翼位于地势较低的营盘的;而担任轰击敌军台地上的中军营盘的十八磅炮已经进入了较高的炮台;矛尖、旗帜、头盔汇成了一片海洋,浩浩荡荡,直抵天边,他下意识的说道:“壮丽,壮丽!”
“让托马斯开始吧!”刘成发布完了这个命令,就轻轻踢了一下坐骑,那匹驯良的灰色骏马便驮着他的主人跑下土丘,以便步跑过阵前,刘成向即将参战的第一行士兵微笑,鼓舞着他们。不远处的炮台上传来一声声炮响,上面的炮手们正挥汗如雨,将一颗颗大约九公斤重的实心铁球发射到三里多外的明军阵地上,将遇到的一切撕成粉碎。
刘成跑过大约一里多远,选择了官道旁一个长满青草的土埂作为自己观战的地点,这里很接近战场的中心,视野非常好,足以俯瞰到整个战场。刘成在这里看到一行行军队向前,走过自己的身旁,士兵们向自己的统帅发出欢唿声,刘成也拔出腰刀,举过头顶予以回应。
明军的中央阵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在十八磅炮发射的实心弹面前,栅栏、装满泥土的大车与人的**一样脆弱,精心构筑的野战工事迅速被撕开了不少口子,但明军的死伤却并不大,这要感谢已经下了一个时辰的细雨,雨水让原本坚硬的泥地变得松软,落下的实心弹陷入泥土之中,只能溅起周边的人一声泥,却不能形成致命的跳弹。相比起刘成军的炮队,宣大军的火力要弱得多,最重型的火器也不过是弗朗基和三磅炮明军在炮架和驮畜方面都很落后,因此稍微重型一点的火炮的机动性都很差,这无疑损害了他们炮兵的威力。
号角声响起,步兵们开始加快脚步,他们距离台地的峭壁只有不到三百米了,这个距离已经在明军的那些轻型火炮的射程范围内了,有些明军甚至开始用火绳枪射击了,铅子和炮弹掠过士兵们的头顶,不时有人倒下,但其余的人依旧坚定不移的向前。看到火药燃烧后喷射出的白色烟雾在台地上空升起,遮挡了守军自己的视线,老兵们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笑容,对身后的铳手们喊道:“铳手们绷住劲,顶住他们脑门再开火!”
待到烟雾被风重新吹散,台地上的守军惊恐的发现最前面一排的敌人距离自己不过只有不到百步了,伴随着有节奏的古典声,敌人队形严整,长矛呈四十五度倾斜向前,铁盔下一双双眼睛冰冷而又灼热,仿佛一头头择人而噬的恶狼。慌乱间许多人赶忙射箭放铳,可是敌人的行列每当有人倒下,便立刻被身后的人填补,就好像一个有着无限生命的怪物。
鼓声突然停止了,敌人的行列也随之停了下来,正当守兵迷惑的时候,六门三磅炮被从步队的缝隙中推了出来,炮兵们将仰角摇到最高,黑洞洞的炮口里装填着双份霰弹,随着火光一闪,台地边缘的守兵顿时倒了一片,在五十步以内霰弹远比实心弹可怕得多。炮声刚落,火绳枪手又放了一排枪,将壁垒上的残余敌人一扫而空。这时鼓声重新响起,士兵们挺着长矛蜂拥而上。
“混蛋,快顶上去,贼兵就要杀上来了!”
在壁垒后,明军的军官们用刀背和拳头驱赶着士兵们上前,但幸存者惊恐万状的尖叫着向后逃去,方才的惨状已经把他们打垮了。等到军官们驱赶着后备队爬上壁垒时,敌军已经冲到了台地下,上百张长梯已经搭了上来,士兵们蜂拥而上,残酷的肉搏战立刻开始了。
刘成军头几排都是巴图鲁亲军,几乎都原本是八旗白甲选锋,个个身披重甲铁盔,手持长矛斫刀,一拥而上,上了台地便冲进人群中,远者矛刺,近者刀砍,当者无不披靡,不一会儿便清楚一片空地来,乘着这个空隙,后面的步队也涌了上来,挺起长矛排成横列压了过去,长矛如林,后面的射生手也纷纷释放火箭,营中顿时四面火起。
“快,快去曹将军哪里,令他领左翼军出击,断刘贼中军后路!”卢象升此时早已面如土色,他没有想到自己花了偌大功夫修建的壁垒,这么容易就被敌军突入,他心里清楚自己麾下的军队虽然也是打过流贼的,但还是无法与刘成麾下的百战精兵相比,一旦位于台地上的中军营盘被突破,左右二营肯定也无法守住,那就是土崩瓦解,一败涂地的下场。
“督师,督师大人!是辫子兵,东虏的辫子兵呀!”一名满脸是血的将领跑了过来,跪下喊道:“刘贼驱东虏白甲为先锋,身披重甲,箭射不入,我等实在是抵挡不住!”
“虎大威!”卢象升气急败坏,喝道:“刘成是人,你也是人,为何刘成能够驱东虏如鹰犬,而你却望风而逃?”
虎大威被卢象升问的张口结舌,旋即叹道:“罢了,我虎大威一降虏出身,官至总兵,受恩深重,今日便将这颗脑袋还与天子了!”说罢他转过身向京城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不顾而去。片刻之后,不远处的战场传来一阵欢唿声,听声音依稀是女真话,卢象升暗道不好,正要派人去探听个究竟,一名校尉跑了过来,正是方才随虎大威过来的,脸上满是泪水:“督师大人,我家将军方才身陷敌阵,已经力尽而亡!”
卢象升叹了口气,心中也不禁生出一股悔意来,他心知虎大威麾下的兵力虽然只有两三千人,但多半是归降的流贼、蒙古人的老兵,虽然军纪一般,但彪悍耐战,在他麾下诸将中仅次于曹文诏、左良玉。而且由于此人是关外降虏出身,唯一的靠山就是自己,要比曹文诏、左良玉他们听话多了。折了这个基本盘,想要剩下的各军卖力气就更难了。
“曹将军那边有没有动静?”卢象升强压下胸中的悔意,向望车上的亲兵问道。
“禀告督师大人,左营那边还没有动静!”
“什么?”卢象升大吃了一惊,他赶忙爬上望车,向左边望去,只见曹文诏叔侄所在的左翼几乎是一片平静,他对面的刘成军右翼也没有动作,与中军和右翼的激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卢象升一顿足,骂道:“这厮难道与刘贼有勾结?”
明军左翼营盘。
“你回去禀告督师大人!”曹文诏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定:“并非我不尊军令,只是如果我出兵攻其中军,那么当面的铁骑就会冲杀过来,我这边凭营盘而守还能勉强支持,若是出营浪战只是自寻死路!”
“这可是督师大人的军令!”使者见曹文诏这边说,顿时急了:“曹将军,不遵军令可是死罪!”
“大胆!”曹变蛟从一旁站了出来:“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般与我叔父说话,快将其拿下!”
“且慢!”曹文诏喝住了曹变蛟:“你回去禀告督师大人,他居高临下尚且抵挡不住刘成的勐攻,我这里可是平夷之地,若是出外野战,岂不是羊入虎口?这等乱命,恕难从命!来人,送客!”
待到那目瞪口呆的使者被推出帐外,曹变蛟走到曹文诏的身旁,低声道:“叔父,既然您已经决定了跟随刘王,为何又只是持中不动呢?眼下这个形势,给我两千人马,就能将卢象升的首级取来!”
“不必了!”曹文诏回到座位上,低声道:“刘王那几封信你都看过了吧?”
“看过了,看信上写的,刘王对叔父十分看重呀!”
“是吗?”曹文诏笑道:“那我问你,今天即便我们不动手,刘王是否能打赢呢?”
“当然可以!”
“既然没有我们也行,那我们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呢?”曹文诏叹了口气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刘王麾下这些蒙古人、女真人可是都憋着一股劲呀,就盼着建功领赏呢!我们反戈一击,在他们看来就是抢功的恶人了,你想想,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我们以后在刘王麾下还有的混吗?”
“这个”曹变蛟一愣:“可是叔父,我们叔侄是后来者,总得立下功劳做进身之阶吧?”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呢!”曹文诏笑道:“变蛟,定天下还有的是仗要打呢!刘王既然三番五次招降我们,必然就有我们的用武之地,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担个叛臣的恶名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一百四十章 归降
时间如流水,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下午,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色本来就昏暗,加之尘土烟雾弥漫,恍惚间看过去仿佛已经是黄昏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台地上的明军营寨已经被刘成军拿下了差不多三分之二,两军隔着一条小块空地对峙着。虽然担任前锋的女真精兵坚忍耐战,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身披重甲苦战一个多时辰下来早已精疲力竭,纷纷停下来饮水歇息。大多数人腰间的水囊要么已经喝光了,要么也在厮杀中被戳破了,无水可饮用。将士们嘴唇干裂肿胀,嗓子也干哑了,一名士兵看到地面坑坑洼洼的地方,因为早上下雨的缘故,还有一些泥水。他干渴难耐,不得不解开头盔和面甲,趴在地上舔舐坑里的泥水。
“泥水太脏了,不可直接饮用!”一名老兵拉住同伴,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布巾来,浸入泥水之中,然后将湿透的布巾举过头顶拧绞,张嘴接着滴下的水解渴。旁人看了,纷纷学他的样子取水解渴。
这时一阵风吹过,将战场上的烟雾吹走了不少,天色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对峙的明军正好看到女真士兵以泥水解渴的样子,不由得大惊失色,都说这些东虏便如同野兽一般,宁可喝泥水解渴也不肯后退半步,如何能与其相斗?军心顿时大乱,再无斗志,纷纷向后溃退,卢象升斩了数人,却还是阻挡不住,心知已经事不可为,只得率领少量心腹,向西逃走了。就这样,在短短一天时间里,明帝国最强大的两个重兵集团之一已经化为乌有,而另外一支被控制在一个长约185公里,宽为8-15公里的狭长走廊地带,进退不得,整个东北亚地区的命运实际上已经决定了。
“叔父,您说刘王会如何对待我们?”曹变蛟看着不远处的刘成军大营,神色有些紧张。
“不用担心!”曹文诏沉声道:“他三番两次写信给我,今日又不派兵攻打我的营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慢待你我的!”
正说话间,空气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声响,曹变蛟听出是鸣镝的声响,神经立刻便紧绷了起来,曹文诏拍了两下侄儿的肩膀,低声道:“无妨,应该是刘王的哨探!”
果然如曹文诏所预料的那样,片刻之后便有数十骑围拢了过来,头上的铁盔皆缀有白色马鬃制成的盔缨,曹文诏认出这是刘成身边的怯薛亲军的打扮,策马出列向为首之人拱手道:“列位可是刘王的怯薛亲军?在下是大同镇副总兵曹文诏,是来拜见刘王的!”
为首的骑士约莫三十出头,身材不高但敦实的很,他操着不太熟练汉语道:“既是来见济农的,便请随我等来!”说罢他便先派人回营禀告,然后率领其余骑士散作两队,在曹文诏一行人两侧,即像是护卫,又像是押送。
曹变蛟眼见的那些骑士手不离弓矢,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刀,却被曹文诏拉住了:“切莫自取其祸!”
一行人来到刘成大营前,只见门前已经有大队人马,曹文诏眼力甚好,看清为首之人正是刘成,赶忙跳下马来,步行百余步伏地叩首道:“大王亲出迎接,折煞末将了!”
刘成跳下马来,伸手将曹文诏扶起,笑道:“文诏何来之迟?”
“文诏愚钝,不识大体,还望大王恕罪!”曹文诏躬身道。
“文诏乃鲁直人,忠于上,我甚喜爱,何罪之有?”刘成笑道:“若非卢象升无目,不肯南走保定,临清,胜负犹未定,何有今日之败?今我不喜破卢象升,却喜得文诏!”说到这里,刘成喝道:“来人,把马牵来!”话音刚落,郝摇旗便牵了一匹骏马来,这马耳如竹批,目如悬铃,毛色光泽,犹如涂脂,前胸宽阔,臀部滚圆,四条腿纤长有力,却是少见的骏马。曹文诏本是爱马的人,一看到眼睛就离不开了,口中说道:“这等骏马末将也是生平仅见呀!”
“去年我那两个孩子开始学习骑射,他们外公便送了五十匹好马来,说是让他们学习骑射用!”刘成笑道:“都是从哈萨克、河中、南俄草原上搜罗来的骏马,这匹马在其中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便赠予曹将军了!”
曹文诏闻言大喜,下意识的伸手接过缰绳,才发现自己无礼了,赶忙推辞道:“末将势穷来投,寸功未立,如何敢受大王如此厚礼?”
“曹将军说笑了!”刘成指着身后的将领道:“你问问他们,哪个跟我的时候不是势穷来投?现在哪个不是立下战功无数?再说骏马本就要让勇士骑乘去建功立业,以我现在的身份,难道还能上阵冲杀不成?让它们跟着我也不过是在马厩里年齿空长而已!还不如让它跟随将军,今日良驹配勐士,何不试骑一番,与我等看看”
“谨遵大王之命!”曹文诏向刘成欠了欠身体,飞身上马,他还没来得及挥鞭,坐骑便依照他的心思用便步跑了起来,这马儿跑的如此平稳,以至于曹文诏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在坎坷不平的土路,而是在一块松软的地毯上。他轻轻地把镫子一磕,马儿立刻像箭一般地向前飞去。曹文诏只觉得耳旁的风声唿唿响,树木一闪一闪地向后倒退,简直像骑着一匹龙马在腾云驾雾。不提防前边出现了一道深沟,约摸有一丈七八尺宽,两岸陡削。曹文诏初试新马,正想勒马,却不想胯下坐骑纵身一跃,平稳地腾起空中,简直像滑翔一般地飞过了深沟,轻轻地落在对岸,继续前奔。曹文诏禁不住连声赞道:“哎,好马!好马!”随即从前额上擦去了大颗冷汗。
曹文诏跳下马来,他本就极为喜欢这马,这一圈跑下来更是放不开手了,顺手便伸手去量马的高度,竟然发现自己的右手距离马耳还有一掌多的差距,马肩膀更是高出他的肩膀是数寸,更是喜出望外,便摘下帽子顿首拜谢道:“刘王大恩,文诏铭记不忘,自当死命相报!”
刘成伸手将其扶起,笑道:“得曹将军相助,天下不足定也?”
夜色已深,刘成端坐在几案旁,正与赵文德面对着地图,商议着下一步的行止。
“大人,我方才已经盘查过曹文诏的名册,他带来的降兵约有一万七千余人。据他所说,卢象升此行已经将宣大镇的兵马抽调一空,眼下山西已经十分空虚了!以属下所见,应当遣一偏师入晋,不给卢象升东山再起的机会!”
刘成点了点头,却不说话。赵文德见状便继续说了下去:“以属下所见,便以曹文诏领原部去取山西的好,他本部兵马完好无缺,又是宣大镇的宿将,无论人脉还是对其内情都十分了解,一定能击破卢象升!”
“不,曹文诏我另有安排!”刘成断然否决了部下的建议:“取山西之事我打算让敏敏统领留在塞外的兵马来主持,最多让巴布领三千骑走紫荆关策应一番便是了!”
“另有安排?”
“不错!”刘成拿起羽毛笔,在地图上划了两下:“卢象升一完,山西、京师落入我手就是时间的问题了,关宁军原先没有动,现在北有代善,南有我和岳托,被夹在小小的辽西走廊里。关宁军诸将都是聪明人,只要给他们一个台阶下,是不会和我拼命的,这也不是什么问题。陕西的王安世是我的旧部,又有杜如虎叔侄牵制,他最多也不过自守。北方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但这都需要时间。不能让南方生出什么岔子来!”
赵文德心思何等灵敏,立即就明白了刘成的意思,笑道:“大人您是想要让曹文诏领军南下做先驱?”
“不错!”刘成笑道:“我的根基在塞外,所以最要紧的就是确保塞外进入中原的通道安全,这样一来我进可攻,退可守,因此山西、辽西走廊绝对不能交给别人手上。让曹文诏沿运河南下,一来可以帮徐大哥一把,在我大军南下前确保控制住南京和扬州;二来也可以控制宣大之地,确保云中之地为我所有!”
“那在下就立刻起草文书,明日就让曹文诏准备,争取尽快出发!”
“不急,先拿下京师再说,这样便有大义名分在手,把握也大一些!”说到这里,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你替我写一封信给胡可鉴,把这里的情况说清楚,告诉他,只要能确保天子的安全,便勿忧富贵!”
“是,大人!”
京师。
中秋前后是北京最美丽的时节。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昼夜的长短也划分得平匀。没有冬季从蒙古吹来的黄风,也没有伏天里挟着冰雹的暴雨。天是那么高,那么蓝,那么亮,好象是含着笑告诉人们:在这些天里,大自然是不会给你们什么威胁与损害的。西山北山的蓝色都加深了一些,每天傍晚还披上各色的霞帔。若是在往年里,京师的高官勋贵们早就在侍从家仆的簇拥下,出城前往周边游山玩水,享受大自然的美妙馈赠。但崇祯十一年的秋天已经是完全另外一番景象,即便是在白天,城门也是紧闭的,只开有边角的小门以供出入,各家百姓都被征发民夫修补城墙,城中的米、柴的价格更是涨到了天上,即便是高官显贵行走在路上,脸上也是忧心忡忡,俨然是一副末日来临的景象。
胡可鉴便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应该说他还有着双份的担心,虽然他和刘成早就有了极为密切的关系,但他并不知道假如刘成真的攻破京城,还会不会认这份交情;更何况只要刘成一日未打进城来,这些关系就一日可能会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罪证。忧虑同时折磨着他的**和精神,这些日子来他明显的憔悴消瘦了,甚至为此得到了崇祯公忠体国的褒奖。
作为御马监的掌印太监,胡可鉴实际上是宫内的最高军事长官,他不但统领各军的监军,手头还有一支为数不多的太监部队内操。明代的宦官们的战斗力远远无法和汉唐的前辈媲美,他们更大的作用是象征性的意义。不过只要是武装,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要拉上阵去,这些日子来照样把胡可鉴累的浑身要散架一般。这天他刚刚从宫里回到自己的私宅,便浑身瘫软在胡床上,灌了两口参汤下去才缓过劲来。
“老爷!”管家小心翼翼的低声道:“有人想要见您!”
“不见!”胡可鉴没好气的甩了甩手:“没眼色的东西,老爷我都这个样子了,哪有力气见别人!”
管家咬了咬牙,权衡了一下利弊,低声道:“老爷,是崇福寺悯忠祠的刘跛子,他说是要紧的消息!”
“崇福寺悯忠祠!”胡可鉴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他自然记得这崇福寺悯忠祠乃是刘成出钱托他办的,供奉的都是在边疆战死的将士牌位,就连在里面打杂的几人也都是从刘成军中退下来的伤残士卒,他们这个节骨眼上来见自己恐怕是另有目的。可会不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呢?胡可鉴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怎么答复他们的?”
“小人打发那刘跛子回去了!临走前他留了这个给我,让我交给老爷!”管家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枚蜡丸来。胡可鉴赶忙抢过蜡丸,喝道:“为何不一开始就拿出来?你先出去,在外面看着,别让其他人进来打扰!”
管家刚刚出门,胡可鉴便剥开蜡丸,露出一个纸团来,展开刚刚看了两行便打了个哆嗦:“俺的亲娘耶,这是当真要变天了吗?”
胡可鉴看的甚快,不过几分钟便将纸上的文字全部看完,他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突然停下脚步,顿足道:“也罢,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入宫
干清宫,东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崇祯斜倚在锦榻上,身上盖着一件黄缎绣凤薄被,打着盹儿,王承恩静静的侍立在身后,手中拿着一柄拂尘,这几日由于战事紧急,崇祯干脆就在平日里批阅公文的东阁放了一张锦榻,困了便休息一会,这里距离军机处不过一墙之隔,传递军机也方便的很。外间风雨如注,打在檐角的铁马上,发出啪啪的响声,传入殿中,让人听了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来。
也许是铁马的声音太大,崇祯醒了过来,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坐起身来,向王承恩问道:“王大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王承恩看了看一旁的水漏,低声道:“启禀皇爷,刚刚过寅时(凌晨三点左右),时候还早得很,您再睡会吧!”
“罢了!”崇祯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湿毛巾擦了擦脸:“已经睡不着了,你派人去军机处那边看看,有没有新的军情,耽搁不得!”
“奴才遵旨!”王承恩叹了口气,对旁边的一名小太监吩咐了两句,那小太监便出去了,片刻之后回来时便多了一人,正是陈新甲。崇祯看到其脸色不太好看,心中咯噔一响,强自镇定的问道:“陈先生,有什么消息吗?”
“启禀圣上!”陈新甲跪下磕了个头,沉声道:“刘贼在易州东南的郭原里与王师交战。”说到这里,陈新甲稍微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王师败绩,卢大人生死不知!”
崇祯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仿佛将要倒下一样,王承恩伸手要扶,却又挺住了。陈新甲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看天子的脸色,几分钟后才听到崇祯的声音:“那可有关宁军熊文灿那边的消息?”
“还没有!”陈新甲低声道:“刘贼大军向西了,东面必然空虚,想必熊大人正督师南下,不日必有捷报!”
“陈先生你先退下吧,若有军情无论什么时候,立即禀报!”
陈新甲不敢多言,赶忙应了一声,磕了个头便躬身退下了。崇祯端坐在几案前,整个人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气。王承恩站在身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后才听到崇祯叹道:“王大伴,神祖时候,海内少事,做皇上多么安心!到了朕的时候,多灾多难,苦苦支梧,没有法儿。这些天日日夜夜夜省阅文书,不曾合眼。心中烦闷,往往吃不下饭。可是国事却日渐败坏,难道当真是气数尽了?”
王承恩听了,无话安慰,叹息了一声,不禁老泪纵横,崇祯也不禁伏案哭泣,屋内侍奉的宫女太监也纷纷垂泪。良久之后,崇祯顿足扬天长叹:“苍天,你不该降生出东虏,又生出一个刘成出来呢?”
左安门是嘉靖年间修建的京城外郭西南面的一座城门,从涿州而来的南路烧酒便是从这里入城,然后在崇文门上税进城分销的。左安门外本是开阔的原野,被勤劳的农民开辟为农田与菜圃,若是在正常的年景,正是麦浪千重,等待收割的好时节。可接踵而来的战事也影响了这里,田地里的庄稼早已被践踏的一塌煳涂,只留下片片野谷,了无炊烟,宛若鬼蜮一般。
负责守卫左安门的是神机营的一名营官,姓胡名显,此时的京军早已武备废弛,战力羸弱不堪,因此刘成破边之后,北京城内虽然号称还有十万大军,但实际上去只有守城的份,把希望寄托在宣大、关宁二军的回援,看着敌军在北京周围穿行,却不敢出城交锋。这位营官在京师已经数代了,虽然祖上也曾经在边军杀敌立功,现在早已与太平百姓无异,即便在左安城楼上吹着冷风便觉得苦不堪言,只能躲在瓮城里天天念佛祈祷,指望宣大、关宁二军早已杀退敌军,重新过上太平日子。
“大人,内城那边有人来了!”一名亲兵向内城方向指去,胡显站起身来,果然看到内城方向有几个光点正朝这边移动,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城中早已宵禁,能在这个时候上街的必然是官家人。他赶忙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快替本大人披甲,还有,让那些兔崽子都精神点,上头来人巡城了!”
待到胡显准备完毕,那行人已经到了城下,他赶忙下城相迎,一看灯笼却是北镇抚司和御马监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北镇抚司自然不必说了,天子锦衣亲军,负有侦缉敌情的责任;而明中后期在三大营中都有负责监军的内臣,临战时再任命文武大将统帅,也就是说平日里三大营的顶头上司不是别人,正是御马监。胡显赶忙加快脚步,还有七八步便叉手行礼道:“不知哪位大人前来巡查,末将胡显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免礼!”对面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胡显抬起头来,只见说话的头戴大帽,身着蟒袍,正是御马监掌印太监胡可鉴,拉后半步的一身大红蟒衣、飞鱼服、乌纱帽、佩绣春刀,却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吴孟明。胡显见到这两位,吓了一个哆嗦,赶忙低下头去道:“末将不敢!”
“罢了!”胡可鉴的沉声问道:“胡营官,咱家问你,这左安门共有多少兵马守卫?”
“回禀公公!”胡显赶忙答道:“共有两千兵卒守卫!”
“那有多少火器?药子可曾充足?”
胡显一愣,赶忙将数字一一报了上去,这些他前两日刚刚清点过得,数字倒是记得颇为牢靠。听到胡可鉴答得流利,胡可鉴的脸色好看了些,沉声道:“胡营官,左安门乃是京师外郭西南的门户,刘贼的主力现在在易州,若是回师这里便是首当其冲。一定要严加防备,切不可疏忽大意了!”
“是,是,末将一定小心谨慎,却不给刘贼可乘之机!”胡显赶忙应道。若是依照平日的规矩,胡可鉴再教训几句便回去了,可是今日这位上官训诫完了却不走,而是径直上城说要亲自检查火器兵员是否完好。胡显见了不由得脸色大变,这京师三大营早已空额无数,他这两千人中实额连三分之一都没有,不足之处都是临时用一天五百大钱的高价从市民中招募来的,若是要问只怕便要露馅。他一边心中叫苦不迭,一边跟了上去。
胡显心中叫苦,胡可鉴与吴孟明两人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原来那天胡可鉴得知刘成已经在郭原里大破宣大军之后,便下了决心投靠刘成以保富贵。打定了主意后他先写了回信,约定三日后在左安门县城。然后他便找到吴孟明,将眼前的形势说明,两人便约定一同行事。此时他们带着的五十内操和三十锦衣卫都是心腹,眼看生死便在这一刻了。
一行人上了城头,胡可鉴装出一副认真查看的样子,随意在垛口挑了十余名兵丁,让其在自己面前演示操作火器,这些兵丁中多半几日前还是寻常百姓,如何会操作火器,顿时便漏了馅。胡显在一旁看了不禁汗如雨下,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胡可鉴心中暗喜,脸上却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难道平日里从未操练过吗?”
“废话,京师三大营操练如同儿戏,世人皆知,你这个时候却假正经了!”胡显心中暗骂,嘴上却哀求道:“平日里火器皆在库房,若要取出还得向内官行贿,是以未曾操练!”
“哼!”胡可鉴冷笑了一声,叫起两名兵丁问道:“你们两个说实话,自己到底是不是三大营的兵丁?”
那两个兵丁对视了一眼,正犹豫间,胡可鉴看得清楚,冷笑道:“你们两个只管说实话,咱家恕尔等无罪!”
那两个兵丁本不过是市井小民,早已被吓破了胆,听到胡可鉴说免去了自己的罪,赶忙应道:“我等本是寻常百姓,是营官以五百文一天的高价临时募来的,还请公公恕罪!”说罢便磕头如捣蒜!
胡显听到这里,早已魂飞魄散,还不等他出言哀求,胡可鉴便冷笑道:“这等时候居然还敢吃空饷?今日咱家便要替天子斩了这等罪臣!”话音刚落,两名番子便上前将胡显按倒在地,手起刀落将其首级砍下。
那胡显虽然也有几个亲兵,哪里敢在御马监掌印太监和锦衣卫都指挥使面前造次,皆伏地不敢求饶。胡可鉴起身和颜道:“诸位,都怪咱家平日里督察不严,竟然让生出这等事情来。这样吧,若本是百姓的便自回家去,兵丁留下守城!”
众人听胡可鉴这般说皆大喜,他们久闻刘成麾下大军凶悍,若非有军法约束,只怕早就逃散了。现在营官被杀,又有御马监掌印太监这等大官让他们回家,顿时四散而去,十停倒是去了九停。胡可鉴眼见得守兵都散了,城头上已经都是自己和吴孟明的心腹,这才松了口气,沉声道:“快,发出信号来!”
一名小太监应了一声,取了火把跳上女墙,划了三个圆圈,又放了一声号炮。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城外的旷野中也升起一个光点,划了三个圆圈,随即又有数声铳响。胡可鉴此时悬在半空里的那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赶忙下令道:“快,打开城门!”
约莫过了两三刻钟,胡可鉴便听到看到一条火光蜿蜒而来,心知是刘成的前锋到了,赶忙和吴孟明下城相迎。为首的骑士跳下马来,揭开护颊,却是个铁塔般的黑脸汉子,胡可鉴认得是郝摇旗,刘成的贴身护卫,赶忙问道:“你们有多少兵马?越国公在何处?”
郝摇旗向胡可鉴欠了欠身子,沉声道:“回禀胡公公,大军的步队还在路上,我等是领骑兵先赶回来的,共有三万骑。大人便在稍后,待会就到!”
“好,好!”听到刘成有三万大军马上就到,胡可鉴心中大喜,赶忙道:“那咱家就先入宫保护天子了,这位是左镇抚司的吴孟明吴大人,这里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他了!”
“且慢!”郝摇旗叫住胡可鉴:“胡公公,我过来前大人叮嘱我,让您稍微等他一会儿,他要和您一同入宫面圣!”
胡可鉴一愣,旋即笑道:“也好,不过最好在天亮前入城,不然就麻烦了!”
胡可鉴并没有等多久,不过又过了一刻钟时间,刘成便随着第二批人马入城,他向胡可鉴笑了笑:“兄长别来无恙?这些日子让您受惊吓了,且少待我片刻,然后我们一同入宫面圣!”随即他立刻分配兵马去控制各个城门,又让三百怯薛兵换了内操的宦官和锦衣卫的衣甲,然后在他们的护卫下与胡可鉴一同入宫。
崇祯哭罢了,精力疲惫,便躺在锦榻上昏昏沉沉睡去,约莫到了卯时五刻方才悠悠醒来。他正准备依照平日的习惯,去代祖宗灵位前焚香拜祭,以求上天护佑。可他刚刚梳洗完毕,还没来得及穿戴好,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他本是个刻薄寡恩的性子,此时心中又有积郁,不禁发出火来,喝道:“王大伴,去看看是哪个没有规矩的东西,好好处置一番!”
“奴才遵旨!”王承恩赶忙应道,出了殿外,没过一会儿他便又进来了,神色惊惶:“皇爷,不好了,贼军打进宫里来了!”
“什么?”崇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夜里不是才得到消息说刘贼还在易州,怎么几个时辰功夫便入宫了,难道他会缩地法不成?”
“皇爷,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王承恩一把扯住崇祯的衣袖,便将他往外间拉,一边高声喊道:“快,快取乘舆来,侍候天子移驾!”
崇祯被王承恩连拉带扯的出了干清宫,上了乘舆,便往煤山去了,眼见得一路上到处是四处逃窜的宫女太监,地上满是遗弃的珍贵器皿,看到这副天崩地裂的景象,崇祯禁不住双目紧闭,淌下两行泪来:“孩儿不孝,将祖宗留下来的江山败坏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流放
崇祯刚刚离开干清宫没有多久,胡可鉴便领着刘成一行人冲进这干清宫东阁,见已经是空无一人他脸色大变,顿足道:“昏君定然是逃了,哎,都是方才在宫门处耽搁了!”
“兄长何必自责,我们都知道天一黑这宫城便下了钱粮的,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刘成走到几案旁,随手揭开一旁的鎏金兽首香炉,往里面看了看,又伸手在锦榻上摸了摸,笑道:“香炉里尚有残香,锦榻上也有余温,定然是没有走远!”
“大人,我马上传令各军加紧盘查,决不让天子逃走了!”一旁的郝摇旗沉声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何须这么麻烦!”刘成笑道:“兄长,劳烦你的手下一件事情!”
崇祯坐在乘舆上,他的心便如同身体下面的乘舆那般起伏,是逃到哪一个勋戚府中?还是改换打扮逃出城外?他全然没有主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早已让太子随侯恂南下,即便自己为逆贼所害,大明江山也不会无主。
崇祯正在乘舆上思忖,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叫喊:“越国公只找大家一人,旁人皆无罪,献出大家之人赏千金,赐田百顷,允荫侄一人为云骑尉!通报消息者减半,在大家身侧者皆族诛!”
这些叫喊声尖锐刺耳,不男不女,一听便能听出是宫中阉人的声音,王承恩与崇祯脸色大变,还没等他们说话,便有一个小太监丢下乘舆往旁边的宫室逃去,崇祯大怒跳下乘舆,手起一剑便将其砍倒在地,转身喝道:“有敢背主者便如此人!”
太监们被崇祯的威势所慑服,个个低头服从,抬着乘舆向煤山逃去,只是速度相比起方才已经慢了许多,王承恩见状心知人心已经散了,暗自叹了口气对崇祯低声道:“皇爷,这么多人目标太大,不如分头逃脱为上!”
“也好!”崇祯想了想,便喝止住太监们,脱下身上袍服让一个身材相仿的太监换上,自己换了太监的袍服向西逃去。只是没有跑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欢唿声,心知那行人已经被追兵赶上了,赶忙加快了脚步。可身后的追赶声却越来越近,眼见得逃不脱了,崇祯索性转过身来,拔出佩剑道:“罢了,天命如此,夫复何言,今日寡人便与逆贼死战一场便是!”
此时追兵相距崇祯不过数十步远,眼见的崇祯仗剑而立,也无人上前,而是向两边散开,将崇祯与王承恩二人围在当中。崇祯眼见得追兵多是辫发虬髯的胡兵,厉声喝道:“尔主刘成在哪里,快叫他来见我!”
为首的一名军官单膝跪下向崇祯磕了个头,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道:“陛下稍待,我主马上就到!”说罢他对部下喝道:“君前露刃便是死罪,还不快将兵器收起来!”
四周的胡兵应了一声,纷纷还刀入鞘,站开了些。崇祯冷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佩剑,却不入鞘,他此时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打定主意待会怒斥刘成一番,便是当即死了也决不会丢了二祖列宗的威风。
几分钟后,崇祯便听到一阵马蹄声,随即便看到一个身着紫袍的汉子在十余骑的簇拥下来到自己的面前,正是刘成。他跳下马来,向自己躬身行礼道:“让陛下受惊了!”
崇祯冷哼了一声,本想说几句讥讽的话来,却看到有一人紧跟在刘成身后,却是胡可鉴,他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怒喝道:“贱奴竟敢背主!”说罢仗剑便要来杀胡可鉴。
崇祯这一仗剑上前,一直紧跟在刘成身旁的郝摇旗一声呵斥,两旁的卫士赶忙一拥而上,将崇祯隔开了。崇祯上前不得,只得怒骂道:“胡可鉴,可是你卖主求荣?”
“陛下且息怒!”刘成做了个手势,示意卫士让开些,对崇祯道:“不错,正是胡公公帮我进了北京城,可这也是为了陛下您。如今宣大军已灭,关宁军动弹不得,京师指日可下。可刀兵一起,这自永乐皇帝以来两百余年的心血岂不是毁于一旦?若是不小心伤了陛下,更是臣下的罪过了!”
崇祯冷笑了一声:“刘成你这个时候还要假惺惺,难道你不是来弑杀寡人的?我告诉你,候先生已经送太子前往南京了,就算你杀了寡人,照样有人起兵讨伐你这逆贼!”
“陛下说笑了!”刘成笑道:“末将今日来是为了保护您的,何尝有加害之意?至于陛下为奸人所迷惑,送太子南下实乃不智之举,只怕将来会追悔莫及!”
“追悔莫及?朕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日认出你这奸贼的面目来!”崇祯冷笑道:“不过这也没什么,我大明三百年的天下,恩泽深重,天下二直隶十三布政司自有英雄豪杰讨逆,复还大统!”
面对崇祯的斥责,刘成也不着恼,他笑着对王承恩拱了拱手:“王公公,您是厚道人,眼下宫里混乱,我怕陛下的几位妃子、王子、公主受到惊吓,可否劳烦您走一趟替我将他们接到一起,免得出了什么差池?还有,陛下这样也不成体统,不如一同回干清宫说话可好?”
王承恩见刘成说的不错,态度也不像是作伪,便对崇祯低语了几句,然后走到刘成身前,低声道:“刘国公,天子并无失德之处,您若是任意妄为,只怕后世史书上不太好看!”
“王公公您请放心!”刘成肃容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刘成若是加害陛下,将来必死于非命!”
王承恩看了看刘成,回头向崇祯点了点头。崇祯冷哼了一声,还剑入鞘。刘成让士兵抬了乘舆过来,请崇祯上了乘舆,自己仗剑在前开路,一路回了干清宫,然后王承恩又去将周皇后、田妃、袁妃以及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同带来,崇祯看到妃子和儿女们都平安无恙,脸上神色稍微好看了些,对刘成道:“说吧,刘卿家,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朕?”
刘成却没有直接回答崇祯的问题,反而问道:“陛下,臣记得您是十七岁登基的吧?”
崇祯闻言一愣,不知刘成为何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不错,寡人十七岁时皇兄去世,由于皇兄没有子嗣,只得由寡人继承大统!”
“这么说来陛下您今年才二十八岁!”刘成笑道:“臣今年三十有四了,不过看上去倒像是和陛下差不多大!”
崇祯看了看刘成,只见对方虽然皮肤黝黑,但发色如漆,双目有神,皮肤光洁,看上去意气风发,而自己虽然现在没有照镜子,但心力憔悴的样子估计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不由得叹了口气,一旁的王承恩接口道:“圣上自登基以来,便虏猖寇起,整日里兴思祸变,宵旰靡宁,如何顾得上龙体!”
“王公公是陛下的身边人,所说的自然不会错!”刘成笑道:“这么说来陛下这些年的日子也过得不咋地,不如便不要做了吧?”
“你“崇祯闻言大怒,正要呵斥,却看到对方身后如狼似虎的卫士,又看了看身旁的娇妻幼子,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一屁股坐了下去,低头不语。王承恩在一旁看的清楚,他暗想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崇祯的皇位肯定是没有了,只是希望能保住天家性命便不错了,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笑道:“刘国公,圣人因时而变,若是大明气数已尽,让天子之位待有德之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您打算如何安排圣上呢?”
“王公公想的差了?”刘成笑道:“我此番出兵为的是清君侧、靖国难,岂有觊觎大位的道理?您放心,这万乘之位我是不会碰的,至少现在不会碰!至于圣上嘛。”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突然问道:“陛下,您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活法呢?”
“换一种活法?”崇祯闻言一愣,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曾经听胡公公说过,圣上您喜读书,喜诗词、喜戏曲、可开三石之弓。皇后也擅书画、田贵妃、袁贵妃亦擅长歌舞琴艺,几位皇子公主也都是乖巧可人。若非生在帝王家,定然过的是快活神仙一般!”
刘成这番话倒是触动了崇祯的心弦,不由得叹了口气,叹道:“人皆羡慕帝王家富贵荣华,我却只想生生世世莫生帝王家!正十一年来,我未曾吃过一顿安心饭,睡过一个安心觉,便是在梦里也在想着如何才能中兴大明,只可惜,只可惜!”说到这里他不禁掩面哭泣起来,他身旁的妻儿子女见状,也不由得随之饮泣,饶是殿内的卫士都是如铁汉子,此时也不禁个个露出悲戚同情之色。
“臣就说句大实话吧!”刘成道:“此番臣行了这靖难之事,陛下您在这个位置上是不能坐太久了,不然臣恐怕睡觉都睡不安稳;可只要圣上您在这世上一日,臣就得担心有人借您名头来暗害臣下,因此臣便想了一个两全之策来!”说到这里,刘成轻击了两下手掌,道:“爵爷,请您过来一下!”
随着刘成的声音,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走了上来,只见其生的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却是个洋人,他恭谨的向崇祯单膝跪下道:“我是洛巴诺夫.斯特罗加诺夫,俄罗斯帝国的男爵,向尊贵的皇帝陛下致敬!”
崇祯惊讶的看了一眼这个洋人,向刘成问道:“刘卿家,你让寡人见这个洋人作甚?”
“陛下,这位洛巴诺夫.斯特罗加诺夫先生是我的一个朋友,他的母国俄罗斯距离我大明有万里之遥。”刘成笑道:“我打算在您退位之后去他的国家重新开心新的生活!”
“你打算流放寡人?”崇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不是流放!”刘成摇了摇手指:“而是客居!您去俄罗斯之后将会获得贵族的身份,还有庄园、头衔,您还可以从皇宫带走一切您想带走的东西。除此之外,您在俄罗斯还能获得我馈赠给您的一笔年金,每年两万金杜卡特,足以让您过得悠闲而又舒适!却是俄罗斯是一个遥远的国度,可是距离对您也是一种保护,如果您留在大明,是永远也不可能获得悠闲和安全的!”
洛巴诺夫.斯特罗加诺夫向崇祯欠了欠身体:“陛下,斯特罗加诺夫家族是刘大人忠实的朋友,很荣幸能够接待像陛下您这么尊贵的客人,请放心,为您准备的庄园在莫斯科附近,富饶而又广阔,完全配得上您的身份。而且每年两万金杜卡特是一笔巨额的财富,足以让您过得像永生的众神一样!”
崇祯没有说话,不过他知道刘成说的不错:只要自己还留在大明一天,就是对他无形的威胁。对于一个篡位者来说,只有将前任皇帝本人和所有男性继承者都干掉才能获得安全。去一个遥远陌生的国度,是唯一的两全之策。他此时才相信刘成是真的不想杀自己,不禁叹道:“刘卿家,想不到你是真的不想杀寡人!”
“臣接下来要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可能的话,能少杀一个还是少杀一个的好!”说到这里,刘成脸上露出了一丝戚色:“再说大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圣上您也不是责任最大的人,还是放您一条生路吧!”
“要杀的人实在太多了?”崇祯听到刘成的这番话,不禁打了个寒颤,问道:“刘卿家你要杀谁?”
“臣不是说过了吗?此番起兵,臣要清君侧、靖国难!臣要杀的人便是国贼,朝敌!任何挡在臣前进道路上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刘成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语气里满含的杀意让崇祯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王公公,劳烦您起诏!”刘成喝道。
王承恩看了看崇祯,驯服的走到御案前,拿起笔来蘸了蘸墨,问道:“刘国公,您要起什么诏书?”
“很简单,请圣上授予在下全权,讨伐国贼朝敌!敢于违抗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即便是家奴罪人,亦有功无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夺权
王承恩犹豫了一下,问道:“刘国公,您这么说老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写呢,我大明没有先例呀!”
“王公公说的是!”刘成点了点头:“那便这样吧,封我为晋王,开大都督府、节制中外诸军事;吕伯奇为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首辅大臣;胡公公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西两厂,便这样吧!”
王承恩低下头,伏案疾书起来,不一会儿便草诏完毕,刘成看了看果然如自己的意思一般,而且文辞清丽,对仗齐整,便笑道:“王公公写的好文章,不知可否屈尊担任司礼监秉笔一职!”
“不敢!”王承恩摇了摇头:“大王身边人才济济,也不缺老奴一个,万岁身边却是乏人,还是让老奴留在万岁身边侍奉吧!”
“王公公是忠厚人!”刘成点了点头,对胡可鉴道:“胡公公,侍候万岁休息,千万莫要慢待了!”
“遵令!”
看着崇祯一行人的背影在殿门口消失,刘成抖了一下手中的绢书,对郝摇旗笑道:“摇旗你看,这玩意便是圣旨了,你立刻派人把吕大人请来,用印!”
“是大人!”
“我已经是首辅大臣呢?”
这已经是吕伯奇的第五次发问了,饶是刘成还是一脸轻松的笑容,旁边的郝摇旗倒是有些不耐烦了,沉声应道:“吕大人,您看看上面的印章,绝对错不了的,难道还要大人请天子来与您对质一番不成?”
“不,不!”吕伯奇连忙挥了挥手,尴尬的笑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只不过”说到这里他苦笑了起来:“有些不太敢相信,我居然也能当上首辅大臣。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无妨,过两天就习惯了!”刘成笑道:“吕大人,你我是老搭档了,内阁这摊子事我就交给你了,建生这些日子也跟着你,你和他把事情商量着办,我要先出京一趟。”
吕伯奇吓了一跳,赶忙问道:“出京?你要去哪里?”
“去把关宁军的事情了了,不然总是睡的不安稳!”刘成笑了笑:“京城之外归我,皇宫之内归胡公公,这京城之内便劳烦吕大人您了!”说到这里,刘成拍了拍吕伯奇的肩膀,笑着向外走去,只留下吕伯奇看着手中那张帛书,呆若木鸡。
山海关。
“京师陷落了?你确定这消息属实?”熊文灿的右手神经质的颤抖了一下,几乎将茶几上的杯子碰落了。
“千真万确!”管家用极为确定的口气答道:“老爷,这是小人在山海关从一个做辽东货的商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刘贼破边时他正好在涿州,便逃到京师避难,却不想京师这么快就陷落了!”
“胡说!”熊文灿喝道:“京师若是陷落了,他又岂能这么容易逃出来?此人定然是刘贼派出蛊惑人心的奸细!”
“老爷,那厮说刘贼入京之后并没有纵兵劫掠,连大多数军队也都驻扎在城外,城内只有两三千人马,很快往来商旅便可以随意通行,只是加征了一笔军税,还都发有税票!凭这个税票便能畅通无阻,这厮便是凭这个税票从天津乘船去旅顺的,却不想遭遇风浪在山海关附近靠了岸。小人看这税票不像是假的,才禀告老爷的!”说到这里,那管家从怀中取出一张契来,双手奉上,熊文灿伸手接过,只见那契是用桑皮纸制成,印刷的十分精细,上面写着因为靖难之事,临时征收出入商旅货值百分之二的捐税,以此契为凭证,上面清晰的填有税额的多少,交税人的姓名,籍贯、身份等等,最让熊文灿吃惊的是在契的末尾居然还盖有大明户部的堂官大印,他仔细辨认了几遍,最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是真的。
熊文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些日子来虽然他再三加紧催促,关宁军的动作还是迟缓的很,每当北边的代善稍有动作,这边的关宁军往往就将已经南下的军队调回,理由是掩护己方军民南撤,尤其是吴三桂和祖宽的先遣军受挫之后,关宁军的动作就更加慎重了起来。熊文灿一来手下没有得力的将领,二来对敌情也不明,唯恐贸然南下遭遇刘成的主力,也不敢太过催逼。可是自己竟然要从一个偶然迷路的商旅口中得知京师陷落的消息,显然这些丘八们已经把自己瞒在鼓里,在这个节骨眼上隐瞒上官军情,其用心已经不问可知。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不要与外人说!”熊文灿想了想,招来一名亲兵,低声吩咐道:“你去把多尔衮和多铎两人招来,莫要让旁人看到了!”
“十四哥,你说督师大人为啥这个时候要见我们?”多铎看问道。
“不知道!”
“会不会是对咱们不利?”多铎看上去有点神经质,这倒也难怪他,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就从前途无量的后金帝国亲王沦落成一个无足轻重的流亡者,而他寻求庇护的对象也是日薄西山,自身难保。他整日里担心熊文灿会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去讨好刘成,此时突然被召见,自然心神不定。
“怎么会!”多尔衮答道:“现在刘成已经反了明国,熊文灿正要重用你我的时候,为何要杀我们!”
“熊文灿这等庸人岂是刘成的对手?”多铎冷笑道:“我可是射了刘成一箭的,谁知道那厮会不会拿我的脑袋去讨好刘成?”
“老十五,别整天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好不好!”多尔衮没好气的说:“明国的文官还不至于这么傻,刘成越是厉害,他们才越是要借重你我的力量,一刀把你我杀了,他们拿谁去对付刘成?别忘了,你可是唯一射伤了刘成的人!”
“我倒是宁愿那一箭没射中,不然你我现在岂会落到这般田地?”多铎低声嘟囔,这时两人已经到了熊文灿的书房门口,多尔衮低声喝道:“小心了,噤声!”
“二位将军请起,赐座,上茶!”熊文灿拿起茶碗,至少从表面上看他和平日并无两样,还是那副雍然自若的样子。他看着多铎、多尔衮两人拿起茶杯品了一口,方才笑道:“二位将军这些日子在这里过得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多铎多尔衮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承蒙大人看待,并无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熊文灿笑道:“我听说二位此番南来,身边有不少壮士追随,不知是真是假?”
多尔衮看了看熊文灿的脸色,小心的答道:“因为刘成倒行逆施,八旗中的确有不少人不满他,便随我们兄弟来投大明!”
“哦,那这些都是可战之士啦?”
“嗯,两白旗中的精兵基本都在我们兄弟麾下,约有千余人!”多尔衮小心的答道,当时随他和多铎南逃的有两千余人,但随着刘成在辽东统治的稳固,有不少人思念家小,便逃回去了,此时留在多尔衮兄弟这边的只有五六成了。
“好,好!”熊文灿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官有一桩事情要劳烦二位将军!”说罢,他微微抬了一下右手,屋内的仆役纷纷退下,书房中只剩下熊文灿、多尔衮兄弟二人。多尔衮兄弟二人意识到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极为机密,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多尔衮起身道:“我等穷途来投,性命皆为大人所赐,若有效劳之处,还请督师大人吩咐!”
“好,好!”熊文灿见多尔衮这般说,笑道:“有二位将军相助,吾无忧矣!”
接下来的几天里,熊文灿一直称病,与先前日日催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关宁军诸将也是觉得庆幸。原来刘成拿下京师后,便遣阿桂领万人西上大同,追击卢象升,同时敏敏也领杜家叔侄南下,南北夹击取山西全境;而曹文诏、曹变蛟则率领归降的宣大军沿运河南下,支援已经占领南京、扬州的徐鹤城,帮助其控制大明最为富庶的南直隶和江南之地;自己则率领主力向山海关,准备迫降关宁军。由于关宁军已经是孤军,刘成采取了“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策略,让祖大寿、叶大诚等原本属于关宁军的部下利用其人脉,向敌军中的昔日好友部属剖明利害,而他本人也利用刚刚获得的晋王、大都督府长史,节制中外诸军事的官职名分,企图迫使其不战而降。关宁军中诸将在招诱威逼之下,也纷纷军心摇动,这也是为何他们对于熊文灿的军令态度消极的原因。可是九月十三日,熊文灿突然召见诸将,众人不由得暗自揣测,莫不是这位好性子的熊大人再也忍耐不住了?
吴三桂与祖宽兵败之后便回师山海关外的罗城驻守,得知熊文灿的军令后,便并骑而来,两人入了关城,没走多远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路上巡逻的人马并非关宁军的同僚,而是留着辫子的女真兵。吴三桂赶忙叫来一个相熟的校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关城里多了这么多东虏?”
“哦,将军有所不知!”那校尉应道:“您可记得前些日子南投的两个虏酋?这些便是他们的部属,前几天熊大人召见了那两人一次,便十分看重他们,整日带在身边,总督府的宿卫也换成了他们!”
“长伯!”一旁的祖宽笑道:“想不到熊大人也会养夷丁!这不是咱们将门才干的事情吗?不过这些东虏倒的确都是好兵,总督大人眼光倒是不错!”
“宽哥!”吴三桂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道:“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为何熊大人拉拢这些东虏?又在这个时候拉拢我们?”
“这有啥奇怪的?”祖宽笑道:“依我看这会督师大人算是学聪明了,知道手头没几个可用的人,说话就没人听。换了我,早就弄几个肯听话的在身边了,他这已经是算慢得了!”
吴三桂想了想,觉得祖宽说的也有道理,一般来说明代文官出任督师总会弄个把亲信,这样才能驱使那些骄兵悍将,但问题是这个时候关宁军早就已经尾大不掉,熊文灿手头又没有可用的人,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那培养这两个女真降将倒也是一招妙棋,只是不知为何,吴三桂总觉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正思量间两人已经进了总督府,只见从门口到节堂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的十分森严,站岗的都是女真兵,吴三桂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严重,他低声对祖宽道:“宽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待会在堂上你我都要小心了。”
祖宽不解的看了看吴三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两人此时已经到了节堂之下,按说以两人的官职身份,都可以披甲带兵上堂,可是在节堂两旁宿卫的女真军士突然上前,将两人拦住了,为首的多铎笑道:“二位将军,奉总督大人的军令,今日不得持兵上堂!”
祖宽与吴三桂对视了一眼,眼见得多铎虽然满脸笑容,但身后的女真兵却是剑拔弩张,心知无法违抗,只得解下腰刀来递上。多铎接过腰刀,笑着交给身旁的部下,让开路来:“二位将军,请!”
吴三桂此时反而变得镇定起来,他上得堂来,依照班次站好,片刻后熊文灿便上得节堂来,众将行过礼后,便径直问道:“高总兵何在?”
山海关总兵高第赶忙出列应道:“末将在!”
“本督师二十天前便已经下令你督领各军南下救援京师,为何今日还未曾出兵?如此迁延时日,该当何罪?”
高第被熊文灿突然叱呵,正是茫然不知所措:“禀告督师大人,末将并非迁延时日,只因虏酋代善在广宁聚兵,须得先将宁远、杏山等地的军民迁徙到关内,才能回师。”
“是吗?”熊文灿冷笑了一声:“是京师要紧还是宁远、杏山的军民要紧?如今京师陷落,宣大军兵败,都是你的罪过!来人,将其拿下!拖下去斩了!”话音刚落,堂上便冲出两名女真兵士将高第按倒在地,堂上顿时大乱,其他将佐赶忙出列求情,祖宽也要上前却被吴三桂拖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质子
“长伯,你干嘛拉住我,高第虽然是陕西人,可在我们辽西也有年头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祖宽急道:“出兵拖延大伙都有,岂能让督师杀了他?”
吴三桂低声道:“宽哥,听我一句话,今天的形势不对,你且忍一时便明白了!”
祖宽与吴三桂乃是世交,知道对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少年老成,行事稳当的很,便后退了一步静观其变。只见堂上跪了一地,都是关宁军的将领,齐声为高第求情,若是在过去熊文灿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卖众人的面子。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冷笑了一声:“好一个关宁军,朝廷竭天下之力恩养你们多年,却养出了一群拥兵自重的藩镇,京师陷落这等大事居然敢合起来欺瞒本督师,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吗?本督师今日偏要斩一个高第,让你们看看欺瞒上官的下场!”
话音刚落,多尔衮便从领着一队兵士涌上堂来,众将脸色大变,赶忙起身让到一旁,高第此时早已心胆俱裂,磕头如捣蒜一般,高声喊道:“督师饶命,督师饶命!末将是从陕西来的,如何能一手遮天。还请督师大人饶命!”
“能力就列,不能者止,你身为山海关总兵,南下诸军归你节制,既然你没这个本事,为何又贪恋禄位?尔等为这厮求情,定然是与其同谋,与刘贼勾结!”熊文灿冷笑道:“拖下去,一同斩了!”
多尔衮应了一声,便将高第等人拖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呈送上来几颗血淋淋的首级来,众将看在眼里,不由得噤若寒蝉。熊文灿看了众将一眼,对多尔衮到:“多尔衮,今日本督师便委任你为山海关总兵,节制关宁诸军南下,讨伐刘成!”
“长伯,今日多亏了你,不然我这脑袋也不在脖子上了!”祖宽出了总督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惊胆战的说:“想不到熊大人平日里这般迂阔,今日却这般心狠手辣!”
“宽哥,人哪有那么简单!”吴三桂叹了口气:“你想想,以前他手头一兵一卒都没有,就算心中再有怨气也只能忍下了。这次他被逼到了墙角了,又有这几个女真人当羽翼,自然手辣的很!”
正说话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回过头来,看到十几名女真兵追了上来,将两人围住了,为首一人沉声道:“二位将军,总督大人有令,所有将佐今日不得出城!”
“这是干什么,把我们当囚犯吗?”祖宽大怒,却被吴三桂一把扯住了,笑道:“无妨,只是不知总督大人有何安排?”
那女真小头目见吴三桂这般好说话,点了点头道:“随我等来便是了!”
吴三桂与祖宽两人,在女真兵的押送下往西去了,刚过了半条街,吴三桂突然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对路边一个行人道:“姑父,您怎么在这儿?”
那女真小头目被吴三桂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向那路人看去,吴三桂乘机飞身上马,将其推下马来,勐踢了两下马肚子,高声喝道:“宽哥,快跑!”
祖宽的反应也不慢,他右手一伸便将身旁的另外一名女真骑士扯下马来,策马跟了上去。押送的女真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呐喊着打马追赶,只是起步已经慢了如何赶得上。吴三桂从鞍袋中取出弓箭,反身射杀追兵,他出身将门,自幼便在弓马上花了不少功夫,眼下又是性命相关的时候,更是使尽平生技艺,有如神助,每有释弦之时,无有不中箭落马的。追兵眼看他如此神射,也不敢追的太紧,竟然让两人这般冲出城去了。
“长伯,长伯!”祖宽眼见得追兵没有跟上了,喊道:“且慢些,已经无人追赶了!”
吴三桂回头看了看,果然已经没有追兵,又数了数鞍袋箭囊里的箭矢,只剩下两支箭矢了,叹道:“当真是祖宗神灵保佑,若是少了这两支箭,只怕你我已经死在城里了!”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祖宽问道。
“先回罗城去!”吴三桂冷笑道:“你不仁我不义,熊文灿你要拿我们关宁军当你的垫脚石,就莫怪我们拿你当投名状了!”
“长伯,你的意思是?”
“刘成已经拿下了京师,那他就是官军,熊文灿滥杀部将,引东虏自重,那他就是贼!我们投靠刘成,讨伐熊文灿,是名声言顺!”吴三桂抽了坐骑一鞭:“你我回罗城之后,立刻派人向岳托请降,然后回师进攻山海关!熊文灿这个蠢货,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对,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祖宽应道。
抚宁卫
“哦?斩杀关宁军诸将?想不到熊文灿还有这个本事,这个胆量,我倒是小看他了?”刘成抖了抖手中的帛书,笑道:“他要是能够早个十来天做出这等事情来,倒也还能给我惹点麻烦!可惜别的事情都可以挽回,唯有时间是一去不复返了。岳托!”
“末将在!”岳托赶忙出列行礼道。
“多铎曾经射伤我,多尔衮杀了皇太极我义子福临的亲生父亲,这两人罪大恶极,都必须死!”刘成一字一顿的说道:“除了你麾下原有的人马,我再给你一个步营,十二门十八磅大炮,你督领吴三桂、祖宽还有其他归降过来的关宁军,与你父亲南北夹击,务必不要放过了这两人,明白了吗?”
“遵命!”
“做完这个差使后,你父亲代善年纪也不小了,便解了兵权,来做个元老吧!至于你”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光海君的年纪大了,眼睛也瞎了,还没有儿子,你便去当他的丞相,替我镇守朝鲜,准备经略倭国的事情。等我把明国这边的事情了了,就渡海伐倭,你就是我的先锋,拿下倭国后,我就把半个四国岛作为你的封地,如何?”
岳托身体微微一颤,他在刘成麾下已经有些时日了,很清楚此人大权独揽,那权力无非是集中在了身边的顾问团,即元老院之中,先前能够进入元老院像赵文德、马子怡、切桑、艾合买提无一不是刘成的身边亲信,代善是女真人当中第一个进入元老院的,刘成告诉自己这些无疑是告诉自己只要好好卖命,前途绝对是一片光明,至于杀掉多尔衮、多铎这两个血肉至亲,这对于早已习惯了父子兄弟相残的爱新觉罗家族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想到这里,他赶忙磕了个头:“多谢大王恩典,末将一定会将多尔衮、多铎两个贼子的首级献于在大王阶下!”
“嗯!”刘成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岳托站起身来,轻击了一下手掌道:“上酒来!”
侍女们从门外鱼贯而入,在每个人面前都放下盛满美酒的金杯,又在刘成身旁放下一个圆球状的物体。刘成站起身来,将那个物体拿起,轻轻的拨动了一下,圆球迅速的旋转起来:“此物叫做地球仪,是泰西人的造物。蒙古人、女真人、汉人、倭人、泰西人都居住在一个巨大的圆球之上,泰西人称其为地球,这个地球仪便是模仿地球所造的,我们现在的位置就是在这里,而辽东只有这么小一块!”刘成说到这里,伸出手指在地球仪上点了一下,又轻轻地画了一个小圈。
众将顿时哗然,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刘成所说的都无异于天方夜谭,他伸出右手下压了一下,示意众将平静下来:“你们可是觉得我方才说的是胡言乱语?你们想想在海边看远来的船只,可是先看到船只的桅杆?在草原上不也是先看到旗尖,然后才看到人马?若非我们脚下的土地是个巨大的球,又怎么会如此?”
众人听刘成这般说,想了想才纷纷点头,格桑笑道:“济农大人没说我也没想到,这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摇旗!”刘成笑道:“岳托是你的后辈,我却先予封地给他,你可有不服气?”
郝摇旗站在刘成身后抱刀而立,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不由得一愣,赶忙摇头道:“绝无此事,末将今生今世只愿跟随在大王身旁,宁愿不要封地。”
“摇旗!你这话可就差了,你看着地球仪上何等辽阔,将来我们开疆拓土,又岂是我刘成一人所能独占的?我并无兄弟宗族,纵有子嗣,也需要支党为羽翼护卫,除了你们这些为我奔走厮杀之人,又有何人值得信任呢?我之所以先予岳托,而没有给你们,是因为岳托他出身女真贵胄,早已知道该如何治理百姓。而摇旗你们出身低微,马上厮杀是把好手,下马治民便不行了,若是贸然予封地你们,反倒是害了你们!”说到这里,刘成转向其他人道:“你们多是塞外出身,须知汉地与塞外大不相同,可以马上得之,不可以马上治之,虽然也可以将政事交于文吏处置。可世间忠厚可信者少,奸滑小人者多,彼若有权柄在手,必徇私利而坏公事,久而久之必生祸患。因此从明日起你们便从子孙中挑选聪明淳厚之辈,到我身边来,修习学问,将来若有封地,也可不受奸人欺蒙!”
刘成麾下众将多半性格淳朴,听了这番话不由得感激涕零,下拜齐声道:“大王厚恩,吾辈粉身难报!”
“都起来吧!”刘成举起酒杯道:“你们助我成就大业,希望你们的子孙也能成为我子孙的羽翼臂助,共享富贵!”
“谢大王厚恩!”众将一起举起酒杯,数十只金杯一起举起,酒香四溢,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
饮罢了酒,岳托出得帐来,心情十分复杂,既有对光明未来的憧憬,也有对刘成手腕的忌惮,方才刘成所说的那些话听起来虽然简单,其实却是大有文章。令岳托、代善父子杀多铎、多尔衮兄弟,一来可以借刀杀人,二来也可以在女真人内部打进一根楔子,不管怎么说多尔衮兄弟也是代善的亲兄弟,岳托的亲叔父,这等骨肉相残的事情无疑对他们父子在女真人之中的威望大有损害。后面让他前往朝鲜去当光海君的宰相,准备经略日本,听起来是让其独当一面,实际上却是被排挤出了刘成集团的核心圈,毕竟在岳托看来,征服大明才是未来的重中之重,经略日本不过是个托辞罢了。至于接下来刘成说的那些话一来可以打消老部下的怨气,激励其斗志,而且让其把儿子送到自己身边无异于提供了人质,等于是一举三得。
“实在是个厉害人物呀,难怪八叔会输在他手上!”岳托摇了摇头,不过他倒也不是太沮丧,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刘成集团的一份子了,刘成越是厉害,这个集团的未来也就越是光明,他能分到的好处也就越多,无论是去当实际的朝鲜之主,还是半个四国岛的封地,只要能兑现的话,还是相当不错的酬庸了。他攥紧双拳,低声自语道:“看来要加把劲了,第一步就是要拿下多铎和多尔衮的脑袋!”
山海关,西罗城。
吴三桂站在城墙上,紧张的巡视着防御的准备。与闻名天下的天下第一关不同,西罗城是一座位于山海关内侧的小城,是崇祯元年皇太极破边后,为了防备后金军队从内侧进攻山海关城而修建的,不过是夯土修建而成,城墙薄而且矮,城内也没有什么居民。吴三桂与祖宽逃出关城后便加紧防御,在城墙上修建了许多炮台,放置火器以防备熊文灿的进攻。
“长伯,山海关那边有没有动静?”祖宽从背后问道。
“还没有,不过人马调动颇为频繁!”吴三桂回过头来,看到祖宽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知道对方恐怕是没有睡好,沉声道:“宽哥,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吧,看你的脸色不是太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片石上
“没事,打仗的时候几天几夜没睡也是寻常事,这算什么!”祖宽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不过长伯,咱们手下现在也就不到四千兵,这西罗城也就是几堵夯土墙,哪里抵挡的住大军?干脆我们先退兵和刘成合兵一处,到时再杀回来岂不更好?”
“宽哥!”吴三桂叹了口气:“的确留在西罗城有危险,可是你想过没有,要是我们就这样去投了刘成,刘成会怎么看待我们?熊文灿虽然依靠那两个东虏将诸将囚禁了起来,但军心必然不服,十分力能拿出两分力最多了,我们只要守住这西罗城,刘成的大军一到,形势就大不一样了!”
祖宽听吴三桂这么说,想了想点头道:“长伯你说的是,富贵险中求,我听你的!”
“宽哥,你在这里先看着,我去北翼城那边看看!”吴三桂拍了拍祖宽的肩膀,正准备下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突然听到一个眼力好的亲兵高声喊道:“不好了,敌兵好像是在修炮台!”
吴三桂赶忙向亲兵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从山海关城中走出千余人马,正在距离西罗城约莫两里多远的乱石滩旁列阵,掩护后面的民夫挖土堆砌,俨然是在修建炮台的样子。吴三桂见了暗叫不好,以当时的火器射程,需要在那么远修建炮台的唯有红衣大炮。
“不好了,熊文灿竟然要用红衣大炮来攻城!”吴三桂顿足道,关宁军拥有的大部分红衣大炮原本都在宁远几座位于前沿的城堡,在山海关只有两门,前段时间关宁军从辽西撤兵时又运回了十余门,都放在山海关城中,吴三桂自己就运了三门回来,却没想到都用在自己头上。
“什么?”祖宽也吓了一跳,跑到女墙旁向外望去,骂道:“直娘贼,这熊文灿好生心狠手辣,说不定这里面就有老子运回来的,早知道干脆就丢在宁远了,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转过头对吴三桂道:“长伯,快撤兵吧,这几堵夯土墙哪里挡得住红衣大炮!”
“撤不了了,你看那边!”吴三桂向西侧指去,只见一队骑兵正在越过乱石滩,向西罗城的侧后方迂回过去,显然这是防止自己和祖宽逃走的。
“那怎么办?”祖宽急道:“咱们手下都是老兵,乘着他们立足未稳,硬冲肯定能杀出一条路来!”
“咱们是想跑,将士们没有死战之心,至少也要丢下一半人马!到了刘成也要被小看了!”吴三桂稍一盘算:“不如等到天黑了再走!再说说不定刘成的大军也要到了!”
“也罢,那就等到天黑以后吧!”祖宽点了点头:“最好派人向刘成求救,就说山海关这边有红衣大炮,请他加快行军,不然我们便守不住了!”
此时岳托正率领着大军,向山海关迅速前进。他麾下的军队除去原有的五千名两黄旗的女真兵、哈撒儿率领的一千怯薛兵外,还有一个步营不死队、汉军近万人(原本归降后金的汉军)、炮队,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两万人。这在晋王的派出去的副将中是兵力最多的一支,而且晋王本人还督领大军屯扎在昌黎、天津之间,随时可能出兵前来支援。在岳托看来这一仗是肯定能赢的,但赢得漂亮与否却关乎到自己未来的前程如果自己还需要晋王亲自出兵的话,恐怕未来镇守朝鲜,经略倭国的重任恐怕就未必轮得到自己了。
正是由于这种心态,岳托催促三军加速行军,即便是饭点,也只让三军停下来吃些干粮,饮水,喂牲口一些草料,便继续行军。随着距离山海关的距离越来越近,燕山与大海之间的空地也越来越狭小,他心知与两位兄弟决战的时候也越来越近,心情也越发复杂起来。
“将军,有吴三桂的使者!”
吴三桂被亲兵的声音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他沉声道:“带过来!”
吴三桂的使者姓李,是个千总,他看到岳托身边的兵将都剃掉了一部分头发,只留下头顶的一部分,编成辫子盘在头顶,心知这些都是“真虏”,心中暗想道:“这些辫子兵是来就我们的,而那边的辫子兵却是来杀我们的,当真是荒唐的很!”这时他看到岳托威严的瞥了他一眼,赶忙低下头去。
“吴三桂差你来有何军情?”
“熊文灿已经派兵在西罗城外修筑炮台,要用红衣大炮攻城。西罗城不过是夯土修建的城墙,无法抵御大炮轰击,因此大人准备天黑后撤兵,特派小人禀告!”
“天黑后撤兵?”岳托皱了皱眉头,稍一思忖后说道:“你立刻回西罗城,传本将军的令,祖宽、吴三桂二人不得撤兵,坚守西罗城。本将军将连夜行军,明天中午前肯定能赶到山海关!将贼兵一举荡平!”
“是!”李千总听到岳托说明天中午前能赶到山海关,又惊又喜,赶忙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岳托喝道:“赏十两银子给他,再换匹好马,让他尽快赶回西罗城!”
西罗城。
夕阳西下,吴三桂站在城墙上,看着乱石滩对面的敌军炮台,经过一个白天的努力,已经初见雏形了,看样子敌人要连夜施工,这么看来明天早上应该就可以完工了。不过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离开这里了,想到明天早上敌人突然发现已经是一座空城的表情,吴三桂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时吴三桂觉得一阵腹饥,便回到住处和祖宽一同用晚膳,他刚拿起筷子,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在门外停住。几匹战马全身汗湿,喷着鼻子,昂起头萧萧长鸣。吴三桂觉得诧异,正在向外张望,门官带着李千总进来了。
看到信使这么快就回来了,吴三桂不禁又惊又喜,赶忙问道:“见到刘成了?”
“没有!”李千总磕了个头:“不过半路遇到岳托了,刘成领他率领大军前来支援我们。小人将熊文灿要以红衣大炮轰击西罗城,大人准备连夜撤兵的消息禀告他了!”
“那岳托怎么回答?”
“他让您二位坚守西罗城,他明天中午前就会赶到山海关!”
“这么快?”吴三桂与祖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宿将,立即就明白了岳托这么做的用意如果吴三桂他们放弃了西罗城,那熊文灿就可以将火炮安置在西罗城上,成为山海关城的屏障,那想要攻打山海关就很困难了。而假如明天敌军围攻西罗城时,他陡然杀到,就可以内外夹击敌军,一战而解决问题。这是一着险棋,也是一着好棋。
“长伯,这岳托是拿咱俩当诱饵,吊熊文灿这条大鱼呀!”祖宽低声道。
“嗯!”吴三桂点了点头:“无妨,只要想想办法,咱们也不至于给熊文灿吃下去!”
“办法?”
“嗯,敌军忙了一天,夜里必然疲惫,我们等到三更时分出兵夜袭,放火焚烧炮台,即便不胜也能拖延一些时间,反正只要等到明天中午岳托就到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祖宽笑道:“这次便让我去吧,人马不用多,就三百骑兵,多携带火种硫磺,他们修建炮台,肯定有火药,一点就着。”
吴三桂没有说话,走到窗边向外间望去,只见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月光如水一般洒在院子里,明亮的很,他沉吟了一下:“多铎和多尔衮都是老行伍了,肯定也有防备,这样吧,挑选四百名步卒,都携带弓弩火器,换上白衣,先潜伏在乱石滩中,夜袭如果顺利自然最好,若是有敌人的追兵追来,步卒便突然以弓弩火器齐发,掩护骑兵回城!”
“长伯好计策!”祖宽击掌笑道:“这便是万无一失了!”
约莫二更五刻,吴三桂便打开突门,派出四百步卒,这些步卒皆在盔甲外套上一件白色的罩袍,行到乱石滩里俯下,在月光下朦朦胧胧混成一片,根本分辨不出是人还是石头。祖宽在城上看的清楚,对吴三桂不禁越发钦佩,约莫到了三更时分,他带着三百夷丁,出了城往敌军炮台那边而来。
祖宽出了城,并没有上马,而是牵着马匹从阴影处而行,以免马蹄声惊扰了敌人,靠近乱石滩方才跳上马来,率领骑众冲过乱石滩,向炮台冲去。待到相距炮台约有五六十步远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铳响,身后便传来一阵惨叫声。祖宽本就极为悍勇,又有遭遇敌兵埋伏的心理准备,遇到突袭也不惊慌,反而高声唿喊挥刀冲了过去,他身后的夷丁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眼见得将主当先冲击,也呐喊着冲了过去,越过障碍物,挥刀砍杀刚刚发射火器的步兵。那些步卒没想到突袭者如此凶悍,被冲近身砍倒了不少,祖宽也不追击,只是将点着的火种四处抛洒,纵火焚烧。
这时山海关城传来两声炮响,祖宽知道这是敌军的援兵来了,哈哈一笑,便高声喊道:“差不多了,大伙儿撤吧!”又取出号角用力吹了两下,他的夷丁听到号令,纷纷调转马头往乱石滩那边退去,这时敌人的骑兵也到了,一边放箭,一边向祖宽这边勐扑过来。祖宽早有准备,聚拢部众往事先约定的那段乱石滩退去。
追兵见祖宽的骑兵队形密集,便展开两翼,企图从两侧迂回包围,却不想刚刚下了乱石滩,突然从地上跳起数百步兵,弓弩、火器齐发。追兵事先根本没有发现这些隐藏的敌人,猝不及防死伤一片,祖宽又调转马头反冲过来,顿时大乱,祖宽斩杀了二十余骑方才和步兵一同回城。
夜里的这场胜利规模很小,充其量不过是一场前哨战,但却提振了西罗城中的士气。吴三桂和祖宽又将刘成大军明天中午前便会赶到山海关的消息散布开来,将士们的士气越发旺盛起来。黎明前吴三桂让全军将士饱餐一顿,喂好了战马,随即便听到山海关城那边传来一阵阵鼓声与号角声,一队队士兵涌出关城向乱石滩旁靠拢,空气中混杂着角声、人喊、马嘶,大战就要开始了。
已经接近午时了,岳托策马站在小丘上,向身后望去,队伍只见几乎望不到尽头;有时似乎尽了,但过了一道浅岗,很远处又出现了行军中的旗影和烟尘。他想午时恐怕是赶不上了,现在只能指望吴三桂和祖宽能够在自己赶到前守住西罗城,然后一举击溃敌人,与父亲南北夹击,打通辽西走廊。想到这里,他的胸口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对身后的戈什哈喝道:“向后队传,加速前进,未时前一定要赶到山海关!”
前后的士兵齐声应道,数万士兵的唿喊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燕山与大海之间,地动山摇。
“大贝勒,不如让我领骑队为先驱吧!”遏必隆上前低声道,急切之色溢于言表,在众将中求战之心最为强烈的便要数他了,毕竟杀死皇太极的凶手多尔衮和多铎都在山海关。
岳托摇了摇头,遏必隆还想坚持,突然东北方传来几声炮响,如同天崩地裂一般。遏必隆大惊,将话停住。岳托和其他将领和也很吃惊,都向东北方面望去。东北方就是燕山山脉尽处,山海关的所在,那里郁郁葱葱,烟雾腾腾。长城在山头上曲折起伏,时露雄伟墩台,笼罩着几片白云,在山脉的最东端转而南下,最后望不见了。
众人又听了一阵,没有听见从远方再传来炮声,只有一群大雁,从什么地方被炮声惊起,排成人字队形,飞得很高,越过燕山山脉,一边发出嘹亮的叫声,一边缓缓地向北飞去。
“这定然是贼兵正在用红衣大炮轰击西罗城!”岳托判断道:“吴三桂和祖宽没有红衣大炮,看来形势已经很危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片石 中
“大贝勒,还是让我”遏必隆刚说到这里,便被岳托打断了:“好,你和哈撒儿领两千骑兵疾进,不过敌军有红衣大炮,莫要贸然接战!”
“那要如何?”
“多张旗帜,以为声援即可,拖到下午我的大队也就到了,那时我们也有大炮,方可与敌军交手!”
遏必隆立刻明白了过来,兴奋的点了点头:“大贝勒请放心,我决计不会让多尔衮和多铎这两个狗贼得手的!”
西罗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由于昨夜祖宽的夜袭,关宁军从白天大约巳时三刻才开始炮击,西罗城中的守军也使用为数不多的轻型火器予以还击,但从炮声不难听出,进攻一方具有显着的优势,他们每一声大炮都能使大地震动,像雷声向天边滚去,并且在北边的燕山上发出回声,使威势大增。很快,守军的炮声就停下来了,红衣大炮实心炮弹打在城头上,将女墙打碎,就连夯土城墙也出现了不少破损的地方,显然西罗城的陷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祖宽和吴三桂都是关宁军中的宿将,他们对于红衣大炮的威力十分清楚,因此他们并没有指望西罗城的夯土城墙能够抵挡住敌人的进攻,乘着昨天夜里的功夫,他们将城内的许多房屋都拆毁了,用这些材料在路口修建了壁垒作为屏障,在壁垒后面布置了火器和弓弩,做好了巷战的准备,城头上只布置了很少的士兵起到望哨的作用,士兵们都身披铠甲,准备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约莫过了申时,炮声渐渐平息下来,红衣大炮在西罗城的北面的城墙打开了一个约莫二十余步宽的缺口,吴三桂赶忙带着两百多亲兵来到缺口旁,准备抵抗敌军的冲击,可是让他惊讶的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预料中的进攻却没有到来。正当他惊疑不定的时候,看到祖宽兴奋的从城墙上跑下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长伯,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当真?”饶是吴三桂城府极深,此时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管他嘴上说的如何笃定,在内心深处还是存在一个怀疑的念头岳托会不会拿自己作为争取时间的弃子呢?先告诉守军援兵马上就到的假消息,激励其死战到底,这可是兵法上常见的伎俩呀!
“自然是真的!”祖宽笑道:“你随我到城头上看看便是,镶黄旗,正是岳托派来的援兵,这旗帜咱们看得熟了,决计错不了!”
吴三桂快步向城头上跑去,果然正如祖宽所说的,在石河滩的南边,出现了一片旗帜,最前面的正是黄底镶嵌红边,正是八旗之中的镶黄旗。吴三桂虽然在辽西前线与后金军队交战多年,但镶黄旗是满洲上三旗之首,一般由皇太极亲自统领,极少在阵前出现,唯一见过的一次还是在解大凌河之围那次,他当时才二十出头,随父亲吴襄前去解围,结果被打的惨败。这镶黄旗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第二次见到这面旗帜敌我关系却倒了个个,一时间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你看,后面烟尘滚滚的,至少还有两三万人马呢!”祖宽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想不到这岳托居然是个信人,我本以为他是使计逼我们守城呢!”
“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吴三桂转过身来,从祖宽嘴角看到一丝讥讽的笑容:“那是自然,我祖宽又不是傻子,只是咱俩现在就算明知道前面是个坑也要往里面跳了!”
山海关前,关宁军已经是一片混乱,镶黄旗的突然出现让他们惊恐万分,许多关宁军的将领纷纷要求撤回正在进攻西罗城的军队,尤其是要将乱石滩旁的那几门红衣大炮撤回来,毕竟这些重炮位置太靠前了,一旦敌军杀过来,很可能会落入敌军之手,反而会对山海关城造成巨大的威胁。但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却坚持应该乘着援兵主力未到,先拿下西罗城,消灭祖宽和吴三桂,然后再来对付援兵。双方争执不下,倒是把熊文灿夹在当中莫衷一是,他虽然是督抚大臣,但却和卢象升、洪承畴这些常年统兵打仗的帅臣不同,他擅长的是招安,而非沙场交锋,在这个时候正是左右为难!
正当此时,有一名部将赶来向熊文灿禀告道:“督师大人,有诏书到了!”
“诏书?”熊文灿闻言一愣:“哪来的诏书?”
“回禀督师,方才有百余名敌军骑兵来到石河滩上,向我军喊话,说有诏书至!”
“荒唐可笑!”熊文灿冷笑道:“分明是贼军的诡计,为何不放箭将其射退?”
那部将犹豫了一下,答道:“督师大人,末将看的很清楚,的确是宫中的打扮,若是下令放箭,若是当真是天使,只怕”
熊文灿立即明白了过来,这些关宁军的将领可不是小地方的土包子,都是见过传旨的太监的,他这么说的意思恐怕就是真的了,众目睽睽之下向朝廷的钦使射箭,这个胆子他还是没有的。
“那便请他进来吧!不过不得让那些贼兵过河!”
“遵命!”
半盏茶功夫后,那部将便护送着一行人进来,为首的是个容貌俊美的太监,苍白的脸色与他华丽的服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随行的是两名小太监和四名锦衣卫,正是传旨的标准配置。那太监走到场中,将拂尘往袖子上一搭,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帛书来,用尖利的嗓音说道:“熊文灿接旨!”
熊文灿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如礼节要求的那样上前下跪叩首,一旁的多尔衮见状赶忙低声道:“督师大人,这定然是刘成的伪诏,请让我先斩了这阉人!”
熊文灿身形一颤,还没等他回答,那太监便喝道:“熊文灿,莫非你已经不是大明的臣子,敢于抗旨不尊?”
话音刚落,护送那太监进来的那部将便敛衽下跪,四周的兵将也赶忙纷纷跪下,片刻之后场中便只剩下熊文灿、多尔衮、多铎三人还站着,看上去突兀显眼之极。熊文灿见状,暗自叹了口气,对多尔衮低声道:“彼有圣旨在手,我等须得暂避锋芒,先下拜行礼,听了旨意的内容再说!”说罢,他便跪了下去,多尔衮见状,也只得随之下跪。
那太监见众人皆跪下了,便朗声传旨起来。熊文灿跪在地上,本以为圣旨的内容会十分苛刻,却没想到里面只是提到让关宁军各部自回防地,此外就是众人皆有封赏,便再无其他了。熊文灿谢恩起身后不解的问道:“这位公公,本督师前些日子接到君命,领我领关宁军各部南下讨伐刘贼,为何刘贼尚未授首,便让我等回师呢?”
那太监脸色大变,喝道:“熊老先生慎言,先前圣上受小人蒙蔽,忠臣蒙冤,刘公方才出兵靖难,如今国贼已除。圣天子嘉尚其功,封其为晋王,重开大都督府,以为大都督府长史,节制中外诸军事。岂可以贼唿之?”
“有这等事?”熊文灿大惊失色,他也有听过刘成已经攻陷京师的消息,但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毕竟大明开国近三百年时间,靖难成功的只有永乐皇帝一人,像刘成这样一个来不明的武人也能靖难成功简直是旷古未闻。尤其是听到刘成进京之后没有搞得天翻地覆,还能弄出个局面来,更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那是自然!”那太监仰起头,将诏书递了过去:“您看,这诏书乃是礼部左侍郎薛国观薛大人亲笔所书的,你总该认得吧?”
此时熊文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接过诏书细看起来,果然是薛国观的字迹,他心中的疑念去了几分,又问那现在的首辅是何人,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何人。那太监一一照实答了。熊文灿听了越发暗自心惊,这么说来眼下京师已经全然是刘成一人的天下了。
熊文灿在那里暗自心惊,手下的将领们却松了口气,他们原来就不情愿和刘成厮杀,现在朝廷的诏书里面又没有治他们的罪,只是让他们各自回自己的防地便做罢了,还有封赏,要打仗的心就更淡了。于是他们纷纷跪拜,感谢圣恩,有的想起了祖大寿私底下写给自己的信,心思越发活动起来。
多尔衮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焦虑,两人都心里清楚,一旦关宁军与刘成的和议达成,接下来便是自己的死期。但两人眼下一无名分,二无实力,如何才能继续拉着关宁军和刘成继续打下去呢?想到这里,多尔衮向多铎使了个眼色,多铎会意的点了点头,偷偷的跑了出去,他自己装出一副无意的样子,往太监那边靠了过去,突然拔刀将其砍倒在地,又将两名小太监砍杀。
场中顿时哗然,不少将领们纷纷拔刀自保,熊文灿指着多尔衮喝道:“多尔衮,你疯了吗?”
多尔衮在鞋底上擦了擦刀,插入鞘中,笑道:“诸位,我这是救你们呀!现在天子在刘成的手中,还不是想要他写什么就写什么?这分明是刘成的缓兵之计,若是依照圣旨上所说的大伙儿回自己的防地,他派大军来攻,仓促之间如何能集合?到时候你们只怕连全尸都不得了!”
“那,那你为何要杀天使呢?”熊文灿急道:“他们也不过是受命而来,有何罪过?”
“大人!”多尔衮冷笑道:“他们替刘成假传圣旨便是罪过,而且杀了此人便是立了投名状,免得有人背地里怀有二心!”正说话间,外间传来一阵鼓噪声,多尔衮笑道:“外间都是我的人了,诸位都必须在这太监身上砍一刀,不然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众将见没奈何,只得纷纷拔出刀来,在那还没有死的太监身上刺了一刀,只可惜那太监不只是前生做了什么孽,此番前来传旨,挨了数十刀方才断了气。熊文灿哪里见过这种景像,不由得两股都得如筛糠一般。多尔衮见众将都听命行事,笑道:“甚好,诸位各自回营,我们杀败刘成,打回回京师去,救出天子,人人皆有封侯之赏!”
遏必隆和哈撒儿在乱石滩南岸,送了圣旨过去,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消息,正焦急间,突然看到敌营中冲出十余骑来,丢了几枚首级过来,高声喝道:“刘成劫持天子,假传圣旨,罪不容诛!”说罢便打马回去了。遏必隆对哈撒儿笑道:“看来文的是不行了,该咱们上了!”
“胆敢杀济农大人的使者,我定然要将那熊文灿的心肝掏出来!”哈撒儿冷笑道,正准备打马却被遏必隆扯住了:“哈撒儿,这乱石滩看上去平坦,却不好走马,而且敌军有红衣大炮,我们不如先引其来攻,待其上岸后且进且退,拖延时间如何?”
“也好!”
很快,山海关那边便传来一阵阵鼓声,一排排士兵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最前面的是几排弓弩手和铳手,后面则是七八个排成密集队形的方阵,方阵的间隙和两翼是排成纵队的骑兵。阳光照在士兵们的盔甲、武器和一面面旗帜上,反射出银色的光。随着第一排士兵进入乱石滩,阵型便变得混乱起来。
哈撒儿率领着骑兵站在河岸上,骑士们都没有上马,他们站在自己的坐骑旁,取出火绳枪,正在装填药子,点着的火绳发出刺鼻的气味。哈撒儿看到都已经装填的差不多了,便举起右手,看到将主发出了号令,骑士们纷纷将火绳枪放平,瞄准正在越过乱石滩的敌人。
哈撒儿取出一支鸣镝,勾弦引满弓,瞄准最前面的那个旗手射去,鸣镝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骑士们扣动扳机,喷射出一片火光,再被白烟遮挡住视线之前,哈撒儿清楚的看到那个旗手脸上中了一箭,倒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片石下
就好像受到刺激的蜂窝,遭到袭击的关宁军也用弓弩和各种火器还以颜色,但白色的烟雾遮挡住了视线,使他们没有发现方才向他们开火的骑兵们已经向侧后方退去,当烟雾被风吹散,他们看到原本在河岸上的敌人正在向侧后方退却,都以为是敌军被己方勐烈地火力所压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士兵们发出鼓噪声,向河岸上涌去。
依照事先的约定,怯薛的轻骑兵们向侧后方散开,一边退却,一边侧过身子向上岸的敌兵用鸟铳和弓箭射击。他们分成许多二三十骑的小股,轮流上前射击敌人,当敌军追击时便向后退却,引诱其脱离大队,那些被激怒而脱离行列的人很快就遭到四面的围攻而倒下。这些火儿赤(箭筒士)的行动冷酷而又熟练,就宛如平日里在射猎野兽一般。
不过很快关宁军就发现了敌人的伎俩,随着鼓声和旗帜的挥动,队形变得严密起来,火器手和弓弩手出现在空心方阵的四角以掩护排成密集队形的步卒,骑兵更是退入空心方阵之中,下马养精蓄锐,一来也能避开敌军的视线,二来可以节约马力,等到敌人马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再给予其致命的一击。哈撒儿也看出了敌军的打算,随即用鸣镝发出命令,让骑兵们向后退却,轮流下马休息,并给马喂料,双方的战线脱离开来,战场渐渐平静了下来。
“贼军不知我军的虚实,看样子可以再拖延小半个时辰,有将军的消息吗?”哈撒儿跳下马来,向遏必隆问道。
“还没有!”遏必隆将一袋马**递了过去,观察着不远处的敌军阵型:“他们各怀私心,才弄成这个样子,不过关宁军中也不无智者,时间一久就会发现我军兵力实际上并不多,要想点法子拖延时间!”
“那你有何良策?”哈撒儿喝了一口马奶问道。
“敏泰!”遏必隆喝道。
“末将在!”身旁一个青年应道,只见其身着铁甲,外罩淡黄色的呢绒罩袍,腰间的宽牛皮带上挂着斫刀、弓囊、胡禄,身形魁梧,髯须绕口,形容甚为威武。
“你在旗中挑几个善于骑射的壮士,去敌军阵前挑战,尽量拖延时间,明白了吗?”
“是!”敏泰打了个千便站起身来,准备前去挑战。一旁的哈撒儿也明白了遏必隆的用意,笑道:“好办法,不过也不能让你的人专美于前,你们几个也一起去吧,听候调遣!”
“也好!”遏必隆笑道:“这些都是宿卫大王的亲卫,定然都是千里挑一的勐士!”
哈撒儿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和遏必隆便带了数十骑,前出去观战。只见那个敏泰带了九骑来到敌军阵前约莫一箭之地,勒马高声呐喊:“两边将士并无仇怨,何苦相杀?不如你们那边选出十人来,与我等厮杀决出个胜负岂不为美?”
关宁军那边阵中士卒见状,也纷纷发出赞同的叫喊声。绝大部分将兵在不久前都已经看到了传旨的使者,士气本就不高,更何况对于这些士兵来说,这完全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既然刘成已经占领京师,并且获得了朝廷的认可,那胜负就已经分明,何况刘成也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那又何必继续打下去呢?
“狗贼!”多尔衮低声骂道:“这定然是缓兵之计,想要拖延时间,不过还非应战不可!”他转身扫视身后的护卫,喝道:“有谁愿意上前迎战的,我重重有赏!”
敏泰叫喊了几遍,便看到敌军阵中冲出十骑来,约莫半箭之地便停下脚步,为首的骑着一匹灰色骏马,身上穿着一件打着铜泡钉的夹铁棉甲,策马上前高声喝道:“是要单对单还是群战?”
敏泰听了暗想:“将军让我尽可能拖延时间,若是群战不过是一会儿的事情,还是单对单的好!”想到这里,他便高声道:“自然是单对单,群战又如何显得出本事!”
对面的骑士与身后的同伴交谈了几句,便有一个骑黑马的骑士上前。敏泰踢了一下战马,便向前快跑起来,他骑术甚佳,跑了几步便张弓对准来人射了一箭,来人伏下身子避开来箭,便挺着长矛冲了过来,此时两边相距已经不过十余步,敏泰来不及再射,便将弓套在右臂上,挺起长矛便要还刺,却不想长矛被右腿夹住了,一时间抽不出来,眼见得对面闪亮的矛尖刺来,赶忙勐扯缰绳错马避开,两马照面之际正好避开当面的一刺。
两马交错之际,敏泰突然伸出左臂,将对手的腰搂住,借着马力一把将对方从马鞍上拽了过来,顺势按在马鞍上。那人赶忙竭力挣扎,敏泰腾不出手拔刀,便将套在右臂上的角弓往对方脖子上一套,紧绷的弓弦顿时勒住了敌人的咽喉,不过片刻之后那骑士便瘫软了。敏泰拔出短刀割断对手的咽喉,然后将其丢在地上,高声喝道:“可还有人要与我较量的?”
对面的骑士见状,不由得大怒,又有一骑冲了上来,捉对厮杀。敏泰胜了两阵后便回来换马休息观战,他带来的骑士要么是镶黄旗的精锐,要么是刘成身边的怯薛护卫,相比起对手来无论是武艺、射术、战马、武器都占有优势,因此对手死了七人,这边才死了三人,这边的士卒齐声呐喊助威,时间就这般不知不觉的流逝。眼见得已经快要过申时了,敏泰突然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阵的震动,他立即意识到这是大队骑兵即将赶到,心知是援兵要到了,便跳上马来,高声道:“我们这边已经胜了,你们待要如何!”
对面的剩余的三名骑士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声唿哨便当面冲了过来,敏泰这边的赶忙迎了上去,众寡悬殊之下,不一会儿三人便落马毙命。敏泰取下数人的头盔,才发现与自己一般都是女真人,不禁悲从中来,叹道:“想不到死在我刀下的竟然是自家同胞!”
此时岳托的主力已经到了,关宁军见状,士气便低落了下来,赶忙退回河滩对岸去。由于天色将晚,敌军的队形十分严整,又有红衣大炮作为掩护,遏必隆没有派兵追击。岳托将大军沿着乱石滩列阵,将炮队安置在石滩不远处的一处高岗上,然后派人招来吴三桂、祖宽二人商议。
已经是日落时分了,石滩两边一缕缕炊烟升起,两边都在准备晚餐。岳托将自己的老营布置在乱石滩西岸一处高岗之下,炮队便布置在高岗上,在那儿可以清楚的俯瞰敌军营地和分隔两军的乱石滩。经过一天的急行军,岳托本人和卫队都已经颇为疲惫了,但他还是召集了所有的将领为即将开始的大战召开军议。
“吴将军!”岳托并没有废话,径直问道:“你觉得有没有办法让熊文灿不战而降?”
吴三桂犹豫了一下,沉声答道:“禀告大贝勒,熊文灿囚禁诸将,又斩杀天使,悖逆之极,恐怕是难以使其不战而降了。”
岳托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也只有战场上见了!传令下去,各军今夜加强防备,小心敌军前来偷营!”
吴三桂心中一动:“大贝勒,对于明日的交战我倒是有个建议!”
岳托闻言,饶有兴致的笑道:“哦,你说来听听!”
“熊文灿囚禁众将,军心必然不稳,山海关这边有他亲自坐镇还好,九门口那边便必定空虚,若是派遣一军走九门口,绕到山海关的背面,彼军心必然大乱!”
“哦?”岳托闻言赶忙询问,吴三桂心知这正是自己立功的时机,赶忙细细描述起来,原来这九门口是位于山海关以西大约15公里的一处长城,也是极为重要的一处隘口,与其他关口不同的是,九门口不是建在燕山之上,而是位于九江河之上,是一段“水上长城”。相比起山海关九门口地势要险峻的多,并不适宜大军通行。
“好,吴将军你立下大功了!”岳托听完了吴三桂的叙述,心中大喜:“既然如此,那边劳烦你连夜走一趟了!遏必隆,你带一千步兵,随吴将军一同去!”
“遵令!”遏必隆起身领命。
夜色已深,高岗上传来一声声炮响,那是岳托的炮队正在向对岸的敌营开火,好吸引守军的注意力,同时遮掩己方迂回支队发出的声响。吴三桂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回头看了看乱石滩对岸的敌营,下令道:“传令下去,三军口衔枚、马摘铃,不得发出声响,目标九门口!”
京城。
“首辅大人,赵先生求见!”
“快请他进来!”吕伯奇赶忙站起身来,他很清楚自己仆人口中的赵先生只会代表一个人,那就是刘成的心腹赵文德,在刘成本人已经领兵出京的时候,此人无异于是他的全权代表,也就是实际上是帝国的最高话事人。自己虽然名义上身为首辅,但实际上还是得听从他的命令,想到这里,他便感觉到一阵淡淡的苦涩。
吕伯奇走到门口,下了一级台阶,这是礼仪上允许他能够做出的最低姿态了。只见赵文德一身青衣,身后跟着四名全副武装的侍卫走了进来,他看到吕伯奇降阶相迎,脸色微变,赶忙加快了脚步,长揖为礼道:“吕公折煞在下了!”
“建生与我是旧交,有何折煞的?”吕伯奇笑着伸手拉住赵文德的胳膊,与其把臂而入,亲热的笑道:“来我这里便不要拘礼了,听说你去晋王那里也都是不用通传,径直而入的,我这又算什么?”
“不敢!”听了吕伯奇这番明显带有讨好意味的话,赵文德也不禁感觉到一阵得意,当初杨鹤入狱,自己窘迫不堪时如何能想到能有今日?不过比起自己怀中的这份名单来说,先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两人进了屋,分宾主坐下,吕伯奇正要叫人上茶,赵文德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吕公,我今日来是有机密事相商,请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
吕伯奇一愣,旋即点了点头:“也好,你们都退下吧!”
看到仆役退下后,随赵文德同来的四名侍卫又在屋里搜索了一番,确认无人之后又分别守在门口和院子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吕伯奇见状,心中暗想:“这般戒备,莫不是刘成要篡位吧?”
“吕公,你看看这份名单!”赵文德从怀中取出一份薄薄小册子,递了过去。吕伯奇怀疑的看了对方一眼,伸手接过小册子,翻看了几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都是京城之中高官显宦的名字,每一页都有三四十人,看这册子有十来页,算下来只怕有五百人上下。
“怎么了?”吕伯奇放下名单:“这名单上是做什么的?”
“这是公敌名单,在名单上的人都是要被处死和没收财产的!”赵文德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晋王临走前叮嘱过我,名单公开前要先给吕公看看,吕公要是有什么亲朋故旧,只要不超过五人都可以通融。”
“什么?”吕伯奇大惊失色,赶忙又将那名单拿起来细细翻看,这一次他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只觉得手中那份薄薄的小册子已经有千钧之重,双手微微颤抖:“这么多人都要处死?”
“不错!”赵文德冷笑了一声:“这些日子百余名会计都在忙着清算,这些人有的拖欠税款,有的人行贿受贿,有的人兼并田产、还有人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等等,都是查有实据的。”
“这么多人都有?”
“有些没有实据,不过他们拥有相对俸禄明显超出的财产,便一并处理!”
“这个也未免太重了吧?”吕伯奇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若是依照赵文德方才说的那些罪名,几乎大明的官员缙绅有一个算一个,人人都跑不脱。不说别的,光是官员之间的各种往来馈赠,哪个不是用公款来做人情?若是连这个都要杀头,那也未免太没天理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铁腕
“重?”赵文德冷笑了一声:“吕公,当初你也在陕西做过官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杨督师对流贼行招抚之策朝廷却没有银两,只好出卖盐引来筹钱,结果落得个怎样的下场?背后都是哪些人下的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结果招抚之策失败,流贼纵横十余省,靡费粮饷千万,死者数百万,比起这些来那区区几百条人命又算的什么?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这个”吕伯奇顿时哑然,他自然知道赵文德方才说的那些是实情,但他毕竟也是官宦缙绅,这些年来对那些事情早已习以为常,像刘成这样几乎要把整个缙绅阶层连根拔起的做法简直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建生呀,我也知道你说的有理,只是凡是这世上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必然适得其反,这名册上虽然不过四五百人,可是其亲朋故旧就遍布天下了,若是贸然行事,只怕树敌过多,对晋王的大业也颇为不利吧?”
“吕公呀吕公!”听到吕伯奇这般回答,赵文德摇头笑道:“你这岂不是胁迫晋王?若不是你,仅凭这一句话,晋王就能将其族诛!”
吕伯奇慌忙辩解道:“我,我这也是出于好心!”
“龙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晋王如今是何等身份?岂可如过去一般?”赵文德说到这里,神色已经是极为严肃:“吕公你是忠厚长者,有些话我便照直说了。你我本不过中人之资,若非得遇晋王,位不过州郡而已,能有今日非一己之力,乃是时运所致,人贵有自知之明呀!”
吕伯奇听到这里,已经是满头大汗,赵文德方才的意思很明白:你我的能力都一般,能混到今天是站对了队,可千万别煳涂到把屁股坐到缙绅那边,刘成的对立面去了,赶忙连声道:“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
“吕公!”赵文德打断了吕伯奇的话语,笑道:“难道我还是那等向晋王进谗言的小人吗?我方才只是提醒您一下罢了。再说这么多年下来晋王那一次不是谋定而后动的?您该不会以为晋王就没有留下后招吧?”
“还有后招?”
“自然有后招!”赵文德从衣袖中又取出几张纸来,递了过去:“吕公您看!”
吕伯奇刚看了两行,就双手颤抖起来,口中念道:“这,这,这岂不是要”
“不错,是要断了天下缙绅的活路!”赵文德冷笑道:“不过也制住了他们的性命,此令一出,天下缙绅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余暇去和晋王作对?”
如果说方才吕伯奇还是满头大汗,那现在也就比死人多出一口气了。原来那几张纸上就写了数条法令:废止贱民、废除匠户、禁止蓄奴、禁止田主出卖田地时连同佃户一同出卖,禁止田主限制佃户人身自由、四民平等;以及严查缙绅优免的土地是否超额,以及史欠税,有发现欠税超过粮食三石,或者银十两以上的,一律剥夺功名并没收财产予以拍卖,以抵偿税款!
过了约莫半响功夫,吕伯奇好像发疯了一般抓住赵文德的胳膊,连声道:“建生,这怎么能行,我要给晋王写信,我要去面见晋王!”
“吕公!”赵文德声音不大,但里面的内容却让吕伯奇立刻放开了手:“临别之前,晋王已经和我说了,这几条法令,一个字也不能改,将来只会越来越严,绝不会有一点放松!晋王最后是这么和我说的,他宁可杀光天下士子,也绝不会做出一丝一毫的让步!”
“这可是和天下读书人作对呀!”
“是又如何?”赵文德冷笑道:“难道说四书五经还能挡得住晋王的鸟铳大炮、强弓硬弩、铁甲骑兵?他麾下那些鞑子、流贼、倭人、边军、弗朗基人可没把那些东西当回事。而且你想想,那些缙绅哪个家里没有成百上千的家奴?荫蔽上千亩的田产?若非朝廷的威信,他们能压得住下面的家奴?别人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家的田产寄名在他们名下?我看他们连佃户的租子都未必收的上来吧?”
赵文德顿时哑口无言,他也是十年寒窗考上的举人,自然知道赵文德方才那番话并非虚假。很多人读中国古代史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秦汉、三国、南北朝时候一旦中央崩溃,地方豪强就能立即组织起战斗力相当可观的军队,或者割据一方,甚至还能对周边蛮族取得相当的优势;而唐宋,尤其是明清时期一旦中央政府完蛋,就土崩瓦解,地方临时组织起来的军队无论是面对流寇还是周边蛮族都是不堪一击。有的人将其解读为华夏民族在**皇权的压制下尚武精神的衰退云云,其实这不过是一种完全错误的解读。须知军队是高度组织化的暴力,对其战斗力强弱影响最大的并非个体的武勇,而是群体的组织强度。从秦汉、三国、南北朝到唐宋、明清,古代中国的社会结构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秦汉、三国、南北朝时期,国家选拔官员的制度是察举、九品中正等制度,而从隋唐开始,科举制度逐渐成为了国家选拔人才的主要方式。毫无疑问,科举制度相对于察举、九品中正等制度是更加先进,也更加公平的制度。但在察举、九品中正制度下,很容易出现世代为官的士族,这些士族凭借其特权在基层占有了大量的经济和人力资源,一旦中央政权崩溃,他们就能立刻以族长为统帅、子弟为将佐、部曲为士卒,组成军队,由于其成员之间在平时已经有相当长的上下级关系,其战斗力是很强的;而在科举制度下,由于智力出现的高度不确定性,很少有某个家族可以在长时间里不断有成员出仕为官,财富和权力是高度流动性的,在基层很难出现像中古时期那种豪强,因此一旦中央政权崩溃,地方便需要相当长时间才能有一个核心完成资源整合,建立有高度组织性的军事力量。换句话说,科举制度实际上皇权是以向庶族地主阶层开放权力通道、国家提供军事保护为代价削弱了其自身的军事力量,从而加强了中央集权。而科举制度被削弱的元代,地方的军事力量就得到了很大的恢复,农民起义军最强大的敌人不是元的中央军,而是由豪强地主组成的“义军”;同样是在明代,没有执行科举制度的土司地区就能提供颇为强大的军事力量(比如着名的白杆兵),这并非是因为个体的强悍,而是因为其社会结构的高度组织化。(韦伯在这里打一个比方,同样是拖欠租税,明代的地主老爷一般来说是往衙门发一张片子,让衙役们将佃户拖去打板子,坐班房,这时候国家是站在地主一边的,没有国家的力量,地主自己往往是拿佃户没有什么办法的。而汉代、三国,南北朝时候干脆农户就是豪强的部曲,连人身都属于地方豪强,很多时候国家是想方设法阻止豪强去侵害自耕农。不难看出明清两代的庶族地主和封建国家的关系更加和谐了,不再存在汉代那种皇权和地方豪强的激烈冲突,关于后者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史记酷吏列传》。)
“哎!”赵文德思忖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道:“建生,你也是读书人,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情来呢?晋王他对你如此信任,如果你苦谏一番,他不会不听你的!”
“吕公,两个原因!”赵文德冷笑道:“第一、晋王这么做是对的,大明弄到这般田地,最大的问题就是在这些读书人身上,他们拥有那么多权利却不尽一点义务,日子长久下去国家岂能不衰弱?你也看到了,大明并不是没有钱粮,可是连养区区三十万可战之兵都捉襟见肘!为何晋王能养出这等虎狼之师来?还不是他手下不用养这些读书人?”
“那还有一个原因呢?”
“自然是你我都有好处啦!”赵文德笑道:“晋王已经说过了,一旦执行,元老有购买他们产业的优先权!”
吕伯奇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吕公,你想想若是这些人少说也拖欠十几年的税款了,一时间哪里拿得出现金来?这时候就要没收他们的产业,加以拍卖来抵扣欠款和利息!”
“你是说我们可以优先购买这些产业?”
“不错!”赵文德笑道:“吕公,你明白了吧。其实不光是我们,给晋王效命这么多年的将士们也可以从中分一杯羹。您想一下,这可是改朝换代,开天辟地的事情,若是没有几十万颗人头落地,又怎么对得起这种大事呢?”
听到这里,吕伯奇立刻做出了决定:“好,我明日便和胡公公商量一下,尽快用印。不过这个要一下子全铺开吗?”
“自然不是,没有这么多人手,也没必要一下子得罪太多人,先从京师开始,然后是北直隶,占领一处就从一处开始!”说到这里,赵文德低声道:“吕公,保守秘密,我方才可什么都没和你说过!”
吕伯奇会意的笑了起来:“方才?我们不是在谈论芳香楼的清倌人吗?”
九门口。
吴三桂站在山头上,向东望去,在那边隔着一些山头,大约十里以外,隐约地有许多火光。他知道那边便是乱石滩两边对峙的大军了,不时传来一声炮响,他回过头,星星点点的火把串成了一条线,走在曲折的山道上,有时被一些山头遮断,希望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吧!
“吴将军,九门关还有多远?”遏必隆低声问道。
“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到了!”吴三桂用非常肯定的语气答道,他看了看天色补充道:“天明前肯定没问题!”
“那就好!”遏必隆转过身,对身后的士卒沉声道:“传下去,加快脚步,天明前一定要赶到!”
吴三桂听到一声声低沉的传令声在夜空中飘荡,看了看这个女真武士,低声道:“九门关那边险峻的很,若是不成的话那就只有”
“那就硬攻呗!”遏必隆笑道:“富贵本来就是要用性命换的,有什么好怕的?你我都不是躺在床上老死的命!”
吴三桂被对方这句话激起了勇气,点了点头,束紧了一下腰带,道:“不错,不过也不是死在这里!”
正如吴三桂所预料的那样,他抵达九门口的时候,天边已经现出了一片鱼肚白色。幸运的是,这时候就开始起雾了。在白雾和曙色的交融中,长城一片寂静,只偶尔有鸟鸣的询问声,不见人影。寨门上边仍有旗帜在冷风中摇动,也很朦胧。城上中绝大多数士兵们还在酣睡,既没有黎明的号角声,也没有唿喊声。吴三桂立刻下令士卒在不远的林子里砍伐登城工具所必须的木材。
很快,梯子就造好了,吴三桂带着挑选出来的五十名亲兵用梯子越过壕沟,来到城墙下,然后将梯子搭了上去,第一个翻上城头,顺利的几乎让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在等到所有人都上来后,吴三桂立刻下令手下控制附近的敌台,这些高出城墙七八米的堡垒不但可以对攻城的敌人形成侧射火力,还可以压制已经登城的敌人最要紧的是,只要没占领敌台,就无法到城下去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几分钟后,一个满手鲜血的亲兵兴奋的向吴三桂禀告,敌台已经在手,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更好的消息守将和大部分亲兵在山下的村子里,他们根本没有预料到这里会遭到袭击。
“很好,快打开城门,放外面的兄弟们进城!”吴三桂竭力按奈住自己兴奋的心情,看来时运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末日
乱石滩旁的高岗上,岳托不时抬起头向向西北望去,握着马鞭的右手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天已经完全亮了,岗下的士兵们已经用完了朝食,正在披甲列阵,不远处的炮兵阵地上,炮手们正将火药桶搬进火炮后面的壕沟里,以免交战时被敌方的炮火打中造成殉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一切都在准备当中,就等着主帅的命令了,而岳托又在等待着什么呢?
“将军,炮队已经准备好了!”托马斯一瘸一拐的来到岳托面前,高声禀告道。
“嗯,你先退下吧,等我的号令!”岳托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西北方向,不过天空中还是只有灰色的云雾,难道九门口那边失败了吗?那要不要暂将进攻的时间再推迟数日,以待后方的援兵赶到呢?岳托看了看岸边的己方军队,暗自摇了摇头,三军之忌,莫过迟疑,眼下分隔两军的不过是一条窄小的乱石滩,己方无险可守,若是不能乘着己方援兵新至,士气正旺一举破敌,战事就会拖延下去了。要知道刘成就在自己身后,如果自己不能取胜恐怕就是他本人亲自来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功名富贵只怕也就化为泡影了。可是对岸的关宁军至少有五万之众,又有坚城可以凭借,虽然上下不一,但自己还是没有取胜的把握。想到这里,岳托不禁左右为难起来。
岳托的目光下意识的四处游动,突然看到旁边有一块石头形状有些奇怪,便走到旁边拂去上面的泥土,才发现这是个石像,只是年代久远,早已为风尘磨灭,只能看出是侍奉佛陀的天王像,只见其一手平举,一手后拉,作勾弦引射状,虽然不过寥寥数笔,但却极为传神。这时岳托突然福至心灵,取了水囊来将石像上的泥土清理干净,又撩起战袍的前襟,跪在石像前祈祷道:“天王张弓射箭,定然是我等武人之神,弟子此番领兵讨贼,若能得天王之助,击破贼军,必在此地重修天王寺,斋僧供奉,以彰天王之德!”说罢,他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弓箭取下,恭恭敬敬的放在石像脚下,又拜了两拜,方才站起身来高声道:“传令下去,击鼓、列阵!”
随着隆隆的鼓声,高岗下的三军直压乱石滩旁列阵,对面的敌军也鼓号齐鸣,在乱石滩不远处列阵,昨天夜里他们也没有闲着,在河岸边竖起了一排栅栏。两军相距约有一里,皆持兵而立。天上的云彩变得厚重起来,天空变成了灰黑色,直压战阵之上,空气仿佛凝滞了。
岳托将目光转向托马斯,右手勐地向下一挥,跛腿军官会意的点了点头,炮兵阵地那边很快就传来隆隆的炮声,灰白色的烟雾从炮口喷射出来,笼罩着高岗,与空中的乌云连成了一片。
约莫二十分钟过后,炮声渐渐平息了下来,中军大旗晃动了两下,向前倾斜。位于两侧的马队开始缓慢的向前,踏入乱石滩,中央的是步队,皮靴和马蹄踏在一片片鹅卵石,发出唿啦啦的声响。最前面的几排是镶黄旗的白甲精兵,他们身披铁甲,脸上带着铁质的护面,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手持长斧、带铁钩的长矛等武器,看上去仿佛如同一群覆铁怪兽。此时他们已经越过了乱石滩中间的部分,即将进入了岸上敌军的射程之内。
这时鼓声大作,前排的军官们高声叫喊激励着部下:“这已经是最后一战了,击破关宁军,富贵荣华便在眼前!”士兵们此起彼伏的呐喊着,发出应和声,手持武器向河岸的栅栏上冲去。靴子踏在乱石滩上,溅起泥水,使得人们的袍服上满是黑黑的泥点。
栅栏后的关宁军向勐冲过来的敌军射来雨点般的箭矢和铅弹,不时有人倒下,但前面几排的士兵皆身披内垫着牛皮的铁甲,头戴铁兜鍪和护面,不少人身上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却依旧不以为意的奋勇厮杀。很快白甲兵们便冲到栅栏前,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斧头、带铁钩的长矛等武器,开始飞快的噼砍,推搡、拖曳着栅栏,将插入泥土中的木桩拔出来,想要打开一个缺口,好让后面的骑兵冲杀进去。栅栏后面的守军也不再射箭,无数的长矛从栅栏后面伸出来,向正在毁坏栅栏的重甲兵们刺去。白甲兵身上的铁甲在较远距离可以抵挡箭矢、甚至类似三眼铳这样的小口径火器,但却无法抵抗长矛的捅刺,被刺中头、胸口、腹部等要害部位的士兵扑倒在栅栏上,鲜血从他们的伤口涌出染红了土地和栅栏,但更多的人则是用手拨开长矛,甚至用手抓住对方的长矛,用斧头将其砍断。虽然这些士兵手上基本都有带着锁帷子手套,但很多人还是被矛尖两侧的锋刃划伤了手,甚至被切断手指。虽然不断有人倒下,但后面的人还是不断涌上来用斧头噼砍栅栏上的横木。在这些白甲兵身后,是大队身披轻甲的士兵,他们手持四米以上的长矛,与关宁军的矛相互碰撞和刺杀。
很快,进攻一方就在栅栏上打开了好几个缺口,白甲兵噼断横木,将失去连接的木桩拔出来,丢到一旁,然后冲进栅栏内。面对如林的长矛,他们毫不畏惧,半弓着身子,用斧头狠狠的噼砍。后面的人赶忙一面将两旁的木桩拔出来丢到一旁,以扩大缺口的面积,一面向对面的敌军射箭和用鸟铳射击。关宁军的士兵们不得不向后稍稍向后退却,缺口的空间更大了。
这时刘成军阵后鼓号齐鸣声,在缺口处的白甲兵们听到声音,赶忙向两侧让开,露出一个约有二十余步宽的缺口来。守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震动,有经验的老兵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忙嘶声喊道:“敌骑踏阵啦,快把缺口堵住!”
话音刚落,便只见百余骑排成七八骑宽的方阵,横冲过来,这些骑士人马皆有披甲,脸上如那些白甲兵一般带有护面,头盔上装饰着白色的马鬃,将十二尺的长矛夹在腋下,如同铁勐兽一般。顿时在关宁军的行列中引起了一片慌乱。面对铁骑的冲击,立即有人丢下武器,转身逃走,但立刻被把总或者千总拿下,砍掉脑袋,但行列已经动摇。铁甲骑士们用马刺用力踢着坐骑的后股,直冲进行列之中,虽然最前面几人很快被四面八方刺过来的长矛捅倒,但后面骑士还是接踵而至,将守军们刺倒撞翻,用马匹践踏。面对铁甲骑士的冲击,守兵的队形开始不断向后退却。
与此同时,步兵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将两侧的栅栏砍断、推倒,把缺口扩大,让更多的骑兵冲了进来。面对骑兵的冲击,守军越来越难以招架,越来越多的人调头逃走,这时军官们也无法控制住局势了,这些逃兵们相互挤成一团,被追兵们毫不费力的砍杀。
“怎,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败了?”站在关城上观战的熊文灿手足乱颤,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他过去在福建巡抚任上倒也和海贼打过不少交道,但像这等阵前白刃相交,尸横遍野的景象还是第一次看到,内心深处已经有几分悔意了,他下意识的向一旁的多尔衮问道:“是你斩杀天使硬要打的,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多尔衮如何听不出熊文灿的后悔之意,他知道眼前这个文官虽然有千般不是,但若无他自己是决计无法驱使这数万关宁军的,他装出没有听出熊文灿的责怪意思,笑道:“督师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们打过来,我们再打回去便是了,多铎,你立刻去把贼军赶回河对岸去!”
“啊!”多铎闻言一愣,他看了看左右,走到多尔衮身边低声道:“十四哥,你疯了吗?我要把人都带走了,这里可就剩你一个人了。”
“多铎,要是我们这次打败了,就算还有这一千多人,难道天下还有我们可以去的地方吗?”多尔衮苦笑道。
多铎也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我这就去了!”
多尔衮也从兄弟的语气里听出了诀别之意,心中也不禁一阵酸楚,伸出双臂拥抱了一下,低声道:“别的话我也不说了,今日也许是你我最后一战,莫要堕了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威风!”
多铎点了点头,便叱呵一声,带着那千余人向那缺口冲去。皆身披铁甲,手持长矛斫刀,排成密集的队形,硬着敌军突破的缺口勐冲上去。刘成军本来势头很盛,突然遭到敌军的反击,措手不及之下最前面的数十骑立刻被包围起来,或被长矛攒刺,或被拖下马来乱刀齐下,血肉横飞。本来败退的守军看到势头变了,也回过头来,突入缺口的刘成军顿时陷入苦战之中。
岳托在高岗上看的清楚,顿足骂道:“果然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定然是多尔衮和多铎两个狗贼!”
一旁的将领见状,大声请战道:“将军,请让在下领兵增援!”
岳托没有说话,他在高岗上看得清楚,敌军这次反扑时间点抓的很好,刚好抓住了自己即将撕开突破口的时机,现在栅栏的缺口也只有三四十步宽,能在第一线厮杀的至多不会超过百人,投入增援实际上就成了添油战术,只不过白白消耗兵力罢了,这对人数处于劣势的自己是不利的。而且现在九门口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自己如果贸然将手头的预备队投入,若有变故便只能干看着了。
岳托正犹豫间,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喊道:“烽火,是烽火!”
岳托赶忙抬起头来,果然在西北方向升起了数条烟柱,直冲云霄,正是九门口的方向,此时他心中顿时大定,笑道:“好,好,吴将军那边已经得手了,传令下去,击鼓,各军向前,有后退着斩!”
十余面军鼓响起,鼓点密的已经连成了一片,岳托的中军大旗开始向前移动,高岗上的十八磅炮也重新开始射击。在大军的压力下,乱石滩的对面关宁军开始动摇了,方才的狼烟他们也都看见了,对于山海关附近地理十分了解的他们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家属、辎重、还有十几万辽民都还在辽西走廊之上,如果敌人从九门口绕过关城,这就意味着自己的家人即将沦为俘虏。无心恋战的士兵们纷纷掉头向关城逃去,即使是将领也是一般,这种溃败的局面,只怕韩白复生也没有办法。
站在关城上的多尔衮面无表情的看着战场,就在几分钟前代表多铎的那面镶红边白旗已经消失在乱军之中,他闭上眼睛,感觉到心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现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是孤身一人了。
“多尔衮将军,多尔衮将军!”身后传来熊文灿的声音,多尔衮转过身来,看到熊文灿脸色青白,急道:“败局已定,你快带人护送我去觉华岛,那里有海船,我们可以乘船去南方!”
“不必了!”
“不必了?”熊文灿惊讶的问道:“现在已经大势已去了,难道你要留在这里等死?”
“是的!”多尔衮笑道:“随我逃出来的将士和十五弟都已经死在这里了,我也留下来陪他们吧!”说到这里,他跳上女墙,拔出短刀,便割断了自己的喉管,鲜血立刻喷射出来,将胸前的衣襟和手臂染红了,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随即便城楼上栽了下来。
昌黎县,刘成幕府。
“济农大人,太原的急信,敏敏别吉已经率军占领太原,正在来京师的路上!”切桑念道。
“嗯!倒是比我想象的快!”刘成躺在榻上,面容有点憔悴,这些天他太过疲惫,出现了连续低烧的症状,只好躺在床上,由切桑替他念诵公文,然后口述处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结束
“嗯!倒是比我想象的快!”刘成躺在榻上,面容有点憔悴,这些天他太过疲惫,出现了连续低烧的症状,只好躺在床上,由切桑替他念诵公文,然后口述处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陕西的王安世已经表示顺服,把两个儿子送来做人质,眼下已经拿下了西安,他说十月中旬就可以出兵潼关了!”
“你回信给他,让他不必出潼关,让他出武关,然后沿汉水南下,直取武昌,控制上游之地!”
“是,大人!”切桑飞快的写完回书,又取出一封书信,看了看笑道:“曹将军动作倒是快得很,信上说他已经拿下开封了,只不过侯家父子在围城前带着太子逃走了,好像是往洛阳去了!”
“让曹文诏不必管这个,一路南下打通运河,与徐大哥汇合,控制南直隶最要紧!还有,你写一封信给建生,让天子把太子废了,换成另外一个,我记得皇后不止一个儿子吧?”
“嗯!倒是比我想象的快!”刘成躺在榻上,面容有点憔悴,这些天他太过疲惫,出现了连续低烧的症状,只好躺在床上,由切桑替他念诵公文,然后口述处理。
“陕西的王安世已经表示顺服,把两个儿子送来做人质,眼下已经拿下了西安,他说十月中旬就可以出兵潼关了!”
“你回信给他,让他不必出潼关,让他出武关,然后沿汉水南下,直取武昌,控制上游之地!”
“是,大人!”切桑飞快的写完回书,又取出一封书信,看了看笑道:“曹将军动作倒是快得很,信上说他已经拿下开封了,只不过侯家父子在围城前带着太子逃走了,好像是往洛阳去了!”
“让曹文诏不必管这个,一路南下打通运河,与徐大哥汇合,控制南直隶最要紧!还有,你写一封信给建生,让天子把太子废了,换成另外一个,我记得皇后不止一个儿子吧?”
“是!”
刘成取下盖在额头上的那块湿毛巾,坐起身来,旁边的侍女赶忙送来茶汤,他喝了一口问道:“江南那边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切桑回忆了一下,答道:“上一次说阿巴泰在扬州附近打了两个胜仗,杀了闯塌天和黄得功,江北的明军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力量了。”
“那江南呢?”
“江南的明军本来就不过是些海防卫所,自守都勉强,出外打仗那就更不用提了,就苏州那边一开始来了一次,结果一交锋便被杀的大败,若非徐大人持重,只怕已经打到杭州去了!”说到这里,切桑勐地拍了一下大腿,笑道:“对了,有一桩奇事倒是忘了说!”
“奇事?什么奇事?”
“奴变!”切桑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您应该知道江南缙绅多有私蓄家奴的,多的甚至有数千人。徐大人此番起兵,这些奴仆便乘势暴动,占据主家田产散发主家粮食,更有操戈索契踞坐索身契者数万余人。”
“哦?”刘成皱了皱眉头:“这些缙绅昔日仗势强迫良民为奴,今日没了势,自然就翻过来了,这又算得什么奇事?”
“大人,这自然不算奇事。不过出现奴变之后,江南各地缙绅多有逃至南京的,请求徐大人出兵弹压,枭其渠首,以安良民的。”
“什么?”刘成闻言一愣:“来求徐大哥出兵?他们不是骂我等是逆贼吗?”
“不是官军现在已经指望不上了吗?”切桑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这些叛奴的威胁可就在眼前呀,反正在他们看来,谁能替他们保住家业,谁就是天子呀!”
“哈哈!”刘成闻言笑了起来:“说得好,说得好。那徐大哥怎么回答他们的?”
“自然是推诿啦!”
“嗯!”刘成点了点头:“很好,可惜这些缙绅还没有看到我新发出的法令,不然的话他们的嘴脸肯定很好看!”
这时外间传来几下敲门声,虽然有人低声道:“山海关的急信!”
“哦?定然是岳托的战报,拿过来!”
切桑开门接过信笺,拆开一看便笑道:“大人,好消息呀!吴三桂出奇兵破九门口,大破关宁军。多铎死于乱军之中,多尔衮自刎,熊文灿在逃走的路上被败军所杀。剩下的数万关宁军已经尽数解甲投降了。”
“哦?”刘成接过书信,自己细看了起来,半响之后叹了口气,重新躺了下去。切桑站在一旁,小心的问道:“怎么了,您看上去好像不是太高兴?”
“这倒不是,只是有种所有事情都做完了,觉得有点空虚的感觉!”
“是呀!”切桑点了点头:“关宁军覆灭,九边精兵已经尽在手中,两都也已经拿下,大事已经了了。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师?”
“不,我不打算去京师!”刘成摇了摇头:“京师那边就让建生替我看着吧,我先回沈阳!”
“回沈阳?”切桑一愣。
“对!”刘成的脸上露出了憧憬的笑容:“仗已经打得差不多了,现在是建设的时候了,工厂、学校、运河、港口、矿山,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你替我写封信给刘宗敏和汤慕尧、还有那个泰勒,让他们好好准备一下,我回去后立刻要见他们!时间有限,我们动作要更快一些!”
“那,那南方还没有平定呀!”切桑急道。
“很简单的!”刘成冷笑道:“那个拿下九门口的叫吴三桂是吧?关宁军的余部便交给他统领,老弱都裁退了,给他留两万人就够了。让他出南下走怀庆府,然后渡黄河取洛阳,追击侯家父子!”
“大人您这是要驱狼吞虎?”
“嗯,且让他们今年替我扫除余烬,明年秋天我再来收拾他们!”说到这里,刘成突然一拍脑袋:“你替我写一封信给李自成,告诉他只要老老实实的替我办事,我便把云贵都给他!”
“是!”
江南,松江,南楼。
一灯如豆,柳如是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如远山,目如秋水,正是青春少艾,如花朵一般的年华,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赶忙站起身来,问道:“是子龙吗?”
“嗯,是我!”
“小梅,快送茶水上来!”柳如是看到爱侣,十分高兴,赶忙起身相迎,扶其在罗汉床上坐下后又点着几盏灯,屋内顿时亮堂了起来,她这才发现陈子龙的脸上满是不豫之色,便低声问道:“怎么了?子龙,事情不顺利吗?”
陈子龙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这时侍女将茶水送了上来,柳如是接过茶水走到陈子龙身旁,柔声问道:“那些人还是在推脱?”
陈子龙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叹道:“是呀,都在说奴变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君臣大义?”
原来柳如是、陈子龙那天托了程二先生的关系,带着马士英逃出南京,便一路往福建去,请求郑芝龙举兵北上,光复南京。却不想郑芝龙态度却暧昧得很,说并无旨意便是乱兵,而且说自己对江南的情况并不了解,若是贸然出兵军粮、路线都没有保证。于是柳如是和陈子龙便返回松江,准备联络当地缙绅以为内应,而马士英留在福建继续劝说郑芝龙。他们本以为通过复社的关系,联络缙绅士人并不难组织起来,却不想遇到了奴变之事,各地缙绅自保不暇,哪里还有余暇去想这些事情。
“这也难怪他们!”柳如是劝解道:“毕竟这都关乎到大家的家业,不过子龙你没有和他们说若是郑将军大军一到,自然便能平息奴变,保得家业无恙吗?”
“我自然说过!”陈子龙怒道:“可这些家伙根本不信,还有人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与其指望郑芝龙,还不如请南京城里的那位的好!”
“南京城里的那位?”柳如是脸色微变:“他是说徐鹤城?”
“还能有谁?”陈子龙愤愤不平的说道:“他说徐鹤城麾下有数千精兵,当初闯献何等猖獗,都被他一鼓击破,今日拿下作乱的恶奴更是不在话下,大家若想保全家业,还是早日去南京城中输诚为上。这等悖逆之言,简直是丧心病狂!”
柳如是听了陈子龙这番话,脸上现出一丝忧虑来,低声问道:“子龙,当时你是如何应对的?”
“自然是严词叱呵,以大义相责!”
“那其他人呢?”
“多沉默不语,想不到人心败坏如斯!”
“不妙!”柳如是脸色大变:“子龙,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为何这么说?难道”
“子龙,那人本来就想讨好徐鹤城,你当面指责本就得罪了他,又说出了接应郑芝龙讨伐徐鹤城的事情。当时众人皆不语显然他们都有心如此,只不过碍于你的颜面不好说出口罢了。世人皆知你常来我这里,你觉得这里还可以久待吗?”
“应该不至于吧?”陈子龙话音刚落,便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即便听到丫鬟喝问的声音,便听到哐当一声响,院门被撞开了,随即丫鬟便惨叫一声,在夜里显得尤为凄厉。
“拿下陈子龙,要抓活的!”一个粗鲁的声音高声喊道。
“贼子!”陈子龙切齿骂道,他看了看左右,从墙上摘下宝剑,拔出剑来抢下楼来:“陈子龙在此,贼子乃敢!”他手起剑落便将为首那人刺去,来人猝不及防,被他刺倒。身后人见状大惊,喊道:“不好了,公子中剑了!”
有人问道:“如何是好?回去老爷必然责罚!”
“不管了,只有打杀了这厮,为公子报仇!”
众人听了这话,围拢了上来,十余条棍棒齐下,陈子龙挡了两下,右手挨了一棍,剑便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随即后脑勺又挨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那些汉子围了上来,突然有人笑道:“原来公子没有伤到要害,快请大夫来!什么?陈子龙既然死了,拿住柳如是也行!好,公子有令,快去楼上拿柳如是!”
柳如是在楼上听到爱侣身亡,已经是万念俱灰,又听到楼下人说要来拿自己,脸上泛出一丝苦笑,她取出一柄短刀,对准自己胸口,将刀柄抵住柜子,低声道:“哎,如是,如是,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女子!”说罢便用力往前一扑。
尾声。
一年之后。
“皇爷,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王承恩恭谨的对崇祯低声道。
“嗯!”崇祯回过头,恋恋不舍的看了看身后巍峨的紫禁城,此时的他一身青袍,头戴葛巾,看上去与一个寻常士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到现在为止,他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光都是在背后那片建筑物中度过的,而现在他将离开这里,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可能再也没法回来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便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王公公,圣上!”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崇祯转过身来,却是刘成。他此时也只是穿着一身圆领袍服,腰佩短刀,身后也只跟随着郝摇旗和几个侍从,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罢了,我已经不是圣上了,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崇祯伤感的转过身来,一年时间早已将怒气打磨干净,留下的只有平静。
“已经叫的顺口了,还是莫要改的好!”刘成笑道:“圣上,还有一个人要随您一同出去!”
“还有人,是谁?”
“是罪臣!”随着话音,从刘成身后走出一个仆役打扮的青衣人,却是杨嗣昌。方才崇祯未曾注意到,现在才看到来人,惊讶的问道:“杨先生,你为何要随我去那泰西之地?”
“出了这等事,都是罪臣之过,只有侍奉陛下一生,方得赎罪于万一!”
“这个!”崇祯一愣,他看到杨嗣昌态度坚决,摇头叹道:“也罢,那就如此了吧!”
“摇旗!”刘成喝道:“送陛下上车,祝您的下半生幸福安康!”
公元1639年十月九日,崇祯皇帝驾崩于干清宫,临死前传位于次子朱慈炯,年号重光,以晋王刘成为太傅,主持国政,史称护国公。十二年后,重光帝禅位于刘成,明王朝灭亡。
本书结束。
结尾语
终于完结了,这本书大概一共220万字,按照一天四千字计算,连载时间也需要550天,大约一年半时间,算得上是一场长跑了。对于跟下来的书友,韦伯这里先感谢了。虽然这不是韦伯第一本完本的小说,不过还是颇有成就感的。
想必有不少书友会抱怨书没完本,烂尾云云。韦伯只想提醒一句,这本书的名字是《大明1630》,既然崇祯、王承恩、杨嗣昌去了俄罗斯;柳如是、陈子龙被杀,自然这个大明也就不复存在,书自然也就完结了。所以韦伯没有烂尾,这个是肯定的。
好吧,真正没写下去的原因是韦伯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了。因为接下来要写的就是大规模的近代化、工业化建设,有《临高启明》珠玉在前,与其献丑不如藏拙为妙。很多读者喜欢把穿越者的建设比为种田,其实这完全是一种误解,工业化绝非占据一块地盘闭门造成就能发展起来的。近代化工业化的是建立在大量商品分工和交换的基础上的,因此工业化从来不可能是偏处一隅的,而必然是处于物流、人流、资金流的高度集中,而为了确保多种要素的自由流动,就必须有强大的暴力打碎旧有的秩序,建立新的秩序。大英帝国的工业革命是建立在羊吃人、西班牙人对美洲的掠夺、克莱武对莫卧儿的征服、黑奴贸易的血汗之上,尤其是不公平的全球经济新秩序之上的,没有这些,就算有一千个瓦特和牛顿,工业革命也不可能产生。这本书中刘成做的就是摧毁旧有的体制,既然是摧毁,他的所作所为必然是恶的,但却是必须的恶,因为大树下面不长草,不把旧的树木砍掉,新生的幼芽就无法生长。说到底,就算是穿越者也不过是史发展的工具罢了。
至于新书,有几个选择,不过还没有定下来,有想想尝试一下新题材。不过由于工作的缘故,接下来一两个月会很忙,等忙完了才有时间考虑这方面。最后韦伯对支持本书的书友们再次感谢,并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