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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之翼     明末中枢一木匠txt下载     明末中枢一木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避重就轻

    “回禀大人,小民愿招……”孟慧珑沉吟半晌,终于说道:“在灾情爆发之后,因为准备不足,城内大小米商的粮食被抢购一空,我见这是一个赚钱好机会,便要府衙去求我的叔父孟华德,想将府库粮米挪出高价贩卖-=会员手打=*我叔父起先是不同意的,可我托说现在城中无粮,百姓急需粮食度日,我以平日价钱出卖,绝不趁机敛财。叔父禁不住我苦苦哀求,最后终于答应下来。府库的那一千多石粮食,让我以平日价钱的五倍出售,所获颇丰,所赚银子,并未告诉叔父,叔父也分文没取,全部落入我的口袋。后来大人进城,征调全城粮米,小人也不知为何没征我家的,可能是太过偏僻,被遗漏了。小人听到消息后,连忙关店,只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想要蒙混过关。前些日听闻大人赈济灾民,小人财迷了心窍,打算从中偷偷运一些,等到大人离开之后贩卖。因为小人知道,短时间内,应该没有米商敢运米进城,那段时间,肯定能够捞上一笔。于是,小人花钱买通了捕头冯志,又给了常大宝与焦括一些好处,开始在东城那边运粮。等到大人开仓赈济城内百姓时,小人见机会难得,又买通了汪显等人,暗中运粮。所言全部属实,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看来你在怀庆城内还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呀,不管是哪个衙门,那头官吏,都要给你几分颜面。不知你在城里还有没有其他买卖呀?你贿赂冯志、常大宝那些人,都是给了多少银子?”岳肃口中虽然淡淡地发问,眼中却已露出杀机。

    “小人在城内除了这个米行,还有一个绸缎庄,四个肉铺。”对于这个问题,孟慧珑是不敢隐瞒的,毕竟这些事,刘琮等人是全知道的,瞒也瞒不住,倒不如老实交代。“小人给了冯志、汪显等三名捕头,每人八十两银子,其他人是每人五十两,并言明日后还有好处。”

    “哼!”岳肃冷哼一声,说道:“他们倒也好打发。”说完,看向孟华德,冷冷地道:“孟大人,令侄的话你也听到了,擅自挪用府库官粮的事,你要如何与本部院解释!”

    孟华德在听完孟慧珑的供述后,已经浑身发抖,现在岳肃问话,眼中的寒光他哪里看不出来,连忙来到阶下,撩衣襟跪倒。哭诉道:“大人……下官也是受他愚弄,以为他真是为了城内百姓,才答应的他。所卖银子,下官真的是分文未取。至于说他偷运赈灾粮食的事,下官更是不知情,他新近还的那些粮米,当时只说是从外地购入的,倘知道他是从赈灾粮食中偷挪的,早就将他绳之于法。下官一时失察,还望大人恕罪啊……”

    着,孟华德是痛哭流涕。

    孟慧珑的供词,对于孟华德来说,已经是最有利的了。挪用府库粮米,中饱私囊,也说成是被人利用,自己分文未取。偷运赈灾粮食,更是说成毫不知情。如此一来,孟华德最多是个挪用官粮,不过还是为了百姓,外加一个失察之罪。这个罪名,肯定不至于掉脑袋,至于会不会被革职,那不是你巡抚说得算的,要上报到刑部,由刑部议处。估计多花点钱打点一下,也就是个降职留用和罚奉。

    “孟大人,刚才是谁在本部院面前用顶上乌纱担保来着?”岳肃冷笑道。

    “大人……”孟华德继续嚎啕痛哭,“下官糊涂、下官糊涂……”

    实在是没有什么借口用来解释,孟华德干脆,一个劲的哭泣,连说自己糊涂。想把这事给赖过去。

    岳肃知道他的心思,但现在掌握的证据,也确实不够惩治孟华德的。他微微一笑,说道:“孟大人不必哭了,你也是一心为了百姓么,顶多算是失察,本部院会如实上报朝廷的。”

    完,也不再去理会孟华德,兀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岳肃说的不冷不热,却也没有让孟华德起来,再回去落座。搞的孟华德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回去坐着也不多,留在这跪着也不妥。这正是岳肃要的效果,你既然跪下,怎能让你再起来,等下其他人犯带到,见你跪着,定然会心中没底。到时审起来,也容易得多。

    没过多久,人犯一一被押到堂上,冯志、汪显等人见到知府大人跪下地上,原本就忐忑不安心,现在又剧烈地跳动起来。有那胆小的,都不用吩咐,就主动跪了下去。

    “尔等姓甚名谁,现任何职,都一一报与本部院!”

    “小人姓冯名志,现任怀庆府捕头。”“小人姓常名大宝,是清军厅的捕头。”“下官姓谢,单名一个昆字,是怀庆府的主簿。”……

    众人依次报上名来,除了主簿谢昆,皆以跪到地上。

    岳肃点点头,说道:“谢主簿,本部院问你,怀庆府将府库存粮擅自挪用的事,你可知道?”

    孟华德现在都跪在阶下,谢昆哪敢隐瞒,如实说道:“下官知道。”

    “你身为主簿,协助知府掌管府库钱粮,怀庆府擅自将官粮挪用,你既知道,为何不出面举报,反而坐视不理,与其狼狈为奸?”岳肃怒声问道。

    “下官不过一个区区的九品主簿,凡事都要听命于上官,知府大人有命,下官实在不敢不从。”谢昆小心地答道。

    “不敢不从?我看你是同流合污吧!你倒是给本部院解释解释,为何知情不举?”岳肃义正言辞地问道。

    “下官……下官……”谢昆也不知该如何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半晌才说道:“孟大人说,暂时将官粮借给孟慧珑,不出两月,便能归还。下官心想,只要能还就行,而且孟大人的命令,下官也不好违逆,就答应下来。下官糊涂,还望大人恕罪。”

    “你光是糊涂吗?本部院再问你,你收了孟慧珑多少好处?”

    谢昆也不知道,孟慧珑那边是否招认,害怕不说,到时再多出一个欺瞒上官的罪名,只好老实交代。“孟慧珑曾给下官五十两银子,下官一时贪婪,收了下来。大人……下官知罪……”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品主簿,五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已经不少。这他这等小角色,一般都很少有人待见,孟慧珑等给他五十两,都算是很大的面子。

    “孟慧珑给了你五十两,那给了孟大人多少呀?”岳肃冷冷地问道。

    孟华德没收钱,岳肃是打死也不信,孟慧珑那边,怕是问不出什么,最好是在这些小喽啰的身上,打开突破口。

    孟华德听了这话,先是心头一颤,可随即便平复下来。这等事,一个主簿,哪里会知道。

    果然,谢昆如实说道:“大人,这事下官确实不知。”

    “那你知不知道,收受贿赂,纵容、包庇他人挪用官粮是何罪名?”岳肃严厉地问道。

    “这个……这个……下官知道……”谢昆弱弱地答道。

    “让他签字画押!”

    杨奕山拿着供状,让谢昆签字画押。随后,岳肃大声说道:“来人啊!摘掉他的顶上乌纱,扒掉官服!”

    “是!”有差役答应一声,上前按住谢昆,将他的乌纱与官服全部扒掉。

    谢昆被扒掉官服,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这时,又听岳肃说道:“谢昆!你收受贿赂,纵容、包庇他人挪用官粮,现革掉官职,容后一并定罪。”

    “谢大人……”谢昆冲上磕头,跟着瘫在地上,一动都动不了了。十年寒窗,博取功名,结果竟落了这样一个结果。还不知,要如何处置。他可不像孟华德,身为知府,好歹有些根底,他一个微末小官,怕是永无翻身之日。

    岳肃不再去理会谢昆,又向下扫视一圈,才道:“冯志,你身为府衙捕头,奉命看管赈灾粮米,却擅自与人私通,收受贿赂,纵容孟慧珑偷运赈灾粮食,可知罪?”

    事情已经明摆着了,巡抚那人能说出这话,显然孟慧珑已经招认,想不承认,也是不行。冯志低头说道:“小人知罪!”

    “你身为捕头,也知大明律例,执法犯法,罪加一等。可知要如何定罪呀?”岳肃冷冷地说道。

    “小人知道,还望大人从轻发落。”冯志小心地说道。

    “是否从轻发落,那要看你的表现。你且将与孟慧珑私通,偷运赈灾粮米之事,从实招来。”

    下,冯志就将收了孟慧珑八十两银子,任其拉运赈灾粮米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其内容,和刘琮、孟慧珑交待的也是大致吻合。

    “让他签字画押。”

    杨奕山将录好的供词,拿给冯志,等他签字画押之后,岳肃才道:“冯志,你收受贿赂,与人合谋私盗赈灾粮米,乃是死罪。要想让本部院法外施恩,也非不可,但要靠你自己将功赎罪。”

    这一招叫作诱供。什么叫将功赎罪,就是让你举报他人。大堂之上,不是知府,就是捕头,大人都是吃这碗饭的,谁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冯志当然也明白。同样也清楚,巡抚大人的意思是让自己揭发怀庆城内的其他官员,这官员是谁,八成就是知府大人了。但凡能当上捕头的,都是衙门堂官的亲信,冯志也不例外,他是孟华德的亲信。

    这小子犹豫一下,心中暗道:“看上面这位大人的意思,像是还没找到钉死孟大人的罪证,想要从我这里,撕开口子。揭发了孟大人,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反而是大家一起死。不揭发孟大人,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大不了落一个秋决,在监狱里想想办法,也能糊弄过去,日后孟大人对我也会多加提携,当不了捕头,在他府上也能做个管家什么的。”

    冯志久在衙门当差,深知监狱里道道,只要熬过风头,使些银子,想要出去倒也有可能。他是孟华德的亲信,追随孟华德日久,自信只要保住主子,主子也会帮自己想办法。

    打定这个主意,冯志说道:“大人,小人自知该死,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第十七章 十万雪花银

    冯志抱定落个秋决,日后孟华德会帮他想办法的态度,决定不揭发孟华德的老底。所以,绝口不提戴罪立功之事,只说请岳肃开恩,从轻发落。

    毕竟不是谋反,一般情况下,都是斩监后。

    对于他的回答,孟华德是在意料之中,因为冯志追随他能有七年,一向视为亲信,知道的内幕虽多,却是个嘴巴很紧的人。所以这些人,孟华德不论是在哪里为官,都把冯志带在身边,充当捕头。

    岳肃听了这个回答,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道:“本部院在离京之时,皇上御赐三口铜铡,龙头铡可斩皇亲国戚、凤子龙孙;虎头铡可斩贪官污吏,祸国奸佞;狗头铡可斩刁民无赖,土豪恶霸。此三口铜铡,皆可先斩后奏,一旦罪名确立,不必上报刑部。你既签字画押,自承死罪,本部院便要按律执法了!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一个捕头,也没有品级,狗头铡足矣。

    刚刚金蝉已经让人将狗头铡抬到刘琮的面前,现在金蝉带着两名差役,上前将冯志夹起,来到铡刀之后。只见岳肃站起身来,大声喝道:“开铡!”

    “是!”

    金蝉一把将铡刀拉起,两名差役跟着将冯志塞到刀口之下。岳肃抬手令箭夹中拽出一根朱红色的火签,大声说道:“冯志,死到临头,你还有何话讲,如无遗言,这便要落铡了!”

    冯志在被塞到刀口之下后,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虽然听说这位大人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可没想到,那真是说杀就杀啊。他身在公门,知道厉害,只要火签一落,那脑袋就得搬家。

    死缓不一定死,但立即执行,那是必死无疑。谁都是一个脑袋,掉了可就再长不出来,虽说孟大人待自己不薄,可自己也为他出过不少力,别的时候,表表忠心是可以的,生死关头,什么叫忠心呀。这个世上,又有几个刘胡兰。

    情急之下,冯志连忙嚷道:“大人,慢、慢…….小人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岳肃外表冷漠,心中却在暗笑。

    而孟华德听到这喊声,差点没瘫在地上,他明白,冯志这是怕死呀。这小子一怕死,肯定是要举报别人的,除了孟华德外,他还能举报谁?

    “小人要戴罪立功,求大人法外开恩。”冯志大声叫道。本章节

    “将他拉出来!”岳肃将火签放回去,坐到椅子上。等到冯志被拉回阶下跪着,他才说道:“冯志,你要如何戴罪立功啊?别怪本部院没有提醒你,若不是重大的事情,或者其中不尽不实,本部院就将你立即铡了!如果确是有用的线索,本部院定然从轻发落。”

    “多谢大人。”冯志长吁了两口气,咬了咬牙,说道:“巡抚大人,小的要揭发怀庆知府孟大人,孟大人在任期间,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不下二十余起。收受贿赂,不少于白银五万两。孟慧珑仗着孟大人是本地父母官,一向巧取豪夺,无法无天,他那四间铺子,都是强抢、欺诈得来的。这次小人与孟慧珑勾结,私运赈灾粮食,其实实属无奈。孟慧珑是孟大人的内侄,小人的上司,他来找我,小人怎敢不答应。要不然这等掉脑袋的事,区区八十两,谁会去做。还有,清军厅的常捕头,守备衙门的焦把总,要不是看在孟大人的面子上,谁会为了几十两银子做这等掉脑袋的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鉴。”

    岳肃点了点头,冷笑一声,说道:“孟大人,冯志的话可属实呀?”

    “大、大人……”孟华德终究是宦海多年,经历不少风浪,别看已经这步田地,还是强打精神,说道:“您不要相信冯志的胡言乱语,他这是为了保命,才信口诬陷。下官在怀庆,一直是公忠体国,为民做主,从未妄取毫厘,还望大人明察,还下官清白。”说完,转头看向冯志,大声骂道:“冯志,本府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只为苟全性命,胡乱栽赃?难道你就不怕报应吗?”

    冯志被孟华德骂的也是一哆嗦,无颜面对,只得把头垂的老底。

    “孟大人,你是否冤枉,本部院自有公断,你且稍安勿躁。”岳肃轻笑一声,看向冯志,说道:“冯志啊,你说他草菅人命,包庇孟慧珑横行不法、巧取豪夺,这事一时间,上哪里找证据。不过你说他收受贿赂不下五万两,这事倒是好办,你可知道他的那些银子都放在什么地方呀?”

    “回禀大人,这个小人知道。孟大人在城西有一处宅子,受贿所得,大多放在那里。”既然已经招了,就不在意全说出来,到了这个份上,冯志也明白,倘若孟华德不死,自己就必死无疑。

    “很好!童胄何在!”

    “属下在!”童胄大声应道。

    “你立即带同冯志,速率三百护军,持火签,前去孟大人的府宅搜查。记住,要搜的仔细,倘若有人胆敢抵抗,格杀勿论!”

    “属下遵命!”

    童胄当下领命,持火签调集护军,押着冯志前往西城。

    在童胄走后,岳肃看向孟华德,笑道:“孟大人,你说要是搜出那么多银子,你该怎么和本部院解释呢?”

    银子就在西城宅子的库房里,这么多人去搜,要是搜不出来,那才出鬼了。至于说解释,那怎么解释,知府一年的俸禄才有多少,哪怕干一辈子,也攒不出那么多银子来。除了贪污受贿,似乎没有别的什么解释。

    孟华德木讷地跪在地上,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岳肃替他说了,“孟大人,你在任期间,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这次又私自挪用府库官粮,趁机发国难之财,中饱私囊。不但如此,还纵容、包庇奸商孟慧珑盗运赈灾粮食。如此罪行,哪怕抄家灭门也不为过。本部院不忍株连你的家人,你现在若将罪行全部交待,本部院可法外施仁,放你家人一条活路。倘仍不知悔改,矢口否则,就莫怪本部院依法处置了!”

    孟华德的罪名,肯定是个死。不过纵容、包庇他人盗运赈灾粮食这条罪名实在太重,根本就是灭门。岳肃终究是新中国警察出身,对大明律上株连家人这一条,还是不太看好的。不过治乱世当用重典,有的时候也在所难免。

    现在案子已经审的差不多,岳肃不忍祸及孟华德的家人,所以才这样说话。孟华德心里也明白,别看先前一再搪塞,只要在家里搜出脏银,铁证如山,那便是破鼓万人捶,什么实情都会有人抖出来。《大明律》上对贪官的量刑他自然清楚,只是近百年来贪官太多,朝中又忙于内斗,真正弹劾查处的并没有几个,因此,那些贪官的胆子越来越大。岳肃如今较起真来,孟华德又怎能不害怕。

    见岳肃承诺不株连家人,他沉吟片刻,点头道:“大人,下官愿招。”

    当下,孟华德再不隐瞒,将自己往日的罪行,一五一十地都招了出来。孟华德自任怀庆知府三年多来,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之事,当真是罄竹难书。凡是打官司的,一向是有理没钱别进来,审理案子,谁家给钱,就判谁赢。不管是人命官司,还是抢男霸女的案子,全都有一定的收费标准,可谓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像这次挪用官粮,府库一共是一千三百石粮食,孟慧珑卖了六千五百两,孟华德就从中得了三千五百两的好处。而且粮食最后还是孟慧珑来还。至于说盗运赈灾粮食这事,孟华德倒没有出面,都是孟慧珑打着他的旗号干的。他是怀庆知府,那些捕头什么的,谁敢不给面子。

    不但如此,他治下的那些县令、推官、通判什么的,每年多多少少都要进些孝敬,要是敢不上供,他就给人小鞋穿。

    就这些口供,杨奕山整整录了十六张纸,等他写完。童胄和冯志都已经返回来了。

    “大人,属下奉命前去孟府查抄,共查出白银八万余两,黄金三千两,另有金银首饰、古玩字画五箱。现属下已留护军两百五十人在府上看管,孟府人等尽皆关押在花厅。如何处置,还望大人定夺。”

    岳肃点点头,看向孟华德,轻笑道:“人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啊。不过孟大人你放心,本部院言而有信,不会株连你的家小。至于说你贪墨的那些银子,本部院会全部用于赈济百姓,也算为你积点阴德。”

    “多谢大人。”孟华德冲了磕了个响头,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了。

    “让他签字画押!”

    孟华德接过杨奕山递来的供状,签字画押之后,岳肃并没有就此作罢。

    他看向守备郭义刚,笑道:“郭大人……”

    郭义刚看到孟华德供认罪名,家里被抄,此刻颓废的样子,心里是七上八下,惶恐不堪,大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情。现在听到岳肃叫他,吓得是身子一颤,连忙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躬身地道:“大、大人……不知叫末将什么事?”

    “孟华德贪赃枉法,犯下如此恶行,你说该不该杀!”岳肃淡淡地问道。

    “该、该……”郭义刚不明白岳肃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勉强挤出笑容来回答。

    “他是该死。饱读圣贤之书,却不知行圣贤之道,辜负皇恩,死有余辜……”岳肃平静地说着。

    郭义刚则是连连点头,“是、是……他是死有余辜……”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说孟华德现在后不后悔?”

    “后悔,一定后悔……”郭义刚实在是被岳肃问糊涂了,现在就知道点头。但这不仅仅是问糊涂,也有些下糊涂了。

    这时,岳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紧跟着就听他大声说道:“郭大人,那你呢?有没有做出过,像他那样对不起皇上的事呢?”。

第十八章 挨个抄家

    “没有、没有……”

    郭义刚听了岳肃那略带戏虐的声音,简直是毛骨悚然,险些没吓趴下。

    “真的没有。”岳肃笑呵呵地问道。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郭义刚连声说道。

    “郭大人不必这么紧张,看你的脸色都变绿了。坐下说话。”岳肃微笑地道。

    “谢、谢大人……”郭义刚哆哆嗦嗦地坐了下去。

    “我说郭大人啊,本部院一向喜欢诚实的人,如果孟大人早些承认,本部院或许能看在他主动坦白的份上,留他一命,但现在他是没有机会了。只是他现在还有用处,本部院姑且将他的脑袋寄存在他的脖子上。至于你,本部院也就是问一问。”岳肃仍然是一脸笑容。

    现在的岳肃,杀机已现。可以说,这是给郭义刚最后的机会。既然要杀孟华德,就不差你郭义刚一条命。眼下急需银子赈灾,重修河堤,光指着手头这点,实在不够。要想富,抄家是条路么。不但如此,还为整肃河南官场的风气,震慑一下其他府县的官员。

    人终究是抱有侥幸心理的。郭义刚赔笑说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末将怎能像孟华德那样。末将一向都是廉洁奉公,忠于皇上的。”

    “既然郭大人这么说,本部院就放心了。”岳肃一脸笑容,淡淡地说道:“对了,刚刚祝小宝的供词你也听到了,他说想要出城,但守城士兵却不准许,只有交了买路钱才可以。不过这是他的一面之词,本部院也不能尽信,所以想问问郭大人,是否有这等事?”

    “这……”郭义刚刚想说‘这不可能’,可一个“这”字刚出口,便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别看他是武将,却不是莽夫,也是有些心眼的。岳肃能这么说,多多少少肯定有点证据,断然说没有,岂不是自扇耳光。于是,改口道:“大人,这事末将倒没听说,请准末将前去查查,如真有此事,定严惩不贷,并自请治下不严之罪。”

    这事郭义刚确实是不知道,这几天收那么两个过路费能有几个钱,郭大人还是瞧不上眼的。他当初也是听从岳肃的吩咐,不准灾民涌入,严守城门。哪曾想,是下边的把总之流,会趁机做这等事。

    “郭大人能这么说,显然是问心无愧,这事等会本部院会派人去查的。”说完,岳肃不再去理会郭义刚,而且看向下跪众人。

    “焦括,你是守备衙门的把总,负责配合知府衙门与清军厅看护赈灾粮米。现在孟慧珑已经招认,与你内外勾结,私运赈灾粮食,并贿赂你白银五十两。这事,冯志也有交待,你可认罪?”

    到这时候了,还能不认么?巡抚大人已经掌握了一切,抵赖就是找打,还不如如实招认,或许还能落个宽大处理。焦括叩头说道:“卑职认罪。”

    “本部院是奉旨钦差,巡抚河南,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即使你是武官,本部院也杀得。你既认罪,可知该如何发落呀?”岳肃冷冷地问道。

    私运赈灾粮食,这个罪名极大,主犯得抄家灭门,从犯最轻也是杀头。焦括怎能不知,小心地说道:“求大人从轻发落,饶卑职一命。”

    “本部院一向是秉公执法,你既犯死罪,那就是定斩不饶。^除非你和冯志一样,能够戴罪立功。”岳肃再一次用出诱供这一招。他现在并不知道郭义刚有什么把柄,漏掉孟记米店那一次,可以推托为失察,城门收取过路费,也就算治下不严。说到家也就是降职之类的。但岳肃却对他故意回护孟记米行这一事,十分恼怒,这个罪名办不了你,咱可以找别的罪名。你可以在这里徇私,可见平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焦括也不是傻子,刚刚冯志的事,他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下岳大人又让他戴罪立功,摆明是叫自己揭自家大人的短处。尤其是巡抚大人刚才和自家大人说的那番话,里面的玄机,又有谁不懂。这不就是让你挑明吗?

    铡刀摆在堂上,焦括可不想掉脑袋,自己反正也不是什么大官,和守备大人的交情也不深,你死总比我死好。当下叩头说道:“回大人,卑职愿……”

    焦括刚一出口,还不能把话说完,就听一旁有人大声抢道:“巡抚大人,末将有话要说。”

    话之人正是守备郭义刚。岳肃扭头朝他看去,淡笑道:“哦?郭大人,你有什么话要说?”

    郭义刚连忙走到阶前,跪倒在地,“大人……”

    “郭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都要给本部院搞糊涂了,有什么话起来说吧。”岳肃故意说道。

    “末将不敢。末将有罪啊……”郭义刚现在也看明白了,这位巡抚大人摆明是在诱供,打算治自己于死地。自己吃空额的事,麾下官兵哪有不知道的。只要焦括一捅出去,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好在岳肃有言在先,主动承认,可以保一条性命。如像孟华德那样,被巡抚大人抄了家,罪证确凿之后,那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岳肃见他识相,笑道:“郭大人,你都有什么罪过呀,说出来给本部院听听。”

    “回大人,末将……末将上报兵部的人马是三千,可实际只有两千,吃了一千人的空额。不过末将从来没有克扣过士兵军饷,这点全城兵马都可以作证。还望大人从轻发落,留下官一命。”郭义刚苦着脸说道。

    朝廷将领吃空额,已经是普遍现象,克扣军饷喝兵血的,亦是大有人在,明朝后期官兵战斗力低下,和此是大有关系。郭义刚光吃空额,没扣军饷,在明代已经算是比较清廉的将领了。

    岳肃点点头,说道:“焦括,你们守备大人所言可属实?”

    “属实。”焦括答道。

    岳肃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心中琢磨着如何处置焦括,思虑片刻,这才说道:“郭大人,这些年你一共捞了多少银子呀?”

    “回大人,能有两万两。”郭义刚如实说道。

    做了几年守备,只捞了两万两银子,和其他将领相比,算是很少的了。岳肃从知县做起,虽然是文官,可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知道一些部队里的行情,一个守备,几年下来,捞这么点钱,被同行知道,都是要被笑话的。

    “按照朝廷律法,你已足够死罪,但本部院念你主动承认,且在围剿斩龙帮一案上立有功劳,便免你一死。只是你吃空额捞的银子,要如数交出来,赈济灾民。你这个守备,也不要做了,回乡种田去吧。”岳肃冷漠地说道。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郭义刚重重地嗑了一个头。能在这位阎罗王面前保住脑袋,他已经觉得是万幸。

    的确,郭义刚应该庆幸,尤其是当他听到岳肃接下来发布的命令时。

    “童胄,你立即持孟华德的口供,按照口供上的人名前去拿人。凡是在怀庆府内的,今天就要提押到堂,并传令让守备衙门下的千总立刻到行辕见我。杨奕山,马上行文怀庆治下各县,三日内到行辕。对了,再行文给河南布政与河南总兵,让他们速速到此见我,我有要事和他们相商。”

    孟华德的口供之上,有怀庆的官员和士绅、恶霸,童胄虽说并不认识,但有那本地百姓,愿主动充当向导,挨门挨户的拿人。凡是被带走的,无不战战兢兢,再怎么说,今天孟记米行的事闹得不小,已有人听说,孟华德和孟慧珑要倒霉。

    当什么同知、推官、通判、千总等大小官员与一众土豪恶霸先后来到行辕之后,一看到孟华德与郭义刚跪在地上,更是傻了眼,一个个心中大骇,无不揣揣难安。

    有官职的都进堂内站着,没有官职的,在门外候着。大约到了申时,童胄才上堂禀报,名单上之人,已全部带到。

    岳肃倒是心平气和,一脸的笑模样,说道:“人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杨奕山,你将孟华德的口供念给众位听听。”

    “学生遵命。”当下,杨奕山就将孟华德的口供大声地宣念一遍,这上面说的全是一众官员与恶霸行贿之事,听了这些,有那胆小的,立刻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岳肃笑道:“这是孟华德的口供,上面的内容,和诸位或多或少有些瓜葛,本部院也没时间一一查证,所以把诸位都叫了过来。如果确有其事的,就主动认了,本部院可以从轻发落。如果是没有这档事的,就跟本部院说一声,本部院派人彻查。查出是冤枉的,本部院严惩孟华德,查出不是冤枉的,那不好意思,本部院持尚方宝剑,代天子问话,欺瞒本部院如同欺瞒皇上,一概按欺君之罪论处!尔等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下面众人回答的声音明显有气无力。其中蕴含着恐慌。

    “听明白了就好。认为自己是冤枉的,全都给本部院站到最前边来,承认的,就原地不动好了。”岳肃冷冷地说道。

    孟华德都已经自知必死,所在在口供上,也没有什么隐晦之处,一概都是实情。下面众人是有数的很,现在矢口否认,等同找死,谁敢站出来。反正自己身边站了那么多人,难免抱着法不责众的心理。

    岳肃等了一会,见没有人出头,大笑一声,说道:“你们倒也老实。把为什么行贿孟华德,还有行贿他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都一一招了吧。”岳肃说完,指向怀庆同知,“你先说。”

    行贿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这还用说,除了民脂民膏,就是土豪恶霸行贿他们的。怀庆同知,也没别的说辞,总不能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只得如实招认。当然,少不得将贪赃所得说的小一点,原本有一万,起码要减上一半。

    岳肃也不和他们计较多少,只让他们挨个叙说,都交代了之后,再签字画押。手续办完,岳肃便下了一个命令,“摘掉他们的顶上乌纱,扒掉官服,全部收押。”

    “大人……”

    一听这话,这些官员全都傻了,本想着法不责众,不能有太大的处罚,没想到岳肃根本不管这套。堂上的差役,都是岳肃带来的,一声令下,是纷纷上前,强拉硬扯,把这些家伙的乌纱、官服全都扒了下来。

    这还不算完,岳肃又大声喊道:“守备衙门的千总何在?”

    守备衙门共有三名千总,见岳肃召唤,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卑职参见大人。”千总这个级别,在巡抚面前可没有资格称“末将”,只能自称卑职。

    “你们三个都叫什么名字?”岳肃问道。

    “卑职程彪。”“卑职孙武仝。”“卑职尹豹。”

    “本部院听闻,城门那边有你们守备衙门的官兵私设卡子,对出入百姓百般刁难,凡不交纳例钱者,不许通过。程彪,本部院将此事交付与你,你立刻带人去彻查此事,凡涉及之人,一概擒拿,送交至行辕。若你敢从中包庇,休怪本部院对你不客气。郭义刚、孟华德就是你的榜样。”岳肃大声说道。

    “卑职遵命。请大人放心,卑职绝不敢懈怠。”程彪连忙大声领命。

    看到岳肃如此雷厉风行,几乎将怀庆府四分之三的官员都给拿了,哪还敢不老实。

    “速速前去。”岳肃一摆手,程彪马上退下,自去办差。

    随后,岳肃又说道:“孙武仝、尹豹,你二人即刻点齐八百士卒,本部院这边出两百人,将这些人的家全给我抄了。所抄财物,全部记录,如有人敢从中私吞,定斩不饶。”

    “卑职遵命,定不负大人差遣。”

    “金蝉,你去召集二百人,同他们一起去。”

    “属下遵命。”

    岳肃现在缺银子,下手自然不是一般的快。在场的官员和土豪劣绅一听这话,更是慌了,不少人大声喊道:“大人……您不能这样呀……”“大人,小民的罪名不够抄家呀。”……

    官位贪污受贿,抄家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行贿,却不够抄家的罪名。不过岳肃可不是吃素的,他把脸一沉,冷道:“够不够抄家的,本部院自会给你们的公断,让你们心服口服。不过现在,都给本部院闭嘴。来人啊,把他们全给我押到后面,好生看管!”

    将众官员与土豪士绅全部押到后院之后,岳肃再次说道:“张榜全城,凡是有冤情者,可到巡抚行辕控诉,本部院一定为他们做主!”

    二门外,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不少人看到岳肃将这些官员、恶霸绳之以法,是各个大声称颂。现在一听说,岳肃准百姓到这里申冤,更是欢欣鼓舞。有那百姓,也等不得第二天了,直接便大声喊了起来,“大人,草民有冤!”“大人,草民冤枉!”……。

第十九章 岳剃头(上)

    见有百姓现在便鸣冤,岳肃立刻传他们上堂,让他们一一诉说自己的冤屈。

    这些人所说的案子,大多和岳肃抓住的那些土豪恶霸有关联,不是对方草菅人命,就是欺凌弱小,再便是抢男霸女、巧取豪夺。百姓们受了苦,到推官、通判、知府衙门告状,结果都一样,没有钱就是败诉。

    一件件,一桩桩,岳肃不厌其烦,逐一办理,还将涉及的官员和恶霸押上对质。你不承认也不要紧,虽然有隔的时间久的,物证没有了,人证还是能找到的。

    尤其是抄家的兵马已经先后抄了不少官员的宅子,多的能抄出两三万两,少的也能抄出万八千。不管你是什么官,一辈子的俸禄也没这么多,受贿的罪名是坐定了。用这些脏银,与案件对质,让你说出这些银子的来路,说不出来就是打。

    养尊处优的官员们,那娇贵的身子哪能受得了板子,平日里打百姓打的挺过瘾,这回轮到他们挨打,不用十板子下去,就全招了。像夹棍这等高档次的刑具,基本都没用上。

    这帮人也是积怨太深,百姓们对他们恨之入骨,一听说巡抚大人愿代百姓申冤,整治这帮贪官污吏、土豪恶霸,真是纷纷踊跃前来。都不等榜文贴上,消息已传出十几条街,来申冤告状的是越来越多。

    晚饭的时候,岳肃都是在堂上草草进餐,吃完接着审。百姓们见岳肃不退堂,也没有走的,不是看热闹,就是告状。

    一直忙活到二更时分,官员与众恶霸的罪行,不少都已坐实,足够抄家、杀头。他们的府邸,也已经被查抄完了。没有一个官员,家中是清清白白,就靠这些不法收入来审案,没有搞不定的。

    大约到了四更,所有的官员与恶霸皆已签字画押,承认罪行。而外面的百姓人家,竟然有人放起了鞭炮。

    不过岳肃并没有马上依律定罪,照样把人关押,因为他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这一天,岳肃所获甚丰,抄出的银子,比朝廷拨发的赈灾银子还多,有三十八万七千二百余两。

    一转眼,三天过去,这三天来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是老百姓,大家在岳青天那里申了冤、报了仇,并得到岳大人的承诺,日后如再有被欺负的,都可以到巡抚衙门这来告状。犯愁的,是那些官员家属和跑腿的差役,谁不担心,案情再牵扯到自己身上,丢掉性命。

    岳肃也犯愁,怀庆城里一大半的官员都被捉了,而这些官员都是在城内有实权的。剩下没被抓的,就是那些不管什么事的清水衙门。没有了实权官员,难免城内的一些事务,无人处理。所幸有他坐镇,城里的治安,那不是一般的好。

    官府差役不敢上街欺负百姓,地痞无赖甚至连家门都不敢出,有的干脆已经逃出城。

    这一日,怀庆府治下八县县令全部到来,先后赶到巡抚行辕。这八县,分别是温县、沁阳、孟县、济源、武陟、修武、原阳、原武。

    岳肃就在大堂接见了八位县令,施了礼数,岳肃让他们落座。八人坐定之后,难免忐忑不安,怀庆城里的事,大家已然听说,知府、同知诸位大人,全被押在巡抚行辕,叫他们来做什么,十有**不会是好事。

    大家不敢问,小心地看向岳肃,等待巡抚大人说话。

    “咳咳……”岳肃先是咳嗽两声,随后才说道:“本部院奉旨巡抚河南,主持赈灾事宜。怀庆是重灾之地,且又出了斩龙帮之流,蛊惑百姓,准备攻打府城,本部院这才留在此地,主持军政事宜。谁料想,知府孟华德,不仅贪赃不法,甚至还敢倒卖官粮,包庇内侄孟慧珑偷运粮食,简直是罪大恶极。如此贪官污吏,不严加惩治,本部院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赖。”

    到这,岳肃扫视了八位县令一眼,又道:“诸位都是地方父母,又是孟华德的下属,不知平日里和他关系如何,有没有与他同流合污呀?”

    “没有,绝对没有……”

    县令们争先恐后地说道。唯有一人,泰然端坐,一句话也没说。

    岳肃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等到辩解声停歇,这才指着那人说道:“你是那一县的县令呀?”

    “下官修武县南宫楚。”这人站起躬身答道。

    “原来是南宫县令,适才你的袍泽都说自己与孟华德没有关系,为什么唯有你不辩解呢?”岳肃微笑地问道。

    “久闻巡抚大人清名,知大人公正廉明,执法如山,我等是否与孟大人有干系,大人早已心中有数,不是我等辩解两句,大人就会相信的。所以适才下官并没有出声。”南宫楚不卑不亢地说道。

    “南宫县令倒是蛮了解本部院的,很好。坐下说话。”

    “多谢大人。”

    待到南宫楚坐下,岳肃又道:“确如南宫县令所言,本部院早已心中有数。现在问起,不过是给诸位一个机会。人孰无过,犯错不要紧,怕的只是知过不改,还意图掩饰。本部院现在已经拿到孟华德的口供,你们之中都有谁给他送过银子,送过多少,都写的明明白白。你们行贿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本部院很想知道。这样吧,本部院现在给你们发下笔墨纸砚,你们自己写,若是所言属实,没有隐瞒本部院,本部院网开一面,给你一条生路,要是搪塞敷衍,那下场就和孟华德一样。”

    言罢,岳肃大声喊道:“给诸位大人摆桌子,笔墨纸砚伺候。”

    毕竟是整个怀庆官场,岳肃也不便一次都给杀干净,所以给这些人留有退路。只要老实招认的,可以饶他一命,要是敢有存侥幸,就杀无赦。

    很快,有差役将桌子摆上,端上笔墨纸砚,铺好后,才退下。八名县令,除了南宫楚之外,各个是心中打鼓,不知该如何是好。岳肃仍旧微笑,说道:“诸位动笔吧。”

    南宫楚倒是自觉,第一个动笔书写。其他的县令,有个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大人……这…….下官和孟华德没有关系…….也没给他送过贿赂……”

    “没有就写没有。”说着,岳肃一招手,让金蝉将尚方宝剑呈过来,再一次讲明,骗他的严重性,按欺君之罪论处。

    那位县令马上提笔写了两个字“没有”,然后说道:“大人,下官写完了。”

    岳肃点点头,说道:“签上你的名字,在桌子上放好。等其他人写完了,本部院一起收取。”

    其他人本来还想看看风向,看看岳肃会怎么处置这个写没有的家伙,可岳肃不动声色,到令他们更加紧张起来。不一刻,那个南宫楚也写完了,把笔放好,端端正正地坐直,说道:“大人,下官也写完了。”

    岳肃只是点头,并没有说话。

    剩下的六名县令,倒是都把笔拿起来了,彼此瞧了瞧,实在不知该怎么下笔。知府大人被关在后边,谁都知道,想来早把那些私底下的勾当都招了,要是现在不说,搞不好真会落一个抄家灭门的下场。可万一孟华德念及旧情,没有把自己招出来,自己被巡抚大人这一吓唬,把这些事都说了,岂不是自投罗网,一世前程就此化为乌有。

    六个人中,有那胆小的,一咬牙,干脆如实交待,把送给孟华德的贿赂是多少,如实写明。至于说这些钱是哪里来的,实在是不好写,到最后,只能是避重就轻,有说自己擅自开了买卖;有说自己卖了自家田地;有的干脆说自家有钱,是从自己腰包里掏的银子。总而一句话,是一没挪用公款,二没盘剥百姓,三没收受贿赂。

    不过倒也有一位,不知是胆小的要命,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竟一五一十,将自己在任上干的那些缺德事全部写下。

    当然,也有那胆大的,心存侥幸,想着自己十年寒窗,功名来之不易,干脆是凉水洗澡——硬挺。直接在上面写上“没有”二字。

    等到八人全部写完,岳肃让差役把纸收上来,一一观瞧。三个写了没有,三个避重就轻,一个是老实交待,唯有南宫楚,与众不同。——“下官南宫楚,在任两年,共贿赂知府孟大人白银五千两,皆从抄没本县恶霸陈万山家产中提取。非下官有心行贿,实属无奈之举。恶霸陈万山欺凌百姓,横行不法,下官欲将他绳之以法,奈何陈万山贿赂孟大人,请孟大人出面包庇,将案卷移交知府衙门。下官为替治下百姓做主,除去一害,方许下孟大人,抄没陈万山家产之后,从中提白银五千两作为孝敬,孟大人这才不再过问此案,由下官将陈万山予以法办。下官亦知此举不当,自请致仕还乡。”

    岳肃看过南宫楚写的内容,心中颇为满意,贪官奸,清官更要奸,不然如何能够惩恶扬善,造福百姓。虽然是行贿上官,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么。

    他心中对南宫楚满意,嘴上并没有对供状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看向那位如实全招的县令,“狄回,你倒算是老实,就你的罪名,杀头抄家也不为过,但本部院有言在先,刚才招认,可留一条性命。你的家财全部查抄充公,官也不要做了,回乡种田去吧。”

    “多谢大人,法外施恩。”县令狄回得了岳肃这个发落,马上跑到阶前跪下,冲上磕头。

    岳肃摆摆手,说道:“先回去坐着吧。”

    狄回老实从命,另外六名县令见他如此就被革了官职,家产也被查抄,难免暗道好险,幸亏自己没有做傻事,要是如实招认,还不得落个一样的下场。

    先让你岳大人查吧,单凭孟华德的供状,咱也可以抵死不认,推说他的为从轻发落,栽赃陷害。同时,目光都一齐集中在岳肃身上,看这位大人接下来如何说辞。

    结果很令他们纳闷,岳肃再一句话也没说,端起茶杯,静静地喝起茶来。他只顾着喝茶,一声不吭,几位县大老爷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转眼过了能有半个时辰,岳肃依然没有开口说话,大堂内鸦雀无声,静的有些可怕,每名官员此刻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时,童胄突然走到门口,躬身禀道:“大人,消息已经传来了。”

    “很好,进来说话。”

    童胄领命,来到大堂中央,随后就听岳肃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把传来的消息当众说一遍吧。”

    “属下遵命。”童胄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叠书信,先拆开一个,大声念道:“卑职奉命查抄孟县县衙,共从县衙后宅抄出白银三万两。按大人吩咐,派人四处传扬,凡有冤枉,可诉状巡抚衙门。现共有四十三人上呈供状,陈诉冤屈。供状内容,皆是孟县县令贪赃不法,包庇当地土豪士绅,颠倒黑白之词……”

    童胄念完这封信,孟县县令已经吓得是面无人色。而童胄倒是不紧不慢,接着又扯开一封信,开始念读,“卑职奉命查抄武陟县衙,同从后宅抄出白银两万七千余粮。按大人吩咐,派人四处传扬,凡有冤枉,可诉状巡抚衙门……”

    童胄一封接着一封的念读,齐内容大致相同,都是在各个县衙抄出多少多少银子,收了多少申诉冤屈的状纸。

    唯有一封信,属于例外。“卑职奉命查抄修武县衙,后宅除县令老母与妻子外,止丫鬟、仆人两名,家中清贫之极,并无余财。县内明察暗访,得知修武县令口碑甚好,惩治恶霸,鼓励农桑,安抚百姓,无一人上陈冤情。”

    等到童胄将最后一封信念完,上面的岳肃冷笑起来。说道:“诸位,本部院在行文尔等之后,先派人到各县暗访,查明尔等的官声。随后又命守备衙门,持本部院的令箭前往各县,联合巡检衙门,在各位出城的第二天,查抄县衙。并张榜通知百姓,凡有冤情者,可写明供状,上陈本部院处。”

    听了岳肃的话,下面的八位县令,除了南宫楚和狄回之外,其余六个皆不住地哆嗦起来。

    跟着,又听岳肃说道:“本部院倒是很想听听,你们现在要如何解释。你们家家都有两万两以上的银子,这些银子都是从哪里来的呀?还有刚刚敢大言说没有的那三位……”

    “啪!”岳肃说到此,猛地一敲惊堂木,怒喝道:“倒是给本部院讲一讲,你们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别告诉本部院,都是大风刮来的!”。

第二十章 岳剃头(中)

    岳肃现在是钦差巡抚,不经盘问,先行抄家,虽说不符合朝廷体制,但毕竟抄出了脏银,到哪里都有话说。

    下面坐着的几位县太爷,现在的脸都好比苦瓜,谁还能说出一个字。皆垂下头默不作声,偷眼看向岳肃。

    岳肃保持着先前的悠然,说道:“童胄,各县百姓的诉状可都传回来了?”

    “回大人,都已传回来了。附在信封之内。”

    “给几位大人过过目。”

    胄按名姓,将信封挨个发给在座诸位县令。

    完之后,几位县令仍是哆哆嗦嗦,除南宫楚外,每一个敢去看上边的内容。这倒也是,人家南宫楚的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其余几位,都是一叠诉状。

    “别光坐着,都看一看,要是有什么不尽不实的地方,可以指出来。本部院可以把人带过来,和你们当堂对质。”岳肃微笑地说道。

    几位县令听了这话,只能硬着头皮翻看一张张诉状。上边的内容,少不得百姓这些年受的冤屈,被恶霸欺凌,去县衙申冤,反被原告打成被告的事,是数不胜数。这些都确有其事,想要矢口抵赖,哪有那么容易,最起码,家里的那么多银子,就不好解释。

    岳肃在上边看着那些战战兢兢地官员,过了半晌,这才说道:“诸位,这些诉状,是否属实,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们可以不认,但本部院会让那些百姓前来对质,到时如果查证属实,以欺君之罪论处,满门抄斩!还有,刚刚有三位大人告诉本部院,说贿赂孟华德的银子是私做生意赚的,要不就是卖了自家的田地,或是自家家产丰厚,自掏腰包贿赂的孟华德。那现在本部院也想问问这三位大人,你们开的是什么生意,能赚这么多银子?你家里有多少田地,能卖上两万两银子?至于说家产丰厚,本部院也想领教一下,你的家产是当官前就有的,还是当官后盘剥来的!要是不给本部院都解释清楚,本部院就将你们满门全部杀光!”

    “大、大人……下官知罪……”

    听到岳肃最后那严厉的声音,马上有官员顶不住压力,跑过来,跪到阶前,开始不住地磕头。有一个带头的,另外几个也自知是瞒不住的,再怎么说,那些脏银就实在不好解释。岳肃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不管是私设买卖,还是贩卖自家田地,亦或是祖产丰厚,你都得给我拿出证据来。

    大家明明白白的贪污受贿,哪有这些证据,谁家都不下两万两银子,怎么辩白。现在,除了磕头求饶,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出路。

    岳肃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来人了,摘掉他们的乌纱,扒掉官服,给我严加拷问。”

    “是!”

    门外的差役一听到岳肃的喊声,是蜂拥而入,将跪在地上的六名县令按住,扒掉乌纱、官服。

    一听说要严加拷问,这些县官也都慌了,纷纷喊道:“大人……下官愿招……下官愿招……”

    “那好!别说本部院不给你们机会,把他们全都给我按回椅子上坐下,自行书写罪状。如有不实,就给我往死里打!”

    “是!”差役们把众位官老爷按回原先的位置上坐下,又有人取来纸,重新铺在桌案上。

    六位大人也是没有了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将这些年在任上干的那些缺德事一五一十地书写下来。

    写完之后,签字画押,呈交到岳肃桌上。岳肃挨个瞧了一遍,冷道:“把他们六个,连带狄回一起押到后院看押。南宫楚,你自行返回修武县吧。”

    完,又令道:“杨奕山,立刻行文温县、武陟等七县,就说暂由县丞代理知县,处理日常公务。七县县令的家产,全部充公,解往巡抚行辕。还有,七县之土豪恶霸,不得姑息,凡状纸之上有名的,一概擒拿,审明定罪,罪大恶极者,送交巡抚行辕,一并处置。家产充公,移交至此。但凡敢姑息养奸,趁机中饱私囊者,一律满门抄斩!”

    这七位县令的家产,总计能有十四万两,再加上原先抄没的三十八万余粮,以及从京里带出的五万两银子,岳肃能调拨的银子达到了将近五十八万两。而且各地的土豪劣绅的家中,也能抄出不少,有了这些钱,何愁不能赈济百姓,重修河工。

    第二天早上,巡抚行辕又来了贵客,正是岳肃请来的河南布政与河南总兵。怀庆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位大人在路上就有耳闻,河南布政邹佳仁倒还好些,毕竟自己是岳肃的座师,岳肃再怎么也不能找自己的麻烦吧。河南总兵罗振强一路上则是心下揣揣,思绪不宁,生怕有什么事牵连到自己头上。

    二位来到巡抚行辕,因为和邹佳仁的师生关系,岳肃亲自出辕门迎接。

    “不知恩师驾临,学生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一出门,岳肃给先行给邹佳仁施礼。

    这年头讲究的是天地君亲师,别看岳肃官大,也得先叙师生之礼。

    邹佳仁自然高兴,学生已经官拜巡抚,自己的脸上也有光彩。尤其还是在总兵罗振强的面前,更是给自己长了不少脸。“秉严客气了,下官应先行参见巡抚大人才是。”

    罗振强一见这两位叙上师生情谊,心中暗骂起邹佳仁来,既然和巡抚大人是师生关系,一路上也不透露,到了行辕才标明,不是故意在我面前显摆么。

    心中就算有气,嘴上也不好发泄。躬身向岳肃施礼,“末将河南总兵罗振强参见大人。”

    “罗将军免礼。恩师,罗将军,咱们里面叙话。”

    岳肃将二人领入前厅,分宾主落座,等差役端上茶水退下,三人先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场面话,邹佳仁这才说道:“巡抚大人传下官与罗将军到此,不知所为何事呀?”

    “学生请恩师与罗大人到此,是为了两件事,一件是和二位商议赈济灾民,重修河工;一件是请两位大人前来观礼。”岳肃客气地说道。

    赈济灾民、重修河工,这是眼前的当务之急,布政使与总兵一文一武,是河南地方的最高官员,找他两个商量,倒是无可厚非。可后面那句“观礼”,却把二人搞糊涂了。罗振强不便细问,仍是由邹佳仁出面问道:“大人,不知这观礼,是观什么呀?”

    “呵呵……”岳肃微微一笑,说道:“恩师,等到午时,便知道了。咱们现在,还是谈一谈关于赈济灾民,重修河工的事宜吧。学生这边,有粮食七万余石,银五十余万两,湖广李老爷家也愿捐助粮秣十万石。有了这些粮食、银两,学生打算遣灾民前往黄河岸边重修堤坝,负责每日三餐,等到工程结束,每人派发纹银一两,算作工费。二位认为,此议如何?”

    “大人宅心仁厚,为百姓着想,真是地方之福呀。”邹佳仁与罗振强连忙说道。

    “这乃是本部院的份内之事。其中不少还需要两位帮忙。”岳肃淡淡地说道。

    “大人尽管吩咐。”

    “重修河提,少不得开山取石,需要大量征调牲畜、车辆,这件事本部院孤掌难鸣,需要恩师出人出力。修堤之时,灾民众多,斩龙帮之事,二位应该已经听说,为了避免有奸贼挑唆百姓,需要罗将军调兵驻守。”

    “此事下官义不容辞。”二位大人一齐说道。

    “那就有劳二位了,本部院一人精力有限,对河南地方上的情况也不十分了解,有什么处置不周的地方,二位尽管明言。对了罗大人,你的兵马驻扎到黄河沿岸时,记得不要扰民,否则本部院绝不轻娆。”

    “大人放心,末将谨记。”罗振强赶紧答道。

    “那就好。细节上的事,二位大人拟个章程,咱们到时再坐下议定。好了,现在就随本部院去观礼吧。”

    观礼?

    邹佳仁与罗振强满腹疑惑地随着岳肃走出辕门。二人很快就发现一些端倪,因为怀庆知府孟华德,守备郭义刚,以及怀庆府的同知、推官、通判、七个县令与一众土豪恶霸先后被护军押了出来。

    一路之上,护军们敲锣打鼓,大声宣扬,“巡抚大人今日在东城处置祸国害民的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准许军民人等前去旁观!”

    听到护军们的叫喊声,邹佳仁与罗振强也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观礼,分明是岳肃敲山震虎!数百护军,簇拥着岳肃,押着犯官、恶霸前往东门,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无数百姓前来围观。

    来到东门,岳肃率众登上城墙,城上已经摆好桌椅,岳肃与邹佳仁、罗振强分别落座。三口铜铡,就放在岳肃身旁。

    东门外有数万灾民,他们也发现今天的城头上有些不寻常,有那眼尖的,发现上面的官兵比往日多了不少,而且还有大官到此。于是纷纷议论起来。

    约莫到了午时三刻,“砰”“砰”“砰”,城上三声炮响,这一下,城内外的百姓皆是震惊,没有一个人再敢出声话说。

    跟着,城头上一个身穿二品官服的大官开口大声喊道:“军民人等听真,本部院名叫岳肃,奉当今天子之命,巡抚河南,赈灾济民。前些时日,查出怀庆府内,有官员贪赃枉法,勾结地方土豪劣绅盘剥百姓,草菅人命。有甚者,竟敢盗运朝廷赈灾粮米,如此罪大恶极,本部院决定今日当着怀庆百姓的面,将这些人绳之于法,以儆效尤!”

    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岳肃。百姓们听了他的话,是欢呼雷动,叫好声半天才停歇下去。

    等到再次安静,岳肃又大声喊道:“怀庆知府孟华德,平日贪赃枉法,草菅人命,黄河决堤之时,尚敢私自挪用、倒卖朝廷官粮,趁机中饱私囊。并包庇内侄孟慧珑,私盗朝廷赈灾粮米,罪恶滔天,立斩不赦,其家产全部充公,以作赈灾之用!来人啊,虎头铡伺候!”。

第二十一章 岳剃头(下)

    岳肃一声令下,铁虬带领差役,抬过虎头铡,揭掉皇缎子。金蝉带着差役,将孟华德提到站到之前。随后就听岳肃大喝一声,“开铡!”

    铁虬一把拉开铡刀,金蝉随后将孟华德死死按在刀口之下,只等岳肃下令动手。而孟华德已是吓得面如死灰,浑身瘫软。

    岳肃抽出公案上的火签,往下一抛,大声令道:“铡!”

    “是!”

    铁虬答应一声,铡刀落下,只听“扑”地一声,孟华德的项上人头已然滚落在地。

    城上的人看的清楚,那些犯官与恶霸看到孟华德身首异处,无不大惊失色,有那胆小的,尖叫一声,便昏死过去。

    邹佳仁也是吓得打了个哆嗦,罗振强倒还好,毕竟是武将,杀头的事见得多了,也不觉得如何。只是难免也有些担心,这位岳大人下手狠不说,权力也太大了,杀一个知府,连旨意都不用请,说砍就给砍了。而且看岳肃的模样,连眼都没眨一下。

    “将孟华德的人头挂到旗杆之上示众!”岳肃再次大声命令道。

    有差役取来旗杆,将孟华德的脑袋绑上,开始大声喊起来,“知府孟华德已被巡抚大人用虎头铡铡了,现有人头再此!”

    城门内外的百姓看的是真真切切,平日里大家都恨透了贪官污吏,尤其是在怀庆城里的百姓,多被恶霸欺凌,又无人做主,眼看着孟华德被杀,一起欢呼起来。“杀的好!”“杀的好!”“多谢岳青天为百姓做主!”……

    这一次的欢呼声更加响亮,时间更长,过了好久,方才停下。百姓们又开始注视着城上,想要看看岳大人要如何处置其他人。

    等到城下安静,岳肃再次大声喊道:“奸商孟慧珑,平日里仗着知府孟华德的庇护,巧取豪夺,欺男霸女,罪大恶极,已是死罪。前日还敢为一己私利,私运朝廷赈灾粮米,不顾百姓死活,更是罪不容诛。今日,本部院决定将孟慧珑满门抄斩,以警后来!来人啊,将孟慧珑满门带上,取狗头铡伺候!”

    “是!”

    孟慧珑全家已经被抄,因为岳肃早已打算将其满门抄斩,所以孟家上下全被关押到行辕,今日一并提出,押到城头。护军将孟慧珑全家上下带出,按到地上跪好,有侩子手手持大刀,站于他们身后。

    铁虬带差役取来狗头铡,将孟慧珑押到铡刀之前,只听岳肃一声令下“开铡”,铡刀拉开,孟慧珑也被按到铡刀之上。

    “铡!”

    “扑!”铁虬手起刀落,孟慧珑身首异处。

    紧跟着,就是接二连三的惨叫之声。同时还夹杂着孟府家人喊冤的声音。很快,孟慧珑全家也被斩杀干净,人头挂与旗杆之上示众,百姓们再次欢呼起来。可岳肃的嘴角却有些抽搐。

    孟家的人,并不是各个当斩,自然也有无辜之人。岳肃不忍,却也无奈,乱世当用重典,孟慧珑如此恶行,若不抄杀满门,如何警示后人。

    杀掉孟慧珑满门,岳肃再次打开杀戒,一众官员,先后死于虎头铡下,土豪恶霸也免不了狗头铡上挨一刀。

    每一刀落下,城下的百姓们都是欢呼雀跃,尤其是杀那些土豪恶霸时,欢呼声更是强烈。

    终于,该杀之人全部杀光,欢呼之声也达到顶点,当呐喊声再次停歇下来。岳肃对其他没死的官员宣判。

    “守备郭义刚家产全部充公,削职为民;县令狄回家产全部充公,削职为民;怀庆府捕头冯志,因举报有功,免除一死,充军辽东;守备衙门把总焦括,免除一死,充军辽东……”

    落了这些不该死的,岳肃又把那些在城门口私自收钱的官兵军校全部押上,每人赏了六十军棍,全部消除军籍。

    所有人全部宣判完毕,岳肃最后大声说道:“城下的灾民听着,现在黄河之水已退,本部院决定重修河工,给尔等重建家园。从明日起,尔等要赶赴黄河岸边,重修堤坝。妇孺老幼,负责烧水做饭,缝缝补补,年轻力壮者,负责开山取石,修筑堤坝。一日三餐,皆有官府供给,工程完毕,每人发银一两。尔等放心,本部院决不食言!”

    “多谢青天大老爷!”……

    听了岳肃这番话,城外的灾民全部跪倒在地,大声叩谢起来。是呀,官府以往征集民夫,顶多是管饭,何尝给过工钱。这一次,城上的这位大人,不仅管饭,还给银子。对于岳肃的话,他们是深信不疑,不说别的,就冲岳肃杀了这么多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大家对他已是无比的信赖。

    今日城头之上,岳肃大开杀戒,威名响彻河南,所有的贪官污吏,土豪恶霸,无不闻风丧胆。大家不约而同地在暗地里给岳肃送了一个外号——岳剃头。

    不但是这些人如此称呼岳肃,连有的百姓,也私下里这么称呼岳肃。都说岳剃头一到,咱们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那些坏人便要遭殃,一个个的项上人头都要被岳大人给剃掉。不过,这么称呼岳肃的百姓还是少的,大多的百姓都是称呼岳肃为青天。

    此间的情况,岳肃少不得要奏报到京城,并请朝廷重新补充怀庆地方的官员。当他的奏折送到京城时,骂岳肃的奏折也如流水般堆进内阁。看到这么多参劾岳肃的折子,内阁首辅叶向高不由得冷笑起来。

    “岳肃,看你怎么过这一关!”

    事情似乎看起来很严重,参奏岳肃的内容,大多是说他横征暴敛,残暴不仁,原本抄家抄出了六十多万两银子,却被放大成一百万,被岳肃隐瞒的数字,实际是被岳肃贪墨。还有说岳肃擅杀朝廷官员,致使无辜官员丧命,令怀庆府人心惶惶,恳请皇上收回尚方宝剑和三口铜铡,并将岳肃严办。

    内阁原封不动地将奏折交到司礼监,魏忠贤看过之后,上报给朱木匠。朱木匠正干活看的兴起,听说关于岳肃,竟把活停下,问道:“有没有岳肃的奏章。”

    “回陛下忠贤小心地答道。

    “念给朕听听。”

    魏忠贤也不敢隐瞒,将岳肃的奏折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朱木匠听完,只说了一句话,就又拿起来家伙继续干活。

    “凡是参岳肃的人,一概革职,怀庆地方的官员,从速补派。”

    “是、是……”魏忠贤就料到皇上会这么说,连忙点头,接着又道:“可是陛下,参奏岳大人的人里面,有福王千岁和张国丈。”

    “哦?他们是怎么说呀?”朱由校只能把工具又放下。

    “福王千岁和张国丈参奏岳大人横征暴敛,打着皇上的旗号,抢夺他们的粮食。”魏忠贤小声说道。

    “上回岳肃在奏章里不是说了么,是为了平息灾民暴动,剿灭反贼,才不得已暂借,等到湖广那边的银子到了,就归还。内阁不是也给福王和张国丈回复了么?怎么又提起这事了?”朱由校不悦地道。

    “陛下,福王和张国丈说,现在岳大人那边已经抄没了不少犯官的家产,手头上有上百万两银子,想请陛下责令岳大人将粮款归还。”

    “就这么大点事,还要惊动朕,让他们自己去要。好了,你下去吧,朕要继续忙了。”朱由校说完,再次拿起工具,不再理会魏忠贤,开始干活。一边干,嘴里还一边喃喃自语,“也不知岳爱卿那边,想没想出让木头人行动的法子……”

    别看魏忠贤一向是无法无天,但他还是有畏惧的人,那个人就是面前的这位木匠皇上,自己的一切都是朱木匠给的,别人的话都可以不当回事,皇上的话可是得照办的。

    离开养心殿,魏忠贤回到司礼监,按照皇上的意思,开始披红。可怜那些参奏岳肃的官员,一个个都因此落马。毕竟魏忠贤没傻到让自己手下的御史去参岳肃,参岳肃的人里,有三分之一是东林党旗下的言官。你们找死,就不要怪我不成全你们。

    巡抚行辕,岳肃与邹佳仁、罗振强商量好了赈灾、修坝的事宜。怀庆各县的土豪恶霸以及家产也先后被移送到行辕,岳肃干净利索地予以斩立决,又收获了三十多万两银子。还真别说,那些御史猜的倒也不错,岳肃此次抄家,再上这一笔,还真有了近百万两银子。

    现在灾民陆续赶往黄河沿岸,其间少不得官兵押解粮食跟随,而且大部分的粮食,还是先一日出发,到黄河岸边驻扎,这就叫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押解粮食的官兵,是岳肃让罗振强从开封调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怀庆的人马。为了避免有人从中作弊,岳肃还安排了五十名护军负责监督。

    这么多银子,岳肃也不能全带在身边,毕竟征调牲畜、车辆需要花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岳肃给了邹佳仁二十万两,让他全权负责,一切花销,必须记录在册,还、也专门派人盯着。

    安排妥当,岳肃就打算离开怀庆,先去黄河沿岸视察一番,然后再去开封。然而,当天晚上,巡抚行辕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继续四更多谢大家支持。

第二十二章 要钱没有

    “岳大人,小人是奉我家王爷之命来的。上次您征调的那些粮食,现在是不是能还了。”

    “岳大人,小的是奉国丈爷之命来的。国丈说,皇上已经下旨,让大人还清粮款,您看……”

    “岳大人,小号本小利薄,您押了我们这么多粮款,要是再不还,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求求您,开开恩,把粮款给小的吧……”

    巡抚行辕的大厅内,今晚来了一大群不速之客,这些人不是王府派来的,就国丈府派来的,再不就是城内大小米行的东家。来此的目的没有别的,就是要钱。

    像福王和国丈,那是接到奏章的回批,让他们找岳肃要,那些小商小号则是收到风声,见王府和国丈府的人来要,才壮起胆子跟过来。要不然,就凭“岳剃头”的威名,就算给那些小商铺几个胆子,也不敢到巡抚行辕来要钱。

    不过大家要钱的口气,那是各不相同,王府的人,口气能略微硬一点,国丈那里,只能算是不卑不亢,小商小号就别提了,一个个全在那里哭穷,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能把自己说的多可怜,就把自己说的多可怜。有那米铺的老板,把自己形容的,连灾民都快不如了。

    哭穷是一种骗术,岳肃怎能相信他们。闹灾的时候,以几倍的价格出售粮米,大发国难之财,现在哭穷装孙子,好使么。只是王府和国丈那边不能硬说不给,岳肃微微一笑,说道:“诸位的心情,本部院能够理解,可本部院这里也没说不还,只是实在没有银子呀。本部院出京的时候,内阁说,湖广那边的赈灾银子能和本部院一起到河南,可本部院都到湖南多少天了,那赈灾的银子到现在也没来。这让本部院拿什么给诸位还钱呀。要不然,诸位再等等,等到湖广那头的银子一送来,本部院立刻还钱。”

    岳肃是满脸笑容,态度十分和气,可就是没钱。在这个年头,还是保持要账的是大爷,欠账的是孙子的传统。但岳肃将后现代主义的风格拿了出来,欠钱的是大爷,要钱的是孙子。

    福王府来要钱的是原先来福米行的掌柜白堂,这小子在回到洛阳后,被福王骂了个狗血淋头。福王在收到奏折的回批后,又第一时间,让这小子来要钱。临行前还加了嘱咐,要是要不回来,你人就不用回来了。

    白堂这也是鼓足了勇气,跑到巡抚行辕的。见岳肃不给钱,马上说道:“岳大人,您说没银子,这话要是前些天说,我们大家伙也相信,也不能跑到巡抚行辕这来。可现在,您抄了那么多官员和土豪士绅的府邸,他们的家产加在一起,没有一百万两,也有八十万两。我们这点钱,都是小数,您手指头漏个缝,也就出来了。何苦难为我们这些小鱼小虾。”

    “就是、就是……”“岳大人,求您可怜可怜我们,要不然,大家伙连家都回不去了。”……

    其他人是跟着随风唱影,一起哭穷。

    “抄没犯官和当地土豪,倒是得了些银子,可那些银子,是要用来赈灾的。黄河两岸,十几万灾民,哪天不要吃饭。重修河堤,开山取石,征调牲畜、车辆,大大小小的事情,哪项不要花钱。百姓重建家园,也得一笔的支出。想到这些,本部院每日都在头疼,真是不当官不知当官难呀。本部院现在已是捉襟见肘,还想管谁再借点呢,哪有余钱还账。不过各位放心,朝廷欠诸位的钱,那是一定会还的,等到湖广那头的银子一送来,肯定在第一时间归还。现在天色已不早,诸位回去休息吧。”岳肃笑呵地说道。…,

    白堂那可是顶着王爷的死令来的,哪敢这么就走,连忙说道:“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呀。我家王爷已经给皇上递了折子,陛下的批复是找大人您来要,皇上都这么说了,您要是不给,不就是抗旨么。”

    “是呀,岳大人,我家国丈爷也收到皇上的批复,您这要是不给,可是抗旨不遵呀。”张国丈家派来要账的也是原先运生米行的老板,名字叫作张阳,他也跟着附和起来。

    “哦。原来是有皇上的批复,那就请给本部院看看吧。”岳肃微笑地道。

    白堂和张阳都是一肚子心眼的主,怕孤身前往,岳肃仍不给钱,所以都从主子那里要来奏折,以免到时岳肃耍赖。两个人一听岳肃这么说,马上将奏章取了出来,呈给岳肃过目。

    岳肃瞧了一眼,笑道:“这倒确实是陛下的批示,让诸位找本部院要钱。其实皇上就算不下这个批复,本部院也不会赖账不还的。”

    见岳肃说这话,白堂、张阳以及其他的米铺掌柜都笑了起来。尤其是白堂和张阳,心中暗骂,“岳肃呀岳肃,你还好意思说不会赖账,我们要是不拿出这个,你不赖才出鬼了。”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其实就算他们有这回批,岳肃也是会赖账的。这时,只听岳肃继续说道:“这两份奏折,二位拿回去吧,这事本部院知道了。等到湖广的银子一到,本部院这边专门派人把银子给诸位送到府上。”

    什么!还等湖广的银子!

    白堂的嘴差点没气歪了,他也是平时横惯了的主,除了在王爷面前卑躬屈膝,还很少给别人好脸色看。听到岳肃又这么说,哪能不怒,嗓门一下子提高了起来,“岳大人,皇上都说让您还钱,您怎么还不还钱,难道是想抗旨不遵吗?”。

    “啪!”一听到白堂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话,岳肃登时就火了,重重地一拍茶几,怒声喝道:“在本部院面前,还没有你大呼小叫的资格。本部院是否抗旨,也不是你说的算。”说着,岳肃将奏折提了起来,大声说道:“皇上是让本部院还钱,但本部院也没说不还,哪里有抗旨?你倒是说上一说,要是说不明白,休怪本部院治你一个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

    见岳肃发火,白堂的气势跟着就弱了下来,他可是吃过岳肃板子的,知道这位大人的厉害。

    “啪!”白堂自己轻轻赏了自己一个耳光,赔着笑脸说道:“大人,都怪小人一时口误,说错了话,还望大人不要见怪。这个……您既然没说不还,倒是现在把银子还给小的,让小的带走呀……”

    “本部院不是说了么,要等到湖广那边的银子送来再还,而且陛下在奏折的批复上,也没给本部院限定时日,你说是不是呀。再者说,本部院在出京前,陛下可是下过旨意的,准备本部院便宜行事。这便宜行事,就是说,本部院觉得怎样做有利于朝廷,有利于百姓,有利于赈灾,就可以怎样做。”岳肃说完,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话已经说明白了,等到湖广的银子一到,本部院就还钱。本部院现在倦了,要休息,你们都走吧。对了,别忘了你们的奏折。”

    随后,岳肃端起了茶杯。

    巡抚大人逐客,你们现在不走,估计等下就要被赶走,谁敢留在这里找不自在。白堂和张阳拿回奏折,是无奈而去,其他的老板更是不用说,人家大户都走了,自己留下,真就是想挨揍了。…,

    这些人离去,岳肃回到后房休息,次日一早,率仪仗前往黄河沿岸。岳肃的仪仗,押解这几十万两银子,行军速度自然不快。福王府的掌柜白堂则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洛阳。

    回到福王府,参拜福王之后,立即将讨账时发生的事转告福王,当然,要是不添油加醋,怎对得起自己挨得那一个耳光和以前的那一顿板子。

    福王听罢,那是勃然大怒,对他来说,这点银子是小事,可自己颜面扫地那可是大事。我堂堂一个王爷,你岳肃不禁抢我的粮,还欠钱不还,这事传出去,让我的脸往哪搁。

    可心里不忿归不忿,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福王这人头大无脑,平时盘剥百姓倒是还在行,真正要办点什么事,那是一点主意也没有。

    想不出主意,难免是要破口大骂的,“你个废物,两万多石粮食,就这么让人抢了,现在去要钱,还要不回来,我养你是干什么吃的!你现在就给我想办法,要是一天想不出主意把银子要回来,你就一天别吃饭,十天想不出,你就十天别吃饭。饿死你这个废物!”

    福王骂完,拂袖便要离去。

    白堂还是有些鬼主意的,抢着说道:“王爷,您别走,小的想出法子了。”

    “哦?”福王眼睛一亮,回过身来,问道:“什么主意呀?”

    “小人在回来的路上,看到黄河南岸正在搭建粮仓,想来是岳肃要调集灾民,重新河堤。小人注意到,那里堆着不少粮食,少说能有三万石,咱们不如趁岳肃不在,把那些粮食给抢回来。反正都是王爷家的,全当是讨回来,他岳肃胆子再大,也不敢再到王府来抢吧。就算他告到皇上那里,王爷您也有话说,拿回自家的粮食,有什么不对。”白堂笑眯眯地说道。这等小人,那是惟恐天下不乱的。

    福王头大无脑,一听这话,倒也在理。点头道:“说的不错,横竖都是我的粮食,他岳肃不还,咱们就给抢回来,不就不信,他还敢到我的王府来抢。行,这事就交给你办了,你去多准备一些骡车,多叫一些伙计,我再拨给你五百卫队,速去速回。”

    啊!我去!

    白堂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这等掉脑袋的事,他哪里敢去。岳剃头可是出名的狠茬,被他碰上,脑袋还不得搬家。再者说,五百卫队够干什么的,眼瞧着拱卫粮草的官兵能有上千人,一旦打起来,谁输谁赢,那是明摆着的。

    白堂眼珠一转,说道:“王爷,小人的份量怕是不够,护卫粮食的,有上千官兵,万一他们不买小人的帐,动起手来,小人姓名丢了不要紧,王爷您的脸面,可就彻底丢光了。”

    这时候不能说自己怕死,只能说是顾全王爷的面子,怕自己抢不回来粮食,给福王丢人。

    福王略一思索,认为也是这个道理。点头道:“说的也是,那派谁去呀,总不能让本王亲自去吧?不少字”

    。,

第二十三章 敢抢我的粮

    “王爷千金之体,怎能去做这等事,小人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让他去,肯定是手到擒来。”白堂赔笑说道。

    明朝自成祖朱棣夺位之后,担心再发生似自己这等藩王谋逆之事,对藩王的管制是异常严格。卫队有一定上限,王爷还不准私自离开封地,否则都按谋逆论处。这个规矩,福王和白堂自然是都清楚的。福王刚刚那么说,也就是一句气话,意思是告诉白堂,你不去,难道让我去!

    现在听说白堂举荐合适的人选,福王露出喜色,问道:“说说看,派谁去比较好呀。”

    “小人以为,王爷不如请洛阳的监军太监石公公走一趟,石公公的身份在那里,就算碰上岳肃,他岳肃还敢把石公公如何?而且石公公是河南监军赵公公的干儿子,河南的兵马谁敢得罪他,他去要粮,不就是一句话的事。王爷您时常给石公公打赏,难得开次口,让他办点事,他万没有推辞的道理。”

    白堂说完,福王深以为然,说道:“不错,石温收了本王不少银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么。这样,你叫人把他给我喊来,我当面嘱咐他。”

    “是,王爷。”见福王答应,白堂笑呵地跑了出去。心中暗想,这次是有好戏看了。

    岳肃从怀庆出发,一路向南,行了三日,才到温县境内。温县是重灾区,大片土地都被灌溉,现在县衙内,也没有了县令,只剩下县丞代理知县。县丞出城迎接,岳肃只是勉励两句,让他以前任为戒,好好办差,为民做主。

    然后岳肃也没进城,继续向南,那县丞眼望岳肃的仪仗过去,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岳剃头”的名声实在太响,这些小鱼小虾,在岳肃的面前,气都有点喘不上来。

    又走出四五里,前面突然有人朝岳肃的仪仗跑来,岳肃骑马在前,一眼瞧见那些人是穿官兵的服饰,等带来到了近前,岳肃认出为首的人,是自己护军中的一个把总,岳肃让他负责监督粮草。

    护军跑到岳肃马前,一同跪倒在地,“参见大人。”

    岳肃见他们行色匆匆,心中已然纳闷,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故作不悦地道:“你们不在黄河岸边监督粮草,跑回来做什么?”

    “回大人,出大事了。粮食……粮食被人抢了……”把总说话的时候,都要哭了。他也知道自家大人的厉害,粮食丢了,生怕岳肃一怒之下,怪罪在自己头上,丢了脑袋。

    “什么!”岳肃大吃一惊,眼睛瞪得老圆,怒声问道:“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抢朝廷赈灾粮米?官军伤亡多少?”

    黄河两岸,各派上千人马搭建粮仓,负责看守粮食。这么多人把守,还有人敢抢,那肯定是极为强悍的盗匪,官兵的伤亡,估计不在少数。

    然而,这名把总的回答,却大出岳肃所料。“回大人,官兵一个也没伤。抢粮的是一个太监,说是什么洛阳的监军,还带了不少福王府的卫队,说是讨回福王家的粮食。”

    若说死伤惨重,岳肃的火气还能小一点,一听这话,他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怒声骂道:“朝廷养你们是吃闲饭的,洛阳的监军又如何,赈灾粮米,是随便轻易给人的吗?尔等畏敌不战,可知道身犯何罪?”

    “大人……”把总吓了一哆嗦,连忙说道:“大人,这事实不怪我等,我等倒是有心阻拦,怎奈人单势孤。守卫粮食的游击将军李洪永,统领上千人马,他不下令抵抗,坐视粮食被运走,我等也没有办法。”…,

    “混账!”岳肃大声问道:“是南岸的粮食被抢,还是两岸的粮食都被抢,被抢多久了?”

    “是南岸的粮食被抢,已经抢走一天了!我等没有马匹,只能跑来报信。”把总可怜巴巴地说道。

    岳肃见他们风尘仆仆,点头说道:“念你们报信有功,这次将功抵过,暂饶尔等一次。”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几十名护军连忙磕头谢恩。

    岳肃不再搭理他们而是看向左边的总兵罗振强,没有好气地说道:“罗将军,游击李洪永可是你的部下。”

    见岳肃眼神不善,罗振强打了个寒蝉,拱手道:“是末将的部下。”

    “你带出来的好兵!有人抢掠朝廷赈灾粮食,他竟然毫不抵抗,坐视粮食被劫,眼中可有军纪!”岳肃愤怒地说道。

    李洪永是罗振强的心腹,看守赈灾粮食,那属于一等一的差事,就算巡抚大人严厉,但多多少少也是能捞到一点的,所以这差事给了他。谁曾想,这才几天,就出了这等事。罗振强赔笑说道:“大人,适才回禀的人也说了,是洛阳的监军太监出的面。洛阳监军石公公,那是河南监军赵公公的干儿子,可能是李洪永不敢得罪,所以才……”

    “所以才放任不管,是么!他不敢得罪什么石公公,赵公公,那本部院就是好得罪的吗?”。岳肃怒喝道:“国有国法,军有军纪,我且问你,李洪永坐视赈灾粮食被劫,该当何罪?”

    “大人……请您看在末将的面上……”

    不等罗振强把话说完,岳肃大喝一声,怒道:“好!本部院就给你一个面子,给李洪永一天时间,把粮食给我拿回来,否则定斩不饶!你现在就打发人去告诉他。”

    要回来!找谁要?找福王要,还是找石公公要,那不是没事找打么!可现在岳肃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罗振强只好连声答应,“是、是……”

    罗振强连忙打发人去通知李洪永想办法追粮,岳肃这边加急赶路,并派人快马前行,让北岸那边,速运一千石粮食过河,解决那边百姓吃饭的问题。

    到了晚上,终于抵达黄河岸边。

    北岸的粮食没有被抢,这头的百姓倒是有饭吃,可岳肃心系南岸,询问一番,知道粮食已经运过去,这些放下心来。

    次日黎明,岳肃立即下令过河,人马渡过黄河,南岸这边已经聚集了上万百姓,可是再找守在那里的兵马,却不见多少。留在那里的部队,只剩下从怀庆府派来的一两百人。

    岳肃一打听,得知李洪永昨天下午已经带人离开,去的方向,并不是洛阳,而是开封。

    这一下,岳肃又恼了,冷冷地瞧了罗振强一眼,说道:“本部院让你派人催他去要回粮食,他倒好,带人回开封了。是你这个总兵御下无方,还是本部院说的话不管用呀?”

    “大人……他为什么回开封,末将也不知道。请准末将亲自回开封问明此事。”罗振强小心地答道。

    “本部院哪有那么多功夫,让你们一个一个的去找。你现在立即下令,分别把李洪永还有那个什么洛阳监军石公公全给我捉来。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晚了,就按合谋、包庇论处,本部院的虎头铡,也不差你一个脑袋!”

    “啊……”听了岳肃这话,罗振强吓得差点没昏过去。急忙应道:“末将遵命、末将遵命……末将现在就派人去……”…,

    岳肃有先斩后奏之权,当初在怀庆城楼上,罗振强看的是明明白白。尤其是他那三口铡刀,也没个品级限定,连皇亲国戚都能铡,这要是真的给砍了,说什么也都晚了。

    罗振强马上传令,命河南副将带人速去擒拿李洪永和洛阳监军石温,而且下的还是死命令。

    这等事,大家都看的明白,总兵大人真的是急眼了。命令传到开封,副将闵旭涛当即派人拿了李洪永,又派人去洛阳擒了石温,一并送交黄河岸边的巡抚行辕。

    捉一个游击将军,算不得什么,可拿了一个监军,动静可着实不小。河南监军赵州一听说闵旭涛派人去抓干儿子,登时就火了,前去质问。闵旭涛那是一脸的委屈,把事情全推到岳肃的头上,说是受巡抚大人逼迫,不得已才如此。您老人家要是担心,还是赶紧跑一趟巡抚行辕吧,听说“岳剃头”脾气可不好,石监军得罪了他,去了之后,搞不好是九死一生。

    赵州也听说了“岳剃头”的名号,但心想,自己毕竟是河南监军,你一个巡抚,怎么不得给我这个监军几分面子。而且石温也是洛阳的监军,要杀监军,那可是要请旨的,不是你巡抚说杀就能杀。于是,他老人家是立刻赶往黄河沿岸,要与岳肃理论。

    这两天,岳肃忙的是不可开交,几乎赈灾、修堤的一切事宜,他都得亲自过问,虽说不懂什么水利和经济,却也能看明白,怎么干比较好,怎么做比较省钱。

    和岳肃相比,罗振强是整日提心吊胆,他知道岳肃的脾气,那是说的出,做得到。终于等到闵旭涛那边来了消息,说人已经擒获,正押往行辕,这才松了口气。

    到了第四天头里,岳肃在行辕忙碌,忽有士兵前来禀报,河南游击将军李洪永押到。与他同来的,还有河南监军赵公公。

    罗振强与邹佳仁、杨奕山都在岳肃的大帐之内研究赈灾的部分事宜,一听人来了,三人一起看向岳肃,都以为他会出去迎接。

    岳肃确实是离座而起,但没有向帐外走去,而是来到一旁的三口铜铡边上,伸手摸了摸中间那口虎头铡,扔出了一句话,“把人都带进来。”

    说完,返回自己的位置,又大声喊道:“传金蝉、殷柱、童胄、铁虬、李忠带五十名差役进帐伺候!”

    。,

第二十四章 行辕开铡

    一省的监军太监,都是实权人物,自持有打小报告的特权,从不把那些封疆大吏放在眼里。赵公公站在辕门外,本以为岳肃会毕恭毕敬地出来迎接,可等来的只有通传士兵的一句回复。“把李洪永押进去,公公里面请。”

    可以说,那句“公公请”还是人家自己编的词,算是给你面子。赵州见没人来接,心里是一肚子气。可生气归生气,人总得进去呀,一面跟着护军往里走,一面在心底把岳肃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合计着,等自己回去,非要狠狠地参上岳肃一本。

    进入中军大帐,赵州一拱手,很不客气地说了句,“咱家见过巡抚大人。”

    李洪永则被护军按到阶下跪着。跪在地上的他,叩头说道:“末将参见巡抚大人。”

    岳肃仍然稳坐在公案之后,扫了李洪永和赵州一眼,说道:“这位公公就是监军河南的赵公公吗?”。

    “正是咱家。”赵州昂头说道。

    “给赵公公看座。”

    岳肃吩咐一声,有差役端过椅子,请赵州在罗振强的下手坐下。随后又听岳肃说道:“不知赵公公来本部院的行辕有何要事呀?”

    “咱家听说大人捉了洛阳的监军太监石温,他归我节制,所以想问问大人,他触犯了哪条王法?”赵州冷冷地说道。

    “率兵抢劫朝廷赈灾粮米,这算不算犯了王法呀?”岳肃笑呵地说道。

    “率兵抢劫朝廷赈灾粮食,不可能吧,石温哪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咱家以为,定是有人诬蔑。”赵州也笑了起来。

    “是吗?本部院的属下亲眼看到是石公公带人来抢的,而守卫粮草的游击将军李洪永非但没有阻拦,还坐视不管。”说到这,岳肃看向跪在阶下的李洪永,大声喝道:“李洪永,你可知罪?”

    李洪永吓了一哆嗦,急忙说道:“末、末将知罪。只是……只是这事也不全怪末将……是石公公说……这些粮食是福王千岁的……他来帮福王千岁带回去……一个是福王……一个是监军……末将实在得罪不起呀……”

    他这话一说完,赵州跟着说道:“岳大人,您也听到了,李将军说,这粮食是福王千岁的,石温不过是出面帮王爷运回去,这何罪之有呀?”

    “福王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是福王的?这是本部院征调的赈灾粮食!”

    “啪!”岳肃重重一拍桌案,大声喝道:“李洪永,本部院委你重任,让你看管赈灾粮食,军令如山四个字,你可知道!”

    “末将知道……”李洪永小声说道。

    “既知军令如山,为何不忠于职守,反而临阵退缩,坐视粮食被劫!似尔等这班胆小怕事之辈,朝廷留来何用!来人啊,挂到旗杆上示众,等到石温到来,一并处置。”

    “是!”差役答应一声,架着李洪永就往外走。

    李洪永大声嚷道:“大人,末将是冤枉的。末将也是没有办法,实在不敢得罪福王和石公公呀。罗将军、赵公公,求你们帮末将说说情啊……”

    罗振强倒是有心为他说请,可实在没有胆量,至于说赵州,怎会为他这个小喽啰说情。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李洪永被押出大帐。

    说来也巧,李洪永刚被押出,不到片刻功夫,帐外有护军通报,说洛阳监军太监石温押到。

    “押进来!”…,

    岳肃大喝一声,很快,一个中年太监被押了进来。不过他的待遇,要比李洪永强得多,没有士兵按着,身上的袍服整齐,进了大帐,冲上一拱手,说道:“洛阳监军石温参见巡抚岳大人。”

    岳肃冷哼一声,说道:“石温,你可知罪?”

    “咱家不知。”石温摇头说道。

    “你率兵抢掠朝廷赈灾粮米,等同造反,事到如今,竟无悔意!来人啊,扒了他的袍服,把他给我按在地上。”

    “是!”马上有差役一拥而上,伸手就去拽石温的太监服。

    “你们敢!咱家可是朝廷监军,谁敢扒我的衣服!难道想造反吗?”。石温见那些差役敢动手扒他的衣服,这下可急了,嘶声力竭地叫唤起来。

    那些差役还真被唬住,吓得松开了手,石温整了整衣襟,抬起头来,对岳肃是怒目而视。刚要开口说话,却听一旁的赵州先说道:“岳大人,石温是皇上委任的监军,就算有罪,他的袍服,不经皇上准许,也不是说扒就能扒的,怎么也得请旨才能定夺。再者说,大人只是听了一面之词,便要给石温定罪,实在于法不合。再怎么也要听听他的解释才是。”

    “赵公公这话倒是说对一半。本部院确实不该听一面之词,就给石公公妄加定罪,应该听听他的解释。但是……”岳肃突然把手一伸,一旁的金蝉马上会意,将怀中捧着的尚方宝剑交给岳肃。岳肃抱于怀中,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本部院代天巡狩,陛下御赐尚方宝剑,见此剑如陛下亲临!”

    见岳肃一亮出尚方宝剑,他这边的人,立马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这局势,石温也不得不跪下,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邹佳仁、罗振强、赵州也不用说了,满帐篷里的人都跪下,自己要是不跪,岂不是要被按上一个欺君罔上、大不敬的帽子,连讲理的地方都没有。赶紧起身跪下,山呼万岁。

    看到众人都跪下,岳肃心中冷笑,随后厉声说道:“赵公公,你刚才说,要处置监军太监,需要找陛下请旨。现在我来告诉你,不用!陛下御赐三口铜铡,龙头铡可斩皇亲国戚,凤子龙孙;虎头铡可斩贪官污吏,祸国奸佞;狗头铡可斩土豪恶霸,市井无赖!本部院连皇亲国戚都杀得,更何况一个监军太监。只要证据确凿,免不得虎头铡上挨那一刀!”

    听了岳肃这话,原本还肆无忌惮的石温不由得汗毛直竖,就连赵州的心也是咯噔一下。

    岳肃摆足了威风,微微一笑,说道:“诸位都起来吧。地上凉。”

    有了这话,帐内众人才先后站起,邹佳仁三个,又回原位坐好。这时,只听岳肃说道:“石温,本部院来问你,你为何胆大妄为,私自纵兵,强抢朝廷赈灾粮米?”

    “回大人,不是小的想抢,是福王爷告诉小人,那是他家的粮食,让小人帮他取回来。小的这才……带人到此……把粮运回去……”石温现在,在岳肃面前,已经不敢自称咱家。

    “哈……”岳肃听完这话,放声大笑起来。随后用力一拍桌案,怒声说道:“狡辩!这粮食由朝廷官兵看管,你到之时,难道会没有看见?守卫粮草的官兵难道没告诉你,这是本部院运到此地的赈灾粮食?再者说,你一个朝廷钦命的监军,为何会受一个藩王的差遣,皇上派你去洛阳,难道是让你听福王使唤的吗?监军太监,私下结交藩王,你可知是什么罪名?”…,

    岳肃连珠炮似地发问,问的石温是哑口无言,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尤其是最后那个问题,更是让石温无所适从。别说是他,连他的干爹赵州也吓蒙了,实在想不到,这位钦差大臣,嘴皮子这么厉害,句句掐住要害,这罪名要是给石温坐实了,石温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可眼下想要帮石温辩解,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大帐之内,此刻是鸦雀无声,能听到的,只有石温的心跳声。岳肃等了片刻,猛地说道:“来人啊,将李洪永给我押进来。”

    “是!”

    差役立刻出帐,传令将李洪永押进大帐。李洪永进来后,看到石温也在,就像是捡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声哭道:“石公公,您可要救救小将呀。当时您可是说过,出了事,都由您来顶着。让巡抚大人找您就行。”

    石温此时听了这话,恨不得一脚把李洪永踹死,他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能力去管别人。索性把眼一闭。

    李洪永被按跪在阶下。都不能他说些请安之类的话,岳肃就大声喝道:“李洪永!你身为朝廷游击将军,熟知军纪,却明知故犯,坐视朝廷赈灾粮米被劫。本部院命你前去追赃,你非但不去,反而畏罪潜逃,现罪证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李洪永可不是傻子,看到石温一言不发,已经明白,对方怕是也自身难保。连忙大声哭道:“大人……末将知罪,还望大人法外施恩,饶末将一命……”

    “晚了!你当初坐视军粮被劫之时,怎没想到这一天?黄河两岸的灾民,就指着这些粮食过活,你玩忽职守,有负君恩,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说着,岳肃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来人啊!虎头铡伺候!”

    “是!”

    铁虬现在是专门负责开铡杀头,金蝉专门负责把人按到刀口之上,这哥俩前些天在怀庆城头,杀了无数贪官污吏、土豪恶霸,是过足了瘾。此刻一听说又要动铡刀,那是兴奋异常,扯着嗓子答应一声,带着差役就将虎头铡搬到李洪永的面前。

    不过今天倒是出了点小插曲,金蝉要过去的时候,殷柱抢上前去,把他拉住。小声说道:“兄弟,今天换我吧。下次你再上。”原来是这家伙,看到那天开铡杀人过瘾,也想上去凑凑热闹。

    金蝉见他抢着要上,只好点点头,向后退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眼看着虎头铡搬到面前,李洪永是彻底崩溃了,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可谁又会理会他的喊声。

    跟着,就听岳肃大声喊道:“开铡!”

    。,

第二十五章 自捐

    一听到岳肃大喊一声开铡,铁虬动作熟练地一把扯掉盖在铡刀上面的皇缎子,拉开铡刀。

    李洪永见到这明晃晃的铡刀,还不等殷柱把他按上去,人就已经瘫软在地,“嘎”地一声,昏死过去。

    见李洪永吓昏了,殷柱啐了一声,低声骂道:“呸,真是个窝囊废,还是带兵的将军呢,都比不上前些天铡的那些恶霸。”

    他提起李洪永的后脖颈,把人按到刀口之下。

    上面的岳肃,从令箭夹中,抽出一根火签,大喝一声,“铡!”

    与此同时,掌中火签,抛飞出去。

    “扑!”

    不等火签落地,铁虬是手起刀落,李洪永的脑袋是骨碌碌滚落到地。

    看到这一幕,邹佳仁和罗振强这两个过来人倒还好一些,赵州与石温这两位监军太监可是吓破了胆。赵州坐在椅子上,是瑟瑟发抖,石温还不如他,刚刚那一刀,就好似砍在他的脑袋上一样,两条腿好像再也不停自己使唤,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紧跟着,就开始不住地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饶你!说的容易!”岳肃怒声喝道:“本部院被你劫去了三万石粮食,若不杀你,如何平息民愤,如何向陛下交待,又至国法于何地?本部院今天就砍了你的项上人头,抄没你的家产,以充赈灾之用!”

    “大人……小的没有那么多家产……不过大人您要是想要回粮食的话……小的可以到福王那里去讨回……肯定是连本带利的归还……还有……只要大人饶小的一命……大人说什么……小的都照做……”石温现在也是急了,说起话来,是结结巴巴,不过意思还是表达的很清楚。大人您不就是想追回粮食么,这事我去办,肯定给您追回来,还付利息。

    岳肃虽然对石温的家产能有多少并没有数,但是估计一下,一府的监军,来钱地方肯定是没有知府多,孟华德也不过十万八万,石温能有五六万也就不错了。

    现在对岳肃来说,杀人不是目的,目的是弄银子赈灾。十数万灾民,可都是等着自己来救济,眼下倒还好说,等到了秋冬时节,起码不得给灾民们添件棉衣过冬,这么一大笔开销,要从哪里来。既然你石温要命不要钱,我岳肃就跟你做笔买卖。

    打定这个主意,岳肃厉声说道:“赈灾粮米是必须要归还的,但你擅自带兵强抢朝廷赈灾粮米,私下勾结藩王,已是死罪,即便法外施恩,饶你性命,但也是活罪难逃!”

    对石温来说,能保住性命,其他的什么也不在乎,要知道没有了小命,什么东西都是白扯。尤其是他们太监,也没有什么子孙后代,平时把钱看的重要,关键时刻,命是更重要的。他连忙磕头说道:“大人,您知道能饶小人一命,什么都行。”

    “本部院革了你的官职,倒不无不可,毕竟出京前皇上在圣旨上言明,准许本部院便宜行事。可你是宦官,若是直接开革,怕是无法生计。这样吧,你捐出全部家产,再把抢走的粮食如数归还,自行上折子到皇上那里请罪,看皇上如何发落吧。”岳肃平淡地说道。

    这话一说完,石温的肺差点没气炸了,心中暗想,这“岳剃头”不禁能剃人的脑袋,还能剃人的家产呀。

    眼下他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保全性命已经不错,至于监军这个位置,就要求干爹帮忙了。跟京里的魏公公求求情,或许还有机会。只要能保住脑袋和位置,捞钱的机会有的是。

    下定决心,石温一咬牙,说道:“大人,小的愿意捐出家产,以资赈灾之用,并将抢走的粮食,如数追回。然后就写折子,自行请罪。”

    “很好。”岳肃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现在就把罪状写明,回洛阳去要粮。”跟着,岳肃又大声说道:“罗将军,你现在就调拨五百兵马,我这边出两百人马,一同陪石公公去洛阳,将石公公捐的银子运回来。”

    罗振强早就被岳肃吓破了胆,一听岳肃吩咐,连忙起身领命。岳肃又给童胄火签、行文,让他点兵,主持抄家事宜。

    有差役取来纸笔,让石温写了认罪书,签字画押,交给岳肃。等到外边的兵马准备齐当,这才让童胄押着石温,前往洛阳。

    别看洛阳是石温的地盘,可岳肃的行文与火签一到,什么知府、守备都是老老实实。现在河南境内,谁人不知道“岳剃头”,要是得罪了他,不掉脑袋也得扒层皮。于是,见到岳肃的行文之后,是积极配合,前去抄没石温的家产。

    石温就比较惨了,自行跑到王府,求见福王。

    福王让石温到钦安殿叩见,一进殿门,石温那是跪着爬到阶下,一边爬,一边大声哭泣。

    见石温这副模样,福王纳闷起来,以往石温就算见面磕头,也没有这么恭敬过、孝敬过。他连忙说道:“石公公,大家又不是外人,何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

    石温爬到阶下,也不起来,哭诉道:“王爷,您可一定要救救小的呀。”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有本王给你撑腰,不必担心,快起来说话。”

    “多谢王爷。”石温是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哭道:“前日小的不是奉王爷差遣,去黄河岸边把您的粮食抢回来么。结果那个岳剃头知道后,派人将小的抓到他的巡抚行辕,扬言那是他的粮食,还说小的是擅自强抢朝廷赈灾粮米,私自结交藩王,最后用什么虎头铡恐吓小的。让小的捐出全部家产,并到王爷这里把那些粮食讨回去,要是小的做不到,便要小的身首异处。还望王爷救命呀……”

    完,石温又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听完石温的哭诉,福王是火冒三丈,大声说道:“反了他了!明明是他先抢了本王的粮食,现在还敢反过头说本王抢他的。石温,你不要害怕,本王给你做主,马上就写折子参他!”

    “王爷呀,就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岳肃此刻已经派人来抄小人的家产,洛阳的大小官吏都畏他如虎,没一个敢替小人说话。眼瞅着,小人的家产就要被他抄没了。”听到福王愿意替自己做主,并写折子参奏岳肃,石温的胆气一下子就壮了。心中浮起另外一个念头,就是借助福王的权势,打压岳肃,为己报仇。

    “别人怕他,本王可不怕他。本王这就派人将他的兵马撵走!”说完,福王大声喊道:“来人啊!”

    话音一落,马上有王府管事跑进大殿,跪地说道:“王爷,有何吩咐?”

    “马上带五百卫队,去一趟监军府,将那里的官兵都赶走!”

    “是!”管事答应一声,便要退下。

    这时,突然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叫道:“且慢。”

    管事抬头一瞧,说话的是站在福王身边的一个老太监。这个老太监,管事认识,听说福王小的时候,这位太监就伺候福王,后来福王到洛阳就藩,老太监也跟了过来,福王对他十分客气,从来都称呼伴伴,大家都叫他钱公公。

    对于钱公公的声音,福王是再熟悉不过,转过头,客气地道:“钱伴伴,你有什么事吗?”

    钱公公躬身说道:“王爷,王爷想问石公公几句话。”

    “既然伴伴想问,那就问吧。”

    “谢王爷。”钱公公挺起胸脯,看向阶下的石温,说道:“石公公,不知你被岳大人提到巡抚行辕之后,那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那位岳大人都说了些什么话?”

    石温和钱公公打过交道,知道这个老家伙在王府权力极大,连王爷都礼敬三分,而且还老谋深算,鬼的很,绝对是不好糊弄的主。当下只能如实将巡抚行辕内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什么岳肃拿出尚方宝剑恐吓众人,游击将军李洪永被虎头铡铡了,自己险些被铡,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捐出家产,追讨粮食。

    听完石温的讲述,钱公公冲下摆摆手,说道:“你们都退下,石公公,您也请回避一下,咱家有话想要和王爷单独说。”

    安殿里的太监、侍女什么的,都知道老家伙的地位,赶紧领命推荐,石温也不得不从命。

    等到殿上的人都退下,殿门关闭,钱公公再次弓下身子,恭敬地道:“王爷,老奴以为,派人去赶走抄没监军府的官兵实在不妥。”

    “为何不妥,那个岳肃现在都已经打到咱们洛阳来了,欺负要本王家门口了,要是本王不给他点颜色,别人还以为本王怕了他。再者说,本王也不是派兵出城打他,就是在洛阳城内,也不触犯祖制。”福王心里气愤,但是在钱公公面前,还是强行压住了怒火,说话的语气,已经很是客气。

    “王爷,当年郑贵妃待老奴不薄,所以老奴今天才斗胆放肆地说一句,若是王爷真的派兵赶走巡抚的人马,怕是要给王爷招来灭顶之灾。”钱公公苦口婆心地说道。

    “这……这……这怎么可能,我的卫队也没出城打他,就是在洛阳城内,而且还是事出有因,是他岳肃无理在先,就算告到皇上那里,我也不怕他。如何……如何会招来灭顶之灾,伴伴千万不要吓我。”福王听了钱公公那句话,还真的有点害怕。只是身为王爷,多少也得表现出一点从容的架势。

    “不是老奴危言耸听,请王爷听老奴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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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各有算盘

    人说人老奸、马老滑,这句话一点没错,毕竟年纪大了,过的桥要比年轻人走的路还多。^钱公公在宫里打滚那么多年,什么没见过,眼前这事,马上看出利弊。

    “王爷,您还记得当年先帝在位时,立太子的事吗?”说这句话的时候,钱公公的声音压得很低。

    “记得,怎么了?”福王纳闷地道。

    在这二人的心中,所谓的先帝,并不是指朱木匠的那位只干了一个月皇帝的朱常洛,而是指福王的老子万历皇帝朱翊钧。

    “先帝那时,一心想立王爷您为太子,继承大统。无奈百官百般阻挠,最后才立了您那短命哥哥。可先帝总觉得愧对王爷,凡事都给王爷最好的,偏袒之心,百官皆知。您那短命哥哥和他儿子,难道就不知道么?还有贵妃娘娘当初又是怎么对待他们父子的,他们的心中就不会存有恨意么?或许是老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王爷……眼下王爷在洛阳循规蹈矩,别人抓不到把柄,一旦真的派人打了巡抚的人马,那必然落下口实。想那岳肃,是奉旨的钦差,巡抚河南,手握尚方宝剑,三口铜铡,代天子巡狩,这是何等的声势。记得京里有消息传来,说岳肃打了张国纪的儿子,皇上不但没有惩治于他,反又赏了国舅廷杖,由此也能看出,皇上对他是何等的器重。这等人,要是在皇上面前说上王爷几句坏话,比如说勾结监军,阴养死士,对抗官军,意图不轨,那可如何是好?皇上再想起往日恩怨,借机发难,便是王爷的灭顶之灾。还望王爷三思……”

    钱公公的声音不大,但却声情并茂,语重心长,说到最后,竟然给福王跪了下来。双眸之中还流出泪水。

    “钱伴伴,你快起来。孤王听你的话,你让本王怎么做,本王就怎么做,快起来,快起来……”

    福王也不是傻子,虽然刚刚气急,但听了钱公公的一番话,也深觉在理。他偌大的身躯,实在行动不便,想要搀扶钱公公,可在椅子上,半天也没站起来。

    钱公公自行爬了起来,再次低声说道:“王爷真愿听老奴的?”

    “当然。伴伴说让本王怎么做,本王就怎么做……”福王肯定地说道。

    “老奴以为,那两三万石粮食,对王爷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只不过王爷是碍于面子,才硬行给抢回来。”

    “伴伴说的极是,那点粮食实在不算什么,本王就是气恼,那岳肃不给本王面子,让本王下不来台。”

    “所以老奴想,王爷不如上一道奏折,给自己辩解一番,言辞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我看就说岳肃强征粮食,又抗旨不遵,故意推脱,硬不归还。因为王爷不能擅离洛阳,故此去找洛阳监军石公公诉苦,希望他能主持公道,帮忙讨回粮食。不料石公公竟擅作主张,趁岳肃不在,自行取回粮食,此事王爷实不知情。眼下听说岳肃因粮食被石公公带走,勃然大怒,要查抄石公公府邸,并要求王爷交回粮食,王爷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粮食本来就是王爷家的,还请皇上定夺。如果皇上说,将粮食暂时再借给岳大人,那也可以,但请岳大人写明归还日期,以免不遵旨意,再次赖账。还有,张国纪也住在洛阳,王爷不如把他捎上,让他也给皇上递一道本章,言明岳肃抗旨不遵,拒不还粮,希望皇上下旨给岳肃下个期限,按时还粮。同时再给京里的魏公公送点银子,让他尽量为王爷说几句好话,尽量保全石温。这一来,王爷不失脸面,又和石温划清了界限,或许也可保住石温,给足赵州面子。”

    钱公公将心中的盘算说了出来,倒也是一举两得。

    福王听罢,点点头,说道:“伴伴之言有理,就这么定了,本王这就让人去找张国纪,一同上本。”

    随后,钱公公又把众人喊了上来。石温的心中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和福王说了些什么,那些内容是否对自己有利。

    他刚走到阶下,就听钱公公说道:“石公公,现在岳肃派人去抄你的家,抄就抄吧,银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赚,千万别把命丢了。你当初在岳肃的行辕里,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吧。”

    “是、是……”石温连忙点头,一脸堆笑地应道。心中却在暗骂,老狐狸,你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岳肃说你私下结交王爷,听王爷的差遣去抢赈灾粮食,这事好像也不尽然。粮食本来就是我家王爷的,我家王爷想要和他岳肃理论,无奈有祖制,藩王不得擅自离开封地,这才不能出洛阳,找他岳肃。无奈之下,这才找你这洛阳监军诉苦,希望石公公能够主持公道,帮忙出面和岳肃理论讨回粮食。你说是不是呀?”钱公公笑呵呵地说道。

    “是、是……”石温连连点头,心中已然明了,这是要把屎盆子都扣到自己头上。可细一品味,这可能是最好的解释。要不然不管是藩王结交监军,还是监军结交藩王,总之都是大罪,谁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人家王爷起码家大业大,不至于如何,自己一个小小的监军,怕是要倒大霉。

    接着,又听钱公公说道:“皇上早在王爷奏折的批复上写明,让岳肃还粮,可岳肃抗旨不遵,坚决不还,实在是大不敬呀。石公公义愤填膺,亲自前去找岳肃理论,想要帮王爷打抱不平,讨回粮食。谁料到了黄河岸边,没有找到岳肃,这才擅自做主,提前将王爷的粮食取回来。结果,却被岳肃扣上抢劫朝廷赈灾粮食的帽子,要斩首示众。好在王爷深明大义,怕连累监军,决定再把粮食借给岳肃,石公公也愿捐出家产,赈灾济民,这才保全一命。这事是也不是呀?”

    “是、是……”石温再次连连点头。这回听了钱公公的话,他不由得在心中叫起好来。这老狐狸,确实是高明的很,他这一番辩解说出来,我好像也没什么重罪了。

    “既然事情是这样,石公公是赶紧上陈奏章,为自己辩解吧。我家王爷也会上折子为公公开脱,保全性命就好。你的家产,没了就没了,全当破财免灾。赚钱的机会,以后还有的是。”

    “是、是……多谢王爷……多谢钱公公……”石温连忙跪倒在地,又冲上磕了三个响头。

    福王让人给他搬了把椅子,令他书写请罪折子,自己这边也让主簿按照钱公公的意思书写奏章。同时又让人给张国丈家捎信,希望一起递个折子,参岳肃抗旨不遵,希望皇上给岳肃定一个还粮的期限。

    张国丈因为儿子的事,已然恨透了岳肃,既然有王爷带头,怎能不参合。当下答应,立刻草拟奏折,一起送往京师。

    福王府里忙活着写折子,王府外童胄带着官兵查抄石温的家产。监军来钱的地方虽然没有知府多,却也不少,他主管后勤,一些军械用具都归他调拨,没事私自卖点,也能赚上不少。自己偷着开点买卖,再加上送礼的,一炒下来,总共搜出白银五万余两,黄金四千余两,玉器首饰、古玩字画什么的,也糟了四大箱。这还只是在任上的钱,老家有多少,那就不清楚了。

    童胄在这里又等了石温一天,左等右等,也不见这小子出来,而童胄也不敢进王府捉拿,无可奈何,只好带着抄出来的财物先回行辕。

    回到行辕,童胄将这边的事情如实禀告,岳肃听罢,倒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倒是铁虬几人,心中不满,放声说道:“大人,早知道这小子说话不算数,当初就该铡了他!”“就是、就是。”……

    这是岳肃的大帐,邹佳仁与罗振强二人并不在里面,所以他们才敢畅所欲言。

    岳肃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没做任何表示。倒是一旁的杨奕山说道:“你们误会大人了,其实大人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之所以不铡他,实在不想再多开杀戒。石温终究是监军太监,生杀予夺,都是由皇上做主,大人一进河南,已经杀了那么多官员,要是再杀监军,肯定会有人说大人恃宠而骄,罔顾圣眷,越权行事。对大人没有什么好处。抄了石温的家产,已经足以抵上被抢的粮食,而且还有盈余,这些钱足够大人为灾民做更多的事。同时大人也在石温走后,让我拟了道折子,将石温的认罪状呈给皇上,到时他也得不到什么好果子。”

    “原来如此。大人英明……”

    几日后,紫禁城,养心殿。

    自岳肃出京之后,朱木匠连早朝都不愿上,要不是有魏忠贤时常敦促,估计这项工作早就省了。大多时候,朱木匠都是在养心殿做木工,偶尔抽空去一趟坤宁宫看下怀孕的皇后。

    今天,朱木匠在养心殿内,干活干的兴起,魏忠贤捧着一叠奏章走到殿外。见皇上闷头干活,他不敢大声打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低声说道:“老奴参见皇上。”

    朱木匠可能是干到关键时刻,虽然听到魏忠贤的声音,却没有抬起头,更是没有放下手中的家伙。而是谈谈地说了句,“什么事?”

    “回陛下,内阁今天送来的折子里,又有参岳大人的。”魏忠贤小声说道。

    “这种事,以后不用再报之朕了,凡是再有参岳爱卿的,一律革职。”朱由校很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这次参岳大人的又是福王和国舅……”

    “怎么又是他俩,没事闲的呀。又为什么?”朱由校不悦地说道。

    “还是为了还粮的事。而且其中还发生了一点摩擦……”当下,魏忠贤就将福王上呈的奏章念了一遍,其中大概意思,无非是钱公公当日在钦安殿给福王拟的那些借口,以及参奏岳肃抗旨不遵,拒不还粮。然后,又念了石温与张国丈的折子,石温当然是自我辩护,哭诉自己冤枉,虽然自己处置不当,但岳肃也不该抄自己的家。张国纪的奏章,内容就比较少了,只是说岳肃抗旨不还粮,希望皇上主持公道,给岳肃定一个还粮期限。

    在魏忠贤念奏折的时候,朱由校终于把手上的家伙放下,说道:“出了这么多事,难道岳肃就没上本吗?”

    “岳大人自然也上了,看上面的落款时间,要比福王、国丈的奏章还早两天。只是不知道,内阁为什么今天才一并送来。”魏忠贤小心地说道。

    “有这等事,把岳爱卿的折子念给朕听听。”

    “是,陛下。”魏忠贤跟着又读了岳肃的奏折。

    岳肃在奏折里,言明出京之前,内阁曾保证,会让湖广提前征收赋税,在己到达河南之时,那二十五万两赈灾银子就会送到。然而,自己来河南已有多时,湖广那边连一两银子都没送来,查抄犯官、恶霸的钱,都用到赈济灾民,修黄河上,实在没有余钱再去还王爷他们。现在自己正在筹措粮食,抢修河工,可在这节骨眼上,福王竟然勾结洛阳监军太监来抢赈灾粮食,不仅抢走原先被借的数目,还有多抢了上万石,害的灾民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还请皇上下旨,令福王交出抢走的粮食。等到湖广那边的赈灾银子一到,会立刻归还。

    听完岳肃的本章,朱木匠怒道:“岳肃那边暂时没有,福王等等就是,又没说不还,难道他家还缺米下锅不曾。抢粮这事,朕就不追究了,你现在下旨,让福王先把粮食退给岳肃,等湖广的赈灾银子到了,再行归还。还有,你去催催叶向高,问他湖广的税银什么时候能送到。这事都是他惹得,当日他不是在朕的面前答应过,说等岳肃一到河南,银子就能到么!”

    见皇上埋怨叶向高,魏忠贤心中暗喜。眼下的事,魏公公心里跟明镜似的,岳肃之所以不还,那是故意不还,料想是看不得那些王爷、国舅、市井奸商趁国难之际抬高米价,坑害百姓。说什么等湖广那边的银子到再还,明显是推诿,抄了这么多家,手上岂能没有钱,真心想还,早就还了。

    不过这等事,魏公公现在是不会说破的,毕竟皇上已经把话题扯到叶向高身上。这种机会,要是不加以利用,那就不是他了。

第二十七章 无上荣光

    在魏忠贤心中,岳肃是他的敌人,但是以叶向高为首的东林党人,却是他心中更大的敌人。和岳肃这种孤臣相比,盘根错节、羽翼丰满的东林党人,实力更大,而且还难对付的多。一旦抓住打击的机会,怎能发过。

    当下,魏忠贤小心地说道:“陛下,老奴最近查了一下,得知全国的赋税,都是要在秋收之后征收。秋收之前,百姓家中也没有什么余粮,收也收不到什么。而且征的狠了,很有可能让许多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老奴斗胆猜想,就算叶首辅再次去催,现在也未必能催到。”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叶向高自然也明白,不过在叶首辅的心里,提前征收赋税,其实也就是一句推诿之词,压根他就没打算给岳肃银子。当时在君前虽然答应,无非权宜之策,回去之后,随便给湖广布政不温不火地发了到行文,也就作罢。湖广那边看叶首辅不像着急的样,自己也不着急。所以,所谓的提前征收,压根就没收。再者说,就算真收,也收不到多少,何苦去压榨百姓。这年头,官越小的,越喜欢盘剥百姓,因为想盘剥别人,你也盘剥不到。真正做到布政使这种封疆大吏,来钱的地方多,谁还稀罕去压榨那些小民,多少还是干点实事的。

    “要等到秋收的时候,才能收税呀。”朱木匠茫然地点点头,渐渐琢磨出味来,好像是有点道理,怎么也得等有了收成,才能收税不是。想通这个,他的眼睛猛地一亮,说道:“魏卿,这事叶向高他不明白吗?”。

    魏忠贤见皇上上了道,马上小声地说道:“陛下,叶大人身为首辅,秋收之后征税的规矩,他应该不能不知道……”

    得了这个回答,朱由校的脸“刷”地一下,沉了下来。好半天,一句话也没再说。魏忠贤了解皇上的秉性,这是心里不开心了,想要发火,但又忍了下来。看到皇上做出这个表现,魏忠贤是得意之极,可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垂着头,也是一言不发。

    许久,朱由校拿起木匠家什,淡淡地说道:“前边说的那些批复不变,就不用去催叶向高了,你下去吧。”

    “是,万岁。”

    魏忠贤躬身离去,出了养心殿,他的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几天后,岳肃得到奏折的批复,让他不必再追究石温,福王抢走的粮食,不日就会送到,什么时候湖广的银子运到,什么时候再还粮。对于这个回批,岳肃还是在预料之中的。

    福王也确实是不差这几万石粮食,洗脱了私交监军的罪名,石温也不被追究,这事就作罢,派人将抢来的三万石粮食,如数奉还,一切告一段落。

    岳肃又在黄河岸边驻扎几日,看到灾民们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定。眼下黄河岸边共聚集灾民二十万,岳肃让人挨家挨户的登记,有的负责修堤,有的负责在原址重盖房屋。反正人多,也不能闲着,都给找点事做。这就叫以工代赈。

    随后和邹佳仁、罗振强商定了时间,两日后启程前往开封。

    几日后,仪仗来到开封城外,消息早已先一步递进城里,知府率同城内的大小官员,连同士绅、百姓出门夹道欢迎。欢迎的队伍里,百姓们是真心拥护,那些官员,则是满腹苦水的跑来,强行挤出笑容。至于说那些士绅,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都是硬着头皮来的。这些人平常虽然也偶尔干点巧取豪夺的事,但大多还是循规蹈矩的。因为真正的土豪恶霸之流,在一听说岳肃过黄河的消息之后,早就闻风而逃。生怕有百姓告上他们一状,来个秋后算账。…,

    城门外,先有百官和士绅代表上前请安,客套几句,岳肃这才率众进城。仪仗所过,百姓山呼青天,声音响彻寰宇。得到这么多百姓的欢迎,岳肃是激动无比,遥想前世,从来没有受过待遇,享受过这等荣耀。金蝉、殷柱、童胄、铁虬、李忠这帮人,也是异常兴奋。各个挺胸抬头,能把自己显示的有多威武,就显示的有多威武。真个是英气逼人。

    金蝉、殷柱、铁虬、李忠等人,以前是江湖豪客,平时也做些打抱不平,惩恶扬善的事,也能得到被救百姓的感谢之词。但和今天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们何曾想过能有这么一天。得到百姓如此的欢呼,一切都源自于跟随了岳大人,跟着岳大人除暴安良,为民请命。

    童胄、张威、王顺这些人,以前都是捕快,在没有跟随岳大人之前,百姓们面上称他们“差爷”,实际畏之如虎,早在心里将他们骂了上百遍。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百姓们现在是真切的尊敬他们。和钱相比,人们的尊重,还有那无尚的荣誉,更为可贵。他们现在已经树立了一个坚定的心念——追随岳大人,除暴安良,为民请命。

    厉浩荃、陈东以及那帮善堂长大的孩子们,此刻也是无比自豪。他们都是穷苦出身,现在跟着岳肃,穿上差役服装,在百姓的赞誉声中,挺起腰板,享受着这种荣耀。这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们,也都树立了决心——跟着岳大人,做一个顶天立地,受人敬仰的人。

    阮傲月、杜十娘在后面的马车之内,两个女人听到外面百姓的欢呼,也都是激动不已。谁不希望,自家的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受人敬仰的大英雄。

    巡抚在明初,属于一个临时性的差遣,其意为“巡行天下、安抚军民”。到了后期,才成为一个一省常设的职位。但这一般也分地方,如边疆重镇这等地界,巡抚一旦有空缺,就要立刻填补。可像中原内地,有布政使署理政务,总兵管理军务,倘不发生什么大事,巡抚出缺,没有就没有吧。

    开封城里,早先设有巡抚衙门,巡抚去职之后,一时也没补上,现在岳肃到任,直接就可以搬进衙门。

    巡抚衙门,是岳肃见过的最大衙门,比那顺天府要大上好几倍,占地起码能有几百亩。什么府库、粮仓、监牢、教军场是一应俱全,差役、官兵的值房更不用说。岳肃带着部下进去一趟,要是没有邹佳仁带路,估计都能迷路。后宅也是大的要命,阮傲月和杜十娘倒还好点,金蝉、铁虬、李忠这班土豹子,简直是瞠目结舌,嘴巴张的老大。

    花费了将近半天时间,岳肃等人终于熟悉了地形,先是给上千人马安排住宿的地方,不管是前门、后门、左门、右门,都要安排驻军把守。金蝉等人,还是老规矩住前宅,阮傲月三个女眷住后宅。至于说孔刃、曹瑜这班镖客,岳肃并没有安顿在衙门里,而是早一步就安排他们到开封,眼下正住在客店里。

    刚刚安顿下来,开封城内大小官员与士绅富贾就张罗着,来宴请岳肃,给巡抚大人接风洗尘。对于这类邀请,岳肃一一拒绝,只说舟车劳顿,需要休息。

    不过有一个人宴请,他是不能推辞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琼盈的哥哥——李元琛。…,

    李元琛在岳肃于怀庆府大开杀戒之前,就辞行回到开封,和老爹叙述了在怀庆城内的见闻。后来听说岳肃雷厉风行,杀了不少人,抄了不少家,就对这个未来姐夫更为欣赏。

    今天到城外迎接岳肃,李家并没有去,官员、士绅去邀请岳肃,他家也没有参合。直到申时时分,听闻邀请岳肃的人都悻悻而去,李元琛这才动身。

    在门前通上姓名,岳肃一听说是他来,立刻亲自迎接。这可是谁也无法享受的待遇。不为李琼盈的面子,也得冲着人家捐了十万石粮食不是。

    见面客套几句,李元琛便出言邀请岳肃,到府上赴宴。岳肃不便拒绝,只能前往,而且自己还要事情,要和李老爷商谈。

    李宅现在忙的是不亦乐乎,张灯结彩自不必说,别看不是今天不是嫁女儿,但当今巡抚、未来姑爷登门,怎么不得排场点,家里也不是没钱。

    李琼盈两天前就来到开封,听说岳肃要来,那是高兴的不得了,都恨不得插翅飞来。老夫人也想看看女婿长得什么样,跟着女儿一同过来,现在母女俩正在后园。按照李文彰意思,今晚吃饭的时候,女儿是不许到场的,别说他们是大家族,就算一般人家也有规矩,这种场合,女眷不得露面。李琼盈只能央求母亲,老夫人一向都是听丈夫的话,而且也知道这不成体统,也就开始苦口婆心的给女儿做思想工作。

    劝了老半天,李琼盈也不肯妥协,扬言实在不行的话,仍女扮男装到场。老太太最看不得女儿男装的样子,又是一番开导,说什么现在人家已经知道你是女儿身,不准再男装打扮,去接近人家,否则传出去,日后传扬出去,家里的脸面就丢尽了。

    正说话间,门外有丫鬟禀道:“老夫人,听门上说,巡抚岳大人已经到了。老爷亲自出门,请岳大人到花厅去了。”

    一听这话,李琼盈是立马蹦了起来,“娘,岳大哥来了。我要去见她。”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不都说了,现在不准见。等到白日里,请他过府的时候,你们两个再叙旧。再说了,今天晚上,你父亲恐怕还要跟他商量,你们两个的婚事,你现在去,让你父亲如何开口。”老太太不悦地说道。

    听说要商量自己和岳肃的婚事,李琼盈的俏脸登时红了起来,垂下脑袋,眠着嘴说道:“不去就不去么……到时……你们别忘了……”

    说完这句话,李琼盈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臊的跟块大红布似的。兰儿就在旁边,听了这话,是痴痴直笑。李琼盈正愁窘态难当,听她发笑,马上找到了发泄对象,斥道:“死丫头,笑什么笑,等我见到金蝉,把你的事都抖露出来。”

    这话还真管用,兰儿立刻害怕起来,垂下头,吐着舌头说道:“小姐,人家以后不敢了……”

    老太太现在可没有闲心看她俩瞎胡闹,人家大老远跑来,也是想看看未来女婿模样的。当下站起身子,说道:“你今晚就老实留在房里,我现在去看看你那位岳大哥。”

    。,

第二十八章 女婿登门

    李府花厅之内,早已摆上酒宴。岳肃与李文彰父子进厅之后,分宾主落座。因为是老丈人看女婿,所以也没找他人坐陪,全当作是家宴。方从哲也没有到场,这倒不是李文彰没有请,而是二人合计好的,暂不露面。

    就做之后,李文彰少不得先仔细打量岳肃,见岳肃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骨子里透着一股正气,也很是喜欢。客套一番,岳肃这才说道:“今日多谢李公盛情,本官今日到此,一是感谢李公为朝廷捐献的十万石赈灾粮食,二是有一事相求。”

    岳肃并不是一个太会转弯抹角的人,今日前来,确是有事,吃饭前,最好先提了。

    李文彰倒是一愣,心中暗道:“这小子不会上来就打算提亲吧?不少字”

    随即和蔼地笑道:“听闻岳大人与犬儿兄弟相称,那便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尽管说,没有什么求不求的。对了,岳大人,以后也不要再称老朽为李公了,如此太过见外,若是大人不弃,称老朽一声伯父便是。”

    岳肃连忙一拱手,说道:“如此最好,小侄就不拘泥了。”

    “秉严……好、好、好……”李文彰爽朗地大笑起来,接着说道:“秉严,你有什么事要跟老夫说呀。”

    “是这样的,现在灾民皆已聚集黄河两岸,估计再过几日,原先逃难的百姓也会络绎归来,人数少说要有二三十万。伯父虽说愿捐助粮食十万石,但我估计,仍然不够,需要大量购买,少说还要二十万石。所以,小侄想从通过伯父,再购粮二十万石。现在虽是夏季,可也快入秋,再过几个月,天气转寒,许多灾民家园破灭,怕是没有过冬的寒衣,小侄还想为他们再添置一些衣衫。自然,银子方面,一切好说,还望伯父帮衬。”岳肃客气地说道。

    原来,你求我的就是这事!

    李文彰先前欢喜的心情,登时一扫而空,不过仍保持和颜悦色,说道:“粮食倒是小事。老夫先前答应的那十万石,前些天已送来三万,其中两万,我打算先运入怀庆,毕竟现在怀庆城中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余下的一万,明日便可交割。另有九万石,四万石再过半月就到,剩下的那五万,也用不上一月光景。等明日早上,我派人回湖广一趟,让人再收二十万石粮食,不过怕是要等到秋收之后才能收齐。但大人说的寒衣,恐怕要花费些时间,秋后应该也能齐备。银子方面,老夫绝不会赚朝廷一分一厘。”

    朝廷赈灾,也不是一次半次,李文彰还从来没听说过,给灾民添置寒衣的。有那个钱,当官的不自己揣进腰包,也太对不起这个官位了。既然选定这个女婿,也就只好帮衬,谁叫女儿喜欢,皇上器重呢。

    “那小侄就代朝廷与灾民多谢伯父了。不过伯父是生意人,要是分文不挣,实在不妥。到时小侄按市场购买便是。”

    说完正事,李文彰见岳肃没了下文,便自行说道:“秉严,我那小女太过顽劣,当年蒙你多加照顾,实在感激不尽。”见岳肃不提女儿,李文彰决定由自己来提。

    “伯父客气了,令嗳聪明伶俐,且心地善良,小侄能与她结交,实乃三生有幸。”岳肃说道。

    “秉严这话,千万不要被那丫头听见,要不然她又好得意忘形了。你是不知道呀,我那宝贝女儿,聪明是聪明,可从来没用到正地方,不过心地善良,确是真的。只是耍起性子来,也真的能气死个人,我真的很想找个人,替我好好管教一下。”李文彰说到这,话锋一转,笑呵地又道:“在家里,也就小犬和这丫头最为谈得来,听他讲,这丫头对秉严你是无比的欣赏……”…,

    说到这里,李文彰抬眼直勾勾地看向岳肃。这话已经再直接不过,李文彰就差点倒过来,向岳肃提亲了。不过他是高门望族,这等事,还是厚不起那个脸皮的。

    这么直接的话,岳肃怎会听不明白。可他毕竟是现代人重生,不说心中有一夫一妻的观念,但打心里,他也没想再娶其他的女人。他和黎兰情深意重,当初无奈之下和阮傲月成婚,已经觉得有愧黎兰,现在怎么能再娶她人。

    虽说他对“李应”这个小兄弟很有好感,但毕竟不是男女之情。

    一时间,岳肃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李文彰和李元琛都目不转睛,盯着岳肃,等待他的回答。在屏风后面,还有一个人,在等他的回答,这人就是李琼盈的母亲。老太太离开女儿的房间后,立马赶到花厅,因为现在岳肃是外客,不便相见,所以从花厅后门进来,就躲在屏风后面。

    岳肃终于干咳一声,说道:“这个……令嗳……我把令嗳……只是当……妹妹……一样……”

    他平时审案的时候,那也算是伶牙俐齿,铁齿钢牙,可谈到这个问题时,竟令他说话都不流道。吞吞吐吐,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说完。

    一听说岳肃只把李琼盈当妹妹,李文彰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可他终究老辣之人,眨眼功夫,又依旧如常。他刚想转移一个话题,调和一下花厅内尴尬的气氛。然而就在这时,却听花厅之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岳大哥……”

    这声音中蕴含着无限情感。有思念的苦楚与相思,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激动。

    对于这个声音,岳肃无比熟悉,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外看去。此时此刻,花厅之外站着一个无比熟识的身影,照旧是文生公子打扮,照样是那样的恬静、清秀。

    “岳大哥……”文生公子的眼中流出泪水,几年来压抑的情感与思念终于宣泄而出。她快步朝岳肃冲去,来到岳肃身前,一把将岳肃紧紧抱住,用那已经听不出是哭还是笑的声音大声喊道:“岳大人,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

    别看父亲和弟弟就在一边,可压抑多年的感情,一旦爆发,就会让人迷失自我。仿佛此时此刻,天地间只有自己和岳肃两个人。

    岳肃木讷地站在原地,任由李琼盈死死抱着自己,他现在的内心是复杂无比,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好了。

    李文彰和李元琛看到这一幕,也有点傻了,任父子二人皆是心智超群之辈,碰上这等感情上的事,也不知该怎么处置才好。出声阻止,好像不太妥当,放任自由,似乎也不太好。

    如此过了半晌,李琼盈的哭声才终于停歇,满怀委屈地说道:“岳大哥,这几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都想去找你。可父亲就是不让我出门,今天终于让我再见到你了。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贤弟……我、我也很想你……”岳肃有些尴尬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也会想我的……”李琼盈含着眼泪说道。原本,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跟岳肃说,可见了面,突然却把以前想说的话全部忘却。心中只剩下激动。

    “咳、咳……”

    李文彰可能是实在看不下去了,重重干咳两声。

    李琼盈听到父亲的咳嗽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实在太过失态,松开岳肃,用衣袖抹了抹眼泪,羞怯地说道:“给父亲请安……”…,

    李文彰一摆手,不悦地道:“免了吧。坐下吃饭。”

    女儿来都来了,总不能再给赶走吧。

    李琼盈乖觉地点点头,想去一边搬吧椅子。桌子旁只摆了三把椅子,李文彰因为要和岳肃谈女儿的事,所以并没有让下人在厅中伺候。

    这时,岳肃连忙说道:“贤弟,你坐我的。”说着,几步跑到一边,自行端了把椅子过来。

    接下来的饭局,可谓是沉闷异常,李琼盈再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和岳肃说话,而岳肃更是尴尬,李文彰父子也不知说点什么好。

    晚饭草草结束,岳肃告辞回府,李琼盈有意跟去,自己不便说,就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李元琛看出姐姐的意思,故意当着岳肃的面说道:“姐姐,你就不用送了,明天岳兄还会过来,到时你们再谈。”

    李琼盈见心思被弟弟点破,只好羞涩地垂下头,说道:“那岳大哥,我就不送了,你明天一定要过来。”

    岳肃点点头,说道:“我一定来。”

    岳肃离开李府,李琼盈在丫鬟的陪同下,回到后园,李元琛则是被父亲叫到书房。

    刚进书房坐定,李文彰直接说道:“元琛,今晚的事,你怎么看。”

    “姐姐深爱岳肃,一心要嫁他为妻,这一点,任谁都看的出来。至于岳肃么,我看到在姐姐抱住他的一刹那,他也为之动容。若说对姐姐一点情义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我以为,假以时日,他二人定能结为连理。”李元琛肯定地说道。

    “嗯……”李文彰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看他说只把琼盁当妹妹时的表情,也能看出,他是在逃避什么,并不是就真的不喜欢琼盁。只是……”

    “父亲,只是什么?”李元琛问道。

    “只是那岳肃现在已有了妻子,你姐姐嫁给他,只能做平妻。我李家终究是名门望族,女儿不做正妻,已经足以令人耻笑了。还有,今天我如此提点,岳肃也不做出反应,总不能让我李家主动向他提亲吧。如果就让他俩这样顺其自然,还不知要拖到哪年哪月。”

    “父亲,原来你是为这事担心呀。儿子这里早就想好一个主意,不仅可以让姐姐风风光光的嫁给岳肃,而且还能让咱们李家更上一层楼。”李元琛说完,竟然得意地笑了起来。

    。,

第二十九章 异常的冷清

    “哦?”李文彰的眼睛一亮,说道:“元琛,你又想到什么一箭双雕的主意了?”

    “姐姐喜欢岳肃,已成事实,以姐姐的性格,定然是非岳肃不嫁。岳肃也是有情有义之人,他俩的事,要想速成,就缺一个穿针引线的人。孩儿想来想去,这人只有一个,只要这人发话,姐姐和岳肃的婚事,定是水到渠成。不但如此,姐姐还不至于因为做了平妻而使我李家蒙羞,反而会令我李家风光无限。”李元琛笑呵地说道。

    “做平妻还会使我们李家风光无限……”李文彰终究是老辣之人,略一思量,便说道:“天下间除了皇上赐婚之外,怕是没有你说的第二人选了吧。”

    “父亲英明。”李元琛笑道。

    “能让皇上赐婚,自然是光耀门庭,而且风头也会盖过正室。只是皇上,凭什么会给你姐姐赐婚呀?”说到最后,李文彰摇了摇头。

    “父亲,皇上是不会给姐姐赐婚,但以皇上对岳肃的宠信,给他赐婚倒也实属正常。我们李家是为赈灾出过大力的,皇上作为表彰,赐姐姐与岳肃完婚,那也无可厚非么。唯一欠缺的,则是一个有分量,且能跟皇上说上话的人。而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说着李元琛抬手指向西边。

    李文彰马上反应过来,因为方从哲就住在西跨院。“你是指你方伯伯。我确是有心想帮帮方伯伯重新回到内阁,可这全要依仗岳肃,今天你方伯伯没有露面,其实也是为了不想让岳肃以为,我们帮他,是为了他日后在皇上面前替你方伯伯说好话。不过那时,咱们的设想是,让你姐姐先嫁给岳肃,然后请岳肃跟皇上提议重新起复你方伯伯。可现在难道要倒过来。这样岳肃会答应吗?”。

    “孩儿认为,岳肃会答应。眼下朝局,东林党与魏党好似两股巨浪,互相倾轧,岳肃如同一叶扁舟,飘荡于两股巨浪之内,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即便他的驾船手段再高明,也会渐渐不支,感到孤立无援,急需一位盟友。在朝中人,凡出类拔萃者,无不是东林或阉党之辈,而且岳肃做事不留情面,谁又愿与他结盟。所以,放眼天下,有身份、有地位,且又愿意与他结盟的,只剩下方伯伯。现在差的,无非是一座让他和方伯伯结识的桥梁。岳肃不是说,明日一定会来么,我打算借此时机,做一次这桥梁,点拨一番。既然目下,他不会答应,但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愿意的。”说到此,李元琛昂起头来,得以非常地说道:“东林党与魏阉的决战,已经迫在眉睫,他们的胜者,将会全力打压岳肃。岳肃如想保住性命,就必须向现实妥协。”

    “有道理,不想吾儿竟有如此英才,我李家后继无忧矣。”听完儿子的讲述,李文彰是感慨万千。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儿子,有如此心机和见识,李家的基业,定能在儿子的身上发扬光大。

    岳肃打道回府,以他现在的身份,自是前呼后拥。夏季的时候,即便天色暗淡,可仍较热,尤其是河南这地界,要比北京城热上不少。若换是北京城,他注重身份,就算天热,也得乘轿,但在这里,他是巡抚,可上马管兵,骑马风凉,还去坐什么轿子。

    骑在马上,一路倒也泰然。…,

    是呀,光护卫就上百,谁敢去招惹他。

    回到府衙,洗漱一番,就回卧房休息。还和往常一样,他睡沙发,阮傲月睡床上。可以说,为了避免到了河南打地铺,那沙发床都是随着仪仗一起拉来的。

    躺在沙发上,岳肃是难以入眠,脑海里不停地闪出李琼盈的身影。尤其是李琼盈奔入花厅内的那一幕,简直无法抹灭。李琼盈的泪水,李琼盈的拥抱,李琼盈见到他时的兴奋,李琼盈的真情流露。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他在心中不停地问着自己,但他始终不知该怎么做。男人,这个世上很多的男人,都不懂女人,也不懂感情。尤其是年轻的男人,更加不懂。

    别看岳肃两世为人,但他上辈子,只有黎兰一个女人,而且两个人还是那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长大的。长大之后,就水到渠成,自然结合到一起。除了黎兰之外,他甚至没和任何一个女人发生过一点感情纠葛,抛去同事,就连一个异性朋友也没有。

    这辈子倒还好点,认识的女人多了几个。和阮傲月成了亲,却一点关系也没发生;放着杜十娘这种美娇娘在家里,竟连碰都没碰过;方彩儿就更不用说了,人家都把定情信物送来了,他都没有答应;至于说郡主沐天娇,他连想都没想过,只是当作——郡主。

    岳肃今晚心烦意乱,可他却不知道,跟他同房的那个女人,今晚的心绪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阮傲月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停地响起白日里百姓们欢呼的声音。受万民敬仰,当之无愧的青天,那便是自己的丈夫,躺在床下的那个男人。

    “我的心里为什么总会想起他?他们两个又为什么那么相似?不可能的……”

    “我不能辜负他,即便眼前的这个人一样优秀……”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加不知道对方也和自己一样烦恼。

    次日早上,岳肃吃罢早饭,开始批复一些关于赈灾的公文。因为第一次接手这等要务,所以大多事项,他都要亲自裁定。

    忙完公事,岳肃又不自禁地想起李琼盈来,想起自己昨晚曾答应过她,今天要去李府探望。踌躇半晌,最后还是认为不要食言的好,于是备马前往李府。

    出得衙门,他察觉有些不对头,昨天是巡抚入衙,大队军兵出入,需要肃清街道,门外的街上无人,也实属正常。可今天一切都妥当,为什么衙门前的大街上还是静的很。连个走道的也没有。

    自己北京的顺天府,衙门周边也不乏做买做卖的,怎么这巡抚衙门口却如此冷清。或许是,巡抚的品级高,权威大,没有人敢靠近。只是也不至于连几个走道的都没有呀。这也太冷清了。

    纳闷归纳闷,岳肃还是上马朝李府赶去,走到街口,岳肃才发现有点人气,路口一旁,开着家酒楼。

    岳肃扭头朝酒楼瞧去,酒楼里坐着二十几个人,围着六七张桌子在用饭。

    先前,岳肃也没觉得异常,在护军的簇拥下,继续前行,可当走出两条街,他便发觉有些不对劲。刚刚走过的这两条街,也是冷清的很,难得见到两个路人,就这等清静的地方,酒楼里怎么能有这么多人吃饭呢?除非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家酒楼的饭菜就是好吃,才吸引来那些吃饭的人。…,

    岳肃不讲究吃喝,但初次来开封,总得尝一尝开封的地道美食吧。既然这家馆子不错,等明日有空,不如带着傲月她们来尝一尝。

    李府距离巡抚衙门并不是很远,没多久,岳肃来到李府,不必通报姓名,已有仆人飞快地朝内跑去报信。看门的门房,给岳肃跪地请安,把他接进院子,总不能巡抚大人在外等着吧。

    这一次,李文彰没有亲自出迎,只有李元琛一个人赶来。见面之后,先是拱手见礼,“不知兄长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家父今早前去访友,说是商谈替兄长购置寒衣的事情,至今未归。兄长里面请……”

    说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又道:“家姐今早起来,就在后园等候兄长,时不时的派人出来打听,问兄长有没有到来。兄长,要不然咱们先到后园去转转,要不然,她听说你来了,我没有通知她,又好埋怨我了。”

    李元琛这话说的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岳肃拱手说道:“贤弟客气了,没想到伯父今早就为兄奔波,实在令人过意不去,等到见面,定要再次拜谢。昨晚答应令姐,今日过府一叙,既然伯父不在,那就先去她那里吧。还请贤弟前边带路。”

    “兄长,请!”

    二人联袂朝后园走去,边说边聊,聊得倒只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奇闻杂事,偶尔李元琛还要奉承岳肃两句。

    进到后园,别看这只是李家的别院,一样修建的是美轮美奂。湖光山色、烟波浩淼、假山梅林、亭台楼阁是应有尽有。

    踏上一座拱桥,举目望去,只见湖心亭内有两名少女正在观鱼。李元琛大声喊道:“姐姐,你看谁来了。”

    亭内的两个少女,小姐装扮的正是李琼盈,丫鬟打扮的自是兰儿。李琼盈听到弟弟喊声,转头顺着声音望去,一见到熟悉的身影,兴奋的大叫起来,“岳大人……”

    跟着,便羞涩地垂下头去。刚刚自己的声音,似乎实在是太大了。

    岳肃和李元琛联袂来到湖心亭,兰儿连忙请安,“奴婢见过岳大人,大公子。”

    岳肃微微点头,随即发现,这个丫鬟十分眼熟,不禁问道:“你是……”

    兰儿吐了吐舌头,说道:“大人不记得我了呀,我就是‘李公子’的书童呀。嘻……大人以后叫我兰儿就好了……”说完,笑了起来,还对岳肃办了个鬼脸。这丫头当真顽皮,不过这也是知道,岳肃为人随和。

    岳肃微笑地点点头,看向李琼盈,这一见可不要紧,当即回忆起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少女,不就是当初在布政使府上,给自己通风报信,帮过自己的少女么。还记得这个少女当时自称是“李应”兄弟的妹妹。

    “你……你就是‘李应’兄弟……”

    。,

第三十章 神秘的纸条

    嗯”李琼盈羞涩地点点头。

    那当初在布政使府邸帮我的人也是你了?”岳肃再次问道。李琼盈仍是点头。

    哈哈”岳肃爽朗地大笑起来说道你这丫头还真顽皮哥哥是你妹妹也是你”

    岳大哥你真能取笑人”李琼盈扭捏地一笑又难为情起来故意鞍头看向水中的鱼儿。站在岳肃身边的李兀璨看了x儿一眼给她丢了个眼色随后说道岳兄我还有点事等忙完就过来。”

    贤弟请忙。”岳肃点头说道。李兀璨点点头独自向后走去。坐儿也是识相的很说道岳大人我去取水给您沏茶。”说完也不等岳肃回答就笑嘻嘻地朝另一端的拱桥跑去。此刻湖心亭内只刺下岳肃和李琼盈两个人。这一下亭内的气氛尴尬起来单独和一个女孩子相处岳肃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也看向湖中的鱼儿。过了好半天李琼盈见岳肃也不说句话气的是直跺脚只得故意叹息一声。

    贤弟啊不李”,姐不知你为什么叹息呀?”岳肃有此忙中出错。李琼盈惘怅地说道岳大哥这两年你还好么?

    还好”岳肃连忙答道。

    可我不好总是回想起我们在铜仁时的日子尤其是我们去周边各县游历的那段时日真的让我终身难忘。自从被李龙骗回家后我就一直回忆这段时光大家一起开心”玩闹的情景。”李琼盈说着x说着竟然落下眼泪。

    李小姐你你别哭呀”

    哼”李琼盈听了这话猛地一跺脚说道什么李小姐我不要你叫我李小姐。”

    那那我叫你什么”岳肃为难地道总不能还叫贤弟吧”

    你你就不会叫我琼冠”李琼盈害羞地说道。

    琼径”

    嗯李琼盈的脸上露出一经喜悦的神情。随后扶住凉亭的栏杆望着水中的红鲤鱼说道岳大哥你看这此鱼它们多幸福呀”岳肃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跟着上前两步扶住栏杆看向水中的鱼儿。

    它们每天都能跟喜欢的伙伴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可我”李琼盈再次簌簌落泪。

    琼琼冠你别哭其实你也可以的”岳肃说着忙从怀里取出手绢递给李琼盈擦擦眼泪别哭了不然不然你弟弟他们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岳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女生面子嘴巴会变得这么笨。平时自己也不是这个样子呀。李琼盈没有去接岳肃的手绢而是说道我真的可以像鱼儿一样和喜欢的人天天在一起吗?”她喜欢的人是谁岳肃当然知道但他实在不敢去承诺。可他又不忍看到李琼盈哭泣憋了半天终于给了个模棱两可地回答你是一个好姑娘将来不论谁娶了你都是他的福气都会天天哄着你疼爱你的”

    岳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么”李琼盈的眼中露出幸福的光芒。

    那”李琼盈转向岳肃说道岳大哥你能帮我擦干眼用么

    我”岳肃迟疑了口他的手木然地握着手绢始终没有抬起。见岳肃不动李琼盈凄然一笑说道岳大哥你不愿意为琼冠拭干眼泪”

    不”岳肃抢着说道。犹豫片刻他终于还是抬起子手给李琼盈擦拭泪水。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女孩子哭泣的样子他的内心仍日是在踌躇甚至不知这是对还是错。岳肃拿着手绢轻轻地擦拭李琼盈的泪水李琼盈此时的心变的暖洋洋的内心再一次充满幸福的感觉。她抬起手来握住岳肃的手背柔声说道岳大哥琼冠是不是太任性”

    没有琼冠很好”岳肃想收回手来可实在不忍心。他的手就这样让李琼盈攥着。

    良久李琼盈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我们过去坐。”坐着将岳肃拉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岳肃木然地坐下不过一句话也没有说。还是李琼盈开口说道岳大哥好久没有听你讲故事了今天你一定要给我多讲几个让我好好的过足瘾。还有我都很久没有坐你家的沙发了晚上能不能去你家转转我都有此想念婉子和十娘姐姐了还有金蝉、铁虬他们。尤其是那个金蝉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家的坐儿好像是喜欢上他了回来之后总是提起他都快把我的耳朵磨出茧子了。你可要帮帮忙遂了这丫头的心愿。”讲故事是没有问题的可眼下已经知道李琼盈是女儿身如何还能领回家去。至于说把兰儿这可爱丫头和金蝉撮合到一起倒是可以的n岳肃挤出一井笑容避重就轻地道原来这丫头喜欢金蝉呀我说上次咱们去德江游玩的时候她老往金蝉身边凑和吗记得过河滩的时候还让金蝉背着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说到最后岳肃这才露出开怀的笑意。,

    就是这样这丫头在那个时候就春心荡漾看上金蝉了。等会她回来咱俩一起数落数落她看看她的窘态省的她老取笑我。”谈起别的话题气氛终于缓和两个人开始有说有笑岳肃又给李琼盈讲了两个故事逗得李琼盈再次娇笑连连喜上眉梢。大约到了申时兰儿这才端水过来岳肃果然陪着李琼盈拿,儿开起了玩笑左一句金蝉,右句金蝉羞得兰儿都成了大红脸一个劲地跺脚。大人您就和小姐就取笑人家吧我不理你们了。”说完转身就要走。看y儿真的急了岳肃和李琼盈这才适可而止把x儿喊了回来。岳肃表示愿意撮合她和金蝉y儿这才欢喜起来只是仍然羞涩地垂着头。罢儿一切都听大人和小姐的。”这功夫李兀璀也回来了他在拱桥之上就大声说道岳兄姐姐小弟回来了。”

    岳肃见他回来心里是高兴的不得了连忙起身说道贤弟你的事务忙完了。”李兀碌快步下了拱桥进了湖心亭笑盈盈地道多谢岳兄挂念“弟已经忙完了。离去之时曾把岳兄到府的事通传家父家父适才回信说一会便归令小弟请岳兄到花厅用茶。估计等咱们到了花厅家父也就进门了。”

    如此咱们就速去吧以免让伯父坐等。”说着转头对李琼盈微微一笑说道琼李小姐岳肃先行告辞等来日有空再登门畅谈”他这是不想留在此地再和李琼盈纠缠否则就越来越说不清了。可他哪里知道其实自己早已钻进李家父子的瓮中。

    李琼盈怎肯让他轻易离开起身说道岳大哥咱们刚刚不是说好了么等下我和y儿要去府上拜会嫂子。”

    这个那等我先回府和你嫂子商量一下给你收拾好房间你们再去”岳肃敷衍地道。心中暗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商量好了呀我也没答应啊。”

    可”李琼盈州想反驳李兀璨已两步抢到她的身边说道姐姐岳兄现在和父亲要谈正事等下他回府时你再跟着过府探望岳大姓也不迟。说完拉起岳肃转身就走。岳肃心中窃喜也不推辞是跟着就走。然而他却没有主意到当他和李兀璨转身之时李元璨趁此功夫将一竹纸各塞进了姐姐的手中。二人踏上拱桥朝前院花厅走去李琼盈则是默默地注视着二人的背影当两人的身影消失这才疑惑地展开弟弟塞给自己的纸条。一看上边的内容李琼盈是欣喜过往心中暗道还是我这弟弟聪明总是替我着想小时候没有白疼他。”旁边的兰儿心中纳闷小心地问道小姐少爷给你的纸各上边写的计么呀9李琼盈故作神秘地笑道等下你便知道。岳肃与李兀深来到花厅岳肃在主位落座李兀璨下手相陪。一边开始闲聊一边等候李文彰回府。二人聊的话题开始倒是一此无关紧要的可李泊深是圆滑的很借着一此奉承之词将话题引到岳肃主持顺天府办的几桩案子上。

    岳兄听说你刚刚升任顺天府时就办了几件大快人心的案子尤其是凌迟那敕封淫僧更是为人津津乐道。也就因为这桩案子令兄长威震京师四方百姓皆称颂兄长为青天也。岳肃却是叹气道奸人误国若非那法觉有所依仗如何敢如此揭狂唉”李兄碌其实等的就是岳肃说这句话他马上接茬说道谁说不是现今朝堂众人真是不敢让人恭维。主持朝政的那此东林党人表面之上是道貌岸然一副君子做派实则皆是一此自私自利的小人整日党同伐异排挤异己现在朝上已经没有几个像岳兄这样敢为百姓说话x为百姓办事的忠臣了。唉遥想前几年方阁老主持内阁之时朝野一片升平忠臣,干吏比比皆是奸佞小人不敢抬头。可他这一走什么货色都冒了出来像魏忠贤之流如果方阁老在怎会容他横行。”(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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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中枢一木匠介绍:
臣本山野木工,专椎凿髹漆之事,聊以度日。蒙先帝器重,不嫌臣班门弄斧之才,赐进士及第,僭越中枢,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老父病丧,丁忧还乡,陛下夺情起复,以臣巡按江南。臣行事鲁莽,有负圣眷,陛下不加追究,仍委以重任,着臣予兵部,付军国之事,实令臣感激不尽。
现国家动荡,外虏当前,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不思忠君大义,反起兵谋逆,骚扰地方,妄图窥测神器。所谓攘外先要安内,微臣不才,愿提兵南下,与闯逆会兵于洛阳,以报先帝知遇之恩,陛下重用之德。今自造棺匣一口,随军而侍,若不灭寇,誓不还朝。
——引自岳肃《出师表》明末中枢一木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中枢一木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中枢一木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