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国舅爷
岳肃刚一亮明身份,金蝉、铁虬全都冲了上来,护在岳肃身边,还顺手掏出顺天府的腰牌,大声喝道:“顺天府办案,尔等全部散到一边!”
现在岳肃的大名在北京城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顺天府的震慑力,也比往年强了不止一个档次。刘半仙和红袍书生一听说顺天府岳肃,脸都吓白了,实在是想不到,今天出来骗点小钱,竟会遇到这位爷,真是流年不利啊。
其他的书生多是外地人,虽说不知道岳肃,但顺天府的名头还是知道的。在京师犯事,尤其还是购买考题,一旦被抓,估计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跑呀!”众人一窝蜂的朝门口跑去。
然而,房门处却听一个女子大喊一声,“我乃顺天府尹岳大人的夫人,谁也不许跑,都给我蹲到墙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这抓人怎么还带两口子齐上阵的?一众书生心中纳闷,倒也不敢冲撞,倒不是他们在意这男女授受不亲,只是明白一旦冲撞了府尹夫人,这一科就真不用考了,万一被抓,还要倒大霉。
那个年头别看没有监控,但你要是真踏着府尹夫人的身子过去,到会试那天,顺天府也不得在贡院门口挨个过筛子,去了被抓,不去的,也能查到,到时根据户籍,照样找到你的家里。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脑子反应够快,马上有人老老实实的跑到墙角蹲下。只要有一个,其他人紧跟着照做,眨眼间三十多人全都蹲到墙边。
岳肃还真没想到,自己的老婆不仅强悍,还有这份魄力,冲着阮傲月点头一笑。阮傲月也是抬头一笑,似乎是说,别以为就你们男人能抓人,我们女人一样行。
岳肃扭过头,看向刘半仙,说道:“说一说吧,这会试的考题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到了现在,刘半仙可真是傻了眼,他知道岳肃的厉害,哪还敢装什么真人,连忙跪倒在地,先磕了一个头,说道:“大人赎罪,小人哪里知道什么考题,这不过是糊弄人的把戏,锦囊里面是我胡乱写的鬼画符,根本变不出什么考题来。等过了三天,卖的差不多了,我就逃出京城避避风头。”
“哼!”岳肃冷哼一声,指着红袍书生,又道:“糊弄人,我看你是在糊弄本府吧。他刚才明明说你上面有人,难道不是有人将考题泄漏给你?”
“大人,这是误会呀。熊三是我的徒弟,刚刚是我俩演的双簧。他这么说,也只是想唬唬人,我们真的不知道考题。熊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大人跪下。”刘半仙都快哭了,骗人钱财,顶多是吃些板子,最重不过再吃上一年半载的牢饭。泄漏考题,那可是掉脑袋的罪名,谁能背得起。
红袍公子熊三闻言立即跪下,“咚咚咚”磕了仨响头,说道:“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考题,刚刚就是骗那帮书生,还望大人明鉴。对了,这个锦囊请大人过目,里面根本没考题。”说着,把那黑色锦囊从怀里取了出来,呈给岳肃。
岳肃接过,打开一瞧,黄纸上果然是鬼画符,画了些谁也看不懂的乱七八糟。岳肃也知道他俩是设局骗人,栽上一定大帽子,只是为了让二人如实招认。他点点头,说道:“铁虬,你们将那些人身上的锦囊都要过来,本府一一验看。”
“是!”铁虬答应一声,朝墙边走去。
蹲在墙边的一众书生都听到刘半仙的话,早将锦囊取了取来,有得干脆打开取出黄纸,一瞧上面,不就是鬼画符么。
“大人,学生是上当受骗,还望大人法外开恩,饶了学生吧。”“大人,学生也是一时迷了心窍,上当受骗,求大人放了我吧。”……
众人看到真的是上当,纷纷痛哭起来。谁也不想因此事丢掉考试资格。十年寒窗,容易么。
“你们都给我闭嘴,本府自有决断,若在哭叫,立即上报,革了你们的功名!”
这话还真好使,闻听此言,众书生没一个再敢吭声的。铁虬把他们手中的锦囊全部取走,点了一下,正好十九个,虽说有人还心存侥幸,有些不舍,但和功名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
岳肃让铁虬全部打开,确认了皆是鬼画符,这才说道:“都带上,留作呈堂证供。”
“你们两个等下和本府走一趟顺天府,即便不是泄漏考题,但装神弄鬼、骗人钱财,也是要处置的。”岳肃瞪了刘半仙一眼。
“多谢大人明察秋毫,小民情愿领罪。”只是不判他泄漏考题,刘半仙也认了诈骗的罪名。
然后转过身来,看向一众书生。自己也是科举出身,虽说有些侥幸,中那解元不太光彩,却也知十年寒窗不易。于是说道:“尔等虽受小人蒙蔽,却也是心存邪念,才走上这左道之路。本府当年也是十年寒窗考取功名,深知其中艰辛,若严加惩处,实在不忍。这样吧,今日姑且宽恕尔等,只希望尔等回去之后,能洗净内心杂念,行正坐端,也不负圣人之教。”
“多谢府台大人,学生一定谨记,从此撇清杂念,行正坐端。”众人见岳肃不欲责难,一个个是感激涕零。
“你们都下去吧。”岳肃冲着他们摆摆手。
阮傲月见岳肃如此,也让开道路,一众书生忙连滚带爬地朝门口跑去,出门房门,一窝蜂地跑到楼下。
刚下了楼梯,只见下面是一片狼藉,一个魁梧的大汉,正与六个护院模样的汉子打斗。在靠门口的那张桌子旁,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和一个丫鬟穿戴的少女皆是一脸的紧张与畏惧之色。二女旁边,有个嬉皮笑脸的年轻公子,正对天仙美人拉拉扯扯,嘴上似乎正说着一些轻薄之言。
这天仙美人自然不是旁人,乃是杜十娘,那个丫鬟,就是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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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岳肃和金蝉等人上楼之后,杜十娘和梅儿留在下面慢慢吃饭。杜十娘貌似天仙,而且恰巧对着店门,凡是路过的男人,一旦瞥眼瞧见,难免要多看上几眼。
在岳肃他们观看刘半仙扶乩的时候,正巧有位年轻公子打此经过,在他身边,有两个小厮,身后还跟着六名扈从。
公子本没打算到这没有气派的酒楼用餐,路过时不过打眼往里一瞅,恰好看到杜十娘夹起一片黄瓜放入口中。这姿态简直美极了,公子不由自主地走了进来。看到十娘桌子旁摆有椅子,就十分自然地坐了下来。
梅儿看到公子坐下,马上不悦地道:“这里有人了,请公子到别的位置上坐吧。”
“有人又如何?少爷我想到哪坐就到哪坐,皇帝老子都管不了,何况是你这个小丫头。识相的,赶紧滚到一边去。”说着,朝杜十娘身旁凑了凑。
“这位公子,请自重。我家老爷是顺天府尹岳大人。”杜十娘还是见过大场面的,要比梅儿冷静的多,马上报出岳肃的字号,量这些纨绔子弟也会懂得分寸,赶紧离去。
谁想,这位公子爷非但没把岳肃放在眼里,还放声大笑起来,说道:“顺天府?顺天府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六部堂官,也要给本公子几分颜面。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说到这,不经意间看了眼桌上的菜肴,笑道:“啧啧啧……这神仙般的人怎么能吃如此下贱的东西,我看你还是跟我走吧,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是数不胜数,让你享尽人间富贵。”
说完,又往杜十娘凑了凑,抬手去抓杜十娘的玉腕。
杜十娘忙起身躲开,可这时,公子的扈从全部站了过来,挡住杜十娘的退路。梅儿见公子敢对十娘动手动脚,也急了,大声叫道:“我家老爷就在楼上,你放规矩点,不然等他下来,把你抓到顺天府吃板子去。”
真是什么样的小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呵呵……”公子露出一丝淫笑,说道:“小丫头还挺辣,爷喜欢,等下把你也带走,本公子晚上挨个梳拢。”
跟着又道:“既然你家老爷也在,那就最好不过,我在这里等他,等他下来,与他说个价钱,把你们买去就是。估计,谅他也不敢要我的银子,就得把你们俩乖乖送给我。”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看公子如此嚣张,杜十娘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公子是什么来头,为何连我家大人也不放在眼里?”她知道岳肃的脾气,一旦看到这场面,不打起来才怪,所有先帮着摸摸底。
“张福,告诉她,公子我是什么来头。”公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位美人,你听仔细了,我家公子乃是当今国舅,张皇后的亲哥哥。现在皇后娘娘深得陛下宠爱,放眼天下,我们公子那就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区区一个顺天府,人见人欺的衙门算得了什么,怕是我家公子一张口,你们老爷还不得乖乖把你献出来。”
当今国舅,张皇后的哥哥——张中信。这张中信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老爹张国纪父凭女贵当了太康伯,在老家河南一带,简直是势力滔天。张中信凭着自家的实力,也是无法无天。
过年的时候,张嫣身为皇后,又兼有孕在身,不便出宫探望,母亲太康夫人曾氏十分想念女儿,决定进京一聚,这张中信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张家在北京有御赐的宅子,母亲今天派人递了牌子,打算明天进宫,张中信闲来无事,带着恶奴四处转悠,恰巧看到了十娘。
第二十九章 敢欺负我家的女人
“原来是国舅大人,小女子这厢有理了。梅儿,你还不快上楼禀报老爷,请他快快下来参见。”
杜十娘一听张中信自报家门,知道遇到硬茬,连忙让梅儿上楼通知岳肃,好提前想对策。
然而,不等梅儿起来,张中信就说道:“我看就不必了,让你家老爷先在上面忙着,咱们在下面自行叙谈便是。”张中信笑呵呵地伸出双手,一只去抓杜十娘的手,一只去拉梅儿的手。
二女吓得连忙躲闪,后面的扈从哪容她俩逃走,张开胳膊,围成一个大圈,让二女丝毫倒退不得。想来,在家里时经常使用这一招。
可就在这时,店门口走进一个汉子来,汉子能有三十多岁,十分魁梧,当见到这幅光景时,登时便火了,抢上一步,怒声喝道:“天子脚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赶紧给我滚!”
杜十娘被人调戏,酒楼里的人全都瞧见,可大家都选择漠视,全当没看到。京畿之地,纨绔子弟多的是,出现一两起抢男霸女的事,也不算什么。而大家在碰到这种事时,谁也不愿出面,以免引火烧身。刚进来这汉子,听口音,明显不是本地人,大家正好坐等看好戏。
张中信一见出来一个打抱不平的,当即朗声大笑,骂道:“它妈的,你算是哪根葱,还敢管爷的好事。趁爷现在心情好,赶紧给我滚,不然就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劲!”
小厮张福也跟着笑道:“奶奶的,把招子放亮点,你也不打听一下我家少爷是谁,就敢出来管闲事,快点滚。”说完,伸手就去推那大汉。
大汉的脾气似乎不是很好,见张福动手,他不躲也不闪,抬腿一脚,直接踹在张福的小腹之上,立时将张福踹倒在地,蜷缩起身子,不住地叫唤。
“敢打我的人,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见张福被打,张中信是恼羞成怒,命令扈从动手。
六名扈从一拥而上,大汉却丝毫不惧,迎上前去与六人动起手来。这大汉的身手,绝不在金蝉等人之下,常人十个八个也不是对手。然而,张中信的扈从也皆非庸手,单打独斗自不是大汉的敌手,可六个一起上,大汉哪里吃得消。十几个回合一过,大汉只能辗转腾挪四下游动,一会窜到这张桌子旁,一会窜到那张桌子旁,时而抄把椅子砸过去,时而甩两个盘子,倒也把六人折腾的够呛。
酒楼里看热闹的,见他们打的自己这边,是慌忙闪避,生恐殃及池鱼,有那心思活动的,干脆借此时机,向外面逃跑,连饭钱都剩了。小二可倒了大霉,不停地叫嚷,“饭钱、饭钱,你饭钱还没给呢……”
很快,酒楼里的客人逃之一空,桌椅飞来飞去,变得一片狼藉。终于,六个人将汉子围住,使他不能继续腾挪。
赶巧这时候,楼上那些被岳肃开释的书生们,一拥而下,虽见有人打斗,也实在不愿继续在此停留,一旦岳大人下楼碰上,改了主意怎么办。
众书生一窝蜂的往外跑,六个打手为之一愣,还以为是杜十娘家的人,三十多号人,也令他们心惊胆颤。大汉借此机会,一拳打倒一个扈从,蹿出包围圈。
此刻扈从终于看出,这帮书生只是急着走,并不是杜十娘那伙的,精神头马上恢复,又去追打大汉。也就在书生全部出门之后,楼上再次走下几个人来。
最前面的是金蝉、铁虬押着刘半仙、熊三以及那小道童。不等下楼梯口,下面的情况已然尽收眼底,“杜姑娘,梅儿!”
铁虬一见张中信对杜十娘、梅儿动手动脚,哪能不火,也顾不得刘半仙三个了,大吼一声,从楼梯侧面跳了下去,直奔张中信。
金蝉自然也看到,同时他还注意到那大汉十分眼熟,不正是自己的师兄,外号“赛云长”的李忠么!
“师兄!”金蝉大喊一声,跟着铁虬蹦了下去,冲向扈从,伸手就打。
刘半仙三个见金蝉、铁虬他们跳下去了,心中高兴,快步就想逃跑。后面的岳肃看出他们的心思,追上去直接一脚,把刘半仙踹的滚到楼梯下面。骂道:“混账,想跑吗?用不用本府送你们一程。”
这一来,熊三和小道童都老实了,谁也不敢再跑,又听岳肃说道:“给我老实点,回去之后,本府还能从轻发落,要是再耍花样,让你们吃一辈子牢饭。傲月,你看着他们,我去帮忙!”
说完,岳肃一撩衣襟,也跃了下去。
铁虬在直奔张中信冲过去时,另一个小厮忙上前阻拦,但他那点本事,也不够铁虬一拳打的。只一拳下去,人就仰面倒地。铁虬从他肚子上踩了过去,瞪大双眼,像要吃人一样,瞧着张中信。
张中信吓了一跳,哪还敢再去对杜十娘、梅儿动手脚,但仍壮着胆子叫道:“你别过来啊。我可是当今国舅!”
“妈的,国舅怎么了?国舅就能光天化日调戏妇女!”铁虬是什么脾气,看到梅儿被人欺负,吃人的心都有了,抢上一步,一把揪住张中信的衣领,使劲一扯,立马将张中信拽倒在地。随后抬脚就朝他身上踢去。
只踹了一脚,杜十娘就出声阻止道:“铁虬,别打了,他是当今国舅,打伤的话,是要吃官司的。”
“他敢欺负你们,不揍他留着他!就算吃官司,我也得出一口气!”铁虬说着,又狠狠踢了两脚。这家伙身上又把蛮力,他盛怒之下,用力狠踹,一般人哪能抗的了。尤其是像张中信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那更是白费。痛的是“嗷嗷”直叫。
岳肃再铁虬又踹了两脚之后,才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一脚踏到张中信的身上,喝道:“让你的人停手!”
张中信在这当口,哪敢不从,连忙叫扈从住手。他手下那六个小子,对付李忠一个,倒是绰绰有余,可加上了武功不弱于李忠的金蝉,局势马上逆转,双方这时也就是个旗鼓相当。
听到张中信的喊声,六人赶紧住手,看那主子,正被人踩在脚下。一名扈从紧跟着就火了,大声骂道:“你们反了,连国舅爷都敢打。”说着,直扑岳肃。
铁虬哪容他放肆,抢上一步,将人拦住,伸手便打。这倒好,本来刚刚停手,现在又打了起来。只是这一会,张中信的扈从再也占不到便宜,金蝉、铁虬、李忠都如狼似虎,六名扈从不一会就被揍翻三个。
看到敌强我弱,剩下的三个扈从都有些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说来也巧,门外正好有巡街的差役经过,一名扈从奋力逼退金蝉,拼命朝门口跑去,到了门口,扯着嗓子喊道:“有人谋反!正在行刺国舅爷!”
一听这话,巡街的差役哪敢怠慢,当下抽出佩刀。酒楼外面,本来就是熙熙攘攘,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站在对街观瞧。听说有人谋反,都吓了一跳,不过也有知道内幕的,晓得是纨绔公子调戏民女,可能是遇到了硬茬。
且说那十名差役,抽出刀后,跟着进了酒楼,那扈从一到里面,就见另外两个同伴已被打倒。这小子仗着有差役到来,指向岳肃,叫道:“就是他,行刺我们国舅爷,赶紧把他绑了!”
差役顺着手指方向一瞧,这不看还好,当看到是自家衙门的老大,差点没被吓死。回手朝着扈从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喊道:“把他绑了!”
其他差役也都认出岳肃等人,见这扈从胆大包天,竟敢诬陷大人,谁还跟他客气,当时就给按住。这下,扈从可彻底懵了,嚷道:“我是国舅扈从,你们抓我干什么,还不去抓那小子!”
“啪!”扈从的声音刚一落定,那差役又狠狠地赏了他一个耳光,骂道:“吓了你的狗眼,那是我们顺天府尹岳大人。你们这帮宵小之徒,胆子也忒肥了,竟敢行刺我家大人。”
说着,连拖带拽,把人揪到岳肃面前。一众差役跟着躬身见礼,“参见大人。我等护卫来迟,还望大人赎罪。”
“免了吧,你们来的正好,把他们全给我押回府衙。”岳肃大声说道。
“是。”差役们马上动手,有身上带有绳索镣铐的,将人就地一捆,六名扈从,两个小厮,外加刘半仙三个,一个都没放过。当去绑张中信时,只听张中信破口大骂,“老子是当今国舅,你们谁敢捆我?顺天府,你给我等着,老子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刚刚听的清楚,揍他的人还真是顺天府府尹,这下可算放心了。这小子不怕对方是当官的,就怕岳肃这帮人是京城的恶霸、无赖。要知道,当官的不敢杀他,那些地痞无赖知道他的身份后,搞不好真会铤而走险。
两名要动手的差役一听他扔出这个口号,都是一愣,转头看向岳肃。岳肃还管这些,怒道:“真国舅,假国舅还两说着呢,本府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它妈的,敢欺负我的女人,等回顺天府,看老子怎么炮制你!”
岳肃为官多年,还没见过谁敢欺负自己身边的人,现在冒出一个王八蛋敢调戏杜十娘,怎不叫他火大。激动之下,竟然爆了粗口。
一旁的杜十娘听闻岳肃称她是自家的女人,高兴的是心花怒放,双颊不禁一红,头垂的老底,女儿家的心思,是溢于言表。
有了大人的这句话,差役不得不绑,但见对方衣着鲜艳,还如此放肆,估计是有些来头。担心对方真是国舅,日后寻自己晦气,所以下手时不敢太重,绑上就算了事。顺便还客气了句,“得罪了。”
将人全部绑好,岳肃正好看到墙角的掌柜和伙计,叫道:“你们俩跟着一起来。回府!”
第三十章 皇后贤良淑德
“岳肃,你敢公然谋反?我是当朝国舅,你凭什么抓我?快放开我!”……
将张中信、刘半仙等人押出酒楼之后,张中信不停地叫嚷,惹来无数百姓围观。京城的百姓现在都闻听岳肃大名,知道是一个清正的好官,却也没想到,这位岳大人的胆子竟如此大,连当朝国舅都敢抓。无数百姓自发组织到一起,跟着岳肃等人朝顺天府走去。
张中信的叫声,很快惹出更多的百姓,岳肃听得气恼,喝道:“还敢冒充当朝国舅招摇过市,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大人,我们出门时也没带东西。”一名差役连忙答道。
“废物,你不会把袜子脱了。”岳肃没好气地说道。
“是、是……”差役不敢怠慢,连忙当街脱下袜子,然后跑到张中信的身边,叫道:“你不是能喊吗?这是大人赏你的。”
“你敢!我是当今国舅!”张中信见差役真得要往自己嘴里塞袜子,急的大叫起来。
“这位国舅爷,反正小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大人叫塞,上指下派,也别怪小的我。”说着,强行将袜子塞进张中信的嘴里。
“唔……唔……”张中信这会,气的想叫也叫不出来了。眼睛瞪得老大,这辈子什么时候吃过这委屈。
终于回到顺天府大堂,岳肃升堂高坐,两旁衙役齐声“威武”。一干人犯全被押到阶下跪着,二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已是人山人海,都想瞧瞧,岳大人是怎么处置这位国舅爷。
岳肃让人拿掉张中信嘴里的袜子,还不等开口问话,就听张中信大叫起来,“顺天府,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把这事告诉皇后,到时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大胆刁民!先是在酒楼调戏良家妇女,后又在本府大堂冒充皇亲,来人啊,给我掌嘴二十!”
一声令下,马上有差役上前,抄起木牌,朝着张中信的嘴巴,“噼里啪啦”地就是一顿狠抽。只打的满嘴都是鲜血,张中信疼得哇哇直叫,想继续叫骂,可不等张嘴,就被板子堵住。
打完之后,张中信还是不服,又破口大骂,“顺天府,你给我等着,有本事就打死爷爷,否则定让你好看!”
“好一个刁民,掌嘴二十之后,还敢咆哮公堂,给我再打二十!”
岳肃说完,差役再次过去,又是给张中信一顿狠扇。这次打完,张中信再说话时,都是含含糊糊,让人无法听清。
“你!”岳肃没有再问张中信,这回指向小厮张福,问道:“你家少爷到底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我家少爷乃是当今国舅,你个王八蛋,真是瞎了……”
“混账!”一听张福如此说,岳肃也不等他把话说完,登时一声断喝,随后怒道:“好大的胆子,看来你们是早有预谋,冒充当今国舅,出来为非作歹。来人啊,掌嘴二十!”
刚刚那负责掌嘴的差役一连打了张中信四十之后,手臂也有点累了,把木牌交给身边的一个差役,那差役接过之后,走到张福前面,就地便是一顿狠抽。打得他也是满嘴鲜血。
打完之后,差役退到一旁,岳肃再次问道:“说!你家少爷到底姓甚名谁,为何冒充国舅为非作歹?像此等强男霸女之事,还做过几回?”
“我家少爷真是当今国舅……”
张福急的都要哭了,可这回还是一样,不等继续往下讲,岳肃把惊堂木重重一敲,喝道:“好大的胆子,到了现在,还敢继续冒充当今国舅。来人啊,再掌嘴四十!”
四十!刚刚那二十下来,张福都觉得门牙有点松了,这要是再打四十,也不得把牙打掉。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态,不等差役近前,忙冲上磕头,叫道:“大人莫打,小人情愿说实话!”
“算你老实!说!”岳肃大声喝道。
“我家少爷姓…….姓张名坤,是河南洛阳人氏,此次进京本是想一览帝都风光,今日经过酒楼,在门外看到尊夫人,便意欲霸占。可听尊夫人说是顺天府的人,担心惹火烧身,因听闻国舅大名,故顶名冒充,想让大人投鼠忌器。我家公子再未做过其他恶事,还望大人明鉴。”张福平日里跟着张中信横行惯了,也是养尊处优的主,哪里吃过这苦头。只想着先免了这顿打,等和少爷离开大堂,再报仇也不迟。他明白,现在板子在人家手里,自己嘴硬,人家的板子更硬,还是暂时服软的好。
岳肃听完,点了点头,说道:“我就说么,皇后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怎么会有这种抢男霸女,仗势欺人的兄长。”
说完,指向另一个小厮,问道:“你家少爷姓甚名谁?哪里人氏?为何冒充当今国舅?”
那个小厮名叫张寿,他也不傻,眼看着张中信、张福因自称的国舅被打,现在张福都说自家是假冒的了,自己还充什么好汉。马上说道:“我家少爷姓张名坤,是……”他的说辞,和张福一般无二。
岳肃再次点头,跟着挨个盘问六名扈从。大家谁也不傻,都清楚再敢说自家少爷是国舅,那肯定是要挨揍的,不如暂且忍下,日后再图抱负。于是,一个个也同张福、张寿一个腔调,承认自家公子是山寨货。
对他们的回答,岳肃很是满意,当即令他们签字画押。等画押完毕,才看向张中信,喝道:“张坤,你好生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冒充皇亲国戚,强抢良家妇女,可知身犯何罪?”
“什么冒充皇亲国戚,我是当今国舅……”
张中信依旧强硬,可话刚出口,岳肃就将惊堂木重重一摔,骂道:“现在你的恶仆皆以如实招供,签字画押,你还敢嘴硬,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实招的了!来人啊,杖四十!”
岳肃的话刚说完,张福连忙带着哭腔喊道:“少爷,您就先招了吧……”
这意思很是明显,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忍吧,等回头再说。张中信刚刚被掌了嘴,现在说句话,嘴巴都生疼,眼见着又要打板子,更是吓得够呛。他知道轻重,也看出手下人的意思,忙开口道:“大人莫打,小人愿招。”
当下,按照张福他们的说辞说了一遍,承认自己是假冒国舅。嘴里这么说,心里是那个狠呀,现在的他,已经把岳肃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寻思着等出了顺天府,一定要告诉妹妹,请皇上扒了岳肃的皮。
可他哪里知道,岳肃等的就是他这个回答,马上让他签字画押,随后说道:“皇后母仪天下,岂容尔等宵小败坏名声。念尔是初犯,并无其他恶行,今日从轻发落,希望你从今往后洁身自好,洗面革心。来人啊,将张坤杖责六十,监禁半年,罚没白银五十两,充作酒楼损失!其他从犯一律杖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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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岳肃,心里跟明镜似地,那个所谓的“张坤”根本就是国舅张中信,大堂之上,他硬逼对方承认冒充,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虽说国法无情,但岳肃终究是要顾及皇帝脸面的,擅自责打国舅,就算是对方有罪,也还轮不到你顺天府来打。如果当堂确认了张中信的身份,最后便要逐层上报,现在皇后怀有身孕,加上张中信犯了又不是杀人越货的案子,很容易不了了之。所以岳肃干脆栽他个冒充国舅,小小的教训一番,给他长点记性。有了口供在手,反正是你自己承认的,日后分辨起来也是不怕。还是那句话“皇后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哥哥。”
一顿板子下来,张中信是痛呼不止,对岳肃那恨得是咬牙切齿,好在手下人可以回去报信,自己在牢里蹲两天就蹲两天吧,咱们走着瞧,等将此事禀明皇上,让你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就算你主动把那小美人交出来,也要扒你一层皮。
张中信被差役拖入监牢,张福赔偿了酒楼五十两银子,带着一众扈从,彼此搀扶着离开顺天府。一出衙门,几人是愤恨不已,扬言回去禀明老夫人,定叫岳肃不得好死。
而岳肃也没闲着,按欺诈罪赏了刘半仙三人一顿板子,教训一顿,警告他们日后不得再犯,便让他们离去。随后叫人备轿,带上张中信等人的供词,前往紫禁城。他知道张家人回去之后,定然要通知皇后,与其让别人恶人先告状,不如自己先找皇帝说了。
一路来到紫禁城,递上牌子,皇门监丝毫不敢怠慢,连忙通传。岳肃的大名,在紫禁城也是有一号的,这些太监都知道,岳大人是皇上的宠臣,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尤其是皇门监,自从宋代仁因此被砍,大家都牢牢记住岳肃这个名字,谁来都可以怠慢,唯独岳肃是绝对不可以的。
朱木匠这当口本在坤宁宫和皇后说话,一听岳肃求见,简直是心花怒放,高兴的不得了,马上跟皇后辞行,摆驾养心殿,并传岳肃立刻觐见。
岳肃一进养心殿,刚要跪地请安,就被朱由校给拉住,“爱卿,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要行此大礼了。今日怎么有空闲主动入宫见朕呀,是不是又设计了什么新的木器?”
“陛下,是这么一回事。今日臣带着拙妻去酒楼吃饭,不意见竟然遇到有人冒充国舅,意欲非礼我家丫鬟……”当下,就将酒楼内的事,像说故事一样,原原本本地述与朱由校听。
等他讲完,朱由校一拍桌案,怒道:“好大的胆子,皇后如此贤惠,家中怎会出那等人,冒充作恶定然不假。爱卿,你不必姑息,一定要严加惩处!”
岳肃心中偷笑,嘴上只道:“臣遵旨。”
第三十一章 贴心人
虽然和岳肃相处时间不久,但在朱由校的心中,岳肃仿佛是他唯一的朋友。朱由校不似其他天子,他不心狠手辣,也不纵情酒色,很重感情,要不然怎会由着一个奶妈胡作非为。他很孤独、很专注,一心只扑在自己的木匠事业上,在这方面,任何人也不能阻止他,否则你的下场会很难看。他很聪明,一点也不糊涂,什么事都看的清楚,他之所以扶持魏忠贤,其实也是有其目的的,如果没有魏忠贤在前面撑着,自己还不得被那些大臣欺负死。
群臣中,岳肃最和他的心意,为人正直,能办大事,而且还不像东林党那伙人,成天就知道给自己讲大道理,还能陪自己做木匠,这种有才、有德、有能的伙伴,不重用他,还重用谁。
所以,朱木匠和岳肃在一起,从来没有感到拘谨,什么都喜欢和他说。二人很快又从案子上聊到了家事。
“爱卿啊,朕本有一个儿子,起名叫慈燃,可惜早夭。现在皇后又怀有身孕,朕欢喜的很。怎奈每日公务繁忙,实在没有闲暇陪伴,只能交代坤宁宫的下人好生伺候。希望皇后能产下龙子,那朕就无忧了。”
岳肃虽然历史不是很好,但是却知道明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好像叫作朱由检,现在的皇帝叫朱由校,貌似二人是兄弟。一想到这,岳肃立即反应过来,历史上的这位皇帝,可能是没有子嗣,要不然也轮不到兄弟继位。
明朝的医疗技术虽说不高,不过天下名医都聚集在京师,乡下的孩子出生后,一个个都是活蹦乱跳,皇宫里的孩子怎么反而养不大呢。岳肃两世为人,上辈子看过一些**争斗的电视剧,自是明白**内皇子之所以早夭,有一半是因为**。
当下,岳肃说道:“陛下,臣以为皇后现在有孕,陛下光叮嘱宫内下人好生照顾恐怕还不够。”
“坤宁宫那么多的奴婢,怎么会不够呢?”朱由校不以为然地说道。
“皇后虽贵为**之主,但深宫内院,难免寂寞,尤其是现在有孕在身,这个时候更需要有人陪伴说话,排解心中烦扰。臣幼时曾听家母说过,她怀孕时,时常心绪不宁,离不开亲近之人。皇后最亲近之人自是陛下,可陛下日理万机,少有余暇,皇后烦忧时无体己人说话,时间久了,对胎儿怕是无益。”岳肃如闲话家常般说道。
朱由校听罢,点了点头,说道:“爱卿倒是细心,这点倒是朕疏忽了,但朕实在没那么多时间陪伴皇后,爱卿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岳肃灵机一动,说道:“皇后入宫之前,家中肯定有贴身的丫鬟,这些丫鬟随主人日久,忠心自不必说,而且知道主人心思,能够给主人排忧解闷。所以臣以为,不如让皇后招两名体己的丫鬟进宫服侍,这样陛下不在皇后身边时,也有人陪皇后说说话,不至让皇后感到寂寞。对胎儿,自然也是大有益处。”
“嗯……”朱由校连连点头,说道:“爱卿此言甚是在理,就这么办了。听皇后说,明日太康夫人要进宫觐见,朕现在就传旨,准皇后招两名以往的贴身丫头进宫伺候。”
言罢,当即喊道:“刘名果!”
一声招呼,在外面伺候的刘名果立即跑了进来,跪倒在地,“奴婢在。”
“你去一趟坤宁宫,传朕口谕,就说因皇后有孕在身,特准皇后招两名旧日家中贴身丫鬟进宫伺候。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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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儿,皇后现在有孕在身,定然偶尔会感到腰酸,当招呼你伺候揉按之时,你要记住,在她腰眼旁的这个位置反复揉按,胎儿不日必落。办成这件事,本夫人一定重重有赏,可要是办不成,我也保证送你全家人一起归西。”
坤宁宫宫娥洛儿怀着紧张的心情走进皇后寝宫,因为刚刚皇后派人来说,现在腰疼,让她进去伺候。一路上,洛儿的脑海里都不断响起这段话。
不久前,奉圣夫人把她找去,别的话没有多说,一上来就叮嘱了这么一番话,还赏了她一百两银子,外加一对金镯子。
没想到,这番话今天果然应验,皇后真的腰疼,要她去伺候。
她有些害怕,还有些不忍,毕竟皇后是**之主,而且待自己也不薄。可奉圣夫人的话,她又不敢不从,倘若自己不奉命行事,怕是全家人的性命,包括自己的这条小命,都要搭进去。
洛儿的心如小鹿般乱撞,身子也有些发抖,终于进了皇后寝宫。
皇后张嫣,其貌美程度,较之杜十娘,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中国历史上除四大美人外,还有五大艳后,分别是春秋第一艳妇夏姬;三国魏文帝曹丕的皇后甄宓,也就是洛神;北齐文宣帝皇后李祖娥;隋炀帝杨广的宠妃萧后。能和这四位齐名,张嫣的容貌自然不必我来多加形容。
此刻的张嫣正靠在凤榻之上,一见洛儿进来,随意地招呼道:“洛儿,哀家今天腰有些不舒服,你过来给哀家揉揉。”
“是,皇后。”洛儿的心跳的越发快了,缓缓朝凤榻走去。这时候的张嫣,已转身趴到榻上,洛儿来到榻边,慢慢抬起手来,心中七上八下,但仍是朝客印月告诉她的那个位置按去。
可就在她的手刚刚放到张嫣的腰眼上时,却听外面有个宫女禀道:“皇后娘娘,太康夫人在外求见。”
“嗯?”一听母亲来了,张嫣心头一愣,不是传旨说好明天来的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怀着纳闷的心情,张嫣转回身子,坐了起来,说道:“快请。”洛儿赶紧侍立一旁,悬着的心稍微平复一点。
太康夫人是拿着旨意从东华门进宫的,一路由太监引路,来到坤宁宫,因为上了年纪,准许带着两个丫鬟在旁扶侍。在坤宁宫外通传,得了皇后口谕,才可步入寝宫。
进了寝宫,老太太也要跪地行礼,这叫君臣有别。张嫣忙起身搀扶,将母亲扶到一旁落座,自己陪坐在边上。柔声说道:“母亲,这也没有外人,这礼数能免就免了吧。咱不是说好,明日进宫吗?您怎么这会就来了,不会是想女儿想的厉害吧。”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完,老太太就放声大哭起来。“皇后呀,家里出大事了……你可要给你哥哥做主啊……”
“出什么事了?”张嫣心头一震,随后对洛儿等宫女说道:“都先下去吧。”
“是。”一众宫女应声退出。
等到门关上,张嫣才问道:“母亲,哥哥怎么了?”
“你哥哥让顺天府给抓了,听张福说,还被掌嘴和打了板子,现在人关在牢里,生死未卜。你快请皇上做主,救救你哥哥呀。”老太太一边哭,一边说道。
“叫顺天府给抓了……这顺天府尹不是岳肃么……”岳肃的大名,张嫣自然有耳闻,知道他为人正直,不畏权贵,连奉圣夫人都敢得罪。她沉思片刻,问道:“哥哥是犯了什么法,被顺天府抓去的呀?”
既然知道岳肃的秉性,那肯定是事出有因,十有**是在京城仗势欺人,犯到了岳肃手里。若不然,他一个国舅,无缘无故,谁敢抓他。
“你哥哥能犯什么法,肯定是小人恶意诬陷,你身为皇后,那顺天府明知他是你哥哥,还敢抓他,那不是摆明欺负人,不给我们张家脸面吗?你现在有孕在身,皇上正是宠爱,你快去找皇上,救你哥哥,再把那个顺天府尹给砍了,替你哥哥报仇,给我们张家出一口气。”太康夫人大声哭道。
然而张嫣却不为所动,柔声说道:“母亲,哥哥被抓我也着急,但这事必然事出有因,否则顺天府绝不会无故拿人。当时是谁跟哥哥在一起,回去后同您如何讲的呀?”
“是张福、张寿他们……”
这两个小子回府之后,哪敢说少爷是因为调戏府尹家的女人被抓,只是一个劲的哭诉,说少爷被顺天府无故抓去,好顿毒打,现在被关在牢里,九死一生。还说顺天府的大牢无比黑暗,少爷进去,十有**是必死无疑。这番话吓得老太太都没了主见,连忙跑进宫里见女儿,求女儿帮忙做主。
“……他们几个都被打的一身是伤,说你哥哥比他们还重,再不去救,一定九死一生。你身为皇后,总不能一进宫门就忘了家里吧,现在不是说你哥哥对错的时候,快想办法救人啊。”
“那顺天府尹岳肃公正廉明,执法如山,我绝不信他会无缘无故抓我哥哥,定是哥哥犯了官司,张福、张寿回去不敢明说,只哭诉被打,求您入宫找我。我即便去找皇上求情,也要知道哥哥是犯了何罪,如果是人命官司,怕是我也无能为力。”岳肃的脾气,张嫣已经知道,不同于其他官吏。尤其是听闻金殿辞官,皇上甚至为他不顾客印月的求恳,下旨凌迟法觉之事后,张嫣可以断定,这个岳肃不仅深得皇上宠信,还不畏强权。这种人,才是国家的真正脊梁。
“可你是皇后呀,即便你哥哥真的犯法,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难道说,你一个皇后,还抵不上一个小小的顺天府。”老太太除了流泪,也露出不悦之色。
“妈,哥的事,女儿自会想办法。可也得知道前因后果呀,您回去问问张福,看到底是惹了什么事,咱们再从长计议。您放心,我知道这个岳肃的为人,光明正大,不会暗中加害哥哥的。”
张嫣不愧是深明大义,苦口婆心的劝说。她的话刚说完,就听外面有宫娥禀道:“皇后娘娘,刘公公求见,说带了皇上的口谕。”
第三十二章 张嫣风范
一听说是传皇上口旨,张嫣马上宣见。
房门推开,刘名果缓步而入,“皇上口谕!”
刘名果口衔天命而来,即便是皇后也要做出个架势,太康夫人自不必说,连忙跪下。不过不等张嫣跪下,刘名果就笑呵呵地道:“皇后身怀龙种,此间又没外人,能免就免了吧。”
随后,便宣道“皇上口谕,因皇后有孕在身,特准皇后招两名旧日自家贴身丫鬟进宫伺候。”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念罢口谕,皇后与老太太连声谢恩,接着轮到刘名果给皇后跪下请安。
这时,太康夫人说道:“皇后,陛下真是疼你,圣宠有加,你哥哥的事……”
张嫣没有马上回复母亲,她心中纳闷,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这么细心,突然传这么一道口旨下来。让刘名果起来,然后问道:“刘公公,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会下这道口谕呀?”
“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陛下在下这道口谕时,岳大人在场,两个人之前说了许多话,也不知有没有关系。”刘名果小心地答道。
张嫣点点头,亲自到一旁的梳妆台取出一锭银子,交到刘名果手上,柔声道:“下去吧。”
“皇后娘娘的赏赐,奴婢如何敢收。”刘名果推辞道。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张嫣说完,比了个手势,刘名果揣好银子,忙退了下去。
张嫣扶着母亲坐好,心中暗想,“岳肃这人行事光明磊落,私下恳求定然无果,求皇上硬逼岳肃,更是不妥,今日还得了他的人情,我该怎么做呢?”
毕竟张中信是自己的亲哥哥,怎么也要想个办法。权衡良久,张嫣终于打定主意。柔声道:“哥哥的事,我自会对皇上说,只要出的不是人命官司,保证无忧,母亲您放心好了。”
“由你出面跟皇上说,那我就放心了。”见女儿答应,老太太紧张的心终于放下,不过他接着又道:“你哥哥被人欺负,咱们要是不给那顺天府几分颜色瞧瞧,日后谁还将你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我看,你最好讨个圣旨,把那个狗屁府尹给大卸八块。”
见母亲得寸进尺,张嫣也不好直接顶撞,温和地道:“女儿自会求垦皇上,不过皇上如何圣裁,我就不清楚了。”跟着,她话锋一转,说道:“陛下准我招两个旧日丫鬟进宫伺候,以前跟随我的文瑾、文秀两个丫头,不知现在还在府里吗?我心里还时常惦记她俩呢。”
“这可巧了,自从你进宫之后,文瑾、文秀就一直跟着我,今日随我一同进宫,现在正在殿外候着呢。”老太太说道。
“如此最好,让她俩进来吧。不知她俩现在出落成什么模样了。”张嫣说完,立即传见两个丫头。
不一刻,随太康夫人进宫的两个丫鬟进入殿内,先是给张嫣跪下请安,张嫣立即让二人起来,招呼到身边,问道:“刚刚皇上有旨,准我召两个贴身丫鬟进宫陪伴,我时常惦念你俩,不知你们可愿意留下陪我。”
文瑾、文秀打小随张嫣长大,三人情同姐妹,自张嫣进宫之后,她俩也是挂念的很。尤其是最近一年,公子张中信总是对她们毛手毛脚,言语轻佻,二女是心中恼怒,却不敢声张。仗着现在老夫人还算宠着,但估计不出多久,定难逃公子爷的魔爪。现在听张嫣邀请留在宫里,想起童年的友谊,及公子爷的无赖,哪有什么好犹豫的,忙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我们愿意。”
当下,张嫣让宫娥带二女去换衣服,自己陪着母亲闲话家常,叙谈离别之情。足足聊了一个时辰,老太太这才告辞。临别时也不忘叮嘱女儿,一定要记得兄长的事。
张嫣没有让文瑾、文秀去送母亲,留二人一旁侍候,正好现在腰酸,就让文瑾帮忙揉按。负责去送母亲的,换成了刚刚为自己按腰的洛儿。
等到母亲离去,张嫣问起家中的情况,和哥哥的举止行径,两个丫头也没有隐瞒,把张中信横行无忌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张嫣听完,不禁心中大怒,可终究是自己的哥哥,恨归恨,也不能不顾他的死活。于是又问起哥哥被抓的因由,这一点,两个丫头却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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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朱由校忙完之后,赶来坤宁宫。一进皇后寝宫,见到有生面孔的宫女,难免纳闷。张嫣立即解释,母亲今日到来,临走时将旧日丫鬟留下,少不得又当面感谢皇上一番。
朱由校见爱妃面带笑容,知她欣喜,自己也是高兴。也不隐瞒,把功劳归给岳肃,说是他的提议。张嫣心中有数,陪皇上说了会话,便同皇帝宽衣就寝。
枕边风号称是女人对付男人的杀手锏,几乎所有女人都百试不爽,张嫣当然也知道。上了床,说了几句体己的胡,张嫣才把话头转移,“皇上,今日臣妾的母亲进宫时说,我哥哥犯了王法,被顺天府拿了,却不知所为何事。臣妾素闻岳大人清名,想来绝不会无故捉拿,定事出有因。故想请陛下帮着问问,家兄到底犯了何事,这倒不是臣妾有意为他求情,反而是想请陛下从重责罚。”
“国舅被岳肃拿了?白日里朕怎么没听他提及……”话刚说到这,朱由校立时想起岳肃讲的那个故事,说道:“朕记起来了,白天岳肃求见时,曾说过遇到一个假冒国舅,调戏他家丫鬟的案子,朕还让他从重处罚呢。难道那人不是假冒国舅,而是真的国舅。”
听朱木匠这么一说,张嫣马上明白过来,这岳肃倒也聪明,想必是怕我告他的黑状,事先将情况晓予陛下知道,只托说不知是国舅,让人拿不到他的短处。不过岳大人,您实在是小瞧我张嫣了,您是国之栋梁,我怎能因为这事,与你为难。
随即柔声说道:“那想来是家兄担心有辱门楣,才不敢自报家门,这样也好,岳大人执法如山,判决自是公允。陛下只当臣妾没有提起,省的公开之后,丢了朝廷体面。”这一招叫作以退为进。
果然,就听朱由校感慨地道:“爱妃真是想的周到,事事都为朕的江山考虑,这事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让国舅在狱中受苦呀。这样吧,朕明日跟岳肃说一声,让他把你哥哥放了。”
“多谢陛下爱怜臣妾。”张嫣柔声说道:“不过岳肃一向刚直不阿,若只是因为家兄是国舅便无罪开释,实在有失公允,朝臣知道,只怕又要上本弹劾。臣妾以为,最好让家兄吃些苦头,以免他开释之后,仍自恃国舅身份,无法无天,辜负了陛下的隆恩。”
“爱卿……”朱由校拉过张嫣的手,紧紧攥住,有些情动地道:“还是皇后为朕着想,没有私心,果然不愧母仪天下四个字。那你说,朕要如何发落,才得体呢?”
“臣妾以为,倒不如下道旨意,赏我哥哥些许廷杖,让他长长记性,日后不可胡为。再罚他闭门思过一段时日,好好地在家修身养性。”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哥哥,实在不忍看他坐牢,何况还有母亲的眼泪,不管如何也要帮上一把才是。这么做,既给了你岳肃面子,也不失朝廷脸面,算是一举两得。唯一丢的,是张家的脸面,但却博得了皇上的怜惜,属于得大于失。
朱由校点点头,说道:“爱卿的提议不失公允,那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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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散了早朝,朱由校让司礼监按照张嫣的意思拟旨,然后让刘名果带人前去传旨。所带之人除了随行太监外,还有两名负责廷杖的禁军。不过皇上还有叮嘱,让他顺路喊上国丈府的人去接儿子。
这本是一片好意,怕张中信挨了揍后,送他回去的人不细心,给张中信留下后遗症什么的。可当太康夫人一听说要她跟着传旨太监去顺天府,还以为接儿子之外,同时会严惩岳肃,真是高兴的不得了,特意换了套新衣服,叫上昨日被打的张福、张寿,又领了十几名扈从,一同赶到顺天府。
到了衙门口,岳肃闻听圣旨到,忙开中门迎接,将刘名果请到正堂。本来么,没出门他就已经预料到旨意是关于国舅爷的,当见到张福、张寿,更是确定。
别看张福、张寿昨日吃了板子,今日随同老夫人前来,气势完全不同,挺胸抬头,耀武扬威,一副要看岳肃吃瘪的样子。老太太更是如此,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岳肃,像是恨不得一口将岳肃吃掉。
到了正堂,众人一起跪下,刘名果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舅张中信,贵为外戚,不感恩图效,竟持宠而骄,光天化日,调戏民女,有辱国体。顾念其初犯,未成恶果,且有悔过之心,特恩旨从轻,赐廷杖四十,责其闭门思过一载。望其深有悔悟,改过自新。若再生恶念,以欺君论处。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圣旨宣读完毕,众人山呼万岁,这才站起身来。
刘名果走到岳肃身前,说道:“岳大人,这是皇上的旨意,希望您把人提出交给小的。”
把人交出,这事岳肃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竟赏了张中信廷杖。别说是他,张家的人更是没有想到,这旨意里对岳肃的惩罚一句没提不说,自家少爷还落了四十廷杖。老太太连忙跑到刘名果的身边,问道:“刘公公,你没看错吧?”
第三十三章 不愿走就别走
“陛下的旨意我怎敢看错,太康夫人,这旨意本就是给您家的,您若不信,自己拿去瞧瞧。”
刘名果说完,把圣旨递给了太康夫人。老太太接过之后,上下仔细一瞧,还真别说,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心中暗骂:“真是女生外向,这丫头跟皇上是怎么说的,打了你哥的人是一点事没有,你哥反而又要挨廷杖,又要闭门思过。”
这时,只听岳肃说道:“本府自当遵旨照办。金蝉,你走一趟大牢,把国舅爷请出来。”说完,看向老太太,又道:“老夫人,实在对不住,下官万没有想到,这调戏妇女之人会是仁爱无双、当今国母的亲哥哥。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岳肃这话极具讽刺,差点没把老太太气的吐血,可又挑不出岳肃话中的不敬之处。冷哼一声,不再去理会岳肃。只是说道:“张福,你跟着去趟大牢,把你家少爷接出来,他们要敢暗中做什么手脚,回来尽管跟我讲。”
“是,老夫人。”张福答应一声,由两名扈从扶着,跟着金蝉前往顺天府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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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舅爷,现在皇上下旨,放你出去,跟我走吧!”
金蝉持火签来到大牢,让狱卒把们打开,很不客气地说了这句话。
皇上下旨释放,完全在张中信的意料之内,有妹妹出马,什么事解决不了。他冷哼一声,笑道:“现在知道爷爷的身份了吧,想这么就打发爷走,没门!大爷我现在在这里住的很舒服,哪也不去。滚!”
有皇帝老子撑腰,张中信此刻是谁也不怕,一心想要岳肃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金蝉见他说不走,登时一愣,说道:“这可是皇上下的旨意,让你出去。”
“陛下皇恩浩荡,本国舅感激涕零,但本国舅无故被你家大人殴打,怎能就此罢休。想让我出去也行,必须要还我一个公道,如果这样不明不白地让我走,恕难从命。去告诉岳肃,就说爷现在身上有伤,走不动,想让我走的话,便亲自来背我。除此之外,还得把那个小娘子送与我享用。否则,我是哪也不去,让他自己和圣上交代去吧。”张中信得意洋洋地说道。
金蝉点点头,转头看向张福,说道:“兄弟,你家少爷身上有伤走不了,你们帮衬一把,把人扶出来吧。”
张福是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当听了圣旨之后,心中老大个不服,眼下见公子无理取闹,不禁心思一动,想着不如把事情闹大,让岳肃无法收场。反正国舅背后有皇后撑腰,皇上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到时只托说国舅受刑过重,将皇上惹怒,定会再次下旨严惩岳肃。
这年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他也不想想,宫内为什么会下如此一道旨意,不责岳肃,单惩国舅。当下邪邪一笑,说道:“我们国舅爷是被你们顺天府打伤的,就算国舅有罪,那也是皇亲国戚,怎也轮不到你们顺天府动手。现在人动不了了,你们顺天府自己想法子跟皇上交差吧。”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咱们回去如实告诉老夫人,就说国舅爷伤的厉害,走不动了。让她老人家再进一趟皇宫,跟皇上讨个说法。”
金蝉见张中信不出来,张府的人就这么走了,心中气恼,重重地将门一摔,没好气地道:“把门锁上,我回去禀告大人。”
岳肃与刘名果、太康夫人正在大堂等候,张福先回来一步,一进正堂,便放声大哭起来,“老夫人啊,少爷他被顺天府折磨的不成人形,现在连路都走不动,您可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什么?”老太太心疼儿子,一听这话,怎能不怒,横眉冷对地看向岳肃,怒道:“岳大人,你有什么权利对我儿子下此毒手,他可是当朝国舅,皇亲国戚,就算要打,也得皇上动手,什么时候能轮的上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进宫高御状去!”
“呵……”岳肃一声冷笑,说道:“下官有言在先,当初不知道他是国舅爷,而且贵府家丁和他自己都一致声称他名叫张坤,这干我何事。现有口供在此,老夫人要不要看看。”
“老夫人,您可千万别信他的,他那是逼我们这么说的。我们要是不这么说,他就打我们。”张福连忙哭诉道。
“我有逼过你吗?公堂之上可是你自己说你们家少爷姓张名坤,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么说吧。”岳肃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们家少爷早就报出身份,说是当今国舅,可你非但不听,还擅自殴打!”张福连忙说道。
“他的话让本府如何轻信,皇后品行端正、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谁会想到会有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强男霸女的哥哥。换任何人都会以为,他是冒充皇亲国戚。大堂之上,他也没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是国舅,如此恶霸,焉有不打的道理。话说回来……”岳肃伸手指向张寿,接着道:“我也没打这厮,这厮不也说你家少爷姓张名坤吗?”
“你……你是故意的……你是公报私仇……”张福指着岳肃大声嚷道。
岳肃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我和国舅往日无怨,今日无仇,在昨天之前都不认识,何来私仇一说?张福,你说我和你家国舅爷有什么仇呀?”
“是我们家国舅爷调……”张福把话说到一半,那个“戏”字还不等说出口,就已经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么。不过在场众人没有傻子,十有**都听出他的意思。
这时,金蝉走上堂来,躬身说道:“大人,张国舅不肯出狱,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岳肃温和地问道。
“还说想这么就打发他走,门也没有,他在这里住的很舒服,哪也不去。还说……还说…….他无故被大人殴打,绝不能就此罢休。想让他出去也行,必须要还他一个公道,如果这样不明不白地让他走,恕难从命。还让我转告大人,就说他现在身上有伤,走不动,想让他走的话,便请大人亲自去背他。除此之外,还得把……把杜姑娘送与他享用。否则,他是哪也不去,让大人自己和圣上交代。”金蝉也不隐瞒,把张中信的原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岳肃听。
岳肃听罢,不由得心中大怒,拂袖而起,说道:“刘公公,这话您也听到了,非是本府不放张国舅走,是他自己不想走。不但如此,还口出不逊。现在旨也接了,恕岳某不奉陪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他愿走就走,不愿走的话,我顺天府也不差他一口牢饭。”
说完,一转身迈步就走。
“岳大人……岳大人……”刘名果连忙招呼,可岳肃哪里理会,转过暖阁,进了后衙。
他的举动,给太康夫人造了一愣,怎么一个顺天府尹这么横,连皇上的圣旨都不在乎,国舅在牢里不走,他也不管,都不在乎皇上降罪。
“他……他也太不像话了……刘公公,您这回去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好好的告他一状呀。”老太太先是指着岳肃的背影数落,随后给张福递了个眼色,张福立刻会意,取出一小包银子,走到刘名果身边,塞了过去。
“公公,小小意思,拿去喝茶。”
这个银子,刘名果如何肯接,退了一步,说道:“老夫人客气了,小的无功岂敢收禄,我还要回宫复命,这就告辞了。”
说完,扬长而去。可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正好看到金蝉做出要送客的架势,忙喊道:“这位班头,麻烦你带趟路,皇上交代的四十廷杖还没打,怎么说也得打完再回去交差呀。至于人喜欢住在里面,这个我也管不着。”
“什么?”后面的老太太听了这话,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是什么世道呀,你个死太监,我儿子还没从牢里出来你不管,那四十板子你倒是记得清楚。
“是,公公。”听了这话,金蝉差点没笑出声来,答应一声,当先引路,带着刘名果前去监牢。
老太太见人家去打儿子,哪里还坐得住,连忙招呼手下,跟着前往监牢。
金蝉和刘名果、随行太监及两名禁军先到了张中信的牢外,金蝉伸手指点,“公公,这人就是国舅爷了。来人啊,把门打开。”
狱卒连忙开门,里面的张中信看到来了个太监,还以为是宫里派来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叫道:“这位公公,您看我身上的伤,都是被顺天府打的,您可一定要禀明皇上,治那厮一个欺君之罪啊。您放心,等我出去之后,一定多加孝敬。”
刘名果呵呵一笑,说道:“国舅爷,您的孝敬,小人是不敢领的。我今天来,主要是奉旨监刑……”说着瞧了眼两名手拿廷杖的禁军,说道:“人就在这,两位还不动手。”
“是,公公。”
第三十四章 还不够丢人吗
两个禁军走进牢房,几步来到张中信的身边,正好张中信现在是趴在地上,倒也省了事,道了声“得罪”,禁军举起廷杖,便打了下去。
“哎呦……”张中信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当禁军是奉旨强行拉自己出来,等板子一下来,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开打呀。只一廷杖下去,便疼得他嗷嗷直叫。
其实禁军看他是国舅,皇后的亲弟弟,已然手下留情,可张中信昨日受的伤还没好,哪里禁得住。
老太太带着张福、张寿和一干扈从也跟了进来,听到儿子的叫声,她是这个心疼啊。再次在心中把岳肃痛骂一顿,同时也不忘记数落女儿。
“噼里啪啦”四十廷杖打完,张中信疼得差点没翻白眼,心中也是不住咒骂,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国舅也有人敢打。
两个禁军打完之后,跟刘名果知会一声,便收工出门。刘名果冲着趴在地上不住呻吟的张中信一拱手,说道:“国舅爷,小人也是奉旨而行,请您不要见怪。”跟着又转向太康夫人,“老夫人,小的已奉旨廷杖完毕,旨意刚刚也宣读完了,至于人愿走不走,也不在小人的职权之内,就不多嘴了。小的此刻便回宫复命,恕不奉陪了。”
说完,跨步朝外面走去。金蝉站在原地,躬身对老太太说道:“老夫人,不知您是否带国舅爷离去,要是不愿走的话,小的这就关门了。”
老太太现在也急了,看狱卒有关门的架势,那老胳膊老腿急忙抢上几步,进了监内,蹲在儿子身边大哭起来,“我的儿呀,这是造的什么孽呀,你妹妹是当今皇后,你是堂堂国舅,这都有人敢打你。这个理咱们一定要找地方说去,你跟娘走,别在这里受罪了,娘明天就去告御状。非要把那个什么岳肃千刀万剐了不可。”
说完,就伸手去搀扶儿子。张中信现在疼得厉害,稍微一碰就呲牙咧嘴,眼泪哗哗直淌,“娘啊,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打过我呢。被皇上打了廷杖也就算了,可恨那顺天府,昨日竟敢对我动用大刑。您快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了。”
他也不傻,本来打算逼岳肃就范,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搭理他这个茬,你不愿走,人家就关门。监狱这地方,他一个纨绔子弟怎愿意多留一刻。
老太太忙喊来扈从,帮忙小心搀扶,尽管是小心翼翼,张中信也是疼得嗷嗷直叫。
出了监狱,把张中信扶上马车,众人匆匆离去。刚回到府上,就听府里的仆人说,皇后下懿旨派了两名御医过来,准备为国舅治伤,现正在偏厅用茶。
听到这个消息,老太太的心气才算顺一点,起码这个女儿还惦记这个哥哥,知道及时把太医派来。
张中信的伤都是外伤,太医出马,还是轻而易举。敷上药,又配上几副口服、外敷的药也就完事。
老太太料理了儿子,马上动身,打算前往皇宫,说来也巧,还不等出门,宫内就派来太监传旨,说皇后召老夫人进宫。这传旨太监又是刘名果。
“我还想去找你呢,你倒先来找了我。见了面我一定要问问你,你是跟皇上怎么说的。现在你哥哥伤的这么重,你必须给我个交代!”太康夫人怀着沉重的心情进了紫禁城,来到坤宁宫。
一进殿门,见到女儿,老太太都忘记君臣之礼,直接没好气地道:“女儿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今天一定给我个交代。你哥哥本来就被打的遍体鳞伤,好家伙,又被皇上赏了四十廷杖,这还让不让你哥活了!”
“母亲,您消消气,过来坐。”张嫣心平气和地走到母亲身边,将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随后自己坐到一旁。剥了个橘子,递给母亲。
看到女儿如此体贴,老太太对女儿的怨气好歹消了一半,用略微和缓地语气道:“女儿呀,娘知道你孝顺。娘只有你和你哥两个孩子,看到你们俩好,我就开心,你们两个不好,娘就难过。现在咱们家也算是皇亲国戚,样样都顺心,外人都要高看一眼。可谁想来一趟京城,你哥哥却让顺天府给抓了,甚至还严刑毒打,你哥现在浑身是伤,碰一下都疼,你这让为娘如何看的下去……”
说着,老太太的眼泪潺潺流淌。
“母亲,您光看到哥哥被打,那可知道他为何被打吗?”张嫣柔声问道。
“还不是那个顺天府尹不把你放在眼里,胆大包天。今天还推说什么不知道是国舅,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女儿,你今天一定要把这事奏明皇上,让皇上好好治他。”老太太愤慨地说道。
“娘……”张嫣苦口婆心地道:“您怎么总往这地方想,如果哥哥不在酒楼抢男霸女,人家顺天府凭什么抓他,凭什么打他。如果他果是清白的,都不用你来说,我这个当皇后的一定为他出头,亲自去质问顺天府。可事实是什么,是哥哥调戏人家的女眷,让我怎么好意思出面质问人家,我身为皇后,兄长做出这等丑事,我还有何脸面母仪天下。”
说到最后,张嫣的言辞铿锵有力,塞得老太太是哑口无言。
原来,在刘名果刚刚回宫之后,张嫣就把他喊到坤宁宫来仔细寻问,了解了大概情况,也自知理屈。料想母亲肯定会来找自己为哥哥说话,所以先一步又派刘名果出宫传召。
“但……但怎么说那也是你哥哥呀,当今国舅,岂能由一个小小的顺天府擅自责打,就算有罪,也要奏明皇上,由皇上发落才是。”太康夫人又想到这一条理由。这话倒也符合情理,顺天府确实没有权利擅自打国舅。
“母亲,你说的倒是不假,顺天府确实无权动手打国舅,可人家已经说了,不知道那是国舅,而且还有张福、张寿他们以及我哥的亲笔画押,自认是冒充皇亲国戚。这样一来,打完不也是白打,不知者无罪么。”张嫣开解道。
“那也是被顺天府逼得,你去跟皇上说,请刑部重新审理此案,换你哥一个清白。张福他们都能够作证,是顺天府屈打成招,逼他们这么说的。”老太太还很倔强。
张嫣摇摇头,说道:“娘,您难道还觉得咱家丢人丢的不够吗?是不是真的想把我哥调戏人家女眷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说句实在话,岳肃在北京城是出了名的执法如山,这事一闹大了,能不能搬得倒他是两句话说,我们张家从此便臭名远播了。还有大明朝祖制,外戚不得干政,如再被言官参上一本,以后女儿也无脸再做这皇后,只能到皇上那里自请处分,削发为尼了。”
一听这话,老太太才算回过味来,这事一传出去,那得多丢人,从此张家真的是正了八经顶风臭三十里。尤其是加上女儿最后那句要自请处分,削发为尼,更是把老太太吓得半死。家里的荣耀全是女儿挣来的,要是没了女儿这个皇后,还不得一把火回到解放前,谁还会正眼瞧张家。此刻,急的她说话都有点结巴,“闺、闺女,那、那你说怎么办?”
“其实岳肃当初说哥哥假冒国舅,那是有功无过,有意在保全张家的名声。母亲你这么一闹,才真正是害了哥哥。现在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如果您愿意的话,就去给岳肃道了歉,如果您不愿意,那便就此罢了,以后不要再提。等到哥哥伤好,尽快带着他回家闭门思过,莫要再留在京师惹是生非了。”张嫣淡然地说道。
“好、好……女儿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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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顺天府给岳肃登门认错,老太太是拉不下这个脸的,回府之后,老老实实地留在家里,再也不提此事。张中信倒是寻问了一次,要如此给自己报仇、出气,结果反被老娘狠狠骂了一顿,便也不再多嘴。
十日后,会试正式开考,从四面八方汇聚京城的举子们一一进入贡院。按部就班地进行考试。
会试相当严格,凡是迟到的考生,自然是绝不准进门。
黄昏时分,有一名骑马的公子正打马急行,直奔京城,在公子后面,还有一个书童装扮的年轻人,骑着毛驴紧追不舍。
“小九,你快点,再晚就进不去城门了,爷今天还得参加会试呢?”前面的公子回头大声嚷道。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岳肃参加会试时遇到的凯子裴英杰。
裴英杰本在数日前就到了京城,到贡院标明挂号后,因为现来无事,便带着书童小九到城外游山玩水去了。本打算昨晚回来,谁想天降大雨,道路不通,才耽误了行程。现在已经开考,换做别人,可能就不去了,但他自信有钱能使鬼推磨,花些钱应该还是能进去考场的。
小九骑着毛驴,哪里能跟得上,现在两人的距离相差很远,因为怕耽误公子进城,他只好喊道:“公子,我实在是跟不上了,您先进城考试吧,我在湖广会馆等你。”
“也好。”裴英杰是焦急万分,不再多言,快马加鞭。终于在关城门前,进了北京城。
贡院他是去过的,晓得路径,京城后也是一路狂奔。
走到棋盘街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对面驶来,马车四周还跟随着一群身穿黑色袍服的侍从,这些侍从似乎训练有素,紧跟着车驾,丝毫不乱。
裴英杰蒙头直闯,马车的速度也不慢,两下躲避不及,直接撞了上去。好在两家的马都不瞎,紧急关头略微缓了缓,才没有发生交通事故。
裴英杰吓了一跳,不过因为急着去贡院,拨马便要走,可现在哪里还走得了,黑袍侍从“呼啦”冲了上来,将他围在中间。
“你们什么意思?”裴英杰骂骂咧咧地嚷道。
这时,只见马车车帘一挑,一人探出头来,此人却是魏忠贤,跟在他身边的扈从,自然是东厂番子。这要搁在往日,魏忠贤连问都不问就给杀了。可今天魏忠贤似乎心情还不错,开口骂道:“你这小子,赶着去奔丧啊?”
第三十五章 杨奕山
裴英杰也不知道这是魏忠贤,他是纨绔子弟,在湖广横行惯了,脾气挺暴,当下回道:“用得着你管吗?我有要紧的事,快让开!”
这么说话,已经算是他平常最客气的言辞了,原因无它,主要是看对方人实在太多。
“呵,猴儿崽子!真横啊!有什么要紧的事?”魏忠贤自提督东厂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敢这么和自己说话的,不由笑了起来。
“我打湖广来,是上京赶考的,要是晚了进不去考场,不就把我这一甲前三名耽误了吗?”裴英杰大言不惭地道。敢这么说,这小子也是有依仗的,他一向都是靠作弊应试,这次也不例外。京城里除了刘半仙,还有许多大仙、神算在贩卖考题,裴英杰为求功名,当然不吝钱财。买了考题后,又花钱雇人帮忙作答,现在小抄正藏在脚下靴子的夹层里。
“你就知道你能中前三名?”魏忠贤笑的声音更大了,身为秉笔太监,自然知道科举多么难考,想中头三名谈何容易,不仅要有真才实学,还要有一定的运气。
“哈!没把握大老远的谁上这儿来呀!”裴英杰大咧咧地说道。
“现在考场也关了门啦,你进不去呀!”魏忠贤故意说道。
“进不去我不会砸门吗?”这裴英杰依然表现的挺横。
“哈哈哈哈……”魏忠贤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去砸贡院的门,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砸完还不得胖揍一顿。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子如此大言不惭,难道是有真才实学?”别看魏公公的文化水平不是怎么高,但还是比较爱才的。随即说道:“来呀!拿我张片子,把他送到考场去。”魏忠贤这是要看看他的学问到底怎么样。如果真的行,收为己用也不错。
“是,督公。”有亲信番子答应一声,上前冲着举子道:“你走运,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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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功夫,二人来到贡院门口。现在贡院大门已经关闭,番子上前“啪啪啪”连砸几下门。
不一刻,有兵丁把门打开,十分不悦地喝道:“砸什么砸,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想找死呀?”
“你它妈的说谁找死!”番子看对方挺横,表现的更横,抬手一个耳光,跟着取出东厂腰牌,喝道:“认识这个不!”
看门兵丁莫名其妙地被扇了个耳光,正待发飙喊人,却见到番子举起的腰牌。一看上面的铭文,登时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赎罪……”
全北京城里,谁不知道得罪了东厂,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那番子对兵丁的表现习以为常,喝道:“你们这科的主考是谁?”
“是礼部尚书孙大人。”兵丁如实答道。
东厂番子对京师内的大小事情几乎了如指掌,今科主考是孙慎行,他也知道,只是随口一问。不过他可不敢找孙慎行,人家是东林党,平时连魏公公的面子都不给,何况是你一个跑腿的。于是又问道:“副主考是谁?”
“副主考是礼部左侍郎王大人,与国子监祭酒海大人。”兵丁小心地答道。
番子一合计,国子监祭酒海默为人还算清正,去找他没有什么把握,只有左侍郎王传孝和督公的关系比较近。说道:“将王大人请出来。”
“是、是……”兵丁答应一声,连忙跑了进去。
三位正副主考在会试期间都要住在贡院,到了晚间,也各有各的值房。兵丁找到王传孝,将东厂番子到访的事一说,王传孝立即跑出去迎接。
番子见过礼,取出魏忠贤的名帖,递给王传孝,说道:“这是督公的片子,督公吩咐,要将他送进去参加会试。这人自称有一甲之才,督公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这个能耐。”
“是、是……”王传孝连声答应,瞧了眼番子身后的裴英杰,问道:“你可带了地方上的文批,来贡院标明报到了吗?”这文批也就相当于地方证明和准考证。问他是否到贡院报到,也有说法,天下间的举人那么多,国家也不知今年有多少人来参加考试,所以提前都要到贡院标明,才好提前安排考棚。
“学生裴英杰,已经标名,这是文批……”裴英杰连忙取出文批,上前呈上。
王传孝接过文批瞧了瞧,说道:“跟我进去吧。”言罢,又和番子客气两句,将裴英杰领进贡院。
贡院的考棚是按人头划分的,裴英杰虽然白天没来,但考棚早就提前搭好了。王传孝把他安排进去,也不在多言,自己返回值房。
回去之后,这家伙就胡思乱想起来,“这人是魏公公送来的,想来跟公公的关系非浅,还说是一甲之才,看这架势,这会试肯定是要取上的。至于说考上前三名,那可不是我说的算了,得看殿试。想来那个时候,魏公公定会暗中提携,不用我来操心。只需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
而裴英杰进了考棚时候,外面门一锁,他便忙碌起来。脱下靴子,打开暗层,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小抄。可当他刚准备抄的时候,却傻了眼。原来,今科会试的考题和他买来的考题根本就不一样,简直是两门子。
看到这里,裴英杰不禁心中感慨,真是奸商误人啊。
可眼下事到临头,总不能交白卷吧,无奈之下,还是硬着头皮将准备好的小抄原封不动的抄上去。
几天后,考试结束,应考举子交卷离场,考卷交由三位主考,然后分拨下去给一众考官,阅卷、批审。王传孝自然也分到不少卷子。
王传孝慢慢批阅,在傍晚时分,批阅到一张卷子,这卷子文藻华丽,文字秀美,一篇八股文做的是四平八稳,扬扬洒洒,甚有大家风范。王传孝看罢,忍不住心中赞叹,此人必是今科状元之才。
随后,王传孝不禁想起裴英杰来,心中暗道:“这小子也不知考的如何?万一会试都没取上,让我如何跟魏公公交代。”
这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房内的考官陆续出去吃饭,只剩下王传孝和一名姓吕的考官。突然,只听吕姓考官骂道:“这是哪个狗屁考生写的。”
王传孝好奇,问道:“吕大人,怎么了?”
吕大人很是气愤地道:“也不知是哪里的考生,答得是驴唇不对马嘴。本科题目明明是《中庸右第十五章》里的‘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这家伙竟然能按《论语学而》里的‘吾日三省吾身’作答。”
“啊?“王传孝更是好奇起来,起身走了过去,“让我瞧瞧。”
吕大人把卷子递给王传孝,王传孝接过一瞧,也不禁起火,骂道:“这是哪个瞎眼考生!我估计定是在街上的骗子手里买的考题,此人真是不学无术,这卷子直接废了就是!”说完,一把扯开上面盖住姓名的封条。
这一瞧可不要紧,王传孝彻底傻了眼,干这勾当的老兄不是别人,正是他领进来的裴英杰。看到裴英杰的名字,王传孝的脸是一阵青、一阵白。他的神情变化,自然逃不出吕大人的眼睛,吕大人问道:“王大人,这考生您认识?”
“我怎么会认识这等无赖!”王传孝大骂一句,跟着将考卷撕得粉碎,说道:“这种卷子,看完简直污了眼睛。”
言罢,将撕碎的卷子扔进纸篓里,只是带有裴英杰姓名的那一小片纸,还藏在王传孝的手里,吕大人并没有注意。纸篓是专门装一些狗屁不通的废卷,像眼前的卷子,撕碎扔掉,也是无可厚非。吕大人自然不会怀疑。
等到了深夜,一众考官都回值房睡觉,王传孝开始忙碌起来。他把那自认为可中会元的卷子抽出,换了馆阁体抄录下来,上边的名字写成裴英杰,把名封好,重新插入卷宗。至于那张考卷的主人,他只是打眼瞅了眼姓名——杨奕山。
“小子,对不起了,你如此才华,希望你下科能够高中。”王传孝将杨奕山的原卷叠好,小心地揣进怀里。
然而,贡院内夜晚忙碌的并不止王传孝一个人,在大主考孙慎行的值房内,有两名阅卷考官正忙着批阅卷子。这两位的批阅方法很是与众不同,根本不是去看卷子的内容,似乎是在卷子上找什么东西。开篇和结尾瞅上一眼,然后便划分类别。如此阅卷,当然快捷,不多久,就有三十多张试卷脱颖而出。
坐在上首的孙慎行见二人忙完了,这才说道:“怎么样,我们的人都挑出来了?”
“回大人,这里一共有三十三人,听会馆那边说,我们那边今年应试的人,一共有六十一个。”一名考官说道。
“那就是在别人那边了,不要紧,明后天还要传卷,记得把人挑出来就行。我们的人不必太张扬,会元和前十名就让给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吧,真正看本事的时候是殿试,有什么真章那时再用也不迟。不过也要记住,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能落榜,得了贡士,即便殿试再不济,考完也能落个同进士出身。”
东林党也是有默契的,对他们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己既然负责主考,那同道中人自然要多加扶持。凡是从东林书院出来的士子,必须得到照顾。
一切都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到了放榜那天,裴英杰高中会元,被孙慎行抬举的一众同道中人也都中了贡士,等待几日后参加殿试排名。而杨奕山,当然名落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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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放榜这天,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这些对岳肃等人来说,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当天晚上,李忠提议邀请大家去饮酒。
李忠自从在酒楼打抱不平之后,就一直住在顺天府,他和金蝉是师兄弟,和殷柱又是自小长大的朋友,大家整日在一起,聊得也投缘,住的更开心。
大家曾问起李忠为何不当地保,跑到京城里来,李忠那真是默默无言两眼泪,心中想起往事来。
原来,他这地保本来干的好好的,一日江湖上的朋友找来,说开了家猛虎镖局,想请他出山帮衬。本来么,李忠在绿林道上的朋友多,有他出面,能拉拢不少人。李忠拗不过情面,只好辞掉地保的差事,到江西镖局助阵,当了个副总镖头。一年前,接了个五万两银子的重镖,因为数目过大,李忠亲自出马,带了二十个镖师、二十个趟子手,前往河北石家庄。谁知到了河南境内,竟然被一伙人给劫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好手众多,李忠他们连同车夫几十号人,被杀得落花流水,也就李忠和几个功夫好的镖师,侥幸逃脱,幸免于难。
经此一役,猛虎镖局损失惨重,因为给东主赔偿损失,整个镖局都变卖赔了进去。而李忠也彻底失业了。想回蒙山县,又没有那个脸面,想到北京这边有几个朋友,所以一路北上,前来投奔。那日是刚刚进京,本想到酒楼吃顿饭,再去访友,谁知遇到这档事,还碰上了金蝉他们。
岳肃也是爱才之人,当天晚上便出言挽留,于是李忠就住到顺天府,暂时当了岳肃的亲随。
李忠是豪爽的人,总在岳肃这里吃饭,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这天晚上,一定要做东,强拉着众人到外边撮一顿。
第三十六章 怀才不遇
众人身着便服出了顺天府,当穿过两条街时,突然看到一旁的巷口竖着一面酒旗。这条街岳肃等人常走,印象中从没没有看到过这面酒旗,岳肃打眼一瞧,酒旗上除了一个斗大的“酒”字外,下面还有一行字——酒香也怕巷子深。
看完上面的字,岳肃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个酒馆,咱们进去瞧瞧,看这酒是如何的好法。”
金蝉等人也随声附和,大伙走进小巷,估计能走了一百多米,才看到一个小酒馆。可以说,要是没有外面的那杆酒旗,还真没有知道巷子里有个酒馆。
酒馆很是简单,看模样也有些年头,不像是新近开张的。众人走了进去,酒馆里一共摆了八张桌子,有七张都坐满了人,有的人在推杯换盏,有的人在大赞好酒,还有的在划拳行令,真是好不热闹。酒馆内酒香四溢,光闻就知道这是好酒。
这时,突然听到里面有人说了一声,“老店主,贵客临门,还不赶紧去招呼。”
这人的话一说完,马上有一个年过五旬的老汉跑了过来,“几位客爷,快请坐。想要吃点什么?”
岳肃说道:“大家坐。”说着,他却没有坐下,而是向刚刚说话那人瞧去。
在距离柜台很近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青年人,青年人并不俊朗,可以说还有点丑,衣服是粗布长衫,可却丝毫掩盖不住那青年内敛的气质。
青年也抬头看向岳肃,他的目光并不犀利,却很深邃,深邃的如同汪洋大海,似乎可以包容万千,只是无人能看得出他在想什么。青年冲着岳肃微微一笑,他笑起来比哭要难看,但给人一种友善的感觉。
岳肃也报之一笑,现在才注意到青年桌上的菜肴,很简单,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只有一盘花生米,不过酒却有两壶。看来这个奇怪的客人是一个酒鬼。
岳肃不去理会,坐下下来,开始点菜。他们人不少,除岳肃、李忠外,还有金蝉、殷柱、童胄、铁虬、厉家兄弟,一共八人。点了八个菜,要了两坛酒,等到酒菜上齐,大家推杯换盏起来。
酒真是好酒,绝对没有兑水,一杯酒下肚,从喉咙到小腹都是暖洋洋的,好似一条热浪。二坛酒很快用完,大家又要了二坛,当老汉将酒提上来时,岳肃问道:“老丈,你这酒馆是新近开张的吗?”
“这位爷,小老儿的这个酒馆已经开了六年。”老汉笑呵呵地说道。
“六年?”岳肃惊讶地问道:“我们时常在此路过,怎么没看到这酒旗呢?”
“实不相瞒,这酒旗是前几天才挂上去的。以前小店的生意从没这么好过,可自从挂上这酒旗,买卖是蒸蒸日上。这主意全是那位杨先生给出的。”说着,老汉指向柜台旁的青年。
岳肃顺着老汉的手指,再次看向青年,青年此刻正在扬头饮酒。岳肃再次仔细地打量起他,虽然落魄,但衣衫整洁,虽然貌丑,但难掩书卷之气。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可精气神似乎十足。
岳肃没有再多问,等到老汉退下,大伙又继续谈谈说说,饮起酒来。时间慢慢过去,当快过到戌时的时候,酒馆的客人都陆续撤了,只剩下岳肃这一桌,和杨先生那一桌。
“掌柜,再来一壶酒。”杨先生的声音中明显有些醉意。
“杨先生,您今天已经喝了三壶,实在不少了,我扶您先去休息吧。”老汉连忙说道。
“不用、不用……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今天高兴,要多喝上几杯。掌柜的,你不会是不舍得酒吧。”杨先生摇头晃脑地说道。
“瞧您说的,我这小店能起死回生,还是您帮忙出的主意,我怎会吝惜这点酒。只是多饮伤身,明天再来再喝还不行吗?”老汉劝说道。
“哈哈哈哈……”杨先生突然大笑起来,说道:“古有李太白斗酒诗百篇,我杨奕山虽不敢与之相提并论,但几十篇还是能写出来的。你当我今科一榜不第,便心灰意懒,借酒浇愁么?非也非也,书剑诗酒傲江湖,才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说到此,他突然看向岳肃那一桌,朗声道:“岳大人,我说的没错吧。是否愿意陪学生喝上一杯呢?”说完,拿起酒壶,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巴,昂着头,可眼睛却一直盯着岳肃。
“嗯?”岳肃一听他点出自己的身份,登时一愣,忙转头看去。并道:“你怎么知道是本府?”
金蝉等人也跟着转头,各个握紧拳头,生怕是对方意欲行刺。铁虬、和厉浩然此刻都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杨奕山饮了一口酒,笑道:“如何看不出来。小小酒肆,来的皆是粗人,大人足蹬官靴,从入店时,我就看到了。学生赴京一路北上,经过湖广一带,皆是宣扬大人的名声,进了京城,也是多有耳闻。此地是不会有别的官员来饮酒的,且离顺天府较近,依照传言中大人的年纪与品行,所以不难推测出您便是岳大人。”
“哈哈哈哈……”这时岳肃也笑了起来,说道:“好眼力,不知杨先生可否愿意过来,大家同饮几杯呢?”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学生早有此意。”杨奕山说着,提起酒杯,晃晃悠悠地走到岳肃的桌前。
老汉忙端了把椅子过去,并在岳肃的身边跪了下来,“小老儿参见大人。”
“老丈快快起来,本府微服出门,就是想省些礼数,能免就免了吧。”岳肃客气地说道。
“多谢大人。”老汉起身之后,规规矩矩地站到一边,小心伺候。
杨奕山倒是不客气,抓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学生敬岳大人一杯。”
岳肃端起酒杯,陪杨奕山一饮而尽。此刻二人同桌饮酒,岳肃看的更是仔细,别看杨奕山是个落第的举子,但言谈举止间尽是张扬、豪放、自负的性情。若不是刚刚听他提起,别的人还以为他是金榜题名了呢。
岳肃更是好奇,笑道:“杨先生,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别人不中,都是神情沮丧,可杨先生为何没有丝毫失落之感呢?”
“凡夫俗子怎能和学生相比,学生不才,虽不敢自比管子、武侯,但自信有安邦治世之能,今科不第,并非学生的损失,而是朝廷的损失。日后采菊煮酒,当一个逍遥山人,岂不更快哉。”杨奕山谈笑风生地道。
金蝉等人听了这话,不禁认为杨奕山也太过狂妄,而岳肃的眼光,却比他们老辣的多,虽然没看出杨奕山的失落,却也瞧出那怀才不遇之情。
八股取士,弊端很多,当官全凭一纸文章,要是岳肃没有那奇遇,或许这辈子也当不了官。真正有才干的人,文章不一定写的好,岳肃是完全同意这一观点的。当下安慰道:“杨先生此言差矣,学会文武艺,报效帝王家,寒窗十载,不就为了安邦治世。一纸文章,不能衡量人的才干,若杨先生不欲再考,终究有举人功名在身,可标明吏部,得个官身。倘有政绩,别人不保,本府也定当保举。要知本府也是举人出身。”
岳肃的话,已很是明白,你杨奕山要真的有才干,我绝不会让你埋没。你到礼部报名,先弄个小吏干干,要是取得政绩,我肯定向皇上举荐你。
以岳肃现在的地位,说出这番话来,绝对是有分量的,如换做旁人,定是感恩戴德。
然而,杨奕山却没有说感激的话,而是纵声笑道:“大人当学生的文章不足以取得进士功名么?学生自问,今科会试,我的文章虽不敢说独占鳌头,但排名前十绝不成问题。可叹考官有眼无珠,令我名落孙山,我现在已无心仕途,只想做一个逍遥散人。要是当年徐文长有我的胸襟,不如此执着,哪会落到最后那步田地。”
徐渭字文长,明代三大才子之一,只是命运坎坷,晚年更是凄凉。不过徐渭的大名,岳肃和他的那班手下,是没有一个听说过。
他这番话一出口,一旁的金蝉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得脱口而道:“你这书生也未免太狂了吧,我家大人抬举你,你反而大言不惭,要是你那文章真写的好,考官怎会取不上你。哼,还有脸面说考官有眼无珠,我看是你太自不量力!”
不仅是金蝉,铁虬几个也是如此认为,脸上不由露出轻视之色。不过岳肃倒是从容的很,淡淡地道:“杨先生,本府也是科举出身,十年寒窗,略通文墨,不知今科出的是何题目,杨先生又是如何作答?可否让本府品评一二。”
别看岳肃的解元是抄来的,让他亲自去写,他不是那块料,但要是评论一篇文章的好坏,他还是有那个眼光的。毕竟那么多年书不是白读的。
“既然大人想要品评一二,那学生就献丑了。老店主,取笔墨纸砚来。”
第三十七章 没犯事你跑什么
酒馆算账也有笔墨纸砚,老店主取来放到临近的一张桌子上,杨奕山走了过去,蘸墨而书。刷刷点点,速度很是快捷,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写完。
将写好的文稿呈给岳肃,面带微笑地道:“大人请过目。”
岳肃接过之后,只打眼一瞧,不禁心中暗赞,且不说文章写的如何,单就这一笔好字,就让人心旷神怡。岳肃继续观阅,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真乃是妙笔生花,字字珠玑,一篇八股文不仅措辞优美,而且不落俗套,别开生面,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文章。看过之后,岳肃难免纳闷,如此好的文章为何不被录取呢?
“杨先生,料想今科阅卷的考官与你在圣人之道上的理解不同,或是你在审题方面有所偏差,也未可知。不过你也莫要心灰意懒,三年后再来,凭你的文采,欲要高中,绝非难事。”岳肃解劝道。
杨奕山负手笑道:“能在这里与大人邂逅相见,实是学生荣幸,现在朝中党派林立,大人独树一帜,以法治国,令学生拜服。学生虽有心同大人一齐匡扶社稷,但造化弄人,甚是汗颜。今日就此别过,希望他日有缘再相逢。”
说完,杨奕山转身朝酒馆后屋走去,看来他现在就住在此地。
岳肃见他要走,连忙说道:“杨先生,且慢走,岳某有话要说。”岳肃从杨奕山的文章中,不难看出,这绝对是一个大才,不同于一般酸儒。要知道八股文讲求格式,一般的士子,大多读书读迂了脑子,只知道照本按章,不会变通。像杨奕山这种,既能讲求格式,又能注重内容别开生面的,简直是难能可贵。这个年头,以文章取士,能将死板的八股写的如此生动,若说不是人才的话,那其他的书呆子,更无法被称得上人才。
“哦?”杨奕山转回身子,微笑地道:“大人有何赐教?”
“刚刚听杨先生说有同岳某一齐匡扶社稷之心,现顺天府缺少一幕宾,不知先生可有意屈就。三年之后,如再有下场之心,料先生之才,定可高中,届时同殿为臣,岂不快事。”现在朝廷的局势,岳肃当然清楚的很,多是党同伐异。大臣们治国的本事有多大,不一定能看出来,不过搞起内斗,整起人来,都是有一套的。谋人的不少,谋事的不多。若得杨奕山这等人才为国效力,不失为国家之幸。所以,岳肃才希望把他留下来。
杨奕山还不等回答,突然有两个人走进酒馆,其中一个长得高大的,一进门就喊道:“有什么好的,尽管端上来。”
这人的声音很高,岳肃等人的目光正好被他吸引去,那人在说完话后,也是朝屋里扫了一眼,当看到岳肃等人后,竟然掉头拔腿就跑。另一个见他逃跑,也跟着跑。
岳肃见来人看到自己后便立即逃跑,而且那两人还很面熟,知道肯定有事,喊道:“追!把他们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金蝉等人起身就追,岳肃也不含糊,当先冲去店门,见二人朝左侧逃窜,是奋起直追。前面两个人似乎有点伤,跑起来一拐一拐的,还不能逃出胡同口,岳肃和金蝉、童胄已到身后。
岳肃大喝一声,“往哪里跑!”说着,探手抓住那高大汉子的后脖领。
金蝉也是紧跟一步,一把拿住另外一个的肩膀。
“大人……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二人刚被拿住,那高大汉子立马可怜巴巴地叫了起来。岳肃将他扯过来一瞧,这高大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给刘半仙当托的红袍公子熊三。另一个是刘半仙身边的小道童,名字岳肃后来在升堂审讯时也知道,叫作小鹿。
“什么没干,你见我跑什么?”岳肃大声喝问道。岳肃刚警察时,在大街上也遇到这样见警察转身就跑的主,一般来说,不是做了亏心事,哪有见警察就跑的。
“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干……”熊三支支吾吾,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了。
“让你嘴硬,等回了衙门,咱们再说。先去把帐结了,咱们走。”岳肃吩咐一声。
这时老店主和杨奕山也跟了出来,李忠拿钱算账,老店主开头说什么也不收,但李忠哪里肯干,硬是把银子塞到他的手里。杨奕山则是微笑着对岳肃拱手说道:“岳大人,可否容许学生到顺天府看看大人如何审案?”
“自然可以。”岳肃微笑地冲他点点头。
当下,一行人返回顺天府。因为天色已晚,岳肃没有在大堂审理,而是在后衙二堂升堂。
岳肃换上官服,中间落座,杨奕山倒是自觉,竟自己走到行文书办的位置上坐下,两旁差役“威武”一声,将熊三和小鹿押到堂上。
“熊三、小鹿,本府问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见了本府掉头就跑呀?”
“我……我是看熊三跑……我就跟着他跑……什么亏心事也没做……”小鹿哆哆嗦嗦地回答。
“我……我是害怕大人的神威……所以……才跑的……”别看熊三长得魁梧,可到了堂上,也是浑身乱颤。
“呵……”岳肃冷笑起来,“你们辩的也是干净。没来由的,为什么见到本府就害怕。来人啊,给我搜搜他们的身,看看有什么违禁物品。”
“是。”左右差异答应一声,就去搜二人的身。
一搜之下,小鹿身上倒是干净,只有几个铜板,而熊三的怀里,除了一些碎银之外,还有一锭二十两的大银。
“大人,除了这些银子,并无其他。”差役将银子呈到公案之上。
岳肃瞧了眼那锭大银,然后看向熊三,问道:“你哪来那么多银子,是不是又干起老本行,出去行骗了?”
二十两银子,在那个年头可不是小数目,寻常人家哪有这么多钱。
“没……没有……自从上次大人教诲之后,小人等再也不敢做那等事。”熊三连忙答道。
“不去行骗,你哪来这么多钱,莫非改行杀人越货了?”岳肃再次喝问道。
“大、大人……这事小人更不敢去做……”一被岳肃按上这个罪名,熊三的嘴巴都不灵光。
“这就奇了,一不行骗,二不杀人越货,哪来的这么多银子,你倒是教教本府,是怎么赚来的这么多钱。”说到此,岳肃的眼睛突然一亮,喝道:“刘半仙哪里去了?你二人是不是合谋将他杀了,夺了他的钱财?”
“没、没……师父现在正留在客栈养伤,我们绝没害他。”熊三急忙说道。
“行踪鬼祟,钱财来路不明,若说没有犯案,谁能相信。来人啊,先每人赏三十板子,看他们招是不招!”岳肃拿过火签,不过并没有丢下,只是吓一吓对方。
他这招还真好使,上次将刘半仙三人打了一顿之后,三人现在走路都不便,一听岳肃又要打,小鹿吓得连忙说道:“大人慢打,我知道银子是怎么来的。”
“说!”岳肃大喝一声。
“我等前日被大人责打之后,已痛改前非,洗心革面,绝不打算再干那骗人的勾当。但连日养伤,身上的银钱已经用尽,眼瞧着连店钱都没了着落,没有办法,今天早上,师父才带着我们出外摆摊算命。快到中午时分,有个中年人来到摊前,说找师父帮个忙,还给了师父一包银子。至于帮什么忙,因为他的声音不大,我没有听清,好像是请师父给几个人算命去。这绝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望大人明鉴。”
“确实这样,我们绝没做那伤天害理之事。”熊三见小鹿说了,只能随声附和。
岳肃点点头,说道:“你师父现在什么地方?”
“他在城里的悦来客栈。”小鹿如实答道。
“金蝉、铁虬,你俩带人押着他去一趟悦来客栈,将刘半仙提来。”
“是。”
岳肃不是糊涂人,用一包银子雇算命的去给别人算命,其中要是没有文章,那才出了鬼。
金蝉、铁虬带人去提刘半仙,不出半个时辰,人便带回。刘半仙比熊三、小鹿当日多挨二十板子,走路明显有些蹒跚,到了堂上,都不等差役踹他,忙老实的跪下叩头。“小民参见大老爷。”
岳肃微微一笑,说道:“听说你接了一个大买卖,有人用一包银子请你去给人算命,不知道是算些什么呀?”
“没算什么,就是……就是帮人去些心病……”刘半仙眼珠一转,小心地说道。
“就是这么简单吗?抬起头来,看着本府说话。”岳肃冷冷地问道。眼睛直直地盯着刘半仙。
“就这么简单。”刘半仙终究是老江湖,他知道岳肃是想在他的神情中看出破绽,所以抬头后,显得十分镇定。
“那你说说,都是帮哪些人去去心病,这些人都有什么心病?还有,花钱雇你的那位,又是做什么的?”岳肃平静地问道。
“这……”
岳肃的问题,还真不好让人回答。他这一卡壳,就见岳肃将惊堂木重重一敲,怒声喝道:“你若是不能编出一个令本府信服的答案,休怪本府对你动用大刑!左右,先把他夹起来!”
第三十八章 翡翠阁
从古到今,判理许多案子,靠的都是连唬带吓,然后从口供中辨别真伪。岳肃当警察时,抓来犯人,用的多是这招,而且百试不爽。
有差役取来夹棍,将刘半仙按倒在地,将双腿套出夹棍间。岳肃笑盈盈地看着刘半仙,说道:“你开始编吧,要是编的令本府不满意,破绽百出,就休怪本府不客气。”
他说的平淡,趴在地上的刘半仙已渗出一身冷汗,眼看着上面的大人不是好糊弄的主,只好实言说道:“回大人,小人说实话。今天小人出摊算命,可生意十分冷淡,正值正午时分,有人中年人来到卦摊。他给了小人一百两银子,说让小人帮他办一件事情。还给了小人一个名单,名单上有十个人,皆是今科会试中榜的举子,上面还有这些人在京城的住址。他让我去找这些人,然后凭三寸不烂之舌,把人哄到翡翠阁,而且他还叮嘱我,话里话外一定要告诉他们,功名前程都在那里。”
“这话倒是实在。”岳肃满意地点点头,一摆手,“把他放下来吧。”
等到差役取下夹棍,岳肃又道:“把那份名单给本府瞧瞧。”
“是……”刘半仙忙从怀里一张纸来,有差役接过,呈到公案上。
岳肃展开一瞧,上面果然写了十个人的姓名,以及今科会试的排名,眼下在京城的住址,和面貌特征,就连家世背景都写的很清楚。不是一些低级官员之后,就是一些富商、地主家的儿孙。岳肃看完,说道:“这上面写的倒是很仔细,那人为什么要把这么详细的资料告诉你呢?”
“大人,我们算命的虽说全凭一张嘴,可要让对方轻信,怎么也能知道一些对方的背景,要不然空口乱说,谁人相信。尤其忽悠的还是一帮读书人,要是一点底细也不清楚,还不得被人撵出来。那人似乎也知道这一层,所以在纸上写的很详细。”刘半仙如实说道。
“哦。”岳肃一琢磨,倒也有理,又问道:“那他让你把人诳到翡翠阁去做什么,这翡翠阁又是个什么场所呢?”
“这翡翠阁是一个风月之所,在京中还算有点名气。那人只说把人诳到翡翠阁,至于做什么,并没有告诉小的。对了,他还说让来人去的时候,身上最好带一件信物,以免认错了人。正好他看到小人的卦摊上有那杏黄色的平安符,于是便叮嘱小人,让小的平安符赠给要去之人,让其佩于腰间,露在外面。最后还威胁小人,要是小人办成之后敢多嘴,定要了小人的性命。至于其他,小人真的再也不知道了。”刘半仙说完,开始连连磕头。
岳肃见他说的真切,最后问道:“这名单上的十个人,你现在一共通知了几个?”
“回大人,一共四个……”到了现在,更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刘半仙跟着将四人的姓名全部说了出来。
岳肃点点头,说道:“把他们三个带到后衙公房休息,严加看管。”
“是。”
等差役将刘半仙三人押出二堂,岳肃看向一旁坐着的杨奕山,笑呵呵地说道:“杨先生,你猜那人将这些中第的举子诳到翡翠阁去,是何目的?”
杨奕山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大人这是在考学生吧。现在朝中党派林立,有官员私下从中第举子中挑选人才,收为党羽也是常有之事。想来这翡翠阁便是哪位官员的产业,专门作此图谋。”
他的想法和岳肃不谋而合,岳肃点点头,说道:“杨先生高见,我想也是如此。党争误国、党争误国啊……”
“现在大人既知翡翠阁之事,不知打算如何处置呢?”杨奕山问道。
岳肃沉吟片刻,反问道:“但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现在朝中结党成风,单凭大人一己之力,想终此弊端绝非易事,即便现在知道有官员拉拢考生,也无法因此判罚。所以学生以为,不如先去查查这翡翠阁的东家是谁,然后再做决断。”
“先生此言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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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朝,岳肃依旧是陪皇上吃了午饭才打道回府。回到后宅,让阮傲月帮着装扮一下,带上金蝉、厉浩然从后门出来府宅。
现在的岳肃,嘴上多了一道胡子,要是不熟悉他的人,打眼一瞧,绝对认不出来。他的长相,是按照刘半仙那张名单上的一个举子模样装扮的。
举子的名字叫卢言,江西人,今年二十七岁,家庭背景父亲是绸缎商人。岳肃研究了这十个人的相貌、体态,也就这个人和自己比较相近,容易装扮。而且,这个举子,刘半仙还没来得及通知。
沿途打听,来到了翡翠阁,让金蝉、厉浩然在附近的茶社饮茶,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这种烟花之地,白天登门的人并不多,岳肃一进门,马上有老鸨过来招呼。“这位客爷,里面请,有没有相熟姑娘呀,要是第一次来,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岳肃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电视里还是看过这种场景的,为了不暴露,引起别人的注意,说道:“我是外乡人,第一次到此,并无相熟的姑娘。”
“无妨、无妨,里面请……”老鸨说着,引岳肃到了里面大厅坐下。
这时,有个青年公子走了出来,这人瞧了岳肃一眼,也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岳肃也看了青年公子一眼,却觉得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就是记不起来。那青年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裴英杰。两个人当年在湖广贡院外打了一架,但相隔四年,哪还能再认出对方。尤其是岳肃今天还特地装扮,裴英杰更是认不出。而岳肃也顶多是看他有些眼熟。
那年头的妓院可不是一进门就脱裤子上床的场所,有点像现在的酒吧,可以听曲,聊天,饮酒。
岳肃被请到一张桌子坐下,坐下的同时,还故意将腰间的杏黄色护身符晃了晃,而老鸨像是没有看见,喊了两个姑娘过来陪坐,上了一壶茶水,几色干果,便自行去了。
岳肃心中纳闷,难道对方看出自己的身份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只好和两个姑娘闲聊起来。没过一会,有“大茶壶”过来续水,将茶壶倒满,那龟公说道:“这位公子,看你文质彬彬,器宇轩昂,想来是到京赴试的贵人吧。”
“贵人不敢当,卢某确是来京赶考的。”岳肃笑颜说道。
“原来公子姓卢……”龟公说着,瞧了眼岳肃腰间的护身符,然后说道:“公子是贵人,怎能在这楼散座,到楼上厢房用茶可好。”
岳肃点点头,说道:“也好。”
“公子请。”龟公将茶壶放到一边,请岳肃上楼。
登上二楼一直往里走,貌似干这种勾当,都愿意选最里面的房间。这是一间套房,一进门是一个精致的客厅,中央放着桌子,桌上摆着时令水果和酒水。
大茶壶说道:“公子请坐,不知公子有什么需要。”
岳肃在桌旁坐下,故意说道:“这位老兄,今天早上,有一位道长登门,说我的一生富贵都在这翡翠阁,卢某十分好奇,便登门到访。如果单就是喝茶饮酒,请恕卢某告辞,我还要课书呢。”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定碎银子来。
“公子莫要着急,等下自有分晓。如果公子没有其他需求,那小的就先告退了。”龟公说完,出了房间,将房门带好。
这边龟公刚一出去,岳肃便听里屋有人说道:“外面的可是卢言卢相公。”
这人的声音阴阳怪气,岳肃现在经常出入紫禁城,不难听出这是太监的声音。
岳肃说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咱家的声音想必你也听出来了。”声音一落,里屋的门被推开,一个个子不高的青年人走了出来。青年身上穿的,正是宫内太监的服侍。
要是一般人,看到太监,或许会吓上一跳,但岳肃紫禁城进的多了,对宫中的情况了解的也多,一眼就看出这太监的等级,也就是小小的长随级别的,根本连“监”都称不上。
虽然如此,可岳肃为了不穿帮,还是站起身来,显得有些谦卑地躬身施礼,“小人参见公公。”
“免了吧。”小太监随意地一摆手,很是大咧地走到桌子旁坐下。又道:“你也坐吧。”
“多谢公公。”岳肃坐了下来。
这时,就听小太监说道:“卢相公这次金榜题名中了贡士,真是可喜可贺。只要过了殿试,便可更上一层楼。只是卢相公有没有想过,凭自己的实力,在殿试中能取得什么样的名次呀?”
“这个……小人实在没有把握,不过估计,也就是在二甲和三甲间徘徊。”岳肃小心地答道。
“朝廷安排官位,也是按照殿试排名,鼎甲之位,虽然人人有心,但那要看机缘与造化。二甲排名确是可以争取的,只是不知道卢相公愿不愿意争取。”小太监淡淡地说道。
“如果能够争取,小人自然愿意,可殿试排名,一看成绩,二是皇上和内阁选定,小人虽然虽然有心,怕也无力啊。”岳肃故意叹息地道。
“卢相公不必灰心,你刚刚也说,殿试排名要看成绩,咱家倒是有法子让你在殿试之时,更上一层楼。”
第三十九章 又见斩龙令
“哦?”一听面前的小太监说能让自己在殿试时成绩更上一层楼,岳肃不禁大吃一惊,这次可不是装模做样,而是真的惊讶,“这……这怎么可能……”
“咱家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有这份把握。”小太监十分从容地说道。看样子,倒是成竹在胸。
岳肃忍不住问道:“公公真有如此把握……那……您有什么条件……”
对方既然这么说了,岳肃当然明白,接下来肯定是提交换条件,与其等着对方说,还不如自己先问。
“卢相公果然是爽快人,什么条件吗?日后自会告诉与你,咱家做事一向公道,先送货,后收钱,绝不让你吃亏。过几天就是殿试日子,殿试的头两天有个复试,想必你也知道,也是在建极殿……”小太监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纸条,用二指夹住,又道:“这是复试的考题,其实没有他,卢相公想顺利过关,量也不在话下。之所以要给你,只是告诉你,咱家所言非虚。”
说完,将纸条放到岳肃面前。岳肃连忙拿起,打开一瞧,上面写着两道题目,一道出自《论语》,一道出自《中庸》。
“这……这就是……复试的考题……”岳肃看罢,是满脸的惊诧。
小太监点点头,淡笑道:“没错,这是内阁首辅拟的题目,交由皇上定夺的,不过陛下现在还没确定,不知届时会出哪个,但你可放心,保证是其中之一。殿试的考题,陛下还没有拟定,等到复试之后,自然会出来。到时你已确定咱家没有骗你,再来领题就是。有一天的时间斟酌考题,以卢相公的才学,想要在殿试时更上层楼,料想并非难事吧。”
“当……当然……不是难事……”岳肃心中震惊,脸上却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连声说道:“公公大恩,也小人何时才能报答。”
“等你殿试高中,得了官位,再行报答也不迟。对了……”小太监说着,再次伸手入怀,这一回他从怀里取出一块铁质的令牌来。
一看到这块令牌,还不等小太监说话,岳肃再次一惊,这次的震惊,比看到先前的复试考题还要剧烈。不为别的,只因为小太监取出的令牌,岳肃实在再熟悉不过,这不就是斩龙帮的信物么!
可能是岳肃太过震惊,他的表情没有逃过这小太监的眼睛,小太监瞧了岳肃一眼,淡淡地道:“卢相公见过这块腰牌?”
“腰牌?”岳肃的反应不是一般的快,马上露出茫然之色,说道:“什么腰牌?”
“就是这块腰牌呀?”小太监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岳肃。
岳肃可是老江湖,他一向都是查看别人表情破绽的,自己的破绽怎会被别人轻易看出。岳肃表现的很淡定,摇摇头,说道:“没有见过。公公,不知这腰牌是做什么用的呀?”
可能是没有在岳肃神情中看出异样,小太监又露出微笑,说道:“这块腰牌正是我要送给卢相公的,此腰牌是翡翠阁的贵宾信物,相公只要持此腰牌来,不管怎么玩,都一概免费。而且,相公复试之后,再来翡翠阁取殿试考题时,可持此信物,找刚刚带你上来之人。不过卢相公要记住,此信物不得借于他人使用,否则便是对咱家不敬。”
“明白、明白……”岳肃堆笑起来,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腰牌。仔细一瞧,确实和以前的斩龙帮腰牌一样,一条苍龙,脊背上插着一口钢刀。
岳肃心中暗道:“看来这斩龙帮的实力好大,竟然能把手伸到北京来,还敢拉拢士子。也不知这复试考题,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可太吓人了。可看这小太监的神色,似乎不像是假的,难道说……”
他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岳肃终究是有过卧底经验的人,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故意问道:“公公,你们翡翠阁的信物,怎么会是这么个模样?这也不像是……”
他的问题,或许小太监早就料到,只见这小太监呵呵一笑,说道:“卢相公,让你收着,你收着便是,日后自有用处。有了这块东西,你才是自己人,将来升官发财,可是全靠它了。倘不想要,现在还给我也不迟。”
“不、不……我要……我要……”岳肃装作一副很怕被要回去的样子,赶紧把腰牌揣进怀里。
他的演技彻底瞒过了眼前的小太监,小太监端起桌上的茶杯,说道:“卢相公,请自便吧,是想要在这玩会儿,还是回去课书,都行。”
“那小人这就告辞了。”岳肃抬起屁股,对着小太监是点头哈腰,离开房间后,才直起身子,慢悠悠地下楼,走出翡翠阁。
出门之后,岳肃信步走到茶社,给金蝉丢了个眼色,然后自行向前走。金蝉会意,拉着厉浩然等了一会,见没人跟踪岳肃,才算账走路。
三个人前后脚回到顺天府,岳肃一进大堂,立即喊来童胄等人,召集差役。
要是朝中的哪个高官在网络党羽,岳肃或许还要研究一番,做出决断。可现在,对方不禁敢泄漏复试、殿试考题,更要紧的还是斩龙帮的人。斩龙帮自岳肃离开贵州后,再没听说其音讯,估计是安邦彦自尽之后,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竟然活动到京城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捕快集合之后,岳肃立即下达抓捕命令,事关重大,且手头上其他要紧的事务,岳肃决定亲自带队出发。
这一次,顺天府一共出动了四百名差役,因为有府尹大人领头,差役们一个个是精神抖擞,士气高昂。沿途百姓看到顺天府搞出这么大动静,都赶紧躲到一边,让开去路。
人马迅速赶到翡翠阁,按照原定计划,金蝉、铁虬各带一百差役将翡翠阁团团围住,岳肃带领其他人一拥而入。
“顺天府办案,全部站到原地!”
一进门差役们便大声叫喊起来。
因为白天,没有几个嫖客,老鸨、和姑娘们一看到来了这么多差役,皆大惊失色。老鸨壮着胆子,走到前面,问道:“差爷,我们堂子一向奉公守法,这是出了什么事呀?”
“什么事?你去问我家大人去!”童胄将老鸨推到一边,然后直接上楼。岳肃早有吩咐,楼上有个太监,务必要抓到。
他往楼上跑,有一个龟公正好下楼,手里拎了个水壶,“差爷,什么事呀?开水……开水……”
说着,手里的水壶不经意间脱手而出,朝童胄的脸上砸去。
好在童胄的反应快,抬起胳膊,挡住水壶,将水壶打到楼下,可这一下,将他的胳膊也烫的不轻。
这一下,跟在童胄身后的差役可火了,张威抢上一步,一把抓住龟公的衣领,“小子,你想死呀!”
谁想,他的手刚一揪住龟公的衣领,那龟公的嘴角竟然流出一丝黑色的血液,身子直接往张威身上载去。
张威忙伸右手,挡住龟公的身子,再一瞧,龟公已然断气。“大人,这厮自杀呀!”
看到龟公自杀,张威回头大喊起来。岳肃的目光此刻正瞧着楼梯,看的真切,大声叫道:“快上楼给我搜,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童胄忍着疼痛,带人冲了上去,直奔最里面的房间,当他冲进去后,里面哪还有那太监的影子。
“给我仔细搜,床下、柜子里,绝不能放过一个角落!”
童胄大喊着,手下的差役上下其手,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却哪里有那个小太监的影子。
“总捕头,发现一套太监衣服,还有一双鞋。”搜了半天,有一个差役喊了一声。
“在哪?”童胄几步来到喊话的差役身边。
在差役面前,有一口不大的箱子,往里面一瞧,可不正是有一套低等太监的服侍。只是这衣服是卷在里面的,很不整齐,鞋就丢在衣服上面,料想是那太监因为着急,匆匆脱下,丢到里面的。
“人一定还在二楼,把衣服和鞋带上,去别的房间搜,就算把翡翠阁拆了,也要把人找出来!”
童胄喊了一嗓子,带人出了房间,吩咐差役挨个房间开始搜。二楼是高档妓女的房间,里面的人并不多,一般一个房间内只有一个姑娘、一个丫鬟,有的房间还根本没人。
当搜到第二个房间时,童胄一脚把门踹开,只见一个妓女惊慌失措是站在梳妆台前,“差爷,您…您这是干什么……”
妓女的脂粉涂得很厚,不过能看得出,确实是女人,童胄上下打量两眼,说道:“把人带走,在房间里仔细搜!”
差役们又是一顿风卷残云,房间内被翻了个乱七八糟,不过仍然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妓女像是很害怕,哆哆嗦嗦地走到门口。童胄又仔细瞧了瞧这个妓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刚刚有没有人进来?”
“奴家叫小樱,刚刚并没有人进来。”妓女害怕地道。
这妓女的声音很甜,长相也算上乘,只是胭脂涂得太厚,显得极为妖艳,如果卸了妆,肯定是一个清秀美人。
不过童胄可没有心情管她卸妆后什么样子,吩咐将人带走,到下一个房间搜。
翻遍整个二楼,除了在原先那个房间搜出的衣服和鞋外,再没有一点收获,连半个太监的影子都没看到,姑娘和丫鬟倒是十九个。
童胄无奈,只好带人下楼,回报岳肃。翡翠阁的面积不小,除了前楼之外,还有后院,那里是客人留宿的场所,也是一些姑娘和丫鬟居住的地方。厉浩然和厉浩荃领人将后院也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小太监的影子,只是揪出几名嫖客,和院子里的姑娘、丫鬟以及打手护院。
岳肃在下面也没闲着,早让人太过自杀龟公的尸体,下令搜身。刚将衣服解开,一块铁质的令牌就掉了出来。岳肃看的仔细,连忙喊道:“把令牌拿来我看。”
差役将令牌拾起,呈到岳肃面前,果不出所料,正是斩龙令。这一来,岳肃更加断定,这里便是斩龙帮的窝点。
第四十章 小黑
“大人,这是在二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搜出来的,衣服和鞋子都没有整理,显然是仓促之际脱下来的,人应该还在楼上。可属下已经楼上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到这些妓女、丫鬟,一个可疑的人也没发现。”
这时童胄托着搜出的衣服和靴子走到岳肃前面,如实禀报。
岳肃瞧了一眼,说道:“把人都带过来,让我瞧瞧。”
童胄让带下来的十九人在岳肃面前站成一列,岳肃挨个打量,妓女们一个个穿的花枝招展,浓妆淡抹,环肥燕瘦,什么类型的都有。小丫鬟们倒是穿着朴素,容貌也看的清楚。众人皆是一副惊恐的模样。岳肃打量半天,也没看出哪个和那个太监长得相似。
岳肃沉思片刻,说道:“童胄,你现在回衙门一趟,到女监里招呼三十名狱卒过来。对了,顺便把夫人请来,让她把狗也牵来。”
“是。”童胄答应一声,连忙离开翡翠阁,返回衙门。找女狱卒干什么,童胄倒是明白,大人这肯定是要搜身,考虑到男女授受,才让带女的。可喊上夫人又是什么意思呢?夫人那狗倒是有点灵性,但对案子会有帮助吗?
带着好奇的心思,童胄赶到府衙,他是总捕头,一声令下,马上召妓了三十名女狱卒。当去喊阮傲月时,阮傲月那激动的架势,差点没把童胄吓到。阮傲月匆匆换了身男人衣服,牵着狗便闯了出来,那份敬业精神,比之岳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童胄回府的时候,岳肃这边也没闲着,已经开始下令搜所有男人的身,不管你是过来玩的嫖客,还是堂子里的下人,一概都不放过。
差役们将所有男人聚到一起,挨个搜身,当搜到一个身穿员外袍的中年人时,那人的脸像是突然罩上了一层黑气,嘴角淌出黑血,“扑通”一声,仰天摔倒过去。
“大人,这人自杀了,和刚刚那个大茶壶死法一样。”看到中年人自杀,差役忙大声喊了起来。
“给我仔细搜,看他身上有什么!”岳肃大声喊道。
差役解开中年人衣服,果然,一块铁质的斩龙令掉了出来。差役捡起来,呈到岳肃面前,“大人,在他身上发现这个。”
“好呀,没想到京城这边的斩龙帮竟然如此强悍,来的全是死士。给我接着搜,有本事的全都自杀!”岳肃愤怒地喊了起来。随后,他指向老鸨,问道:“这人是干什么的?”
“他……他是我们这的帐房……”老鸨战战兢兢地说道。
“龟公、帐房全都是斩龙帮的人,看来你也是了?”岳肃厉声喝问道。
“大人…….”老鸨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民妇不是……”
“他们俩在这堂子里都是给你干活的,若说你跟他们没有瓜葛,谁人相信?”岳肃怒声说道:“现在本府给你两条路走,要不你就学他们一样,也来个服毒自尽;要不你就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告知本府!”
“回大人,民妇真不是跟他们一路的,他们身上那个牌子,民妇身上根本没有。大老爷想知道什么,尽管发问,民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鸨说完,连连磕头,看样子,是害怕到极点。
“你说你身上没有这种令牌,谁知道你有没有藏在别处。本府问你,这令牌可曾见过?”岳肃沉声问道。
“这令牌民妇见过。东家叮嘱民妇,说凡是持此牌来堂子的人,一定要殷切接待,不得怠慢。不过,我还从没看到过谁拿这牌子到堂子里来玩呢。”老鸨战战兢兢地答道。
“按你的话,你还不是这家堂子的老板?”岳肃冷声问道。
“不是。”老鸨连忙摇头。
“那谁是这家堂子的老板?人现在什么地方?”
“我们堂子的老板叫叶先生,一年到头也来不上一两回,每次到来都是神神秘秘。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就是给他准备的,平时不准任何人进去。”老鸨说道。
“那个叶先生什么样子,多大年纪,现在可在堂子里?”
面对岳肃连珠炮的发问,老鸨急忙回答,“年纪多大,我也不知道到,他每次来都好似从天而降,什么时候走,也无人知晓。我倒是见过他几次,中等身材,总用黑巾遮着脸,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和宫里的太监倒是很相似。”
岳肃见她回答时没有犹豫,且目光并未闪烁,料想是实话。而且她描述的叶先生的身高与说话声音,和岳肃今天见到的,也是一样。不过终不相信,这人会来去无形。岳肃继续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在此开的妓院,你和那死去的两个又是怎么来的,这里还有没有跟他们一样有腰牌的人?”
“翡翠阁在京城也算是老字号,大前年前任妈妈洗手后,准备将这里出兑,当时我有心盘下,谁知突然冒出个叶先生,出的价钱更高,最后被他得了去。不过他自称无暇打理,给了我两成利,要我在前面主事,每月工钱丝毫不少。至于死的那两个,都是叶先生先后安排进来的,其他人皆是堂子里原来的。”
“大前年才来的……”岳肃点点头,又问道:“那这两个平日里在堂子里都负责什么?可做过什么隐晦之事?”
“那帐房先是平日里就是管理账目,在屋子里很少出来,到了年底,都会来人将一年的利钱拉走。大茶壶以往只是在后面,很少露头,像是叶先生在这里的代理人,也就这几天,他才换上这身衣服,在前面迎来送往。好像是有什么事。”
这功夫,差役们继续搜查,已经将其他的男人全部搜过,并没有发现,哪个身上还带有斩龙令。
“回大人,全搜过了,这些人身上都没有。”
岳肃点了点头,说道:“厉浩然,你现在带人再把整个堂子搜一遍,一定要仔细,看能不能找出这斩龙令来。”
“是。”厉浩然答应一声,带着差役又展开一次地毯式的搜索。
不一会,童胄和阮傲月带着三十名女狱卒终于赶到。岳肃见她们到来,立即下令,开始搜那些妓女、丫鬟,并格外嘱咐,尤其是楼上那十九个,不仅要搜,还要验明正身,看看有没有太监乔装的。
阮傲月牵着小黑,来到岳肃身边,说道:“大人,有何指示?”她的声音十分严肃,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跟我上楼!”岳肃说完,第一个朝二楼跑去,阮傲月、童胄以及几名差役紧随在后。
岳肃直奔最里边的房间,进去之后,说道:“那套太监衣服原先是放在哪个箱子里?”
“大人,是这个。”童胄几步跑到箱子旁。
“把衣服再放里面。”
岳肃吩咐一声,后面捧着衣服的差役赶紧上前,把衣服和鞋重新放到里面。随后,岳肃说道:“傲月,这次就看小黑的了,看能不能找到这衣服的主人。”
“没问题。”阮傲月牵狗上前,让小黑嗅了嗅箱子里的衣服和靴子,然后拍了拍狗头和狗下巴。
这个动作,岳肃感到十分熟悉,回想当年,黎兰也是这样指挥狗的。这时,只见小黑点了点头,跟着一转身,朝门外跑去,岳肃无暇再去回忆,忙紧步跟了出去。
小黑一出门,直奔第二间房,这房间童胄曾经翻过,还记得里面有一个打扮的很妖艳的女人。小黑进入房间,一个虎扑,来到梳妆台前,便一个劲地大叫起来,“汪汪汪……”
岳肃与阮傲月跑到小黑身边,阮傲月说道:“气味好像是到这里终止了。”
岳肃点点头,沉思片刻,说道:“童胄,这房间你来过,可曾见到里面有什么人?”
“有一个女的。”童胄如实说道。
“现在在下面吗?”
“在。”
“我们下去,找去那个女人来。”岳肃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跑。
可就在这一刻,岳肃只觉得头顶一阵风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凌空而降。岳肃知道有人偷袭,哪有功夫抬头上望,急忙向旁一窜,躲过这一击。阮傲月距离岳肃较近,她的反应也一点不比岳肃慢,向后一翻,来到安全之地。
“大人,小心!”
“有刺客!”
童胄和其他差役看的清楚,是有人从房梁跳下,几人大喊一声,抽刀上前。岳肃这会也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钢刀站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岳肃怕童胄一个人抵挡不住,欺身而上,可在他之前,小黑已经飞扑上去。
黑衣人似乎不敢恋战,一击不中,虚晃一刀,两步抢到窗边,一拳砸开窗户,纵身跳了下去。童胄毫不犹豫,一脚踏上窗台,跟着跃了下去,同时大声喊道:“抓刺客!”
岳肃一撂衣襟,随后而下,阮傲月和小黑也不甘示弱,一同跳了下去。唯有那几个差役,向下瞅了一眼,实在不敢跟着下去。
楼外早被金蝉、铁虬带领差役包围,黑衣人从天而降,倒是让众人冷不防,有一个登时被打倒。可随着童胄的喊人,以及岳肃等人先后跃下,众差役也反应过来,抄家伙一拥而上。
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黑衣人在打翻那名差役后,夺路而逃,直奔前面的胡同。童胄、岳肃等人紧追不舍,黑衣人的速度十分麻利,就像猴子一般灵巧,几步窜进胡同,他一踩向旁边的围墙,纵身而起,眼瞧着便要翻过围墙。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岳肃眼瞧着黑衣服要翻墙而过的时候,一条黑影后发先至,从后面直扑上去。
第四十一章 声东击西
“汪!”
这黑影不是别的,正是小黑。狗的爆发力远快于人,小黑随阮傲月跳楼之后,紧追黑衣人,眼看黑衣人想翻墙而逃,它一个虎扑,扑到黑衣人身边,张嘴直接咬住黑衣人的脚脖。
“啊……”黑衣人痛呼一声,失去重心,身子硬生生地被狗扯了下来。
人一落地,岳肃等人马上冲到跟前,二十多把钢刀将黑衣人夹住。黑衣人将头昂起,看向岳肃,眼中丝毫没有畏惧之意,紧跟着,眸子里神采消失,变为死灰色。
“把他的面巾扯下来。”岳肃命令道。
有差役一把撕下黑衣人的面巾,此刻的黑衣人,和自杀大茶壶、账房先生是一模一样,嘴角流出黑血。
死了!
岳肃仔细打量黑衣人的面容,这人绝不是自己所见过的那个“叶先生”,此人尖嘴猴腮,长得是七分像猴,三分像人,加上现在脸上笼罩的黑气,显得极为狰狞可怖。
“把尸体带上,回去接着搜,这次连棚顶也给我仔细搜,哪怕将翡翠阁拆了,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岳肃愤怒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大人不好了,前边有人逃了!”
“出什么事了?”
在岳肃身边,聚集着无数差役,他根本看不到来人,只能放声大喊。
一众差役,连忙散开道路,岳肃这下才看到,是王顺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回大人,刚刚在您和童捕头上楼之后,大家听到楼上传出有刺客的喊声,就有些乱了,立即上楼增援。谁想,楼下有个女的,突然出手杀了狱卒,夺路逃跑。厉捕头正带人搜后院,我们的人不多,守在门口的差役上前阻拦,这女的十分厉害,一出手便将人打倒在地。殷捕头和李大哥回头去追,可出了门口,突然从对面的馄饨馆里冲出四个汉子,拼死把我们拦住,等斩杀了四人,那女的已钻进馄饨馆,从后门跑掉,眼下殷头正带人沿途去追,不知情形如何。”王顺如实禀报道。
“这么多人包围翡翠阁,怎么还能让人跑掉,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岳肃这回更怒了,大声咆哮起来。
一边的差役,都把头垂下,谁也不敢说话。金蝉和铁虬也都在这,两个人互相瞧了一眼,最后由金蝉委屈地说道:“我们担心您这边有事,所以把人都招呼了过来。”
“看来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岳肃叹息一声,缓和了一下心情,说道:“也罢,这也不能怪你们。金蝉,你现在带人跟着王顺,沿路接应殷柱和李忠。”
“属下遵命。”金蝉一摆手,招呼了二十多名差役,随着王顺前去增援。
岳肃又让铁虬重新包围翡翠阁,自己带着童胄等人返回正门,到得门口,果见有四个汉子身中数刀而毙,顺天府的差役也死了两个,伤了九个。这四名汉子的长相也属异类,一个是大长脸,长得和马脸没有什么区别;一个是大鼻子,这个鼻子实在与众不同,好像鸡嘴似的;另一个骨瘦如柴,那小胳膊小腿就和狗腿差不多;最后一个长得白白胖胖,肥头大耳,还比一只大肥猪。
岳肃让人搜了一遍,见没有找出斩龙帮令牌,这才转头看向对面的馄饨馆,正有差役在进进出出、不停忙碌,岳肃喊过一个差役,问道:“里面有什么发现?”
“这家店铺里的掌柜和伙计全不见了,也不知是吓跑了,还是和逃犯是一伙的。”
“到附近打听一下,然后画影图形,给我抓。”
“是,大人。”
岳肃又转回身,看向翡翠阁,说道:“傲月,童胄,你们说这里还会有他们的人吗?”
阮傲月说道:“我觉得如果还有的话,刚刚也会趁乱和那人逃走,或拼死掩护,绝不会留下。”
童胄说道:“我也这么认为,里面应该不会再有他们的人了,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好还是全带回衙门里,严加审问的好。”
岳肃则是苦笑一声,说道:“剩下的人怕是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刚刚跑的,绝对是一条大鱼。那个黑衣人,完全有能力不被发觉,自己脱身,可当我们要下楼找那个房间的女人时,他却拼死来吸引我们,一切都很明显了。童胄啊,你进去看看,跑的那个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再打听一下,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童胄快步进了翡翠阁,不一会又跑了出来,回禀道:“大人,确实是那个叫小樱的妓女。我刚刚问了下其他妓女,说小樱是年前被买来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切都和别人一样。只是来找她的客人,总是同一个人。”
“什么人?”岳肃连忙问道。
“她们也不知道,只说看模样是一个外地来的商人,不过很有钱,几乎每天都来找小樱。老鸨还说,那客人给了她许多钱,不准小樱再接其他客人。”童胄如实说道。
“看来这就是了,这个叫小樱的,很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叶先生,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男是女,又或者是个太监。”岳肃说道。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童胄问道。
“殷柱那边,我估计肯定是追不上的,我先进趟宫,这边的事,按你说的,把人都带回去,逐个审问,看看能不能再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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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肃带了几名差役,来到紫禁城,皇门监马上通传,很快传回旨意,让岳肃的养心殿见驾。
到了养心殿,先是给皇上请安见礼,朱木匠倒是客气,说了声“爱卿免礼”,便又笑呵呵地道:“岳爱卿,今日午时你才辞行回府,怎么又回来了,不会是琢磨出什么新花样,要指点朕吧。”
“陛下,微臣前来见驾,是因为今日城里发生了一件关乎社稷安危的大事。”岳肃郑重地道。
“哦?”朱由校一见岳肃郑重的表情,意识到绝非小事,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皇上,是今科殿试、复试的考题泄漏了……”岳肃当下将昨夜抓到刘半仙,可今天私访翡翠阁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朱由校知道。尤其是关于斩龙帮的事,岳肃着重讲述,甚至连当年在贵州遇到斩龙帮的事,岳肃也像说故事一样,一并叙述。
朱由校虽然不关心一般的朝政,但对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可不敢马虎。听罢之后,对这个斩龙帮,倒是没有太放在心里,但是有一件事却令他十分震怒。“好大的胆子,复试的考题就放在朕的上书房里,连这个他们都有本事偷到。如果真是如此,连朕的脑袋不是随时都能取走吗?爱卿,随朕去上书房。”
“是,陛下。”
朱由校马上摆驾上书房,与岳肃进门之后,来到龙书案前,伸手拿过一个锦盒,将盒盖打开,取出一页黄纸。“爱卿,你来看看,考题是否一样。”
岳肃接过一瞧,上面的两道考题,和自己今天在翡翠阁得到的考题,那真是一模一样。他忙从怀里出去那张纸条,说道:“陛下,请您过目。”
朱由校将纸条接过,随后重重的摔在地上,怒道:“反了,反了,来人啊,给我把魏忠贤喊来!”
见到龙颜震怒,岳肃小声说道:“陛下,不知知道这复试考题的都有什么人?”
“这是首辅叶向高出的,自从出题之后,他人一直在值房,料想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将考题外泄,更不会和斩龙帮有关系。”朱由校愤愤地说道。别看他时常放任魏忠贤,但在大事上面,那是一点也不糊涂。
叶向高是东林党党魁,岳肃自然知道,来京这么长时间,对朝中一些大臣的情况,岳肃多有耳闻。虽说东林党常做一些党同伐异的事,但叶向高身为首辅,起码的道德底线估计应该还是有的,就算泄漏,最多也是给东林一系的人,绝不会随意泄漏,更加不会和斩龙帮这种宵小之辈搀和到一起。
“陛下,既然不会是叶首辅那边泄漏的,肯定有人进上书房偷的。臣刚刚看,上书房外有禁军把守,绝不是谁随意就能进来的,想要找出人来,应该不难。”
朱由校点点头,随即喊道:“来人啊,到御马监把邹义给我喊来!”
门外的太监见皇上招呼的急,知道是发生了大事,撒腿如风,前去喊人。
很快,魏忠贤和御马监掌印太监邹义匆匆跑到上书房来,一进门,看到皇上脸色不对,二人忙躬身请安,“老奴参见陛下……”
“免了吧。”朱由校指着地上的纸条,怒声道:“你们自己瞧瞧,现在贼都偷到朕的上书房了。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邹义掌管禁军,上书房失窃,跟他或多或少肯定会有牵连,老家伙现在已经六十多岁,还是爬到皇上的脚边,把纸条捡了起来,瞧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不知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今科复试的考题,现在已经在大街上传播了,要不是岳爱卿,朕连上书房失窃都不知道。”说着,将手中的黄纸甩向邹义的脑袋,“自己瞧瞧吧,朕养你们这么多废物,是做什么吃的?今天敢到上书房偷考题,明天就敢到乾清宫摘朕的脑袋!”
这句话说的实在太重,以魏忠贤和邹义的身份,原本见了皇帝是不用跪的,现在也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婢该死……”
第四十二章 上书房
虽然魏忠贤和邹义全都跪下,但朱由校的火气是丝毫没消。
“朕不要听这些废话,你现在就把负责上书房的禁军全喊来,给朕查,一定要把偷盗考题的人给朕找出来。否则,这个御马监的掌印太监你也就不用干了,到神宫监养老去吧!”
“是、是……”邹义不住的磕头,然后站了起来,小跑般地跑到上书房外,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都给我集合!”
他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宫内禁军都归他统率,一名名禁军见他发话,连忙跑过来集合。谁都看得出,邹公公现在气色不善,似乎挨了陛下的骂,小心地过来之后,心头皆七上八下。
皇上放了狠话,邹义也是急眼了,开始盘问这几天都谁进过上书房。禁军也是轮班的,有的是白班,有的是夜班,但都被邹义传了过来,轮番盘问。
因为木匠皇帝几乎不来上书房,所以这里除了打扫的太监外,从来没有人随着皇帝进出。这一来,目标范围就缩小了——直殿监负责打扫上书房的太监。
打扫上书房的太监也是定岗定员的,一共两名,每天都来打扫,禁军们自然识得。“公公,这几天没有别人进出上书房,只有直殿监的张吉,林敏来此打扫。”
“那还等什么,还不去把人给我拿来!”邹义大声喊道。
“是。”禁军马上行动,前去捉拿人犯。
邹义再次跑回上书房,还是跪倒在地,说道:“陛下,人已经确定了,是直殿监的张吉、林敏。奴婢已经派人去抓了。”
“算你的效率不慢,起来吧。”朱由校冷冷地道。
“谢陛下。”有了皇上的这句话,邹义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身上早已遍是冷汗。自从魏忠贤掌权以来,邹义那真是如履薄冰,不但小心谨慎,而且还得时常逢迎魏公公,这才保住眼下的位置。就算这样,还很不受魏公公的待见,总想伺机把他换掉。
魏忠贤现在是垂首站立,反正不关自己的事,你邹义要是因此事惹怒皇上,那是再好不过。
过了好一会,有禁军书房外禀报,“启奏皇上,张吉、林敏带到。”
“把人给我押进来!”朱由校大声说道。
话音落定,两个低等服侍的太监被推了进来,这二人一进门,便主动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奴婢参见皇上……”
朱由校仍是一脸怒意,看向邹义,说道:“你来问吧。”
“老奴遵旨。”邹义擦了把头上的冷汗,人抓来了,自己紧张的心绪终于平定,也敢自称老奴了。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太监,问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到上书房来偷东西,现在陛下在此,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还不老实交代。”
“皇上……我们……我们没有到上书房偷过东西呀……”两个小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到上书房偷东西,那可是灭门的罪过,虽说二人已经没有什么家人,但这罪名也是承担不起的。
“咱家刚刚已经问过了,这几天除了你们两个进来打扫,再没有人进过上书房,要是识相的,赶紧供出背后主谋是谁,或许还能从轻发落,要是不说实话的话,定叫你们生不如死。”邹义恨恨地说道。要不是皇上在场,怕是现在,邹义已经让人动刑了。东厂的刑罚虽说厉害,但御马监要是整起人来,也不比东厂差到哪里。
“我们真没有偷东西,还望陛下明鉴,饶了小的吧……”两个小太监此刻都哭了出来。浑身上下一个劲地哆嗦,他们也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陛下,看来不动刑,这两个小子是不会说的,请陛下准许老奴,把他们带回御马监,好好审问。”邹义看向皇帝。
朱由校刚要点头,魏忠贤突然说道:“陛下,审理这等事,我们东厂一向是轻车熟路,我看还是交给老奴带回东厂审理吧。”
魏忠贤之所以要拦下这个活,是心存目地的。在这两个小太监被带进门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可以借助这件事,好好的兴风作浪一回。虽说干掉了王安、魏朝,但紫禁城里还有一些口服心不服的太监,自己没有他们的把柄,很难将他们全部扫清。现在出了这么一档事,只要自己稍微利用一下,绝对可以将紫禁城内清洗一番。要知道,酷刑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出来,把这两个小家伙带回去,拷出口供,按到那些非我族类的头上,眼下皇上震怒,借此机会,定能完成清洗。
“魏卿说的有理,这事就交给你来办吧。”朱由校点点头。
邹义是老江湖,魏忠贤的心思,他怎能不清楚。他明白交给魏忠贤后的严重后果,可自己却又不便明里和魏忠贤争,眼睛一扫,看到站在一边的岳肃。登时计上心来,说道:“陛下,老奴听闻岳大人断案入神,现在嫌犯既已到场,岳大人也在这里,老奴以为,不如请岳大人断上一断。”
一听这话,朱由校立即不住地点头,说道:“邹卿此言有理,朕这一时气急,怎么把岳爱卿给忘了。”说着,转头看向一边的岳肃,说道:“岳爱卿,你就在这审上一堂,也让朕看看眼界。”
“微臣遵旨。”岳肃躬身一揖,然后走到两个小太监的面前。
蹲下身,打量了一眼两个小太监,说道:“你们俩看着本府回话,负责打扫上书房的,是不是只有你们两个,近几天可曾换过别人。”
岳肃这边寻问,魏忠贤却是狠狠地瞪了邹义一眼,而邹义则假装没看到,一双眸子,只瞧着岳肃,心中颇为得意。
“回大人的话,确实只有我们两个负责打扫,近几天也没换过人……但真的不是我们做的呀……”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说道。
“不用紧张,本府只是例行询问,现在你们不承认,也不要紧。你们进宫有多久了呀,想来东厂是什么地方,应该听说过吧。”岳肃笑呵呵地说道。
“听说过……”小太监打颤地道。
“现在皇上的东西被盗,流落到外边,这可是天大的事,据守在这里的禁军说,这几天只有你们两个进出上书房,再没看到别人,所以你们俩就是最有嫌疑的人。现在你们两个可以矢口否认,等会到了东厂,那里面的刑法肯定会让你们尝上一遍的。本府听说,进去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当下,岳肃将自己知道的一些酷刑,像说故事一样,讲给两个小太监听。他描述的极为生动,不但两个小太监听的是毛骨悚然,就在朱木匠也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岳肃一边讲这些刑罚,一边看两个小太监的脸色,等到二人的脸都已经面无人色,岳肃突然厉喝一声,“张吉,你还不知罪吗!”
两个小太监已经被吓得心头乱跳,加上岳肃突然来的这一嗓子,那个叫张吉的小太监,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哭叫起来,“奴婢知罪、奴婢知罪……”说着,是不停地磕头。
岳肃拍了拍张吉的肩膀,说道:“张吉呀,我看你就实话实说了吧,若是说实话,本府可带你求情,免你一死。若是进了东厂,酷刑之下再说,可就晚了。”
“奴婢愿说……奴婢愿说……”张吉苦胆都要被吓破了,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年纪也不大,经历的东西也少,哪能经得住岳肃的恐吓。别说是他了,就是亡命之徒,贪官污吏,到了岳肃手里,那也是服服帖帖。
“说吧,是谁指使你到上书房偷看考题的?”岳肃冷冷地问道。
“是直殿监的焦公公……”张吉哆嗦地答道。
焦公公是谁,岳肃并不清楚,不过魏忠贤和邹义那是认识的。只听邹义说道:“可是直殿监左少监焦玉健。”
“正是……”张吉磕头说道。
得了回复,邹义也不怠慢,马上出门吩咐禁军,将焦玉健擒拿到上书房。岳肃也没闲着,继续问道:“焦公公指使你们来偷看考题,可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还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焦公公给了我们每人十两银子,叮嘱我们做这事,还说等到事成之后,一定会多加提拔。我俩虽知这是杀头的事,可焦公公的话,我们也不敢违背,只好硬着头皮做了。他为什么如此,我们实在不知。”张吉哭啼地答道。
岳肃微笑地点点头,站起来,转身给皇帝施礼,“陛下,看来等抓获了焦玉健,一切就可水落石出。”
朱木匠满意地道:“还是岳爱卿审案有一套,等下焦玉健来了,也交你审问。”
“臣遵旨。”
过了不一会功夫,有禁军门外禀道:“启禀万岁,直殿监少监焦玉健提到。”
“押进来。”
朱由校喊了一声,有禁军将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太监押进来。
“奴婢参见陛下。”焦玉健也是一样,一进门主动跪倒在地。
“哼!”朱木匠冷哼一声,说道:“你做的好事,现在他们俩已经招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看到跪在一边的张吉、林敏,焦玉健已然知道事情败漏,现在皇上高坐在上,连魏公公和邹公公也在场,久经沉浮的焦玉健自然明白,想瞒是瞒不过去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说了,落一个痛快,总比受那东厂的酷刑要好得多。
“奴婢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