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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之翼     明末中枢一木匠txt下载     明末中枢一木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八章 震慑

    第七十八章震慑

    “滚!还不快点给我滚出去,你们的耳朵聋了吗?”

    崔景荣用最短的时间做出了决定。

    在做决定的那一刹那,他的目光瞥向了岳肃,恰巧看到岳肃正用那锐利且慑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看到岳肃的眼睛,以及那泰然自若神情和好似泰山般巍峨的身躯,崔景荣立时折服了。

    他明白,岳肃既然敢这么出现,怎会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自己要是敢动手的话,简直是自取其辱。自己再怎么说还是总督,眼下的罪名,最多是掉脑袋,可要是动手,那便是行刺托孤大臣,就是造反,是要诛灭九族的。

    罢了,看岳大人怎么说吧。崔景荣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那些护兵得到自己的总督的命令,哪里还敢迟疑,连滚带爬地出了二堂。

    如此举动,已然宣布是束手待毙,跪在堂内的范永斗、田生兰等一众晋商,其实已经看出来崔景荣是在挣扎,到底动不动心底是希望崔景荣下令和岳肃拼了,但他们却不敢出声。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担心,万一自己喊话让崔景荣杀岳肃,那崔景荣正好可以掉过头来,戴罪立功,反而把他们全都钉死了,崔景荣搞不好还会因为有立功表现,免除一死。所以他们只等崔景荣自己拿主意,看你自己怎么抉择吧。

    护兵全部退出去之后,岳肃淡淡地说道:“崔景荣,你很识相。”

    “多谢大人夸奖。”崔景荣小心地说道。

    这时,岳肃缓缓向前走去,吴思南赶紧闪到一边,崔景荣也赶紧躬身把位置让出来。很快,岳大人就走到最上面两把椅子的中间。

    也就在这个时候,堂外突然响起一连串整齐的脚步声,脚步声好像是从后面绕到前边来的。

    “什么人?”

    守在的二堂门口的,还是崔景荣的护兵,堂内听的清楚,应该是有护兵在大声喝问。

    “六扇门奉刑部岳太保之命在此办案,无关人等速速退出此院,否则图谋不轨论处,格杀勿论!”紧跟着外面又传来喊声。

    听到是六扇门的人,崔景荣吓了一跳,暗道好险,幸亏自己刚刚没有冲动,否则那可真是万劫不复。

    “启禀大帅,外面六扇门……”随即,有一名护兵匆忙跑了进来,向自家大人征求意见。

    可话还没等说完,崔景荣就叫道:“你们耳朵聋了吗,本督在里面都听到了,是六扇门奉岳太保之命办案,还不退出去,都不想要脑袋了吗?”

    “是、是……”

    护兵连忙跑了出去,嚷道:“弟兄们,大帅有令,咱们快退出去……”

    随即一连串杂的脚步声响起,在院子里的护兵全都退了出去,这里不仅全都是崔景荣的护兵,还有一些吴思南的。不过吴大人的护兵倒是老实,也不请示,早就提前一步跑了出去。

    二堂之外,马上被六扇门的捕快接管,率领六扇门捕快的是金蝉和王元化,二人带了能有四十名捕快走进堂来,进门之后,一起单膝跪地,给岳肃见礼,“卑职参见大人……”

    “免了吧,都站到一边。”

    岳肃吩咐一声,捕快们纷纷站到两厢,他们所站的位置,只好是堂内两侧椅子的后面。金蝉和王元化则是走到岳肃身侧,和铁虬、殷柱站到一起。

    岳大人是怎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呢,其实岳肃早就来了,也就是在靳良玉、王大宇来给吴思南的那个晚上,岳肃是前脚刚来,靳良玉和王大宇后脚就到。

    吴思南为了麻痹对方,照常收了银子,跟着就向岳肃汇报工作,并把自己的布属告诉给岳肃。岳肃很是满意,让他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有本官在这帮你撑着,什么事情也不用害怕。

    有岳大人壮胆,吴思南更是无所畏惧,什么监军、总督,面对的时候,那是底气十足。

    至于说金蝉和王元化所带来的六扇门这帮人,今早岳肃就派人去联系了,在下午廖飞、闻铁成到范记货行、田记货行拿人的时候,他们便从行辕后门进来,做好准备。

    一切都在岳大人的掌握之中,现在岳大人站在二堂最上面,冷冷地扫视一圈,说道:“都免礼吧。”

    “多谢大人……”

    这段功夫,厅内众人不管是跪地见礼的,还是躬身行礼的,又或是跪在地上的,都是一动没动,直到岳大人发话,才敢直起身子。

    “崔大人、吴大人,本官适才听到,你们似乎是在争论什么事情,而且还提到了本官。到底是什么事情呀,说上一说,让本官给你们断一断。”岳肃先是看了崔景荣和吴思南一眼,待把话说完,就坐到吴思南先前所坐的那把椅子上。

    崔景荣心头惶恐,赶紧酝酿说辞,吴思南倒是不同,直接说道:“回大人的话,事情是这样了,今天早上……”

    事情的始末,岳肃其实都知道,不过是故意一问。吴思南倒是很认真,从头到尾把事情讲了一遍,什么早上拿获靳良玉、王大宇私运军需,中午查出当年田秀吃空额、喝兵血一案,以及当年张家口副将常震潭的冤案,接着是崔大人前来颠倒黑白,诬陷下官,甚至连游击将军刘振友也在威压之下,做了假口供。最后,崔大人甚至下令擒拿下官,幸好岳大人及时现身。

    吴思南说完之后,岳肃微微点头,看向崔景荣,说道:“崔大人,吴大人所说之言,可属实呀?”

    岳大人早就藏在后面,关键时刻才现身,这里发生的一切,估计早就知道了。崔景荣哪敢狡辩,情知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否则的话,谎言戳穿,自己死的更难看。

    “扑通”一声,崔景荣直接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说道:“大人,下官一时糊涂,还望大人开恩……”

    “你也知道自己糊涂呀,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出事之后,人家怎能不找你出面。你若是不帮,人家会拖你下水,此时此刻,你可知错?”岳肃淡淡地说道。

    “下官知错。”崔景荣冲着岳肃磕了一个响头,起来之后,再看老家伙,已是老泪。

    “你毕竟是堂堂总督,封疆大吏,本督也不好在这里直接办了你,等回京之后,自会禀明圣上,看皇上如何裁断。你在这宣大总督的任上,也是有年头了,自己都有哪些罪状,就自己招了吧。书办,记录口供。”岳肃再次淡淡地说道。

    “是,大人……”

    崔景荣丝毫不敢迟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将自己这些年捞的银子,如数招了出来。晋商的孝敬分别有多少,宣府、大同边镇将领的孝敬又有多少,其中各镇将领都是吃空额、克扣军饷,自己看到,也就睁眼闭眼。虽说也数目上略有遗漏,但大体上是没有假的。总数加起来,都好有三百万两银子了。不仅如此,还有今天的罪行,受范永斗的要挟,前来威吴思南,意图铤而走险,杀人灭口。这等事情,傻子都能看出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宣大总督,那可是极好的肥差,守着三抚三镇,而且靠近边界,随随便便一年下来,都是几十万两银子,更别说崔景荣干了这么多年。招出三百万两来,那也是有富余出来的。

    受贿罪加上威吴思南的这条罪名,两条合在一起,死是肯定的了,家中老小,最差也得摊一个男的充军,女的发教坊司。

    说完之后,岳肃让崔景荣签字画押,画押完了,书办将供词呈给岳肃过目。岳肃接过观瞧,简单看了一遍,说道:“崔景荣,如此罪过,即便不满门抄斩,你家老小也难逃个好处。不过本官念在你适才老实的份上,再加上对自己的罪行毫不隐瞒和狡辩,本官会奏请皇上从轻发落,尽量不牵连你的家人。”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崔景荣痛哭流涕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连连磕头,他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能不牵扯家小,已经算是最大的法外施恩了。这话要是别人说,或许还不保准,但这是岳大人说的,岳大人是干什么的,那可是托孤大臣,放眼满朝上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现在皇上年幼,朝中大权可以说,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如果岳大人说放自己的家小一条生路,那肯定能够做到。

    “你也起来吧,退到一边。”岳肃向崔景荣摆了摆手。

    崔景荣连忙叩谢,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到一边站着。

    接下来,岳肃把目光投向田秀,说道:“田秀,现在该你了。”

    岳肃的声音不大,但田秀听在耳朵里,好像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一般。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大人,末将在……”

    征集下本小说的构思,下本书小翼打算还写历史的,广大书友如果能有什么好的意见,希望能给小翼提出来。比如时代背景,和主角的身份,是走争霸路线,还是其他路线。

    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小翼,小翼在此拜谢。

    ……

第七十九章 你不觉得脸红吗?

    第七十九章你不觉得脸红吗?

    “田将军,你的罪行也自己招一下吧。”岳肃望着下面跪着的田秀,冷淡地说道。

    刚刚总督崔景荣都已经招了,每年从田秀孝敬多少银子,已然明摆着了。田秀现在想不认都不行,叩头说道:“末将愿招,还望大人能够从轻发落法外施恩。”

    岳肃并未发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田秀。田秀哪敢不说,哆哆嗦嗦地说道:“末将确实是虚报兵马数量,吃空额,还有克扣军饷。军饷发下来之时,两成会被总兵米大人先行扣下,到手的银子,除却发给各级将领,下面的士兵,只能拿到四成的军饷,但剩下的那些银子,末将也不敢全吞了,每年都要孝敬总督崔大人……”

    田秀也不隐瞒,把自己吃空额,喝兵血的罪行,如实招认。

    岳肃听了微微点头,又道:“你所犯得罪行就这些吗?”

    “不瞒大人,就这些……”现在的田秀都已经哭了,哽咽地说道。

    “我看不止吧,你再想想。”岳肃冷淡地说道。

    田秀思考一会,最后叩头说道:“回大人的话,真的再没有了呀。”

    “那好,本官就提醒提醒你。你看这个人,你可认识。”岳肃说完,抬起手掌,轻轻派了三下。

    “啪!”“啪!”“啪!”……

    三声过后,很快从暖阁后面又转出两个人来,最先出来那个,不少人都不认识,因为那是蒋杰。而当众人看到,走在蒋杰后面之人,张家口的将领们,不由得都发出惊讶之声,“啊……”

    尤其是田秀,吓得登时打了个哆嗦,“你……你……”

    跟在蒋杰后面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司马乔禹。蒋杰与司马乔禹现在岳肃面前躬身施礼,岳肃点了点头,先让蒋杰退到一边,然后指着司马乔禹说道:“田秀,这个人你可认识。”

    “末将认得,他是……我张家口游击将军司马乔禹……”田秀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认得就好。本官现在问你,在鞑子攻打张家口之前,可是被你关入大牢?”岳肃淡淡地问道。

    “是……”这事整个张家口的将领都知道,由不得田秀不承认。

    “他是因何被你关入大牢的呀?”岳肃再次问道。

    “是因为……是因为……”田秀关押司马乔禹之后,对张家口将士的解释是司马乔禹通敌,具体证据,他也没有拿出来,只是说怀疑,等到后来鞑子攻入张家口,守军逃走,返回来之后,司马乔禹已经不见踪影,声不见人、死不见尸。田秀趁机对外宣称,司马乔禹很可能是被鞑子救走了。反正看不到你的人,也没有你的尸体,随我怎么说。

    眼下司马乔禹出现了,又是岳大人一起出现的,田秀都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圆了。想了老半天,田秀终于说道:“回大人的话,末将之所以关押司马乔禹,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怎么还成无奈之举了?”岳肃冷淡地问道。

    “是这样的,在鞑子快要打到张家口之时,司马乔禹到我府上商议军情,他建议要把张家口南北两门都封死,跟鞑子做殊死一搏。而末将以为,若封死北门,一旦鞑子破关而入,我军将无路可逃,势必全军覆没。鞑子骁勇,自从大同入关,便横冲直撞,破城无数,所向披靡,区区张家口怎能抵挡,尤其是张家口的兵马,因为末将吃空额的缘故,只有七千余人,并没有那所谓的一万五千人。以七千人去抵挡数万鞑子,无疑是螳臂当车,末将不想让下面的弟兄全部牺牲,希望能够留下有用之躯,继续报效朝廷,守御边镇。张家口能守住就守住,要是守不住,也能有条后路。最后事实也证明,末将的想法是正确的,鞑子驱民攻城,我军无法抵抗,撤退之时,还留下大部兵马。末将当时,也没打算将司马将军关押,可他咄咄人,甚至口出不逊,末将才不得已,先行将他关押。还请大人明鉴。”

    田秀解释倒是不错,而他的话才刚刚说完,司马乔禹就指着田秀破口大骂,“胡说八道!田秀,你可真是厚颜无耻,自己打算临阵脱逃,反而说是为了城里的弟兄。说什么迫不得已将我关押,那我问你,我被关押之后,你为什么派田喜来刺杀与我?”

    “我什么时候派田喜出刺杀你了,在鞑子叩关之时,我率部上城抵御,突然想起你还关在牢中。我只你武功高强,想要尽弃前嫌,让你上城帮忙守御,所以才叫田喜去牢中放你出来。怎么到了你口中,便成了要刺杀于你呢?我说回来之后,在牢里发现田喜的尸体,想来肯定是你恩将仇报,将田喜杀了,然后擅自逃落。”田秀也不示弱,大声说道。

    “让我上城抵御,我看田将军可真是健忘呀,将军在关押我之前,重重打了我八十军棍,若非我身体还算强健,怕是已经被你活活打死。如此重伤,你叫我如何上城抵御,简直就是自欺欺人。你分明已经做好弃城而逃的准备,怕我不死,日后说出你的罪行,所以才在提前派田喜前来刺杀于我,只是没有想到,我虽然身背重伤,却依然将田喜给杀了。不但如此,我还发现了更为重要的秘密!”司马乔禹现在伤势已好,说起话来,是中气十足。

    “你……你血口喷你……你恩将仇报……岳大人,您千万别相信他……”见自己的机关被司马乔禹点破,田秀无可辩驳,只能如此说话。

    岳肃依旧心平气和,说道:“司马乔禹,你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秘密呀,当着众人的面说上一说吧。”

    “是,大人。”司马乔禹当即说道:“末将逃出监牢之后,鞑子已然破关,末将只能朝北门方向逃窜。不想走到王记货行所在的街口之时,突然瞧见货行内有人出来,在门口挂了一面杏黄旗。末将当时纳闷,鞑子到来,怎会因为门上有一面杏黄旗,就不敢冲进去杀人、抢掠。不过也没有时间细想,又继续逃命,没走多久,便逃到黄记货行门前,可在这里,又意外地发现,黄记货行的门口竟和王记货行一样,也挂有一面杏黄旗。看到如此情景,末将以为这应该不是巧合,随即末将又想到,那天晚上到田将军府上商议军情之时,看到田府正在搬家,他府上的亲兵张合我是认识的,那时就问他,这是要把东西搬到哪里去,张合如实相告,说府上的家眷和家当要搬到田记货行避一避。那个时候,末将就心下狐疑,鞑子一旦破关,田记货行又能怎样,还不得一样让鞑子给平了。可当看到黄记货行、王记货行的门上都挂有杏黄旗后,末将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也是真的走不动了,于是全当那杏黄旗管用,从后墙翻入了黄记货行,找了个角落躲避。没过多久,鞑子真的杀了过来,街上喊杀声不断,可院里却没有什么响动。等到第二天鞑子出关而去,末将远路逃了出来,见街上一片狼藉,末将好奇地走到王记货行门前,想要看看那里如何?到了门前,末将发现,那杏黄旗已经没了,可门户依旧关着,没有一丝一毫损坏的样子。由此可见,鞑子并没有冲入王记货行抢掠。联想到这一切种种,末将不禁心中暗怕,这王记货行似乎是和鞑子有着什么关系。也就这功夫,王记货行内传出动静,末将赶紧胡同里面,紧跟着就瞧见货行大门打开,有伙计走了出来,他们先是往地上浇了几盆雪,然后又把门砸的稀巴烂,最后又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洒到门口,做出一副被鞑子洗劫的样子。末将看过之后,本有意把事情汇报给田秀,可回头一想,认为不可,因为田秀还把自己的财物寄存在田记货行,王记货行都没有事情,这田记货行十有也会没事。于是,末将决定,还是先行离开张家口,去找大人,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禀明大人,大人一定会有最为妥善的处理方法。”

    田秀把自己在张家口所见的一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他说的清楚,堂内众人也听的清楚。再结合王大宇和靳良玉私运军械出关,也就不难想想,他们和鞑子必有关联。而范永斗和田生兰他们也终于明白,岳肃为什么会派吴思南到这里来,这次私运军械被拿个正着,也绝不会是什么巧合,乃是人家事先布好的局。怪只怪吴思南的戏演的太好,自己太过轻敌,没有察觉。

    “呵呵呵呵……”岳肃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不大,但这笑声却令人心中发寒。尤其是在场的官员,如崔景荣、米之焕、肖凤忠、赵岩这四位,更是如坠冰渊。这些晋商的罪名,已经是彻彻底底的通敌,甚至还可能是鞑子的眼线,他们如此维护,不也相当于见解通敌,罪名坐实,就不仅仅是自己掉脑袋了,抄杀满门都毫不过分。

    “田秀,司马乔禹的话你听清楚了?”岳肃冷冷地问道。

    “听……听清楚了……”这个时候的田秀都有些骨悚然的感觉。

    “像你都能干出喝兵血的事情,还有脸说在乎手下士兵命的话来,你说出这话的时候,不觉得脸红吗?”岳肃冷声质问道。

    ……

第八十章 抽丝剥茧

    第八十章抽丝剥茧

    “末将……”

    岳肃只一句话,就把田秀问的是无言以对。)随后,田秀便开始磕头如捣蒜,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田秀,本官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你废话,自己招吧,有没有勾结鞑子,图谋不轨呀?”岳肃冷冷地问道。

    “大人……”一听这个罪名,田秀差点吓得裤子,哭着说道:“末将冤枉呀……末将绝对没有勾结鞑子呀……哪怕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呀……”

    “你不敢?可本官怎么觉得你的胆子大的很呢?司马乔禹建议你封闭南北两门,众志成城,与鞑子一决死战。这个法子甚是不错,张家口怎么说也算是长城险关,如果你们上下同心,不见得就守不住吧。最最可气的是,你竟然连一天都没守住。你为什么不听司马乔禹之言呀?少来和本官说是为了什么手下兄弟的命,你要是敢说这话,本官现在就让司马乔禹把那八十军棍还给你!”岳肃沉声说道。

    “是、是……是末将贪生怕死……担心封了北门,鞑子破关,便无处可逃了……”田秀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家眷和家产放到田记货行呢?难道就不怕城破之时,他们也无路可逃吗?张家口怎么说也是长城险关,一天都没守住,还敢说不是和鞑子私通?别跟本官说,鞑子驱民攻城,你心有不忍,你喝兵血的时候,怎么没心有不忍呀?这两件事,你要是不给本官交待清楚,本官就让你尝尝刑部大刑的味道!说!”岳肃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变得凌厉无比。

    不仅岳大人的声音,令田秀浑身直冒冷汗,就是岳大人问出的问题,也让田秀是无言可辨。自己想说的借口,一下子就被堵死了。田秀本就不是什么有种的人,要不然在得知鞑子打来的时候,他也不会吓得坐立不安,马上跑到田记货行向叔叔田生兰求救了。眼瞧着坐在上面的岳大人威严肃穆,自己就心头打怵,再一听说若是不招,便要动刑,更是没了丁点的底气。谁不知道,岳大人不仅是当世青天,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满朝上下,除了皇帝老子之外,就没有一个人比岳大人大。叔叔的靠山都有谁,田秀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皇帝。那就不用废话了,找谁还好使呀。

    “大人……小的真的没有勾结鞑子……至于说为什么会把家眷和家产寄存在田记货行,全是因为在得知鞑子快来打来之前,小人心慌意,赶紧跑了货行,找叔叔田生兰商量……”

    田秀再不敢隐瞒,把自己当日去田记货行见田生兰时,田生兰对他的说那些话,全都一五一十地交待出来。可能也是太过紧张,又或是忘了,只是把监军赵岩的家产存放在王登库府上的事给漏了。

    “这么说来,原来你叔叔田生兰是一个大有本事的人了。你的话,本官权且信了,先签字画押,然后到一边跪着去吧。”岳肃见田秀那副表情,以及怕到极点的样子,再听说话的声音,就知他没有说谎。

    行文书办拿过口供,让田秀签字画押,画押完了,田秀自行到一边跪着,书办将供词呈给岳肃过目。岳肃简单看了一下,点了点,示意书办回去落座。跟着,目光又向堂上众人扫了过去。

    他的目光,锐利中透着威严,但凡落到谁的身上,谁就会不由自主地打一个寒颤。

    最后,岳肃的目光停留到赵岩的身上。

    “赵公公……”岳肃淡淡地说道。

    “大人……”赵岩再次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他早已经被岳肃的威势慑服,前面的崔景荣、田秀基本上都没如何,就招认了,自己算是哪颗葱呀。在岳肃审问前两位的时候,他的心就七上八下,一直在思量对策,想来想去,或许也就自己太监的身份,能让岳大人稍微有点忌惮。毕竟是宦官,除非见到皇上和宫里的主子,否则见到谁也不用下跪。所以,赵岩鼓足勇气,直打哆嗦地走了出来,给岳肃躬身一礼。

    “赵公公,你是宫里出来的监军,按理说,本官没有权利审你,有什么事情,都该交给皇上发落。可是,你所牵涉的案子实在有点大了,而皇上年幼,本官又是先帝委任的托孤大臣,所以,过问一下,应该也是在情理之中吧。”岳肃淡淡地说道。

    “是……是在情理之中……”托孤大臣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皇上在未亲政的时候,一切朝中事务,皆由托孤大臣署理,说白了,也相当于半个太上皇了。岳肃这么说,那是给赵岩头上的“太监”名头一个面子,赵岩明白,自己要敢说半个‘不’字,岳大人就敢对自己不客气。

    “那本官现在问你,你身为张家口监军,张家口的兵马本应一万五千,而实际只有七千来人,相差一半,你这监军是怎么当的呀?眼睛是用来喘气的吗?”岳肃轻描淡写地问道。

    “这……”

    岳肃只一句话,就把赵岩问的无言以对,自己在张家口当监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兵马是实数的一半,不管怎么说,也不该不知道。正像岳大人所说的,眼睛不是用来喘气的,这监军你是怎么当的呀。

    见赵岩半晌没放出办个屁来,岳肃把脸一沉,说道:“赵公公,你倒是回答本官问题呀。你在张家口当监军已经有年头了,听说前任张家口副将常震潭就是因为吃空额、克扣军饷被你弹劾,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眼下这个田秀,也是吃空额、克扣军饷,而且他上任也有好几年了,怎么不见你弹劾呀?”

    “小人……小人……”赵岩支支吾吾,哪敢说实话。

    可这个时候,岳肃猛然大喝一声,“说!”

    “扑通!”

    岳肃这一嗓子,好似晴天霹雳,赵岩被吓得,身子一哆嗦,直接跪倒在地。跟着便连连磕头,说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把你的罪行都给本官交待出来,如有半点遗漏,也不用你去尝东厂的大刑,本官这里就让你先尝尝刑部大刑的厉害!”岳肃厉声说道。

    “是、是……”赵岩已经被岳肃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隐瞒,老实说道:“田秀吃空额、喝兵血的事情,小人知道。只是他叔叔田生兰时常孝敬于我,我拿了好处,自然也不便多说。还有,就是田秀吃了空额,多出来的军需,也就发不到人头上,这样小人就能把这些东西扣到自己手中,然后私下贩卖。”

    “都卖给谁了呀?”岳肃冷冷地问道。

    “卖给了王记货行的东家王登库。”赵岩如实答道。

    “很好,算你老实。本官再问你,那前任副将常震潭是怎么回事?他可是真的吃空额、克扣军饷了?”岳肃再次问道。常震潭的案子,吴思南在昨天就已经和岳肃说了,甚至还把剑绣喊出来,拜见岳大人,请岳肃替常震潭申冤昭雪。这等案子,吴思南知道,自己是没本事翻案的,只有请岳大人出马。岳肃自然不会决绝,直接答应下来,现在也就顺口问一下,谅赵岩也不敢不招。

    赵岩还真的没有胆子不说实话,对他来说,认不认也只是一个罪名多少的问题,而且先前吴思南都审的差不多了,自己若是不招,肯定捞不到好果子吃。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当即老实地说道:“常震潭确实是冤枉的。”

    “那你说说吧,你为何要陷害常震潭,弹劾他吃空额、克扣军饷,致使他身首异处,家破人亡呀?”岳肃说道。

    “因为……”赵岩犹豫一下,接着说道:“因为常震潭扣下了范永斗的一批货要运出关的货,这些货都是军需物资,是从……都是从我义父肖公公那里买的……如果事情奏到朝廷,闹大了的话,谁都得不到好处,所以无奈之下,小人只好先下手为强,弹劾常震潭,取了他的命。不过这个主意,都是……都是范永斗出的……”

    赵岩自己也明白,不招那是不行的,虽然不想出卖义父肖凤忠,但自己不招有用么?上面坐的这位岳大人是吃素的么,“岳剃头”这个名号,可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当年的魏公公厉不厉害,连魏公公手下的官员都被岳大人铡了不少,魏公公连半个屁都不敢放,自己算个什么。赵岩也不是瞧不出来,在场的这些人,哪个都讨不到好处,如何量刑,全要看岳大人的。就连自己是怎么个死法,也是人家岳大人说打算。既然都招认常震潭是冤枉的了,其他的事情,也别藏着掖着了。

    你看赵岩刚刚在吴思南面前,敢耀武扬威,口口声声称想要审他,得皇上下旨,除此之外,别的官员都无权审他。可在岳肃面前,和温顺的羔羊,都没什么区别。

    岳肃微微点头,说道:“算你老实。”岳肃说完,伸手在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一份供词。这份供词是先前吴思南给崔景荣看的那份,靳良玉与王大宇招认的。他瞧了片刻,说道:“这份供词上说,这次私运出关的兵器和铠甲,有三千套是从你手中买的,可否属实呀?”

    “回大人的话,这事小人可冤枉,鞑子攻破张家口后,这里的军械库都被搬空了,向宣府调请的军械,尚未发下来,小人拿什么卖给他们呀。”赵岩一脸委屈地说道。

    “说的倒是在理。”岳肃点点头,又道:“在吴思南扣下靳良玉和王大宇那批货,并将人押到巡抚行辕之后,你为何要来无理取闹,还妄图将案子移交到你的手上呀?”

    “实不相瞒,因为这些年倒卖军需,收受贿赂,小人已经算是和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他们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要是有事,肯定是要把小人拉下水的。所以小人也无可奈何,只能设法帮忙。”赵岩这话一点不假,甚至连说这话的时候,还掉下了眼泪。

    “好吧,让他签字画押。”

    ……

第八十一章 晋商的底牌

    第八十一章晋商的底牌

    赵岩签字画押之后,岳肃让他退到一边站着,行文书办将供词呈上,岳肃大略看了一下,放到一边,跟着说道:“米之焕,现在该你了。”

    总兵米之焕和先前的三位一样,心里紧张的要死,七上八下的,生怕岳肃点到自己的名字,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迟早的。

    现在终于点到自己名字了,米之焕硬着头皮,走到中间,躬身施礼,“末将在……”

    “你今天跑到张家口来做什么呀?”岳肃心平气和地问道。

    “末将……”这话米之焕实在不好回答,若是狡辩,估计马上就要被揭穿,犹豫片刻,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毕竟前面三位也都招了,自己不招,也是没用。不说别的,但就克扣军饷这一罪名,也够自己死得了。田秀的军饷,从北京运来的时候,是先到自己手上,自己从中扣掉两成,不仅是张家口的,其他地方也是一样。而自己直属的兵马,也照样是吃空额,克扣军饷,只是没有仅发四成,比较人化地发了五成。还有受贿就不比说了,晋商们不可能只给督抚上供,总兵也得孝敬,每年送的银子也是不少。

    “末将是今早收到范永斗送来的信,说他们的货被吴大人给扣了,让我过来帮忙。平日里末将没少收他们的孝敬,也怕他们翻船之后,拉末将垫背,所以只能赶来。”米之焕如实说道。

    “你倒是诚实。好吧,把你的罪行都说一下吧。”岳肃淡然地说道。

    “是,大人……”米之焕也不敢隐瞒,当下将自己这些年收受了多少贿赂,吃空额、克扣军饷的事情,%%了一遍。几年了,他捞的银子也有上百万两。不过总兵和总督不同,总督第一是文官,第二算是政治核心里的人物,几乎不用去行贿什么高官,甚至还有京官要巴结宣大总督。这都是你来我往的,京里的官员,有那门生故吏被调到宣府治下的三抚三镇,不都要找宣大总督照应,大家面子上来往,就省下金钱上的来往了。而总兵是武将,明朝以文治武,武将稍微有点事,就得遭到弹劾,哪怕没事,也不招人待见。所以,花钱的地方比较多,哪年不得给京师大员送礼,捞来的银子,岂敢揣入自己的腰包。这上百万两银子,能有一半,都走门路送到了京官手里。至于自己都给谁行贿了,米之焕也毫不隐瞒,兵部的官员,上上下下都得打点,户部的三大堂官也要孝敬,毕竟银子要从户部拨下来,岂能不分点,都察院的官员,也得表示表示,省的他们上本弹劾自己,内阁的官员,总少不得冰敬、碳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能少花了么。这些都是不成文潜规则,谁都知道,甚至岳大人也知道。

    米之焕把收过谁的钱,给谁送过礼,都交待的明明白白。京官里面,有无党派的,有齐楚浙三党的,也有岳党的。

    说完之后,岳肃让他签字画押,走过正常手续,才叫他到一边站着。接下来,岳肃又看向宣府监军肖凤忠。

    “肖公公。”

    “啊……岳大人……”肖凤忠站在原地,微微躬身,应了一声。作为宣府的监军,已经可以说是大太监了,以他的身份,也不用出列说话。

    看到肖凤忠显得还算镇定,甚至没有向其他四个一样,走出来回话,岳肃只是不动声说道:“肖公公,前面几人的回答供状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要说呀?”

    “回大人的话,咱家无话可说。大人若想让咱家招供,咱家当然也不敢隐瞒,唯有实话实说。”肖凤忠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狡辩、抵赖没有用处,和岳大人耍狠,更是自取其辱。若想保命,或许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或许自己才能有一线生机。自己带不出多少人来,最多只有自己的干爹,内官监的掌印太监张迢瑞。但就拉出张迢瑞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充其量算是一把稻草,不过肖凤忠相信,稻草会越来越多,火也会越烧越大。因为刚刚米之焕招供的时候,已经牵出不少人来,自己再牵出一个,等会那帮晋商还能牵出一大帮,看你岳肃最后怎么收场。

    “好,那你就自己说吧。把自己的罪行都说出来,也省的本官麻烦。”岳肃淡淡地说道。

    “好。”肖凤忠当下说道:“这些年咱家……”作为监军太监,赚钱最好的法子,就是倒卖军需物资了。受贿什么的,那是小钱,贩卖军需物资才是大钱。肖凤忠掌握整个宣府的军需,调拨军需都由他说的算,宣府也不是每个防区都有监军的,也就张家口这等重要的地方有监军,别的地方只有守将,那你兵马不够,肖凤忠是知道的,你实数多少,他就发多少,省下来的,他能全卖了。即便是张家口这等有监军的地方,赵岩得了多余的军需,卖了银子,起码也得给肖凤忠送上一半,有钱大家赚么。在需求较大,军需不够的时候,肖凤忠就要从兵仗局倒运,好像这次,肖凤忠就是和宣府兵仗局的管事太监私通,调出的兵器和铠甲。肖凤忠做了这么多年监军太监,赚的银子着实不少,但他也不敢自己揣进腰包,起码三分之一要献给自己的干爹。他这一下子,便把宣府兵仗局的管事太监扯出来了,干爹张迢瑞也跑不了。

    如实招了口供,岳肃也不例外,让肖凤忠签字画押,画押完了,口供到了岳肃手中。

    现在剩下来没审的还有范永斗、田生兰等商人,以及廖飞几员将领。晋商是今天审案的重点,廖飞几个和他们相比,也就是小鱼小虾,基本上也没什么可审的。

    岳肃把重头戏放在最后,先是廖飞几人一一叫了出来,进行盘问。其实也不用怎么问,一点到谁的名字,那人便慌了手脚,赶紧跑出来跪着,把自己的事,如实说上一遍。

    秦南松是第一个被点到名字的,这小子是膝行爬出来的,现在的秦南松,裤裆都湿了,岂敢有丝毫隐瞒。不过这位老兄的罪过,还真不怎么打,也就是在镇守北门的时候,收点过路费,过往的车辆,只要给钱,也就不查了。小的商人不敢私运军需,大的商人,好似范永斗这样的,借秦南松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查。再有的罪行,那就是知情不举了,田秀克扣军饷、吃空额,这些事情张家口的将领都知道,就是没有一个敢举报。岳肃其实也明白他们的苦衷,好似司马乔禹,原先不也知道么,同样也不敢出头举报,人家田秀上面有根,谁敢说就是个死,宣府巡抚和宣大总督都是人家的人,到哪举报呀。

    廖飞、许光达、闻铁成也是一样,也没贪到什么大数的银子,许光达也就这两天在守城外大营的时候,赚了点,以前也就是像狗一样,等田秀赏口汤喝。闻铁成也是无奈巴结,关键时刻站到了吴思南一边,岳肃在后面都听到了。罪名撑死是个知情不举,但也是不敢出来揭发。

    刘振友那是吓得要死,心中后悔不已,早知岳大人藏在后面,自己何必妄作小人。现在倒好,估计绝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在岳肃点头他的名字时,他赶紧出列跪下,痛哭流涕,连连磕头请罪,说自己不敢附逆,跟着陷害吴思南。岳肃倒也理解他的苦衷,没有多加为难,像问前面几个人一样,录了口供,签字画押之后,让他到一边站着。

    终于轮到审问晋商了,岳肃表情平淡,说道:“靳良玉、王大宇,你们两个出来。”

    靳良玉和王大宇一起出来,跪倒在地,他两人倒是显得从容,冲上磕了个头,接着靳良玉就说道:“岳大人,事情您已都知道了,我们想隐瞒,也是瞒不住的,就不自取其辱了。说句实在话,就眼前您查出来的,只私运军需出塞这一条,就够我等满门抄斩,我靳良玉哪怕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大人还有一些没查出来的,这些事情,都牵连很大,所以靳某希望大人能够等上两天,或许不用两天,只用一天就够,到时大人再决定,是否开审。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呵……”岳肃轻笑一声,说道:“牵连很大?能有多大呀?不就是那几个阉货吗?本官受先帝厚恩,托孤之重,已然决定鞠躬尽瘁、以死报效。但凡有害大明江山之事,不管他牵扯到谁,本官都会毫不留情!”

    “大人说的是,但小人还是希望大人能够再等个一两天,如果那时大人真的决定要审,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无半点隐瞒。”靳良玉郑重其事地说道。

    看到靳良玉毫无畏惧,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岳肃猜想他一定有所依仗。这个依仗到底是什么,难道来头要比总督崔景荣还大吗?说句实在话,岳肃看一看,能替他们出面的这个大人物会是谁。

    于是,岳肃也笑了起来,说道:“好呀,那本官就等上两天,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杀手锏!”

第八十二章 鸡飞狗跳

    第八十二章鸡飞狗跳

    晋商提议,希望岳肃能够延迟两天再审,如果两天之后,岳肃还是决定要审的话,他们一定如实招供。%%看他们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岳肃料想,晋商背后,肯定会有大靠山出面。岳肃也想看看他们的靠山是谁,所以便答应下来。

    接着,岳肃下令将一干人犯就地关押在巡抚行辕,廖飞、许光达、刘振友、闻铁成四人不必关押,张家口的兵马,仍由廖等其他商人的货行都给查封。派人快马前往太原,给山西巡抚刘策送信,让他把这些晋商的家全部看住,不得跑了一个。还秘密给太原通判吴如梦送了封信,叫他小心盯着。崔景荣和米之焕带来的兵马,暂时交由吴思南管理,在城外扎营,不得动。

    这两位带来的兵马能有千人,尤其是崔景荣的护兵,堪称精锐,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宣大总督,管理着边镇,最好的兵马,自然他的手里。不过士兵就是士兵,他也没胆子和朝廷做对,岳肃让王元化陪吴思南去宣读崔景荣与米之焕的罪状,士兵们听了这事,自然也就乖了。

    当天晚上,吃罢晚饭,岳肃让吴思南和蒋杰到书房议事。

    三人在书房落座,岳肃坐在最上手,蒋杰与吴思南下手,岳肃先是客套两句,随后直奔主题。

    “吴大人、蒋先生,将晋商人赃并获,又查出宣府、大同的将领吃空额、喝兵血的罪证,也算得上是功德圆满。只是最后,靳良玉放话请我再等两天,我断定肯定是他们背后的大人物会出面找我,为他们说情。可这桩案子涉及到通敌,乃是灭门之罪,本官万不会手软。那些晋商也是有眼力的,应该能看出本官不会姑息,可看他们今天的样子,确是成竹在胸。如此看来,他们背后是有一个极为了得的人物,你们帮我猜猜,会是谁呢?”岳肃先是抛砖引玉,想要听听这二位的分析,“吴大人,你先说。”

    让吴思南先说,也是岳肃对吴思南的考察。

    “大人,下官和大人想的一样,晋商背后,一定是有人的,晋商敢贩卖军需,京城里的官员少不得打点,靠山的势力决然不小。&.%%.最快更新**若说有哪位大有来头,下官能想到的也就是那些勋贵和国丈爷了。不过国丈爷的可能不大,因为这些晋商早在数年之前,就在张家口私运军需贩卖,而国丈爷也就是先帝驾崩之后,才进的北京。刨去国丈爷,剩下的就是勋贵了,但下官认为,晋商们绝对不会指望这些勋贵为他们求情,岳大人做事雷厉风行,哪个敢来求情,还有就是,勋贵们绝对不会参与到走私军需的买卖当中,顶多是收了他们的银子。对勋贵来说,收些银子不算什么,用不着冒险大人这里给他们说情,惹出一身麻烦,有这功夫,进宫到皇上和太后那里跪着,念在他们祖上的功劳,又是实在不知情,估计最多把银子吐出来,也就没事了。所以,晋商的勋贵出来搭救的可能也不大,再剩下来的也就是京里的官员和宫中的太监了。大人是内阁次辅,托孤重臣,先帝御赐三口铜铡,有先斩后奏之权。放眼朝中,比大人还大的官,那是真没有。想指望什么官员出头,下官以为,也是白扯。把官员除去,最后就是太监,这桩案子,牵连到许多监军太监,眼下到案的,有宣府监军肖凤忠和张家口监军赵岩,赵岩不算什么,而肖凤忠则是招认,他卖军需得来的银子,不少都孝敬了那个内官监掌印太监张迢瑞。肖凤忠在内宫有根基,其他涉案的监军太监,如大同监军、河南监军、山东监军、湖广监军,他们在宫中应该也有一定的根基。他们的根基是谁,下官不得而知,可肖凤忠的义父是内官监的掌印太监,想来其他监军的根基也不会差到哪里,若是哪位监军的根基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邹公公,那就……”说到最后,吴思南摇了摇头。

    邹义的地位谁都清楚,司礼监掌印太监加东厂提督太监,而且倍受太后宠信,要是把他牵扯出来,案子还真就有些棘手了。

    在听了吴思南的分析之后,蒋杰微微一笑,说道:“吴大人,您多虑了,这桩案子哪怕真牵扯到邹公公身上,邹公公也不会去替那些晋商出面的。此案干系太大,已然相当于造反,而主审的官员又是岳大人,邹公公岂敢出面。他和你刚刚分析那些勋贵一样,最多也就是收了银子,勋贵们都知道这事不能来找我们大人求情,要去宫里找皇上和太后哭诉,那邹公公本身便是在宫里伺候皇上和太后的人,更是会第一个找皇上和太后。随随便便哭上一番,把银子吐出来,想皇上和太后也不会再难为邹公公。”

    “对呀……蒋先生说的极是,思南少想了一成。可这样一来,那些晋商又从哪里来的底气,敢跟大人说等上两天,不会只是单纯的缓兵之计吧。”吴思南说道。

    “我猜不会。这些晋商能有这样的底气,确是有所依仗,但这个依仗,应该不是某一个官员,而是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像你说的那样,晋商们贩卖军需,给京城里的不少官员都送过礼,甚至还求他们办过事情,比如说当年害死常震潭,和张家口失守保下田秀,这都需要京里的官员出面。要是一审晋商,那些晋商势必将这些官员全抖了出来,人数不会少了,如此大案,牵连这么多官员,震惊天下自不必说,搞不好还会动摇国本。和平时期还少说,可眼下我大明内忧外患,实在经不起这样的动。晋商们怕是看准了这一点,放敢如此沉着……”说到这里,蒋杰顿了顿,才道:“大人在朝中称病,偷偷赶来张家口办案,张家口距离京师不远,而大人在张家口为吴大人出头,拿了宣大总督崔景荣与总兵米之焕、监军肖凤忠的事,肯定已然传了出去,只要一天,就能传进京师。京里的那些拿过晋商好处的官员,得知之后,难免心中惶恐,方寸大,怕只怕还有那些和大人相熟的官员也牵扯其中。”

    蒋杰分析的可谓滴水不漏,综合了他和吴思南的分析,岳肃微微点头,说道:“你们两个分析的不错,看来晋商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是唯恐天下不呀!”岳肃咬牙切齿,重重一拍边上的茶几,思量片刻,突然说道:“我倦了,都回去休息吧。”

    说完,岳肃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吴思南和蒋杰只有起身相陪,岳肃自行回到自己下榻的厢房,对他来说,这桩案子如果真的如蒋杰所料,那就真的麻烦了。倒不是岳肃怕牵扯到岳肃中的官员,他是怕牵扯的官员比他想象中要多。大明朝已经够动了,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北京城。

    因为皇上年幼,所以各级官员难得上一次早朝,今天也是一样,各去各自的衙门,该做什么做什么。

    可到了中午,北京城一下子炸锅了。这是由于有一个消息从坊间传播开来,并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北京城。

    “岳大人没在府上养伤,而是去了张家口!”“听说岳大人在张家口把宣大总督崔大人能拿了!”“不止宣大总督,还有宣府总兵和宣府的监军!”“好像是因为有商人私运兵器、铠甲出关,被抓了个正着,岳大人似乎早已料到,提前一步就赶去守株待兔了!”……

    诸如这等传言,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广泛传扬,这世上有一句话叫三人成虎,这么多人以耳传耳,难免越传越是夸张,大家伙都展开自己的想象,甚至还有人说,鞑子之所以能从容入关、出关,全是因为崔景荣通敌,要不然的话,鞑子怎么入关的时候走大同,出关的时候走宣府,这两处可都是崔景荣管辖的地方。

    百姓议论纷纷,当官的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得知此事,那真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一些小官,平时不被重视的,都是心中窃喜,这等大案,跟自己无关,但北京城里要被牵扯的官员,绝对不会少,岳大人雷厉风行,一旦把他们全办了,肯定会腾出很多空缺,到时候自己说不定就能补上一个好差事。

    一些高官,有权柄的,那可真是各个着急,甚至可以说是心惊胆寒。有的人收过晋商的银子,现在晋商因为私运军需出关被逮到,而且正在办理此案的还是那滴水不进的岳大人,这可怎么办?晋商肯定会咬一气,拉人垫背,完了、完了。

    没收过晋商银子的,也有着急的,好比兵部和户部的官员,米之焕每当发军饷之后,都会给他们孝敬,这银子是从哪来的,用屁股都能想到,这是吃空额、喝兵血得来的。若是别的地方还好说,可这是宣府,鞑子就是从张家口出关的。那里吃空额、喝兵血,搞的士兵毫无抵抗能力,让鞑子轻松出关,自己也要有连带责任吧。岳大人刚刚回来,也可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一把火烧出来,还不得烧死一大片。悲剧了!

    涉案官员鸡飞狗跳,很快联系到一起,好比兵部尚书王在晋,他的府上,现在就聚集了很多官员。

第八十三章 不要慌

    第八十三章不要慌

    王在晋当年都被打发到南京了,可由于岳肃回家丁忧,方从哲掌了大权,赶上蓟辽总督孙承宗自请致仕,方从哲便建议让兵部尚书熊廷弼去了辽东,接任孙承宗,把王在晋从南京调了回来,接任熊廷弼的兵部尚书之职。

    王在晋是江苏人,但因为受到方从哲的提携,感恩戴德,所以加入了浙党。他职位在那里摆着,所以在方从哲死后,便成为齐楚浙三党的领军人物之一,不过头把交椅还得算是吏部尚书,已经入阁的亓诗教。

    作为兵部尚书,王在晋没少捞银子,米之焕送来的孝敬,当然是要笑纳的。眼下米之焕出事了,供出给自己送过礼,肯定少不了,这点银子倒不算什么,关键在于,上文中说的那是,鞑子从宣府出关,自己这个兵部尚书要有连带关系。这是可大可小,就看谁来审,眼下已经清楚,是岳肃来审,那还有个好。自己是浙党的,和岳党本来就是敌对,更为要命的是,自己现在这个位置,那是以前熊廷弼的。熊廷弼是岳党骨干,岳肃的门生杨奕山的岳父,出了这种事,岳肃岂能不加以报复。要知道,当初熊廷弼吃了败仗,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可是领衔参的,岳肃能手下留情,估计杨奕山也不干呀。

    来他府上的官员,都是齐楚浙三党中在兵部的官员,他们都是焦头烂额,希望王在晋拿个办法出来。

    王在晋都认为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哪还有什么主意。正这功夫,门外有下人进来禀报,说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亓诗教有请。

    听说亓诗教请到过府,王在晋突然觉得松了口气,告诉府上的官员们,先在花厅用茶,自己走一趟亓诗教府,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王在晋匆匆忙忙赶到亓诗教府上,此刻的亓府聚集了不少官员,都是齐楚浙三党的骨干。进的花厅,互相意思一下,就分官职大小落座。

    亓诗教坐在主位,他的表情倒不像在场官员那样紧张。原因无他,只是这桩案子,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亓诗教这个人,有一点不得不说,这人做事很有底线,不是什么银子都会收,他管官员升迁,除了提拔自己人外,偶尔也卖几个缺,但不是随随便便是人送银子就卖,有的时候也提拔几个无党派人士里面的可造之才。各地总兵的银子他不收,晋商送来的银子,他也不收,毕竟他背后有个李家,怎能再收别的商家的银子。

    所以,眼前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可他下面的那些官员不同,有的是没有底线,谁的银子都收,晋商的银子也收了,现在弄得是一身骚,全都找他救命。

    亓诗教扫了一眼厅内坐的一众官员,说道:“我知道,你们这里其中有一半收了晋商的银子,还有人收了米之焕的银子,还有人和崔景荣私交不错。现在他们都出事了,主审的是岳肃,我和岳肃打过交道,说句实在话,我还很佩服这个人,当年我布衣还乡,有心搭救一老友之子,不想处处碰壁,是岳肃不计我有无官职,只看公里黑白,最后查明冤案,将人救下。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河南巡抚,年纪轻轻,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现在已经成为内阁次辅,托孤大臣,执掌中枢。原本我和他算是朋友,可因为权利,我们竟然站到了对立面,齐楚浙三党与岳党……”亓诗教说到这里,缓缓地摇了摇头,半晌才接着说道:“在岳肃丁忧的时候,我们一直和岳党争权,他不在京师,咱们不过和岳党斗个平手,现在他回来了,咱们还有胜算么?这一次,你们都犯到了他的手里,呵呵……”亓诗教苦笑一声,再没有说话。

    花厅之内,随着亓诗教的笑声停下,变得寂静无声,静的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亓大人,这次您一定要想个办法,帮我们渡过难关呀。您也说了,咱们以前不过和岳党斗个平手,现在岳肃回来,肯定是要想办法将咱们铲除的,就像当年东林党那样。现在我们虽然犯在他的手里,但也就是受贿,那些晋商私运军需出关的事,我们压根不知道呀。可岳肃十有**巧立名目,把小事做大,将我们一网打尽。亓大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呀。”一名官员说道。

    “是呀、是呀……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呀……”紧接着,厅内的官员,都随声附和起来。

    “不要慌,你们虽然不干净,牵扯到这桩案子,但他岳肃手下的官员,难道就干净么?我记得当日张家口失守之后,力保那个田秀的人里,不止都是咱们的人吧,刘宗周、张至发,咱们这边上折子力保的是你们两个挑的头吧。”亓诗教沉声说道。

    刘宗周是内阁大学士,浙江人。张至发是礼部侍郎,山东人。二人都是齐楚浙三党的骨干。

    两人见亓诗教问起,连忙小心地说道:“正是。”

    “当时岳肃还没回来,力保田秀的折子他没看到,但是我全看到了,这里有白瑜的折子,他是岳党里面当时在京的第三号人物,你们说,他为何会无缘无故力保那个田秀呀?”亓诗教说道。

    “啊……”一听到白瑜的名字,厅内官员的眼睛都是一亮,随即,他们的脸上便露出兴奋的笑容。

    白瑜是谁,永平府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为人正直,是最早投到岳肃门下的人之一。由岳肃保举,进到内阁,乃是岳党中领军人物之一,地位仅次于杨奕山、张正刚。

    齐楚浙三党的官员一听说原来白瑜也搅合进这淌浑水里面,心中怎能不高兴。你岳肃想要动我们,就必须自断臂膀。而且有白瑜在,你们岳党搅合进去的人肯定也不会少了,看你怎么办?

    “童将军,不知岳大人身体如何?可否代为通传一声,就说白瑜求见,来个大人问安。”

    岳肃的府门前,现在聚集着十多位官员,官员的品级不等,最小的也是五品官,不过却有一定的权利。最大的当属内阁大学士白瑜,白瑜七十岁的人了,眼瞅着都快退休了,这把老骨头,站在门前都等了有一阵功夫了。

    他来的时候,想要求见岳肃,请门房通传,门房去找了留守在府内的童胄,现在府上的大小事务,全由童胄来管。童胄一听是白瑜来了,只得出门相见,这要换做别人上门,弄不好就直接打发走了,可白瑜是内阁大臣,岳党骨干,总不能太过怠慢。

    出来之后,白瑜一脸和气,想要给岳肃请安。童胄连忙拱手,说道:“白大人,刚刚门房已经进去通传了,岳大人这两天需要静养,谢绝会客,让我出来跟大人说一声,等过两天身体传好,一定会请大人过府饮宴,大人还是先回去吧。”

    “这……”白瑜犹豫一下,说道:“那好吧,老朽先行告辞。”

    “末将恭送大人。”童胄躬身说道。

    白瑜悻悻离去,随他一起来的那些官员,更不用说,只能跟着再一起走。

    众人来到白瑜府上,在花厅坐下之后,就开始议论纷纷。议论的内容,自然是街上的传闻,小道消息有模有样,这些人都是收了晋商银子的,哪个不害怕。刚刚到岳肃府上,名为请安,实则是想看看岳大人到底在不在家,要是在家,流言不攻自破,可要是见不到,那就不好说了。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认定,岳大人十有**是不在府上的,毕竟不看白瑜的身份,也得看白瑜的那把年纪吧,登门求见,岳大人万没有不见的道理。

    白瑜也觉得有理,如果岳大人真不在府上,那坊间的传言,便是真的了。他的心七上八下,身上全是冷汗,再加上厅内的官员不停的求肯,希望他能想想办法,更是叫他心烦意乱。

    “你们都先回去吧,让我想想。”白瑜终于发话了。

    既然下了逐客令,那些官员也不好再留下,只能一一告辞。不过告辞之时,也免不了要恳求白大人两句。

    客人都走了,白瑜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花厅之内,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信口早已撕开,他默默地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瞧了一遍,脸上越来越是痛苦。

    过了许久,他终于站了起来,说道:“备轿,去杨侍郎府上。”说完,一边把信揣进怀里,一边朝外走去。

    出府之后,白瑜直接赶往杨奕山的府邸,结果到了杨府,府上的人告诉他,杨大人今天和夫人出城进香了,今晚能不能回来,都两说着呢。

    一听说杨奕山不在家,白瑜可真有些不知所措了,原本他打算请杨奕山帮忙的,可人不在,事情又急,那可怎么办?想来想去,只能说道:“回府套车,去张家口!”

第八十四章 求情

    第八十四章求情

    杨奕山府内书房。

    此刻的书房之内,正坐着两个人,坐在书案之后的,正是去“进香”的杨奕山。另一个则是他的大舅子熊兆珪。

    “重岳,白大人登门求见,你怎么却闭门不纳,反称自己去城外进香了呢?”熊兆珪有些纳闷地说道。

    熊廷弼自请致仕,可是并没有马上回老家,而是先到北京,和女儿、女婿聚一聚。本来算住上几天就走,但杨奕山和熊瑚再三挽留,所以也就暂时住下。老爹留在这,熊兆珪当然也不能走,一并住下。

    “兄长,今天街上的传闻,你也该听到了吧,都说恩师去了张家口,拿了私运军需的晋商不说,还把宣大总督以及宣府、张家口的将领也拿了。崔景荣的事,估计也牵扯不到白瑜,但是晋商的事,就不好说了。晋商在京城给不少人送过礼,还曾登过我的门,不过被我扫地出门。现在晋商私运军需被恩师拿获,肯定是要详加审问的,但凡那些收过晋商银子的,都得被拉出来垫背。可以说,眼下的北京城内,和晋商有瓜葛的人,哪个不是坐卧不安。我虽然不知白瑜和晋商有什么关系,收没收过人家的银子,但我敢肯定,今天登门的人,各个都会牵扯其中。他们找到,肯定是请我到恩师面前为他们求情。恩师的秉性,你不是不知道,这等事情,我怎能牵扯其中。”杨奕山娓娓道来,说出自己闭门谢客的原因。

    听了他的话,熊兆珪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这淌浑水确实不能沾。见了他们,反倒不好应对,不如干脆不见。”

    “正是。”杨奕山点头微微一笑。

    “岳大人,门外有人递帖求见。”

    深夜。张家口巡抚行辕,岳肃正在和吴思南、蒋杰等人吃完饭,这功夫,吴平拿了一个信封跑了进来。

    “哦?”一听这话,岳肃眉毛一掀,心中暗道:“看来晋商背后,还真有那么一个人物,也不知是谁,我是否认识。”

    “拿来我看。”岳肃说着,将手掌伸出。

    吴平连忙上前几步,将名帖呈到岳肃手中。岳肃接过一瞧,这份名帖还真有点意思,竟然装在信封里面,而且信封的口子,竟然还是用蜡封的。岳肃将信封撕开,取出名帖,展开观瞧,只见上面的名字,正是“白瑜”。

    “怎么是他?”看到‘白瑜’的名字,岳肃倒吸一口凉气。

    蒋杰和吴思南都看的清楚,从岳大人的表情之中,不难猜出,来人并不寻常。*不过二人都没开口寻问,只是心下嘀咕,会是什么人能让岳大人这样。

    岳肃略一沉吟,说道:“请他进来,偏厅奉茶。”

    “是,大人。”吴平应了一声,赶紧跑了出去。

    岳肃并没有挪动位置,将名帖合上,放到饭桌之上,重新提起筷子,继续吃饭。他吃饭的速度并不快,丝毫没有着急见客的意思,蒋杰和吴思南谁也不多问,他们明白,岳大人若是想让他们知道,早就说了,不必等他们去问。

    一碗饭终于吃进肚了,岳肃又喝了两口汤,这才说道:“蒋先生,你看一下这张名帖吧。”

    蒋杰取过名帖,展开看到“白瑜”的名字之后,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明白了吧?”岳肃淡淡地问道。

    “明白了。”蒋杰答道。

    “等下我自己去见他,先生你到书房等我,台榭,你也到书房等我吧。”说完,岳肃站了起来,又道:“金蝉、铁虬,你们两个跟我来。”

    台榭是吴思南的字。

    “是……”蒋杰与吴思南起身应道。

    岳肃带着金蝉、铁虬走出花厅,前往偏厅。厅内的白瑜,已然到了,只是他头上竟然带了一个斗笠,头还垂着,像是怕被人看出面目。岳肃到得门口,吩咐侍立在门口的吴平和一名护兵退下,让金蝉和铁虬守在门口,自己走了进去。

    白瑜听到厅外岳肃的声音,赶紧站了起来,把斗笠摘下,躬身说道:“下官参见大人。”

    “白大人,不必客气。快坐。”岳肃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上手主位,在他坐下之后,白瑜方敢坐下。

    “白大人,您怎么大老远的跑到张家口来了?”随后,岳肃故作诧异地说道。

    “大人……”白瑜突然站了起来,跟在跪倒在地,眼泪随即淌出,哭道:“下官该死呀……”

    “你……白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快快起来。”岳肃仍做诧异地说道。

    白瑜并没有起来,继续哭道:“大人,下官该死……下官该死……”这一回不仅是哭了,哭着哭着,又开始磕头。

    “白大人……你这把年纪……本官如何担得起这般大礼,快起来、快起来……”岳肃嘴里这么说,但却没有起身扶白瑜的意思。他心中明白,白瑜到来,肯定是因为这桩案子。不过,岳肃只是叫他起来,并不问为什么。

    见岳肃不开口寻问,白瑜当了大半辈子官,当然也明白,岳肃是看出了他的来意,就是不问。岳肃不问,白瑜也不敢开门见山的说,只好不住地磕头,一边磕,一边哭,“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白大人,快快起来。你这是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本官说,本官一定为你做主。你要是一直这样,本官哪里受得起呀。”岳肃见差不多了,才如此说道。

    “下官不是受委屈了,实在是罪大恶极,愧对大人……”白瑜哭着说道。

    “你素来公正,官声一向不错,何来的罪大恶极?”岳肃故作纳闷地问道。

    “实不相瞒,是下官听说,大人在张家口拿获了一批私运军需出关的商人……下官该死呀……”说到这,白瑜失声痛哭起来。

    “这话不假,本官确是在张家口拿获一批私自贩运军需出关的商人。白大人,这事不会和你有关吗?这些军需,不会是你主使他们贩卖的吧?”岳肃故意问道。

    “不、不……下官哪有这个胆子……他们贩卖军需……下官实在不知呀……”白瑜哭道。

    “既然白大人不知,那又何罪之有?”岳肃平淡地说道。

    “只是……只是下官收了他们的银子……”

    “收了多少?”岳肃问道。

    “前前后后能有十几万两。”白瑜战战兢兢地答道。

    “哦……”岳肃微微点头,又道:“数目不小呀,可为他们做了什么事情?”

    “也没做什么,只是前段日子,鞑子从张家口破关而出之后,他们请我帮忙力保张家口守将田秀。下官也就……上了份折子……”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吗?”岳肃再次问道。

    “再没有其他了。”

    “我知道了,这事本官还没审出来,算你投案自首,你自行写一份请罪的折子,递给皇上,等我回京之后,会在皇上面前代你求情,请皇上从轻发落的。”岳肃的语气温和起来,“好了,起来吧。”

    “大人……下官……下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人能够…….”白瑜哽咽地说道,可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

    岳肃听的明白,心平气和地说道:“白大人,你我共事多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如果我能做到,定然义不容辞。”

    “多谢大人……”白瑜连忙磕头,跟着颤巍巍地说道:“下官……下官只希望大人能够……能够……法外施恩……饶范永斗他们一条性命……”

    “你说什么?”岳肃大喝一声,手掌重重一拍茶几,怒道:“白大人,你不是已经知道范永斗他们犯得是什么事了吗?私运军需出关,通虏资敌,别说是他们的脑袋保不住,就算是他们全家的脑袋也照样保不住!”

    “大人……下官也知道……只是……只是……下官的儿子在他们的手里……要是大人把他们都杀了的话……他们一定会把我儿子也杀掉陪葬的……下官的长子弱冠而亡……此子乃暮年而得……我白家一脉单传……还望大人能够看在下官一向兢兢业业的份上……给下官留下烟火……”这一次,白瑜彻底痛哭失声了。

    “白瑜啊白瑜,你的儿子怎么会和晋商扯到一起呢?”岳肃的脸沉了下来。

    “这……唉……”白瑜叹息一声,说道:“只因是老来得子……所以下官对此子特别溺爱……言听计从……前些时日……晋商田生兰之子邀小犬到张家口游玩……我本不打算让他前去……可这孩子性格太拗……根本不理我的阻拦……硬是去了……今日清晨……田生兰的下人前来送信……说他们运出关的货被吴思南扣了……一众晋商也被抓了……甚至连总督崔景荣进了巡抚行辕之后,也没出来……听说是大人您亲自到了张家口……信上还说……若是田生兰他们死了……一定会拉我儿子陪葬……还请大人能够看在往日的情分……给我白家留下这一脉骨血吧……”

    “白大人,这事本官不能答应。现在的大明朝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流寇横行,鞑子肆虐,甚至还敢入关到中原抢掠,惊扰京师。本官受先帝托孤之重,一心捍卫大明江山,那些晋商勾结鞑虏,暗中资敌,其所作所为,无疑是动摇我大明江山之根本,如此罪行,本官怎能对他们心慈手软。白瑜,你也是饱读圣贤书的,且身居高位,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竟敢在本官面前,为他们说情!在你心中,是不是就你儿子的性命值钱,别人家儿子的性命,就如草芥呀?这么多兵器、铠甲送到关外,鞑子得到之后,用这些兵器,不知又要杀死多少我大明儿郎,难道他们就没有父母亲人吗?他们的父母难道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吗?鞑子这次入关,令多少人家破人亡,你白大人不知道吗?”岳肃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从平和变得沉重,又从变得凌厉。只说的白瑜是哑口无言。

第八十五章 光明正大

    第八十五章光明正大

    岳肃凌厉的一席话,将白瑜塞的是哑口无言。不过老家伙对岳大人也是了解的,知道岳大人绝不会轻易答应,从北京赶来的一路上,白瑜就在思量对策。

    见现在岳肃把话说死了,白瑜咬了咬牙,不再继续哭泣,说道:“大人,白瑜的身家性命不算什么,可大人有没有想过,此案真的查明,到时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大人又要如何收场?依附大人的官员,其中有不下二十人,都收了晋商的好处,他们的官职有大有小,可却是有实权的。若是大人真的秉公执法,岂不等于自折羽翼。现在韩爌回京,担任首辅,东林党的官员跃跃欲试,等待时机,东山再起。如果维持现状,东林党绝无机会,可若是大人把事情弄大,东林党人绝不会坐失良机,定会全力反扑。到时会是个什么局面,大人也应该能够想到。还有,我大明朝内忧外患,已经经不起这么折腾了,还望大人能够以大局为重,不要为了自己的清名,至江山社稷于不顾!”

    为了儿子,白瑜也是拼了,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但他说的这番道理,确是一点不错。

    岳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白瑜,你分析的这些一点也不错,看来你是有备而来,见哭求不成,便与我摊牌了。你倒是很明事理,很识得大体呀,还知道我大明朝内忧外患。但本官现在却想要问问你,你在收晋商银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有没有想过要以大局为重呢?所谓礼下于人比有所求,天上不能白掉银子,你也是饱读诗书,经过大风大浪的,难道会不知这个道理。晋商会无缘无故给你送银子吗?你也有胆子收下!少在我面前满口大义,你要知道,本官不吃这套!晋商通敌祸国,本官你告诉你,他们不仅会死,还会死得很惨!至于说朝中的官员,本官如何处置,那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岳大人,你以为重拿轻放,东林党的那些言官会坐视不管吗?他们有韩爌在背后撑腰,一定会全力弹劾大人,处事不公,大人的一世清名也就……”

    “好了!”不等白瑜把话说完,岳肃断喝一声,笑了起来,冷声说道:“白瑜,你刚刚不是说让本官莫要计较个人清名,以大局为重吗?怎么现在,又担心起本官的一世清名了?我看你关心本官、关心大明江山是假,关心你儿子的狗命才是真的吧。本官今天不妨告诉你,不管如何,那些晋商我是杀定了,不止是他们,他们的满门,我也会给杀的鸡犬不留!用这些人的性命,给天下的奸商提个醒,有谁敢只顾自身利益,不顾朝廷律法,他们的下场也是一样!”

    言罢,岳肃站了起来,大声叫道:“金蝉何在?”

    “属下在!”金蝉和铁虬在厅外站岗,一听岳肃招唤,金蝉答应一声,走了进来。

    “带白大人到客房休息,好生招呼,但是他的身边,随时都要有人,不经本官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外面那些随他一起来的人,也全都请进来,叫人好好伺候!”

    岳肃说完,把袖子一甩,朝厅外走去。

    白瑜一听岳肃这样吩咐,连忙叫道:“大人,你不能这样……我是内阁大人……你无权把我软禁……”

    可岳大人哪里还去理会他,出了偏厅,直接前往书房。金蝉则是走到白瑜的身边,微微一笑,说道:“白大人请吧。”

    “唉……”白瑜也是无奈,只能叹息一声。

    不提白瑜跟着金蝉前去休息,单说岳肃,不一会功夫,就来到书房。

    他把们推开,蒋杰与吴思南都坐在下手,见岳肃进来,连忙起身施礼。岳肃微微点头,说道:“不必多礼,坐……”

    一边说,一边径直走到上手书案后坐下。

    蒋杰与吴思南等到岳肃坐下,方才跟着坐下。随后,便听岳肃说道:“台榭,刚刚送名帖前来求见我之人,你可知道是谁了?”

    “下官不知,但猜想应该是与大人相交颇深的官员。”吴思南说道。

    岳肃没有发话,蒋杰自然不会吧名帖给吴思南看,在岳肃去见白瑜的时候,两个人就来到书房等候。两个人都在下手坐着,却没有说什么话,吴思南的心中,一直在猜测,来人会是谁?当然,他难免也会觉得,岳肃不告诉自己来人的名姓,是不是对自己不放心。

    眼下岳肃让他去猜,吴思南也不笨,直接说出答案,虽不知名姓,但大概也是能想到的。

    岳肃点点头,说道:“台榭猜的不错,来人确实与我交情颇深,白瑜这个名字,台榭应该知道吧。”

    “白大人乃内阁大学士,下官自然听说过。”见岳肃没有隐瞒,将来人的名姓如实相告,吴思南也释然,原来岳大人并没有将自己当外人,只是想考考自己的眼光。

    “还真不出蒋先生所料,为晋商出头的人,确实有点份量,还是与我交情颇深的官员。这次涉案的官员,看来着实不少,蒋先生,你来猜猜白瑜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岳肃平和地说道。

    “如果属下猜的不错,白瑜前来,自然是要为晋商求情的。但白大人应该了解大人的脾气,这等要案,绝对不会姑息,那资敌的晋商,是必杀无疑。所以,属下以为,白大人应该不会傻到为晋商出头,极有可能是请大人对他手下留情,并对大人晓以朝中局势,希望能够重拿轻放。”蒋杰说道。

    “先生猜的不错,他确实给我分析了朝中局势,希望我能大事化小,但有一点,先生没有想到,那就是白瑜不仅想为自己开脱,还想让我放了范永斗他们。”岳肃笑着说道。

    “哦?白大人怎么会愚蠢到这个份上,他应该能想到,大人即便可以因为朝中的局势,顾全一些官员,也不可能对这些资敌的商人手下留情呀。”蒋杰有些纳闷地说道。

    “这是因为他的儿子在人家的掌握之中,唉……”岳肃叹息一声,说道:“父亲为救儿子的性命,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晋商是一定要死的,咱们不必再研究,只是这桩案子,干系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好能够想一个稳妥的法子,不弄出什么大乱子才好。先生,你足智多谋,可否为肃再分析一下。”

    “眼下涉案的官员到底都有谁,咱们也不敢确定,但要想全部了然,也很容易,属下以为,最好能在涉案人员全部掌握之后,再做最后的决定。晋商先前已经答应招供,可以说,也由不得他们不招。可关键只在于,大人想怎么审。是公开审理,还是秘密审理?”蒋杰说道。

    公开审理和秘密审理,这里有很大的区别。公开审理,光明正大,日后随也说不出什么。可秘密审理就不同了,天晓得你背地里有没有做什么手脚,日后诟病很多,也难免被人非议。不过,以岳大人今时今日的地位,哪怕真就私下里审了,包庇了什么人,也顶多是被人非议,没有人能把岳大人如何。

    岳肃想了想,说道:“私下秘密审问,实在不妥,现在这个时候,哪怕我处置公道,也会被人诟病。反正我也没打算姑息何人,就光明正大吧。”

    “属下拜服。”蒋杰站起身来,竟然躬身一礼,然后才说道:“世间之事,若胸存私心,自然复杂,倘光明正大,则万事水到渠成。这桩案子,大人如果心存私念,趁机打压异己,到头来势必朝野动荡,百官不服。党争最是误国,齐楚浙三党虽然一直与大人交恶,但正值国家多事之秋,理应齐心协力,如大人趁机打压,难免会令齐楚浙三党与东林党联合起来,使党争越演越烈。可大人若本着公道处置,不分彼此,满朝官员自是心服口服,大人当初提携的官员,如有涉案,遭到处置,虽心中不满,但也是咎由自取。这些官员空出的官位,大人最好能让吏部自行拟定,如此也能服众。大明朝的一些贪官污吏,是到了清洗的时候了,不杀一些,也难以起到震慑的作用。就如宣府、大同,乃是京城门户,让这样的官员前来镇守,我大明朝不覆灭就不错了,谈何中兴。”

    蒋杰这番话,不仅句句在理,而且也暗藏玄机。世间的案子,只要主审者能够一碗水端平、光明正大,不管这案子有多大,都会令人无话可说。说白了,也是指着党争,岳肃要是真的只拿这桩案子打压齐楚浙三党,姑息自己手下的官员,那齐楚浙三党哪能心服,党争必然更烈,齐楚浙三党甚至会和东林党联起手来,和岳党对着干。岳肃实力是大,但他不可能把齐楚浙三党和东林党全部灭了,道理很简单,那就是太后不会同意,太后不可能让岳肃一家独大。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让韩爌回京当首辅了。要知道,当初魏忠贤当初能消灭东林党,那是得到皇帝的支持,没有皇帝撑腰,魏忠贤哪有那本事。如此一来,朝廷里还不得天天都是口水战,正是全都得扔了。

    那句带有玄机的话,便是那句“这些官员空出的官位,大人最好能让吏部自行拟定,如此也能服众”。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现在的吏部尚书是亓诗教,吏部侍郎是杨奕山。岳肃放话让吏部拟选官员,他亓诗教有胆子全都安排自己的手下么,这样别说岳肃不干,杨奕山也不能同意呀。别看你吏部尚书是一把手,但拟派官员,也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起码得两个侍郎,一个尚书全部签字。这样一来,意思就是明摆着,让亓诗教和杨奕山商量着拟定官员,有岳肃在,你亓诗教不敢强势,而岳肃只要叮嘱杨奕山一声,不要过分,杨奕山也不会把空缺都给岳党的官员。两个人商量一下,弄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名单,岂不是皆大欢喜。同时,亓诗教也能领岳肃一个人情,不会再起纠纷不说,还不会把齐楚浙三党的官员逼到韩爌那一边。

    ……

第八十六章 连锁反应

    第八十六章连锁反应

    岳肃与蒋杰相交多年,二人说话,一点即通。蒋杰把话说完,话里话外的意思,岳肃便全明白了。他微笑地点点头,说道:“先生之言,正和我意。正好就趁这桩案子,给大明朝的那些贪官污吏提个醒吧。”

    把话说完,岳肃看向吴思南,说道:“台榭,本官明日便启程回京,你这次功劳不小,待我回京之后,自会将你的功绩报于陛下,请陛下从优封赏。”

    “多谢大人栽培……”吴思南连忙起身,躬身拜谢。

    次日清晨,岳肃打道返回北京,并对外宣称,此案要在刑部公开审理。张家口将领大多涉案,可这里是边塞,岳肃也不能把人带走,所以只拿了口供回京。岳肃也没让吴思南跟着进京,只是让他写了一份关于此案的奏折,并录了一份口供。岳肃也写了一份奏折,言明回京详审此案,两份奏折先一步快马送入京师。

    奏折早一步送到京城,马上送入内阁,阁臣们少不得要先看一遍,看过之后,各个心惊。但除了惊讶之外,每个人也都产生了不同想法。

    先说为何会惊讶,谁都知道,这桩案子不仅牵扯到其他官员,还牵扯到他岳党的官员,岳肃不会真的打算连自己的党羽也杀了吧。

    接着再说一众阁臣心中的想法。首辅韩爌,心中窃喜,岳肃这么做,对自己实在太有利了。眼下的内阁,自己就是个摆设,阁臣不是岳党就是齐楚浙三党,而岳肃又是托孤之臣,自己这个首辅,什么主也做不了。下面东林党的官员,也没什么大官,不是言官,就是跑龙套的角色,一两个有点实权的,品级也不是很高。而这桩案子一公开审理,岳肃便包庇不了自己的党羽,怎么也得一视同仁,按律定罪。可以说,不管是谁,受贿之罪都是实打实的,哪怕法外开恩,也是削官为民,这得空出多少位置。对于这么多官职,你岳肃肯定是全都安排给自己的党羽,太后本来就对你忌惮,这样一来,岂不是越发的忌惮,对我肯定也要多加依仗。齐楚浙三党受到沉重的打压,剩下的官员,一定会感到危机,担心你日后继续打压,如履薄冰,为了保住自己,势必与我合作,连成一气。有了他们的支持,再加上太后,绝对有资格与你分庭抗礼。

    相比于韩爌的窃喜,亓诗教则是担心,他和韩爌的想法差不多,岳肃公开审理,也算得上是一石二鸟之计。第一,可以借此打压齐楚浙三党的力量,虽说岳党的官员也要折损不少,但腾出的位置,岳党一定会全占了,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毕竟审完这桩案子,岳肃的威名也会如日中天,加上托孤大臣的身份,想要安排谁替补官位,绝对是他一句话的事。这可怎么办,日后我齐楚浙三党便要寸步难行。

    张正刚心中则是七上八下,他素来敬佩岳肃的大公无私,他自己的为人也如自己的名字一般,刚正不阿。虽然卷进了权利旋窝之中,但张正刚做事也是有底线的。张正刚不糊涂,他很快就看出,如果这么做,明显是打算洗牌,自己党内的官员打掉几个无所谓,先把齐楚浙三党的官员也一并打掉,空出来的职位,也不得岳大人说的算。这是不是有点太狠了呀。没想到岳大人在争权夺利方面,也是这样的在行。

    这是岳肃的折子,阁臣看完,必须马上送到司礼监。

    邹义看了折子,拿奏折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两份折子,一份是岳肃提请回京公开审理的,一份是吴思南呈报的审案过程,以及他先前审出来的大概内容。宣府、大同、河南、山东、湖广五大监军,全都涉案。这五位监军在宫里都是有后台的,这些后台谁不收银子,说句实在话,太监是最贪钱的,其中也包括他邹公公。别看邹义大事不糊涂,但也避免不了太监的通病。

    山东监军白显升是邹义自己提拔的,现在案子牵扯到白显升,邹义那是心慌意乱,白显升曾给自己送过不少银子,银子怎么来的,邹义多少也明白,下面的人都有自己的道,但事情不大,睁眼闭眼也就这么算了。可眼下的案子不是小事,那是私自贩卖军械,更要命的是,这些军械还是要卖给关外鞑子的。一旦查明属实,白显升一定得死,可白显升也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把自己也拉进去,说给自己送了多少银子。

    邹义头上直冒冷汗,心中思量,岳肃把事情一坐大,不仅满朝官员要经过一场大洗牌,就连内宫也要经历一场大洗牌。刘名果觊觎我的位置很久了,把我按倒,刘名果就能上台了。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白显升绝不能活着。

    除掉白显升,这是邹义脑海里第一时间闪现出来的念头。可转念一想,又感觉有些不妥。岳肃要是真的想动自己,杀了白显升也是没用的,反而是欲盖弥彰,甚至落下杀人灭口的口实。自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不过有什么过失,能给自己定刑,或者免去自己的职务,都得是皇上说的算,现在皇上年幼,则是太后说的算。太后一点不糊涂,要是把白显升杀了灭口,太后马上就能想到是我做的,给太后这样一个印象,实在不太好。装糊涂不追究,心中也会觉得我不够老实,如果太后想保全我,不杀白显升照样可以。毕竟太后是否罢免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不需要任何罪名的。

    想到这里,邹义决定,不必妄作小人去杀什么白显升,赶紧到太后那里认错,把银子吐出来。自己就是一个奴才,有什么事都不能瞒着自己的主子,瞒着太后,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老实交待,不就是受贿么,太后难道还不知我们阉人的这点毛病么。

    邹义拿着奏折,匆匆赶往慈宁宫,一见太后,先是把折子交上去,请太后过目。

    张嫣打开观瞧,开了之后,难免凤颜大怒,“反了,真是反了,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我说鞑子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入关,原来是他们这些狗东西,罔顾皇恩,中饱私囊。朝廷一年为了拱卫边镇,要拿出多少银子,没想到,都被他们给私吞了。杀!一个也不能轻饶。还有那些胆大妄为,通敌卖国贼子,更是一个也不能放过。传旨岳肃,从重办理此案!”

    “是,奴婢遵命……”邹义赶紧小心地应道。

    “呼……呼……”张嫣似乎是太过气急,说完这番话时,竟连连喘息。

    邹义看在眼里,心中无比担心,他在琢磨着,要不要现在向张嫣请罪。可眼下太后正在气头上,一旦自己说出受贿的事情,岂不是火上浇油,再一气之下,把自己杀了,那可糟了。可是转念一想,不说也不行,自己总不能等岳肃把案子审明问白,证据确凿之后,自己再跟太后说吧。

    “邹义……”过了一会,张嫣的心头终于平复下来,语气不善地说道:“我大明朝难道亏待他们了么?外官无耻,就连派下去的监军,也是胆大妄为,每日上报军需不足,没想到,都是让他们私下里给买了。要不是岳肃及时发现,将他们人赃并获,等这些军械运出关去,卖到鞑子手里,鞑子岂不是更加强大。甚至,还要拿着我大明朝的兵器来屠戮我大明朝的官兵、百姓!哀家后悔呀,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岳肃夺情,留在京师,继续主事。有岳肃在,也就不会有鞑子在北京城外牧马的耻辱!”

    “是、是……”邹义不敢多言,只是小心地应道。

    “好了,哀家倦了,你下去吧。把旨意拟好,速速传给岳肃。对了,派东厂的人,把各地的监军都给哀家好好查上一遍!”

    “是、是……”

    “此案过去之后,各地监军再出现这等类似这事,哀家一定治你一个监管不利之罪。下去吧……”张嫣说完,对邹义摆了摆手。

    “扑通!”

    张嫣刚摆手示意邹义退下,邹义竟然直接跪了下去。见邹义如此,张嫣并没有感到诧异,只是说道:“起来吧,哀家知道,涉案的监军之后,肯定有和你有关系的。你自继任司礼监之后,也算尽心尽责,大事不糊涂。过往的事,就算了。”

    “多谢太后……”见太后如此说,邹义不禁落下眼泪,叩头说道:“奴婢该死,派到山东监军白显升是奴婢提拔的,这些年,他没少孝敬奴婢,现在……”

    “好了,哀家倦了,不想听这些。下去吧。”张嫣一副疲态地说道。

    “多谢太后……老奴告退……”

    太后没有丝毫追究的意思,如此厚恩,实在出乎邹义的预料,他是感激不已。

    一边流泪、一边缓缓地退出宫殿。当他出去之后,张嫣疲倦地靠在椅子背上,作为一个并不强势的女人,想要支撑这个江山,实在太累、太累。

    她明白,自己不能追究邹义,要是办了邹义,接任司礼监和东厂的人,就只剩下两个人选。一个是刘名果,一个是曹化淳,眼瞧着这两个人似乎和岳肃都走的很近,要是让他们掌握了最高的权利,再和岳肃联合起来,那岳肃的实力也太大了吧。她虽然总是觉得愧对岳肃,但同样也有一丝忌惮之心。只是这丝忌惮,和以前相比,已经减轻了许多。

    ……

第八十七章 招供

    第八十七章招供

    “臣岳肃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距离北京城还有三十里的时候,岳肃遇到传旨太监,太监宣读了让岳肃严审此案的圣旨,岳肃接旨之后,率领人马,押着人犯,继续赶往京城。

    抵达北京城时,天已经黑了,城门也关了,不过岳大人一到,守城的官兵赶紧打开城门,放岳肃一行进城。进到城内,岳肃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前往刑部,把人犯关入大牢,命六扇门的捕快在此协助看守,甚至还安排金蝉在牢里负责。这可不是一般的重犯,自然要严加看管。

    天色不早,岳大人也就不回家了,干脆住在刑部,手下的人也全住在这。

    岳府门前,眼下有不少官员候着,他们都是岳党的官员,只等岳大人回来,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回来,后来收到消息,岳大人已经京城多时,但到了刑部。这帮官员连忙打轿赶往刑部,到门前递帖子求见,殷柱出来,表示岳大人舟车劳顿,已经睡下,要想求见,明天吧。

    案子明天就审了,这些官员都是收过晋商银子的,他们哪里肯,一个个都苦苦哀求,在门口死磨硬泡,大有一种岳大人要是不见,我们就不走的架势。

    不过殷柱也是得了死令的,不准让任何人进来打扰,见来人不走,那他也不奉陪了,自己进了衙门。只留下外面的官员,无奈等候,一众官员等了大半天,见岳大人就是不见,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回府。

    第二天天一亮,等刑部官员全部到来,岳肃把他们叫到正堂,当众宣读旨意,开堂审案。

    岳肃端坐正中,左右侍郎分居两侧,主事、郎中等官员在下手依次坐着。堂内准备完毕,岳肃一敲惊堂木,大声说道:“带案犯王大宇、靳良玉!”

    “是!”

    差役答应一声,前去提人,不一会功夫,将人犯提到。一到堂上,差役便将王大宇与靳良玉踹到在地,跟着说道:“大人,人犯带到!”

    岳肃微微点头,看向下跪二人,说道:“王大宇、靳良玉,本部堂奉旨,今日在刑部公开审理尔等私运军需,通虏资敌一案。眼下证据确凿,尔等还不从实招来!”

    在昨日被押往京师的时候,王大宇和靳良玉就已经看出,自己死定了,‘岳阎王’可真是要不管不顾,光明正大的审理了。这等大案,要是公开审理,自己还不是死路一条。

    眼下上了刑部大堂,看来真的是回天无力,岳肃明摆着是不怕把事情闹大,而不管案子到最后怎么收场,似乎也不管他们的事了,因为他们是必死无疑。

    “岳大人……你要知道,我们要是说了实言,怕是你到时无法收场……”

    “如何收场,不管尔等之事,本部堂奉旨审案,你二人若不实言招供,那就莫怪本部堂对尔等不客气了!”

    “好……”靳良玉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大人既然让我等招认,那我等招了就是。”

    靳良玉说到此,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跟着说道:“这些军需,是押出关外,送给女真人的。我们和女真人做生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年了。开始是正常贩卖一些日常用品,到了后来,也贩卖军需之类。其中兵器、铠甲、粮食都贩卖过。这一次,天聪汗向我等订购兵器、铠甲各十万套,火炮一百门,粮食二百万石。我与王大宇、范永斗、田生兰等八人分头购货。我和王大宇、王登库、梁嘉宾每人负责两万套兵器、铠甲,田生兰除负责两万套铠甲和兵器外,还负责一百门火炮。翟堂、黄云发各负责五十万石粮食,范永斗负责一百万石。兵器、铠甲分别从宣府、大同、河南、山东、湖广监军处购买,眼下大人拿获的那批军械,就是从宣府、大同运来的。另外三地的军需,因为路程较远,除了山东已经送来五千套之外,其余的尚未送到,不过却也收了我们的银子,若没有这事,估计很快就会运来。至于大炮,田生兰已经从宣府、大同购入五十门,余下的五十门正在想办法。粮食都是从南方购买,翟堂已经购入三十万石,黄云发已经购入五十万,但尚未送到。范永斗也是一样,现已购入六十万石,只是至今未到。”

    此时此刻,靳良玉也不隐瞒,把事情如实说了一遍。说完这些,他又顿了顿,接着才道:“这些年来,我们为了能在张家口畅通无阻,先后贿赂了朝中不少官员,详细账册在范永斗手中,上面都有谁,范永斗几乎是全部了然,而我等七人,加起来才能知道全豹。我曾给……”

    靳良玉也不含糊,当下就把自己给谁送过银子,都送过多少,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待他说完,王大宇把他送过的礼,也如实交代一遍。他们倒没有请京中官员做什么事情,说实在话,也就是为了这些官员不找自己的麻烦,另外一旦出事,也有人可以帮着出面,把事情给压下来。有句话叫法不责众,他们当初是想,受贿的官员越多,日后出了事,查办此案的官员畏首畏尾,迫于压力,十有**会不了了之。

    他们的想法确实不错,可惜现在审理此案是岳大人。朝中最有权势的官员,如此压力,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大,但在岳大人面前,就不算什么了。

    王大宇与靳良玉签字画押,然后岳肃吩咐押下去,再传田生兰上堂。

    田生兰似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因为他明白,隐瞒并没有用,自己死定了,临死之前,多拉几个垫背,才是商人本色。他前头交待的,和靳良玉说的差不多,都是从那里购入的军需,眼下这四万套,其实只是个零头,分别从宣府、大同运来的,余下的六万套,还没发来。已经运来的五十门大炮,在自己宣府的宅子里,另外五十门,尚未运到。这五十门大炮,分别是从大同下属边镇以及宣府下属边镇购买的。但并没有从张家口买,这是因为张家口的所有军需都被抢光了,补充的还没到手。

    除此之外,自己给谁行过贿,也交待的一清二楚,这里面最大的官就是白瑜了,就连白瑜的儿子,现在也在自己儿子的手上,只是他们现在藏在什么地方,那我就不知道了。

    让田生兰签字画押,岳肃又开始将其他晋商传到堂上,一一盘问。当初关押他们的时候,全都是分别关押,所以没有串供的可能,他们交待的基本相符。给哪个官员行贿多少银子,都说的有鼻子有眼,也不像故意陷害。

    刑部的官员,也有被点到名字的,这些官员一被点到,连狡辩的勇气都没有,是赶紧跪倒在地,向岳肃叩头请罪。岳肃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叫他们坐回原位,现在你们是审案子的,什么时候审你们,还得等皇上下旨。

    岳肃最后一个提上来的是范永斗。和前面七个一样,他一上堂,还不等主动跪下,就被差役踹跪到阶下。即便如此,范永斗还是整了整衣襟,这才叩头说道:“草民范永斗叩见岳大人。”

    “范永斗,你可知道。”岳肃淡淡地说道。

    “草民知罪。”范永斗气定神闲地说道:“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我想大人现在已经掌握的已经差不多了,我应该是最后一个被提上堂的,毕竟我知道的最详细,大人要从我这里将前面的供词汇总。”

    眼下已经过午,岳肃从早上一路审下来,连午饭都没吃。此时此刻,范永斗猜自己是最后一个,其实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他那份从容的劲,实在让岳肃刮目相看。八个晋商,说句实在话,显得都是挺镇定,但岳肃看得出来,其实都已然绝望。唯有范永斗,自知必死,却没有把死看在眼里。

    “没想到你这般聪明,那你通敌卖国之时,可曾想到有这么一天?虽说商人逐利,但也不是什么银子都能赚的,你就不觉得这个银子烫手吗?”岳肃淡淡地说道。

    “大人,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送银子给朝中官员的时候,他们欣然笑纳,丝毫没有觉得烫手,我等又岂会觉得烫手。大明朝风雨飘摇,再加上天灾**,覆灭之期,指日可待……”

    “大胆!”范永斗刚把话说到这里,刑部右侍郎吕温可火了,他当即断喝一声。

    吕温原先是浙江按察使,因为岳肃到杭州时,他率先投到岳肃门下,大力清理冤案,得到岳肃的保举,被提拔为刑部右侍郎。到京上任不久,也有晋商给他送礼,这家伙深感官职来之不易,而且也不是什么银子都能收的,便拒之门外。现在想起,也是庆幸不已。

    岳肃摆了摆手,说道:“吕大人不必发怒,让他继续说。”

    “是,大人。”岳肃发话了,吕温哪敢多言。

    范永斗微微一笑,说道:“岳大人果然是有海纳百川的胸襟,佩服、佩服。那小人就继续说了,与病入膏肓的大明朝相比,女真则是如日中天。老汗王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兵,统一女真,萨尔浒大捷,一举奠定关外根基,几年下来,关外大部土地已尽归其手。天聪汗礼贤下士,英明睿智,女真兵马更为强大,他日入主中原,也非没有可能,差的只是一个时机。我等只是逐利的商人,想当年吕不韦奇货可居,成为秦相,我范永斗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子孙后代永远富足。和女真人合作,又有什么坏处,如果女真人真的有一天龙兴中原,我等便是功臣,可永保富贵。倘女真败了,我等也没有什么损失,照样做我们的大财主。”

    ……

第八十八章 处置

    第八十八章处置

    “你的如意算盘倒是打的不错,可进可退,两边不亏。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呢?”岳肃平淡地问道。

    “说句实在话,确实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大明朝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大人这样的官员,实在难得。范某现在输了,输的是一无所有,不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搭上一家子的性命。原本以为横竖也不会赔本的买卖,竟然让我输的这么惨,或许这就叫命吧。”范永斗摇头苦笑,又道:“大人想要知道什么,也不用上刑了,只听我慢慢道来便是,他们应该已经招的差不多了,或许我还能补充个一丁半点。”

    当下,范永斗也不迟疑,现将受皇太极之托,购买军需的事说了一遍,跟着又开始交待给官员送礼的事。该说不说,这人的记性可真好,脑子就像一个活账本,给哪个官员送了多少钱,甚至连哪天送的,都能说的一清二楚。

    岳肃暗暗钦佩,记性这般好的人,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本事,真好似《三国演义》中的张松。张松不是什么好人,卖主求荣,为人贪心,眼前的这个范永斗,倒是和张松很像,通敌卖国,为人贪婪。难道天底下,过目不忘的人,都是这般吗?

    范永斗从午后开始招供,不过他要说的东西实在太多,整整用了一个时辰,等他讲完,都已经过了未时。他供述的内容,正好是前面七人的综合,看来老大就是老大,知道的东西,要比别人多上不少。

    让范永斗签字画押,然后由开始提审宣大总督崔景荣、总兵米之焕等人,他们都已经审过,这次到堂,也只是走一个过场。

    天近傍晚,案子才算彻底审完,岳肃拿着供状,乘轿前往紫禁城,求见皇上。

    张嫣让岳肃御书房见驾,带着小皇帝先一步到御书房等候。岳肃到了御书房,先行见礼,朱慈焴让岳肃免礼,看了座位,客气两句,岳肃便将审案的过程说了一遍,并将口供呈上。

    口供当然要由张嫣过目,张嫣看过之后,说道:“没想到这一桩商人通敌的案子,竟然牵扯出这么多朝廷大员。岳卿家,你看这案子要怎么办?”

    “有功当赏,有过该罚,执法如山,不偏不倚。”岳肃答道。

    “嗯……”张嫣点了点头,说道:“爱卿所言极是。但凡涉案官员,全都交由爱卿审明定案,外省涉案官员,立刻派人缉拿归案。”

    “臣遵旨。”岳肃应了一声,跟着拱手说道:“陛下,此案除涉及朝廷命官外,还牵扯到不少宦官,他们是伺候皇上的人,臣不便亲审,还请皇上着有司办理。”

    “爱卿所言极是,这样,就让邹义命东厂前去拿人,审明定罪。”张嫣说道。

    “皇上圣明。今日时辰不早,若无其他事情,臣就告退了。”岳肃起身说道。

    “好,爱卿回去吧。”张嫣说道。

    “臣告退。”

    岳肃这次进宫,没有多说什么,除了交待案子外,便是把审理各地监军的差事光明正大的交出去。监军的案子,如果他想一并审理的话,也不是不可,太后也不能说什么,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直接交给太后来办。岳肃可以猜到,太后一定会让邹义来办。由邹义处理的话,宫里就不会有太大的清洗,也不会让太后太过紧张。

    离开皇宫,岳肃仍然没有回府,还是到了刑部衙门。将刑部官员全部集合,下令现在开始拿人,但凡口供上有名的官员,不管是北京的还是外省的,一律拿到刑部审问。八个晋商,全家老少,不分男女,全部拿下,家产充公,这事交由山西巡抚与太原通判吴如梦一起办理。

    为何不让太原知府,而是让吴如梦来办呢,这是因为太原知府和太原同知都是榜上有名,不用去办案子了,直接到京城候审就行了。

    这般泼天大案,哪怕开审,也要审上一段时间,最先被审的,肯定是在京官员,离得近么。

    岳大人升堂,什么案子审不明白,想要狡辩,你辩得过岳大人吗?家里的财产一抄出来,那么多银子,你是哪来的?说句不好听的,家产少于一万两的,岳大人都可以当你是清白的,直接把你放了,可是没有。但凡能让晋商送礼的官员,各个都是有实权的,这些岗位的官员,能有几个是清廉的。把家一抄,家财都是五万两银子起步,这些官员无可辩驳,只能老实招认。

    一晃数日过去,案子已经审的差不多了。岳肃再次进宫面圣,向皇上讨旨,该如何处断。岳肃在宦官那头,已经给了太后面子,自己不再过问,由太后自行解决,官员这边,太后便投桃报李,给你岳肃一个面子,让你岳肃自行决断。

    这次要杀的官员着实不少,太后让人岳肃自己决断,也有不得罪人的意思,黑脸的都让你岳肃一个人来唱就好了。岳肃也不含糊,当即领命,并说出自己的打算。岳肃是这样决定的,范永斗等八个晋商,凌迟,诛灭九族。张家口副将田秀,腰斩,因其是田生兰的侄子,属九族范畴,所以全家都要杀头。宣大总督崔景荣,念起认罪态度良好,斩首,抄没家产。宣府总兵米之焕,斩首,抄没家产,家中男丁充军,女眷发教坊司。在这里,崔景荣的罪名应该比他重,但之所以判的要比他轻,除了当时崔景荣没有当时与岳肃兵戎相见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崔景荣是文官。

    兵部尚书王在晋,发配宣府充军,家产全部查抄。内阁大学士刘宗周,发配大同充军,家产全部查抄;内阁大学士白瑜,发配宣府充军,家产全部查抄。这三位应该是在京官员中贪得最多的,但明朝体制在那里摆着,内阁大学士这些官员,除了谋反,很少会被杀头,贪污之罪,只能给个充军。这已经算是了不得的重判了,有的时候,最多也就是革职还乡。

    这三位大人以下的官员,可就没那么好命了,岳肃给分了两等量刑。家产十万两以下的,充军,五万两以上的,全部砍头。但不管怎么样,家产必须查抄。家眷么,五万两以下的,只男丁充军,幼子可免;十万两以上的,男丁全部充军,女眷还要发教坊司。

    说句实在话,家产五万两以下的,实在不多,在北京当官,要不然就是肥的流油,要不然就是穷的要死。既然是贪官,而且又当了这么多年官,哪个没贪上几万两银子。

    张嫣一概照准,并让岳肃自行拟旨,然后到邹义那里盖上大印,便可执行。一时间,国库史无前例地充盈起来,而午门外砍下的脑袋,也能装上几十筐。

    有过的都罚了,有功的也要去赏。岳肃的功劳当然是第一,但岳大人已经封无可封了,不过张太后也有法子,下旨封阮傲月为一品诰命夫人,赏鸾锦霞帔,赐白银五万两。封岳肃为奉议大夫。

    奉议大夫是个什么官呢?属于散官性质,没有实权,相当于荣誉官职,只有五品。但你别小看这个官,一般来说,给个侍郎都不换,因为这是大明朝对你的认可,给了你一张长期饭票。说白了,这个官职是世袭的,岳肃的子孙可以代代继承。

    那为什么才给个五品呢?和岳肃现在也不匹配。不过太后是这么想的,你岳大人才三十来岁,就已经升到次辅和太保之职,日后咱们还得慢慢封呢,不能一次给你封到头呀。等你退休的时候,起码要加太师,世袭的官职,给你一个中奉大夫或者荣禄大夫,也就可以了。你为老朱家兢兢业业,老朱家也不会亏待了你,让你子子孙孙都有官当。

    至于其他人的封赏,那就要连带填补被杀官员的空缺一起办理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岳肃会把所有好的空缺都给自己人时,岳大人却出人意料的表示,吏部自己先行拟定。

    亓诗教大吃一惊,万没想到岳大人会这样,但转念一想,吏部还有个杨奕山呢,岳肃肯定是让杨奕山出面,替自己人争夺位置。按照此刻岳肃的威望,亓诗教也没有胆子和杨奕山争,这一次都做好妥协的准备了。

    可是一切都是那样出人意料,当天下午,杨奕山来到亓诗教的吏部值房,并呈给亓诗教一份名单。这份名单,拟好的官员名字,里面只有两个位置是空的,一个是宣大总督的位置,一个是兵部尚书的位置,其他的,已经全部填上。

    亓诗教本以为全都是岳党的人,他漫不经心的观瞧,可只瞧了两眼,当时就傻了。因为这上面官职,以前如果是齐楚浙三党的,现在还是由齐楚浙三党的官员补上。大家同朝为官,谁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名单上,以前是你齐楚浙三党的,现在还是,以前是我岳党的,现在照旧让岳党官员补上。当然,这里面也有非他们两党以前的职位,杨奕山也没有全都霸占,补上的官员,还是非两党的官员,但都是比较有才干的。比如说兵部左侍郎的位置,就给了孙传庭。

    看完名单,亓诗教又看了看杨奕山,脸上写满了惊讶。

    ……

第八十九章 洪承畴进京任尚书,杨重岳自荐镇三边

    “亓大人,下官的恩师说,当政误国,眼下我大明朝正值内忧外患,我等理应同心协力。”

    杨奕山见亓诗教惊讶地望着自己,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岳大人……我不如也……亓某拜服……”亓诗教站起身来,说道:“重岳,还请见到岳大人时,为我带句话。就说亓诗教愿和岳大人齐心协力,中兴大明。”

    “大人快坐。”杨奕山连忙请亓诗教坐下,跟着才道:“奕山在此代恩师多谢大人。这份名单,大人yijing看过,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岳大人一心为公,实在令老朽憾然。只是这上面还有两个职位没有补上,不知岳大人有意何人呀?”岳肃给了自己面子,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亓诗教自然也知道什么投桃报李,这两个职位,岳肃随便说了声,就能保举,现在没有填上去,也是给足了亓诗教面子。

    “这个人选,下官不敢擅自做主。亓大人乃是吏部主官,下官以为,还是由大人您来做主吧。”杨奕山谦逊地说道。

    “好吧,既然重岳这么说,那老朽就做一回主。此次拿获通敌奸商,宣府巡抚吴思南居功甚伟,我看这宣大总督一职,由他接任最为合适。另外,这兵部尚书么,现在内有流寇,外有鞑虏,理应让一知兵之人,前来接任,三边总督洪承畴或许最为合适。”亓诗教说道。

    宣大总督之所以提议让吴思南来做,这是因为亓诗教在这名单之上,没有看到吴思南的名字。老家伙久在宦海,岂看不出来其中关窍,花花轿子人太人,既然岳大人给了面子,那我自然也会做。宣大总督崔景荣本来就是不是齐楚浙三党的人,他空出来的官职,由谁来补,对自己也不所谓。只是自己提出,也能显示出自己和岳肃化敌为友的意思。

    至于说兵部尚书,这是王在晋的职位,算得上是他齐楚浙三党所占据。可现在来看,三党中的官员,没有一个知兵的,要是让他们补上,简直是误国。反正是和岳大人同心协力,那就应该公私分明。洪承畴绝对是当兵部尚书的好材料。

    可要是让洪承畴当兵部尚书,那他空出来的三边总督这个位置,由谁来担当呢?

    “亓大人,洪承畴出任兵部尚书确实再合适不过,只是三边总督这个位置,也要马上拟出来才是。”杨奕山当下说道。

    “是呀,三边总督在这个时候,极为重要,绝不能用人不慎,重岳,你可有好的人选?”

    亓诗教刚说完这话,就见杨奕山的眼睛,竟然显露出一丝光芒。这一丝一闪即逝,但仍然被亓诗教这种老江湖看了出来,他心中暗道:“难不成杨重岳是打算出去带兵剿匪?”

    果不其然,就听杨奕山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流寇横行,滋扰地方,旷日持久,至今未平。奕山有意,毛遂自荐,为国剿匪,还天下一个太平。不知亓大人以为,下官可否升任?”

    “这……”亓诗教不知道杨奕山会不会带兵,danshi杨奕山主动请缨,想出任三边总督,前去剿匪,这令亓诗教很是不解。可杨奕山毕竟是岳肃的门生,他能毛遂自荐,十有也是岳肃的意思,自然你想去,我也不便阻拦,亓诗教沉吟片刻,说道:“重岳一番报国之心,实在令老朽惭愧,既然你有心前去剿匪安民,为陛下分忧,那是最好不过。那老朽就保举你为三边总督,那时看皇上的意思吧。”…,

    “如此多谢大人。”杨奕山躬身说道。

    如此一下,二人便把所有的空缺拟定下来,报入内阁。

    正常来说,这等折子,要由首辅先看,然后再传下去,可是现在朝中岳肃如日中天,韩爌哪敢和岳肃抢先,所有的折子,都是岳肃先过目。

    他将折子翻开,里面定的何人,他大多都是了然的。比方说吴如梦,因为太原知府出缺,让他补上,这里都是有的。再有宣府总兵空缺,这给了司马乔禹。张家口副将,直接就让廖飞给顶上了,而参将一职,则是给了闻铁成。看到后面,宣大总督的人选,不出意外的是吴思南,岳肃很是高兴,到了兵部尚书,上面拟的是洪承畴,岳肃也比较满意。然而,当他看到递补三边总督的人选时,则是大吃一惊,怎么会是杨奕山呢?

    岳肃没有授意,让杨奕山主动请缨去当着三边总督,因为他想让杨奕山递补兵部尚书。danshi,岳肃并没有对学生直说,不过现在北京城里有资格补兵部尚书这个缺的人,实在不多,杨奕山算是一个,让他自己补上,也无可厚非。现在提了洪承畴补了兵部尚书,岳肃也觉得合理,毕竟比杨奕山更合适,而且对国家有利,只是杨奕山自己去补三边总督,他也没和我商量一下呀。

    对于杨奕山的才干,岳肃是清楚的,岳肃也知道,杨奕山并非池中之物,可堪大用。既然你有心为国剿匪,那做老师的,怎能不成全你,只xiwang你能够马到功成。

    岳肃默许了杨奕山的决定,把折子递给韩爌,韩爌看后,心中大惊,因为他看出来了,折子上的官员名单,不是岳党就是齐楚浙三党,岳肃并没有一家独大的意思,看来是要和齐楚浙三党联合。这样一来,自己想拉拢齐楚浙三党的计划,也就彻底落空了。

    折子继续穿越,岳党的官员看后,自然不会如何,尤其是张正刚,对岳肃的决定很是佩服,只有这样,才能让岳党和齐楚浙三党连成一气,一起治理国家。

    齐楚浙三党的官员看到名单,少不得对岳肃一番佩服,既然你有心和我们化敌为友,同心协力,那我们也不会不识大体的。

    折子传阅完后,交入司礼监。邹义看过折子之后,不由得连连点头,先前岳肃把监军的案子交给了太后,可见岳大人没有消灭异己,抬举刘名果的意思,邹义对岳肃就佩服的五体投地,知道岳大人很识大体,一心为着国家。现在宫内yijing经过一番清洗,涉案的监军全部被杀,他们的后台,不是被杀,就是陪打发到南京,算是功德圆满,没有闹得太大。这一次,岳大人对朝中的官员也进行了清洗,还没有用人唯亲,保持着均衡,如此齐楚浙三党就能和岳党同心协力,中兴大明,自是再好不过。

    邹义把折子送到慈宁宫,给太后过目,张太后当初的想法,也和那些人一样,以为岳肃会借此机会,让自己的党羽补上所有的空缺。事实证明,自己再一次走眼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来岳肃不是那种人呀。现在的张嫣,再一次对自己自责,打心底对岳肃也是更加信任。

    这一桩大案,就此谢幕,新补上的官员,走马上任,自不必细表。在当天晚上,杨奕山到岳肃府上道歉,而岳大人只是和蔼微笑,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话,“重岳,到了任上,好好干,尽早平灭流寇,为师在京中等你的好消息。”…,

    在中原,女真人自然会派人探子,打听消息。可以说,在范永斗等八名商人被拿获之后,女真探子就得到了消息,他们一边把消息送到盛京,一边继续探听事情的进展,当得知这些晋商全部被凌迟,而且还被诛灭九族,一个个是汗毛直竖,赶紧跑出关外报信。

    当他们还未到盛京城时,皇太极就yijing知道了一切,这是由于盛京宫阙里,来了一个客人。说是客人,其实就是一个逃难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田生兰的儿子,田刚。

    田刚当日押着白瑜的儿子逃出张家口,一直暗中打听父亲他们的情况,后来听说,父亲yijing被押到京城,在刑部审理,他便知道,大势已去,父亲他们必死无疑。

    结果也正是如此,田生兰、范永斗等人被凌迟,割了三千六百刀,诛灭九族,全家老小杀的是一个不剩,家里的所有产业,也没抄了。田刚也就成了孤家寡人。他一怒之下,把白瑜的儿子给杀了,带着几个心腹,逃出关来,投奔皇太极。

    皇太极倒是很讲人情味的,亲自接见了田刚,表示你是为我女真才家破人亡的,你日后的衣食住行,我们女真全管了。跟着让人给田刚在盛京城里安排的住所,还赏了十几名奴隶,以及不少金钱。其实皇太极这么做,其实也是给其他的汉人看,告诉他们,只要跟着我干,保证不会亏待你们。

    在打发走田刚之后,皇太极明显有些发愁,没有了范永斗这帮人给自己送军需物资,自己拿来那么多兵器、铠甲建汉八旗和蒙八旗呀。要知道,连冶铁技术都没有,做饭的锅都得到中原进口,更别说这种东西了。无奈之下,只好召见范文程,请范先生帮忙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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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皇太极出兵征蒙古,杨奕山议师灭流寇

    第九十章皇太极出兵征蒙古,杨奕山议师灭流寇

    “大汗,范永斗等人被杀,明朝边镇自然也要经过一番清洗,短时期内,商人想要运货出关,一定十分费力。而且,更是没有人愿意和我们合作。”范文程说道。

    “范先生,你说的这些我也清楚,只是眼下要组建蒙八旗和汉八旗,兵马已经招的差不多了,可没有兵器和铠甲,让他们如何操练,日后又如何上阵呀?”皇太极摇头说道。

    范文程略一思量,说道:“奴才以为,要是能迫使明朝议和通商,或许一切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议和通商,哪有那么容易,当初咱们都兵临城下了,明朝不还是不答应。”皇太极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咱们现在可以利用一个人,让他促使和谈成功。”范文程微笑地说道。

    “谁?”皇太极连忙问道。

    “袁崇焕。”范文程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他……自己接替熊蛮子以来,咱们一直派人和他谈判,可他就一直推诿搪塞,敷衍了事,他岂能帮咱们促使议和成功?”皇太极有些不信地道。

    “大汗,咱们前些时日不是得到一个消息吗?说袁崇焕之所以能成为蓟辽督师,完全是因为在大明的皇帝面前夸下海口,许诺五年平辽。五年之内,能否平定辽东,他袁崇焕不会没有数吧,待到时日一到,无法平定,那就是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所以,奴才以为,他袁崇焕是最喜欢和谈成功的,如果明朝和咱们女真议和,仗就不用打了,他的承诺也就能够不了了之。如此两全其美,想来他的心中应该有数。”范文程得意洋洋地说道。

    “是呀……先生所言不错,按理说,这个袁崇焕应该是最希望和谈成功的,可他和咱们谈判的时候,为什么一直都在敷衍呢?”皇太极再次不解地说道。

    “如果奴才猜想的不错,那是因为缺少一个契机,袁崇焕刚上任不久,哪怕有心议和,也不敢对明廷说。”范文程说道。

    “契机?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契机?”皇太极问道。

    “是一个能够震慑住大明,还能让他感觉到毫无胜算的契机。”范文程的语气之后,带着一丝得意。

    “哦?先生,您就别卖关子了,快快教我。”皇太极急切地说道。

    “大汗,咱们女真一向以战养战,现在不是缺少兵器和铠甲吗?咱们可以抢呀。察哈尔部一直对我们女真不满,有意联合明廷,两路夹攻我们,咱们不如现在就把察哈尔给灭了,灭掉察哈尔之后,肯定会得到不少军需物资,这些东西,也能装备不少新军。而灭掉察哈尔,袁崇焕也会意识到和我们女真交手,再无半点胜算。唯有两家议和,才是保住他身家性命的唯一法子。”范文程说道。

    “先生高见。这样,我即日就派莽古尔泰、济尔哈朗率兵攻打察哈尔。”皇太极肯定地说道。

    “大汗……”

    “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见范文程欲言又止,皇太极连忙追问道。

    “大汗……”范文程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奴才是在想,论智勇双全,最有担当,当以六贝勒多尔衮居首,而且六贝勒对大汗也是忠心耿耿,可堪大用。此次出兵攻打察哈尔部,三贝勒和济尔哈朗去,当然也能打赢,但如果是六贝勒带兵,或许会更好。”

    从范文程的语气中,任谁也能听出,如果让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去,赢是一定能赢,但是损失方面,或许要大上一些。而多尔衮去,肯定是毫无悬念。

    对多尔衮这个弟弟,皇太极也是认可的,尤其是多尔衮,在自己面前总是十分谦逊,忠心耿耿,皇太极十分喜欢。虽说当年逼死大妃,但事后皇太极对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也是爱护有加,多有提拔,当然,这也是借助这三兄弟的身份打压代善等三大贝勒。之后多尔衮履建功勋,在女真族中也有了一定声望,可永远都是那么低调、那么老实,皇太极也就有了这样一种想法,大家都是父汗的儿子,一心也都是为了女真,打虎亲兄弟,尤其是现在女真正在崛起的时候,更得是唯才而用。

    他点了点头,说道:“范先生所言极是,多尔衮才堪大用,若由他统兵前去,必能取胜。这样,就由多尔衮率正白旗、襄黄旗、镶白旗、镶蓝旗出兵攻打察哈尔部。”

    女真人在晋商被灭之后,很快想出了新的法子,先行发兵去攻打察哈尔部。明朝边境的局势,也正如范文程想的那样,自吴思南继任宣大总督,对边界管理的十分严格。各部将领也大多换了人,吴思南更是严格要求,一时间,宣府、大同的边界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

    另一方面,杨奕山前往长安接任三边总督一职,他是和传旨太监一起出发了,到达长安,先有传旨太监宣旨,升洪承畴为兵部尚书,到京上任,杨奕山接任三边总督。

    洪承畴得升兵部,心中当然高兴,与杨奕山交接之后,便行入京上任,杨奕山也就接管了三边。

    杨奕山之所以毛遂自荐,想当三边总督也是有原因的,第一,自然是想要证明自己,他一向恃才傲物,但在京中,之所以有那么多官员巴结,主要也是因为自己有一个好老师。杨奕山总想着拜托恩师的影子,像天下人证明自己,告诉世人,自己是有真本事的,能有今天,并不是沾了岳肃的光。第二,杨奕山这个人,也有报国之志,北京城是个大染缸,尤其是在岳肃丁忧还乡之后,自己率领着京中岳党中人,争权夺利,这种日子,他实在有点过够了。第三,自己的丈人,是守边大帅,自己的妻子,自是将门虎女,丈人栽了跟头,丁忧还乡,自己这个做女婿的,实在也觉得没面子,为了争口气,他决定前来剿匪。别看自己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但是自己丈人有啊,如果能在丈人的指导下,剿灭流寇,一可为丈人正名,二可借此不世之功,树立自己的威望。

    基于这三点,杨奕山才未经岳肃的允许,主动请缨,接任三边总督。

    这次出京上任,岳丈熊廷弼、大舅子熊兆硅、老婆熊瑚全都跟着来了。

    这一日,杨奕山升帐议事,手下将领全部到来。陕西打了这么久的仗,作为吏部侍郎,对将领之中哪个能打,还是知道的,晓得一个叫左良玉,一个叫曹文诏。

    今天参见会议的官员,最小的都是副将,陕西巡抚、经略什么的,全都到场。杨奕山扫视了眼厅内众将,说道:“现流寇大部流入甘肃,攻城掠地,涂炭百姓,我等受朝廷厚恩,理当为国讨逆,荡平流寇,还天下一个太平。诸位,本督现有心出兵进入甘肃,剿灭流寇,尔等意下如何?”

    “大人,下官以为,现在出兵进甘肃剿匪,实在不妥。”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是陕西巡抚孙居相。“现我军兵马不足,朝廷虽然发了足饷,但也只有银两,没有多少粮食。如此冒然进军,怕胜算不大。”

    “孙大人多虑了,流寇多是普通百姓,没有经过训练,战斗力绝比不上朝廷官军。我军只要上下同心,破敌应十拿九稳。前日我已经看了兵报,我陕西现有兵马近七万,我再向朝廷请求援军,等凑足十万之数,胜算便更大。”杨奕山说道。

    “大人,陕西兵马确有七万,但大部兵马现都守在甘肃与陕西交接之地,以防流寇窜入,如果集结全部兵马,攻入甘肃,流寇或不能抵挡,但十有**会趁机窜回陕西,那岂不是更加糟糕。”孙居相说道。

    他说的一点不错,要是能够轻易进到甘肃剿匪,洪承畴早就去了。当初洪大人表示,需要十万人马进甘肃剿匪,这十万人马里面可是不包括守在陕甘边界的兵马的。洪承畴知道,甘肃的地盘那么大,流寇一向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一旦再窜逃回陕西,那刚刚平定下来的地盘,又得热闹了。

    不过杨奕山一心想要成就大功,孙居相怎能轻易拦得下他,杨奕山想了想,说道:“孙大人的话也有些道理,那这样吧,我上份奏折,请朝廷就近从山西和四川调拨精锐兵马,过来助阵,有了足够的兵力,想要剿灭流寇,应该就不难了吧。”

    “这……”孙居相想了想,说道:“如果大人能够调来足够的兵马,应该可以。只是粮草……”

    对于杨奕山到底有多大本事,孙居相并不清楚,但有一点他清楚,杨奕山是岳党之中,岳肃之下的头号人物,洪承畴办不到的事情,人家杨奕山想要办到,应该不难。

    “你放心吧,我这边会尽力想办法的,兵马粮草都会尽快调拨过来。”杨奕山信心十足地说道。

    看到他这副样子,下面的将领也都各个心中有底,从京里出来的官员,当然要比洪大人有路子,谁叫人家还是岳大人的门生呢。

    ……

第九十一章 朝中有人好办事

    第九十一章朝中有人好办事

    “蒋先生,这是重岳派人送来的书信,你先过过目。”

    今天岳肃收到一封信,是杨奕山派人送来的,他看完之后,立刻派人找来蒋杰。

    蒋杰进到书房,施礼完毕,还未等坐下,岳肃就开始说话了。说完,岳肃将桌上的书信拿了起来,向前递去。蒋杰连忙走到书案之前,将信接过,这才到下手的椅子上坐下,展信观瞧。

    信上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恩师,学生有意出兵前往甘肃剿灭流寇,怎奈兵马不足,缺少粮草,担心轻师冒进,反倒让流寇有机可趁,亦或者眼见不敌,窜回陕西。所以,学生特奏请皇上,调拨山西、四川的兵马前来陕西增援,汇兵剿匪。并从四川拨赈灾粮米十万石,以助军需。恩师放心,此战有岳父为学生出谋划策,定能收获全攻,一举荡平流寇。只盼恩师能在京中帮忙协调,促成此事。学生杨奕山顿首。”

    在蒋杰看完之后,岳肃说道:“先生,你觉得此事可行否?”

    “如果此议是重岳一力主张,属下倒是有些担心,不过他身边有熊飞百坐镇,以熊大人的谋略,想要剿灭流寇,应该不难,看只看如何布属。但有一点,就像重岳所说,这流寇一向到处流窜,见难以抵御,绕路窜回陕西可就糟了。属下以为,大人可再叮嘱一番,至于是否调山西与四川的兵马前去助阵,这就等他的折子入京之后,加以商定,再做决策也不迟。”

    蒋杰的意思,其实也是认可了杨奕山的提请。流寇是大患,必须要早日清除,否则养虎为患,日后尾大难除。可要是单凭杨奕山的本事,蒋杰还真有点不放心,这是大规模战役,由不得半点闪失,不过有熊廷弼坐镇,那就另当别论了。至于说从四川调十万石粮食,也不算什么大事,给他就是;从山西和四川调兵,也可以,但必须要打胜,一旦让流寇流窜回陕西,跟着流窜到山西或者是四川,那就糟了。但杨奕山能够考虑到这一点,也足见做足了功夫。

    “既然先生认同了重岳的想法,那我助他一臂之力,收获全功,也不无可。他的折子,估计再有两日便到,到时就像先生说的,先议一议。洪承畴已经进京,就任兵部尚书,他对那里的情况很了解,可以听听他的意见。”岳肃说道。

    还真照岳肃的话来了,两天之后,杨奕山的奏折送到京师,进了内阁。

    折子一到,自然是岳大人先行过目,大概内容他已经知道,眼下看了一遍,奏请的事情,和书信上写的,基本一样。看完之后,岳肃给韩爌过目,韩爌看完,依次是亓诗教、张正刚的内阁大臣。

    众阁臣看罢,奏折又回到岳肃的手中,然后由岳大人说道:“三边总督杨奕山提请调山西、四川的兵马入甘肃,会剿流寇,诸位以为如何?”

    现在四川和山西,其实都没有太多兵马,四川被王嘉胤折腾一气,兵马损失惨重,虽说也新招募了一些兵马,但都是新兵,难堪大用。山西更不用说,除了和王自用打了一气,鞑子也来折腾一番,损兵折将自不用说。

    如此提议,若是洪承畴提出,阁臣们当即都会反对,因为这一战事关重大,让已经被逼进甘肃的流寇再窜回来,不光是陕西,连山西和四川都会大乱。再者说,你三边总督不是还辖着宁夏和延绥的兵马么,可以从那里调呀。不过知兵都知道,如果攻打甘肃,宁夏和延绥的兵马是绝不能动的,必须守住边界,以防流寇逃窜过去。

    但是眼下的提议,是杨奕山提出来的,以杨大人的身份,再加上岳肃在此坐镇,谁敢直接给否了。说句不好听的,这事到底准不准,其实大伙说什么都是白扯,全是岳大人一句话的事。

    同为岳党中人,张正刚第一个开口说道:“大人,下官以为杨大人的提议十分有理,现我大明外有鞑虏,内有流寇,鞑虏非一日可灭,流寇若在不除,实在是养虎为患。所以,应按杨大人所言,调集兵力,尽量用最短的时间,将流寇肃清。”

    张正刚不懂打仗,但不管可不可行,看起来是没有错的。又是一党中人,哪有不帮衬的。

    待他说完,岳党官员立刻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随后,亓诗教说道:“岳大人,下官也认为杨大人的建议可行,流寇之患,必须早平。”既然要和岳党联手治理国家,那就应该想到一起,剿匪是刻不容缓的,难得杨奕山肯做,那就让他赶紧将流寇平定,也省的天下动荡。

    在亓诗教的带领下,齐楚浙三党的阁臣们也都一起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现在,剩下来的就只剩韩爌一个人没表态了。韩爌也不懂带兵打仗,眼瞧着所有阁臣一起通过,自己也无话可说,只能通过。不过老家伙还是多说了一句,“剿匪确实刻不容缓,但从山西与四川调兵,也不知是否妥当,要不然请兵部尚书洪承畴帮忙斟酌一下,他久在陕西,对那里的事情最为了解。”

    岳肃也是这个打算,想听听洪承畴的意见,于是当即派人到兵部衙门去请洪承畴到内阁议事。

    内阁传话有请,自然不会有大臣耽搁,洪承畴才到京上任不久,一听说请自己到内阁议事,连忙乘轿赶去。

    在陕西当三边总督的洪承畴,做事雷厉风行,可自从进京为官,变得很是低调。一进内阁,便是一脸谦逊的模样,先给诸位大人问好,其实兵部尚书也不比内阁大学士差哪,甚至权利更大。

    岳肃让洪承畴先坐下,然后把杨奕山的折子给他过目,洪承畴看了之后,心中暗自琢磨,看来这当官还真的靠出身,我这早就向朝廷言明,若能调几万兵马到陕西助阵,定能剿灭流寇,可朝廷不加回复,等到了杨重岳当三边总督,他向朝廷请兵,内阁就当大事来办,还商量起来。而且更别说是从调赈济灾民之粮了。人比人得死呀,谁叫人家杨奕山有个好老师呢。

    眼瞧着岳肃坐在上面,自己总不能说不行吧,而且这是剿匪大计,必须要一心为公。洪承畴想了想,说道:“诸位大人,承畴以为,剿灭流寇是当务之急,从外省调兵,也不无不可,但关键在于,统兵调度,不能有失。还有,万不能让流寇趁机再窜入陕西,否则山西、四川缺兵少将,他们再进而窜入,则大乱又起。不过承畴见杨大人已经想到这一层,想来出征之前,定能安排周全。”

    “照洪大人的意思,此次杨重岳提请调山西、四川兵马前往陕西助阵,大人是认为可行的了。”岳肃说道。

    “正是。”洪承畴点头说道。

    “内阁都认定可行,洪兵部也认为可行,那就没错了。好,大家票拟吧,然后送到司礼监。”岳肃说道。

    阁臣一致通过,将拟好的结果,连同奏折一并送到司礼监。这是大事,邹义看过之后,也要送到张嫣那边。但凡内阁票拟通过的,张嫣并没有否定的权利,毕竟你还不是皇帝,而且通常来说,内阁票拟通过的决定,连皇帝都不好给否决。

    “既然内阁都决定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张嫣只能扔下这么一句话来。当然,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快点将流寇肃清。

    邹义领命,回去让刘名果批了个“准”,他在上面盖了章,然后让内阁拟旨,下发到四川与山西巡抚那里,让两地出兵会同杨奕山剿匪。

    事情就这么定了,旨意很快颁发下去。按照路程,旨意自然要先到山西,山西巡抚刘策二话不说,遵旨照办。命山西的第一猛将吴家省率兵两万,前往陕西。按照正理,调这么多兵马前去,应该是由总兵大人亲自去的,和山西总兵的胆子不大,而且也不愿意去甘肃那破地方,和刘策一商量,干脆就让吴家省得了,给他令箭,提两万兵马前往。

    两万人马对现在的山西来说,已是不少,当初征剿王自用的时候,损兵不少,现在这两万人,已经可以说是山西御敌兵马中,可调动的所有了。再剩下来的士兵,也就是卫所里没有战斗力的兵大爷,以及正常负责城防的守备衙门。

    山西这边先派兵马出动,四川那边,巡抚朱燮元看到圣旨之后,可谓愁眉不展,四川哪里还能抽出太多可战的兵马,当初那一顿折腾,死伤惨重,剩下来的,也不是什么主力,都是些守备衙门和卫所的,现在倒是新招募一些士兵,但也上不得战场。

    可朝廷让调兵,他也不能不派,只能让新任的四川总兵李进可率军两万,并押解粮食十万石前往陕西。本身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兵马,派出去的当然也不能如何强大。

    四万兵马先后到达陕西,杨奕山心中大喜,现在不仅有粮,还有了兵马,前往甘肃剿灭流寇,自是指日可待。

    而陕西这边的将领,看到杨大人一份折子上去,是要兵有兵,要粮有粮,是钦佩不已。心中暗想,跟着杨大人去剿灭,待灭了流寇,那封赏一定也会高过跟着洪大人。

    ……

第九十二章 兵进甘肃

    第九十二章兵进甘肃

    杨奕山再度召集众将,商议出兵,前往甘肃平叛,肃清流寇。

    这一次来了四万人马增援,还有十万石的粮食,巡抚孙居相自然再无话可说。

    现在陕西这边可调动的人马能有十一万,但这十一万中,有四万是分别驻扎在庆阳、临洮、汉中、定边四地。这四个地方是甘肃进到陕西的要地,每处驻扎一万人马,专门防止窜入。所以,这四万人马是不能动的,能够让杨奕山带去甘肃剿匪的兵马只剩下七万。

    不过七万人马已经不少了,流寇人数虽众,但大多都是乌合之众,只能打顺风仗,不能打逆风仗。还有一点,那就是流寇之内,参差不齐,老弱妇孺夹杂其中,行军速度,自然可想而知。

    但孙居相指出,流寇之中,闯王高迎祥的部队,甚是厉害,手中有八队人马,皆是精锐,其中以闯将李自成所率领的部队最为了得。官兵几次与之交手,都被他杀的是人仰马翻。此次出兵,一定要多加留意。

    杨奕山其实已经做足了功课,这些日子就在和岳父熊廷弼研究如何出兵,他当场表示,此次出兵,必胜无疑,但关键在于,绝不能让流寇窜逃回陕西。严令分守四将,不得有失,谁那里让流寇通过,便要了谁的脑袋。

    两天之后,杨奕山誓师出兵,教军场阅兵之时,还带上了老丈人熊廷弼。兵马的素质,杨奕山是看不出来的,但是熊廷弼能看出来,人马整合开始操练,老辣的熊廷弼一眼就看出,这里的兵马,那支有战力,那支战力较弱。

    最为战斗力的兵马,当属陕西两大王牌,左良玉和曹文诏的兵马,只是他们二人所统率的兵马,加起来只有一万。再往下,是山西副将吴家省带来的兵马,但不是他所率领的两万人都行,其中只有五千出类拔萃。该说不说,果然是带兵之人,眼睛真够毒的,那五千人马是吴家省麾下直属的兵马。

    羸弱的兵马,首当其冲的是从四川调来的兵马,那素质不是一般的差。不过话说回来,除了新兵蛋子,就是从卫所拨的,不差才出来鬼了。陕西也有不堪的兵马,但和四川这些相比,简直都成了精锐,毕竟在陕西也和流寇打过几仗,有上战场的经验。陕西兵马中最弱的,是陕西经略耿如杞的人马。耿如杞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但他不会带兵,当初邹义选他当陕西经略,说白了是平息岳党与齐楚浙三党的纷争。让一个不会带兵的好官去带兵,军队的战斗力就可想而知,加上手里头没有什么像样的将领,也只能充数了。

    阅兵之后,熊廷弼马上给女婿制定了作战方略。以曹文诏为前部,率本部五千人马为先锋;左良玉为左翼,率军五千;吴家省为右翼,同样是率军五千,但这五千人是他手下的五千精锐。杨奕山亲统中军四万五千,陕西经略耿如杞为后军,负责压粮运草。

    耿如杞打仗不行,但为人正直,让他管理粮草,最好不过。起码敌人率兵劫营的时候,他不会第一个逃跑,一定会拼死而战。只要有这份勇气,那就足够了。

    陕西巡抚孙居相因为年事已高,留守长安。

    过了一日,杨奕山宣布出兵方略,大军号称十五万,拔营起寨,从长安出发,穿过平凉,进入甘肃。

    现武威已失,早被流寇攻陷,不过流寇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打一城,丢一城,也不生产劳作,抢完就走,接着到别的地方抢。

    杨奕山的大军到来,马上便收复失地,并派探马向西北方向打探,很快得知消息,流寇久攻张掖未下,现正盘踞在永昌与张掖之间的地方。杨奕山连忙向老丈人问计,要如何进攻,熊廷弼看了下地图,马上制定出方案,前军减速,与中军保持距离,步步为营,向前推进。左右两军,百日休息,夜晚行军,秘密向前,尽量避开敌人的眼线。待大战起时,悄悄从两侧杀出,可收全功。

    杨大人对行军打仗也不能说不懂,只是没有作战经验,现在听老丈人给出建议,认为可行,立刻按照熊廷弼所言,指挥兵马前进。

    明军打来,流寇当然已经收到消息,得知有十五万大军,是各个惊慌。

    别看流寇现在聚集了几十万,但可战之青壮,不过十几万,而这十几万人中,大多都是进入甘肃之后被裹挟的,而且十几万大军中,也就三万多人有兵器,剩下的,手里的家伙就参差不齐了,菜刀、扁担、烧火棍、竹竿之流。

    可以想象,就凭这些武器,他们能够攻得下甘肃重镇张掖么。眼下得知明军打来,高迎祥连忙集合各部将领,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高迎祥手下有八员猛将,排名第一个,当然要属闯将李自成;再往下,排名不分先后,有闯塌天刘国能,闯天王高应登,蝎子块拓养坤,满天星张大寿,白九儿,一阵风,上天猴刘九思。

    这八员猛将,各统一营人马,三千精锐。可因为在陕西遭到洪承畴的攻打,也损伤不少,现在进了甘肃,不仅补充齐了,而且还有扩编不少,每个人都管着好几万人。

    “现在朝廷派大军十五万前来围剿我等,各位兄弟,你们看,咱们应该如何应对?”高迎祥读书不多,所以也不叫文爵字,更加不会什么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就征求手下将领的意见。

    “老大,这还用说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官兵敢来,咱们就让他尝尝咱们的厉害!”闯塌天刘国能第一个开口说道。

    “对!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官兵不就十五万么,算得了什么,咱们几十万人,难道还怕了他们。”张大寿跟着附和说道。

    “刘老兄,张老兄,小弟以为不可。”

    高迎祥的手下,多是好勇斗狠之徒,没有几个有智慧的,几乎帐内所有人都赞同一决死战,别看只两个开口的,其他人口,也有一半是这么想的。可不等他们附和,竟然还冒出一个说不妥的。众人一瞧,说话的原来是李自成。

    “有何不可?”高迎祥问道。

    “舅舅,咱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可战之兵并不多,而且精锐也就一两万人,如何能是朝廷大军的对手。不过朝廷兵马说有十五万,孩儿以为未必,洪承畴哪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集这么多人马。即便是有,半数以上,也是乌合之众。”李自成是高迎祥的外甥,所以称呼高迎祥为舅舅,因为他们远在甘肃,对朝廷已经调洪承畴入京担任兵部尚书的事,并不知道,还以为率军打来的是洪承畴呢。李自成对洪承畴十分忌惮,当初就是被洪承畴打跑的,洪承畴不仅统兵厉害,而且手下的两员猛将更是令人胆寒。所以李自成不愿和洪承畴的兵马正面交锋,只听他接着说道:“虽说洪承畴的兵马战力也不是特别强,但对付我们,还是绰绰有余,孩儿想,咱们最好能够避其锋芒。”

    说句实在话,高迎祥也挺害怕洪承畴的,不敢正面交锋。他点了点头,说道:“说是这么说,可眼下,前面是张掖城,后面是洪承畴的大军,咱们想避开锋芒,但带着这么多人,行军不便,如何能避得开。”

    “舅舅,有句话叫,兵不在多而在精,带这么多百姓,打不能打,跑不能跑,实在无用。孩儿以为,咱们只需带主力离去,也就可以,至于这些百姓,就让朝廷自己看着办吧。洪承畴率这么多人马前来,陕甘边界一定空虚,没有多少人马守卫,陕西境内就更不用说了。咱们不如趁机杀回杀回陕西,与王自用合兵一处,进到四川或山西发展。”别看李自成没有念过什么书,但在流寇之中,算是最有水平的一个了。有胆识,有一定的谋略,否则的话,日后也不能成为流寇之中最强大的,甚至能打到北京,逼死崇祯不是。

    “自成,你的见解很对,想要在此击败官军,难度很大,几乎难以做到。再者说,咱们的目的也不是在甘肃这里盘踞,哪怕拿下张掖,也只是一时的,终究还是要回去。现在官军大举来剿,陕西必然空虚,就趁这个时候,咱们杀他一个回马枪。只是,咱们也不能所有人扔下,直接先跑,这样一来,这里必然大乱,官军也会发现咱们的意图,那洪承畴可不是等闲之辈,不能轻敌。我看这样,你率一万人马,绕道走中卫县,然后直入庆阳,夺下庆阳城。我亲率大军在此迎敌,如果能胜,自是最好,倘若不敌,我便率其余主力,顺着你走的路向庆阳逃窜。只望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庆阳,否则洪承畴率大军追来,我们腹背受敌,就无处可退了。”高迎祥首肯了李自成的建议,并用沉重的声音告诉他,一定要尽快拿下庆阳,打开进入陕西的通道。

    只可惜,他低估了庆阳城,还以为给李自成一万人马就足够,但他哪里知道,庆阳城那里的守军就有一万。

    “孩儿遵命!”李自成站起身来,用洪亮的声音答道。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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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中枢一木匠介绍:
臣本山野木工,专椎凿髹漆之事,聊以度日。蒙先帝器重,不嫌臣班门弄斧之才,赐进士及第,僭越中枢,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老父病丧,丁忧还乡,陛下夺情起复,以臣巡按江南。臣行事鲁莽,有负圣眷,陛下不加追究,仍委以重任,着臣予兵部,付军国之事,实令臣感激不尽。
现国家动荡,外虏当前,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不思忠君大义,反起兵谋逆,骚扰地方,妄图窥测神器。所谓攘外先要安内,微臣不才,愿提兵南下,与闯逆会兵于洛阳,以报先帝知遇之恩,陛下重用之德。今自造棺匣一口,随军而侍,若不灭寇,誓不还朝。
——引自岳肃《出师表》明末中枢一木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中枢一木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中枢一木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