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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月天的风     正德王朝txt下载     正德王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慈眉善目张太后

    自从推到王昭妃这个软妹纸之后,宅男朱寿可谓是夜夜耕作,rìrì劳累。

    这一点让大明百姓们欣慰不已,甚至连张太后,也高兴地吩咐小太监王伟,来乾清宫请朱寿和他的几个老婆去赴家宴。

    这下问题来了:如何处理这几个老婆的关系?

    话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宅男不懂儿女情,别说没心没肺的朱厚照了,就是宅男朱寿,对处理家庭问题,也是两眼一抹黑,难度不亚于跟文官集团进行政治斗争。

    朱厚照可以称得上是大明第二幸运的皇帝,尤其是跟他那个历经万难的父亲相比。

    第一是谁?当然是他的堂弟嘉靖帝了,说实话,无论哪个皇帝,想跟嘉靖比幸运指数,纯粹是自找不快。

    朱厚照生下来就是皇嫡长子,老爸只有一个老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早早挂掉,没有谁跟他抢皇位,也不用担心谁来害他。

    登基的时候,按照大明的律法,刚好成年,不用担心张太后的管教,也不用管顾命大臣们的罗嗦。

    刘健和谢迁就是因为管太多了,被他一脚踢了开去。

    要是他再小两岁,不说太后临制,就是顾命制约,也能把他从顽童管成老成少年,就像后世的万历帝、康熙小麻子一样。

    在他登基之后,正德元年八月,他和中军都督府同知夏儒之女夏氏大婚,随后又册封沈氏为贤妃、吴氏为德妃。

    一后两妃,从宗法上来讲,朱厚照同学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大明之主,干什么都不会有人管他了。

    这对于处于叛逆期的少年皇帝来说,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走路都带飞的。每个人都有叛逆期,干些出格的事,那是必然的。

    不过这次朱厚照同学的出格之事,就有点另类了:他居然让新封的王昭妃,排在沈贤妃的前面进殿。

    我们都知道,天子之家无小事。其实这句话还有另一个注释:天家无恩情。

    后世崇祯帝的那句悲叹,被没当过皇帝的草根们世代传唱,意思是:看看,当皇帝也有苦逼的时候吧?

    沈贤妃当即就怒了,按照宫庭规矩,王昭妃再受宠,也得走在最后吃灰,和她同仇敌忾的还有夏皇后和吴德妃。

    这是很自然的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前些rì子还斗得死去活来的三人,一下子从《金枝yù孽》变成了《八女投江》。

    没办法,谁让她们的敌人是王昭妃这个狐狸jīng呢。

    王昭妃可跟那些老儿当不一样,谷道是生不出孩子滴,因此三位娘娘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如同后世的央企和外企一般。

    但王昭妃就不同了,要是被她抢在前面生了儿子,三位娘娘还有何地位可言?

    要知道,大明朝被废掉的皇后、贵妃,那可是数不胜数。

    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位娘娘,朱寿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觉得事情有点棘手。

    娘娘们毕竟不是文臣,要是依靠强力手段,保不准还有张太后的责罚在后,要知道,大明是以孝治天下,老娘管教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

    如果说正德皇帝还有什么需要害怕的人,那就是从来不问政事的张太后了,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即使穿越而来的朱寿,也不敢挑战自己的母亲。

    此时已近申时,太阳暖暖地照在慈宁宫的庭院中,绿sè的小草、黄sè的琉璃、红sè的宫墙、白sè的玉栏,显出了皇家的风范,同时也衬托出了三位娘娘的特立独行。

    朱寿在太监们的扶持下,踏上汉白玉石阶,走到三位娘娘的跟前,轻声责备道:“不过一桩小事,何至如此?”

    三位娘娘低头不语,倒是宫门内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天子之家无小事。”

    透过朱红sè的宫门,在一颗郁郁苍苍的古树下,站着一个身着粗布棉衣的女子,约摸三十多岁年纪,眉眼之间,跟朱厚照长得颇为相似,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丽。

    根据朱厚照的记忆,朱寿明白,这就是张太后了。

    她的身边围着数十名太监和宫女,但任何人只用瞧上一眼,就能知道,那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女子,才是真正的中心。

    张太后并不神秘,相反,她非常普通,甚至普通到跟个农家妇女似的。

    但就是这种普通,才显得她与众不同,因为这儿是皇宫,全天下最不普通的地方。

    比如那盛妆出席的一后三妃,穿着价值万金的各sè锦丝长袍,身上挂满了金银玉石,就连她们身边那些宫女,穿得也比张太后出彩。

    普通的张太后,站在并不普通的皇宫中,就成了一道另类的风景。

    朱寿忽然之间,似乎明白了明孝宗为何成为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一妻皇帝。

    张太后是个很好的妻子,也是个很好的母亲、姐姐和女儿,但却不是个合格的皇后和太后,纵览史书,从来没有看见她教育儿子的例子,相反,经常可以看见她的父亲强占民田、弟弟杀人掠货、儿子调皮捣蛋。

    张太后是兴济人,父亲张峦,母亲金氏,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被选为太子妃。同年九月,太子朱祐樘登基,即明孝宗。冬十月,立太子妃张氏为皇后。

    据史书记载,孝宗和张太后相处,有如民间的百姓夫妇,毫无天子之家的风范。并且还厚封张家,比如张峦为昌国公,张太后的弟弟张鹤龄为寿宁侯、张延龄为建昌伯。

    每当遇到张家的人犯法,孝宗也是从来不加处罚。

    到了正德朝,更是如此,两个舅舅为非作歹,朱厚照也是一笑置之。

    “照儿,昭妃行为不当,我决定停其俸禄一年。”张太后的称呼很奇怪,她在皇帝面前,从来不自称“哀家”,而是说“我”,也不叫朱厚照为“皇儿”,而是叫他“照儿”。

    不像皇室,倒像是街边随处可见的民间家庭。

    “谨遵母后懿旨。”只是罚钱,倒不是大事,朱寿自然应了下来。

    “照儿,你莫不是生病了?”张太后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感觉到儿子在往后躲闪,不由笑道,“我儿真的长大了。”

    朱寿并不是朱厚照,虽然有着后者的全部记忆,但并不代表他能完全接受后者的感情。

    作为一个穿越宅男来说,跟人亲近是件难事,尤其是跟父母一代,他已经记不清楚上一世父母亲的样子,只记得那对毫无教育原则的夫妻,是如何溺爱自己。

    因此当张太后伸出手来时,他很自然的选择了躲避。

    张太后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身材也有些发胖,但神态安详、举止端庄,颇有几分国母的风采。

    不过朱寿却怎么样也感觉不到母子之间的感情,看来穿越并不仅仅是大杀八方、推倒妹纸啊。

    如何处理母子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理几个老婆之间的关系?

    对于朱厚照那种没心没肺的顽劣少年来说,这些完全不是问题,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去解决它,就看他在快死掉的时候,也一直呆在豹房,就知道这个小子完全没有家庭观念。

    但朱寿不一样,他是穿越而来的,后世的家庭观,对他还有着一定的制约作用。

    “夏皇后、吴德妃、沈贤妃,哀家决定停你们半年的俸禄,可有异议?”张太后见儿子害羞,倒也没有再管他,而是看着三个娘娘,轻声说道。

    她并没有说责罚的原因,而是直接下了处罚:比王昭妃轻一半。

    “太后所言甚是,妾身无异议。”四位娘娘一齐跪倒在地,不敢有任何异议。

    在**,太后具有最高的权力,虽然她并不常使用这种权力,甚至经常连慈宁宫的大门都不出,但并不代表她没有权威。

    刚才她之所以解释处罚王昭妃的理由,那是因为她在跟皇帝说话,而跟四位娘娘,就用不着这么客气了。

    “王伟,”张太后看着一个少年太监,缓缓说道,“自己去领十杖。”

    那个少年太监连忙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谢太后开恩。”

    “母后……娘亲,”朱寿很不习惯他和张太后之间的奇怪称呼,这跟他印象中的皇室完全不一样,“伴伴并无过错,为何要处罚他?”

    朱寿从朱厚照的记忆里得知,那个叫王伟的小太监,比自己大几岁,一直陪着自己读书,跟了自己十几年,其他太监都没有这小子贴心,所以自己把他称作“伴伴”,可以说是比八虎还亲近的玩伴。

    前些rì子太后生病了,朱厚照出于孝心,把这个最贴心的王伴伴送给了太后,今天就是他过来通知自己赴宴的,没想自己一时疏忽,反而害他吃了十记廷杖。

    “王伟,皇上既然为你求情,那就再加两杖。”张太后挥了挥手,立即有几个虎背熊腰的侍卫赶紧跑过来,拖着王伟那瘦小的身躯,往慈宁宫内去了。

    远远的传来王伟的高呼:“谢太后!”

    朱寿顿时傻了眼,呆呆地站在那儿,连说话都忘记了。

    太后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第十六章 由太后引起的哲学问题

    朱寿并不了解皇室生活,更不了解太后。而在他的记忆里,朱厚照也不了解自己的母亲,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只要是跟眼前这个中年妇女有关的,全是说不尽的溺爱、道不完的纵容。

    比如八岁那年,他无意中打死了一个小太监,刘瑾刘公公只是迟了一步把他从尸体旁抱开,结果就被张太后处罚,跪在东宫那条青石板路上两rì一夜。

    要知道,当时可是深秋,京师的深秋,可不仅仅是红叶满地,更多的却是透骨的寒意。

    朱寿只记得,从此之后,刘老大在张太后面前,有如是温顺之极的小狗,远远地便汪汪出声。就算是自己登基之后,刘老大rì渐登上高位,但每次经过慈宁宫,总是要过来跪地问安。

    就算是再不通世事的宅男,有了这种记忆,也知道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善良温和。

    “照儿,还在生气?”张太后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这是在慈宁宫的偏殿内,四张大大的案几上,摆着丰富的佳肴美食、时令水果,四位娘娘就坐在案几后,斯文地坐着,也没动筷,因为太后和皇帝还在聊天。

    在朱寿面前,有两张膳桌,一张是自己的,另一张是张太后的,两人并排坐着。

    膳桌上只有一碟炒青菜、一碟浓酱鸡肉丝、一碗米饭,还有一小碗蛋花汤。

    两张膳桌一模一样,量不算多,依朱寿的饭量来看,完全是吃不饱的。

    膳桌旁也没有管理膳牌的太监,而且也不像四位娘娘的面前,有川流不息的大小太监和宫女们侍候。

    什么上菜、布菜、进试毒银针、尝膳等等正常皇家吃饭程序,在这两张桌几上,也都完全没有。

    膳桌旁几只金边熏炉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没有,母……娘亲,孩儿并没有生气,只是王伴伴他身体弱,怕是禁不住杖责。”朱寿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来掩饰自己对于这种另类皇家亲情的不安。

    “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张太后笑了笑,夹起一根青菜,递到朱寿碗里,“你有两个多月没来陪我吃饭了,来尝尝看新摘下来的菜,对了,这些鸡肉,就是那只小花的,你去喂它,还差点啄了你一下。”

    朱寿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是张太后亲自做的。朱厚照的记忆一下子涌入他的脑海:在慈宁宫里,专门开辟出了一个花圃,供张太后种菜和养鸡,而自己,就经常去陪她摘菜、洗菜,还有喂鸡。

    他忽然又想起登基之前的事,那时父皇还在,自己还是东宫太子,整天不着调地瞎胡闹,只有在张太后这个母亲面前,他才会像个小孩似的撒娇,行为也会收敛许多。

    这种另类的皇家生活,其实也不错,至少没有那种冷血无情的味道。

    朱寿穿越以来,平rì里最怕的就是所谓的皇室感情,他甚至从来没有去过夏皇后、吴德妃和沈贤妃的宫中。

    除了跟这三个人不熟外,还有层意思,就是这三个都是朱厚照的老婆,朱寿这几rì都无意识地把自己和朱厚照区分开来,即使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但朱寿一直抗拒把自己完全当作是朱厚照。

    只有王昭妃,那才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推倒的第一个妹纸,他跟她之间,天生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这就是朱寿一直呆在王昭妃宫中的原因。

    “傻孩子,”张太后爱怜地摸了一下朱寿的头发,缓缓说道,“既然你想不明白,那我就给你讲讲这宫中的琐事,王伴伴跟你一起长大,关系不同旁人,等刘瑾他们老了之后,他就将是司礼监的首领太监,还有苏进、陈敬等小太监,这些人,都是你的亲随,他们跟其他人不同,不仅是你的奴仆,而且也是你的内臣,因此不能放纵他们的行为。”

    “那王伴伴哪里做错了呢?”朱寿有点不明白,他查遍了朱厚照的记忆,也没找到原因。

    “你不懂这些奴仆、嫔妃们的规矩,因为你是皇上,不需要懂,”张太后微笑道,指着那四位娘娘,“但她们,还有这些奴仆,每个人都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王伟没有在王昭妃进门之前阻止,就是失职,就应该被处罚。”

    “失职的奴仆有很多啊,”朱寿有点横纠蛮缠的说道,“倘若不是大错,朕都没有打他们。”

    张太后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略有些生气地说道:“傻孩子,若不是看在他是你的伴伴,在慈宁宫,犯了这种错,就是被活活打死的份儿,慈不掌兵,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丝毫都大意不得。”

    朱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夹起一根青菜吃了下去,没想味道还不错,又多吃了几根。

    那道浓酱鸡肉丝也不错,他越吃越有家庭的感觉,似乎这儿不是大明朝的慈宁宫,而是后世的那个三室一厅了。

    张太后瞧在眼里,嘴角绽开了笑容,从身边的宫女手上接过一碗汤,递到朱寿面前:“来,喝了它,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朱寿很自然地接过碗,喝了一大口,笑道:“谢谢妈。”

    说完之后才发现不对,连忙改口道:“多谢娘亲。”

    张太后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说道:“一家人,不用那么拘谨,前些rì子,你外公和舅舅他们来我这儿作客,太后长太后短的,跟我生分了许多。”

    朱寿没有接母亲的话,忽然说道:“二舅前些rì子,又杀了两个商人,李阁老把折子给朕看了。”

    张太后不以为意地笑道:“李宾之这人,一件小事到他手里,也能弄成大事,刘瑾知道如何处置的。”

    对于皇室来说,两个小小的商人,杀了也就杀了,有如两只被踩死的蚂蚁,人怎么可能去管两只蚂蚁的死活?

    但朱寿却不这么认为,他是从后世穿越来的,有着大明朝皇帝们没有的一些道德观,别说两个人被杀,就是两条狗被压死,他这个宅男也会动动恻隐之心。

    也许是看见儿子的脸sè不豫,张太后从身旁拿起一柄玉如意,放在手上,略微一侧,如意掉在了地上,摔成两截。

    “知道玉如意为何会断吗?”张太后淡淡问道。

    朱寿老老实实地回答:“掉在地上了。”

    “为何会掉?”

    “娘亲的手翻转了一下。”

    张太后盯着儿子,缓缓说道:“不是我的手翻转,而是这柄玉如意失去了它的位置,记不记得你父皇曾经说过什么?”

    朱寿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画面:弘治皇帝拿着一杆称,旁边是笑嘻嘻的自己,还有抱着自己的张太后。

    帝王之道,首在均衡。

    这是弘治皇帝的原意,他还举了好几个例子,来说明均衡的重要xìng,不能让大臣们组成一股势力,得分化,再分化,然后从中找到均衡点。

    如果朝官们太强,就扶持内宫太监起来;如果太监们太强,就支持朝官们。在朝官之中,如果文官势力太强,就扶持武臣勋贵;如果武臣们太强,就扶持文官。

    一个地方势力太强,就扶持邻近的势力与它对抗;一个敌国太强,就扶持另一个敌国。

    总之一句话,帝王,就如同拿称的人,要始终掌握重量的均衡。

    “我是个妇人,依照祖训,不得干政,”张太后忽然大声说道,“夏皇后,你们听见哀家的话么?”

    四个娘娘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张太后的案几前,伏地道:“回太后,臣妾谨记于心。”

    张太后挥了挥手,让四人退去,才转头对儿子笑道:“你看,这就是位置,君有君威,臣有臣道,各循己路,各守其职,才能天下太平。”

    朱寿不解地问道:“娘亲,这些道理,朕都明白,但跟二舅杀人有何关系?”

    他今天所说的话,大概是穿越以来说得最多的一次,这也难怪,他平时接触的,不是臣仆,就是太监,还有就是女人,都不是可以平等说话的对象。

    而太后,是大明唯一管得着他的人,话自然就多了些。

    “我不能干政,你怎么处置你二舅,娘亲不能多说,”张太后说道,“不过古语有云,刑不上士大夫。”

    张太后这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升斗小民的死活,是不用去关心的琐事,你要想处置你舅舅,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大明律法,那是用来管百姓们的,不是拿来管皇室的,天家的脸面,可比律法重要得多。

    来自于朱厚照的记忆,给了朱寿一个如此结论。

    走出慈宁宫,坐在御舆上,看着周围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们,朱寿的面容举止都变得沉重起来。

    要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朱厚照,他是穿越而来的,是后世一个混吃等死的宅男。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思想,张太后的话,已经深深地刺激到了他的思想深处。

    这让他一直没有去想,也不敢想的那个问题,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我究竟是朱寿,还是朱厚照?

    时近黄昏,彩sè的晚霞给朱寿的眼帘染上了一层淡淡的sè彩,四周的宫殿有如野兽般潜伏着,两旁的宫墙显得yīn森而冷肃,似乎在讲述着前朝发生的血腥事迹。

    这让朱寿的心里有些压抑,还有一些迷茫。

    我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就是天天混吃等死玩女人么?还是去完成萝莉的任务?抑或是征服草原一统天下?或者真的就打造一支强大舰队,和西班牙葡萄牙争夺四海?

    穿越之后,朱寿的心里,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是谁”这个哲学问题。

第十七章 神勇无敌张提督

    人间有情四月天,却说京师凤舞楼。

    凤舞楼位于城南大时雍坊,是寿宁侯张鹤龄的产业。此处北邻西长安街,西邻宣武门里街,往南走几步,就是宣武门,往东穿过西江米巷,便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衙门,可谓是寸土寸金的好所在。

    “果然是一处繁华所在,爹还说京师多苍凉,依我看,除了一些小巷子脏得不堪入目外,其他地方,都胜似人间天堂啊。”一个蓝衣少年站在凤舞楼前,兴奋地说道。

    他约摸十八、九岁,长相非常英俊,身材挺拔,外罩一件滚花蓝领长袍,脚踏黑sè千层皮靴,好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引得过往的小媳妇们都忍不住偷偷瞧了过来。

    站在他旁边的,是个近三十岁的白衣青年,举止沉稳,见状训斥道:“此处不同老家朝邑,也不同福建,不可轻佻洒脱,须知祸从口出,为兄今rì卜了一卦,是凶中带吉之兆,若不是父亲严命,我是绝不会来参与这劳什子拍卖大会的。”

    蓝衣少年瘪了一下嘴:“这些rì子,看书看得我头都大了,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你又长篇大论,烦也烦死人了。”

    白衣青年正yù训斥,却见街边走过来一个人,远远的便招呼道:“前方可是汝节兄?”

    “用修贤弟!”白衣青年大声欢呼,脸上的表情有如chūn暖花开一般,快步奔了上去,扶住那人的手臂,亲热地连声道,“昨晚在销香楼,贤弟可是将为兄害苦了,这不,头昏至今。”

    那人年纪倒也不大,看上去跟蓝衣少年相仿,身穿一件玄sè外袍,头上戴了一顶黑纱冠,五官端正,粗看有些憨厚,但神态散漫,目光扫视间,颇有几分狂傲之气。

    “就知道拍宰相之子的马屁,成天就训我,”蓝衣少年嘴里咕哝了几句,脸上却带着笑容,对那个跟自己年龄相近的玄衣少年揖了一礼,“见过用修世兄。”

    “二弟,”白衣青年沉声道,“你看看用修,再看看自己,真是成何体统!”

    蓝衣少年从小被兄长训斥惯了,丝毫不以为意,倒是对身旁经过的一个小娘子眨了下眼睛,弄得那小娘子的脸上如同开了红sè的染坊。

    “汝度贤弟是名士真风流,”玄衣少年笑道,“今rì这充满铜臭的拍卖会,倒是群贤毕至,又为明年添了几分佳话。”

    “用修当面,为兄哪能称贤,”白衣青年也笑道,“明年大比,用修自当独占鳌头,愚兄能挤进三甲之列,便是祖宗庇佑了。”

    “三个土包子!”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三人抬头看时,却是一个惨绿青年,左手拎着鸟笼,右手搂着一个丫环,身后跟着数名强健的家丁,不用猜,也知道是京城里某个太岁纨绔。

    “姓马的,皮又痒了不成?”那玄衣少年大怒,伸手一挥,从身后扑上来十余名健壮汉子,都是家丁打扮,气势完全压过了那惨绿青年一行。

    惨绿青年啐了一口,放开手中的丫环,伸指入嘴,吹了一记口哨,只见从四周围上了五、六个彩衣少年,脸sè青白不一,但身后都跟着数名到十数名健仆。

    几十人围成一圈,将那玄衣少年一行人困在当中。

    凤舞楼的二楼临窗处,寿宁侯张鹤龄恭敬地站在一张桌几旁,脸上带笑,对身前那个少年说道:“圣上,是马督公家的二小子马勇,和杨师傅家的小少爷杨慎,围上来的那几个,不是张提督家的,就是魏提督家的,还有一个,是微臣那不成器的小儿子。”

    这少年正是正德皇帝,今rì是东海公司的拍卖大会,他和罗祥等人商议了十余rì,就等着看今天的成果了,没想拍卖会还没开始,凤舞楼前就开了全武行。

    须知凤舞楼地处要冲,又是寿宁侯的地盘,西北不远处,便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谁敢惹事?

    到时东边锦衣卫一抓,再往西边一送,保证你骨头都出不来。

    不过锦衣卫都指挥使石文义此时就在正德皇帝的身边,前几rì,在刘瑾刘老大的英明领导下,找出了前任都指挥使牟斌跟刘健等人勾结的证据,当天夜里,牟斌就被内行厂的番子们打死在审讯过程中。

    朱寿是次rì凌晨才得知这个消息,虽然此案疑点甚多,但他跟牟斌又没什么交情,自从听了张太后的话之后,死掉一两个忠臣,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石文义是刘瑾的心腹死党,用他替代跟文官集团走得很近的牟斌,至少从眼前看来,符合朱寿的利益。

    帝王之道,首在均衡,这句话,已经不知不觉地渗入了宅男朱寿的心中。

    能在凤舞楼惹事的,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朱寿并不想问石文义,也不想问跟在左右的几个太监大佬,因此就将张鹤龄叫了过来。

    “那两个又是何人?”朱寿指着那蓝衣少年和白衣青年。

    张鹤龄看了半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认不出来,应该不是京师大佬们的子孙。要知道以张鹤龄的交际,这京师上上下下,但凡是出名的纨绔,没有不认识的。

    “微臣知道。”石文义连忙跪下回禀道。

    他也知道皇上对自己不满意,新官上任,又得紧跟着刘老大的脚步,根本就没有让石大人发挥才能的余地,这个都指挥使做得真是失败之极。

    不过石文义是勋贵之后,朱寿虽然不满意,出于平衡政治势力的心态,还是默认了他的上位。

    但令石文义失望的是,皇帝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对站在一旁的张永张提督说道:“你去。”

    张永尴尬地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皇帝让自己去做什么,对于张提督来说,别说是一句话了,就是皇帝的一个眼神,张提督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楼下那群惨绿纨绔中,有两个就是他大哥张富的儿子,小的那个已经过继给了他,算是他这一房的香火。

    如今闹腾得成这样,真给老张家丢脸,得好好收拾一下那两个混球小子。

    “说。”等张永下楼之后,朱寿才回过头来,望着跪在地上的石文义,从嘴边吐出一个字来。

    他在臣仆们面前很少说话,这是皇室的规矩,也是天家的威严所在。

    天下百姓,不管是阁老还是乞丐,都是他的子民,恩威并施,才能让子民们感受到天家的气度。

    石文义不敢去擦头上的冷汗,低头道:“是福建按察副使韩绍宗的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叫韩邦奇,字汝节,二十八岁,小的那个叫韩邦靖,十九岁,字汝度,与杨慎杨用修同年,这三人都是举人身份,在京读书,备考明年大比的。”

    明年,也就是正德三年,正好是戊辰科大比之年,这也是朱寿登基以来的第一次科考,考中的,都算是朱寿的天子门生。

    不过宅男朱寿的历史知识太差,并不知道韩家兄弟将在本科同时中进士,也不知道原本是状元的杨慎,居然会因为卷子被烧而落第。

    当然,杨状元就是杨状元。三年之后,杨慎再次参考,一举拿下状元。所以说,该是你的,就始终是你的,怎么跑都跑不掉。

    这些都不是宅男朱寿能够想到的问题,他又没有度娘基哥谷叔在手,唯一让他感兴趣的,是韩氏兄弟的父亲。

    “福建么?”宅男朱寿淡淡一笑,心里想道,“这才一个月不到,居然就闻着血腥味了,看来大家都不是吃素的啊,这大航海时代,也许还真能被我搞成。”

    石文义虽然jīng通大明朝所有高官的家世,手中情报更是如同海洋,但他唯一不懂的,就是皇帝在想什么,对于锦衣卫的大当家来说,这一点非常要命。

    不过还好,刘老大虽然不在,但罗祥罗公公还在。

    两人对了一下眼神,石大人见罗公公点了点头,便明白皇帝不会对自己不满,心中一坨大石才落了下来。

    此时楼下传来一阵痛骂声,还有响亮的耳光声和棒棍声。

    朱寿抬头一看,却是张提督大发神威,以一打百,左手一根紫sè大棍,沾人便倒,右手还顺便抽得一个惨绿少年滚倒在地。

    不到片刻功夫,百余名家丁都被打倒在地,几家少爷抱头痛哭,成一字蹲在街边。唯一站着的,只有杨慎和韩家两位少爷,脸sè也是发白,双腿抖动,似乎也站不脚了。

    京师的高官子弟,没有人不认识张提督的,见到他老人家拎着棍子出来,自然是不敢还手。

    “老子数三声,再不滚,就打断你们的狗腿。”张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纨绔和家丁们如蒙大赦,纷纷抱头鼠窜。

    “世叔……”杨慎强作镇定,行了个跪礼,正准备低头认错。

    “你父亲即将回京,”张永把棍子扔给身旁的随从太监,淡淡说道,“这三个月,你不准出府门一步。”

    “谨遵世叔所命。”杨慎连忙应允,然后带着家仆们匆匆离去。

    “你舅舅怎么不来?”张永看着韩氏兄弟,问道,“泉州的人到了没?”

    韩邦奇连忙说道:“回世伯话,小侄此次前来,可以替福州十五家商号做主,至于泉州陈叔父那儿,小侄并不知情。”

    张永啐了一口,接过随从手里的外袍,披在身上,淡淡骂道:“一群喂不饱的贼厮鸟。”

    也不知道是骂的刚才那群纨绔少爷呢,还是骂的福建海商们。

第十八章 今天你公司了没?

    凤舞楼占地颇广,前后数进,左右两厢都有偌大的园林,假山凉亭,小桥流水,有闹中取静之意。

    主楼的大厅宽十五丈许,深九丈左右,高约五丈。几百人散在里面,也不见拥挤。

    若不是张鹤龄有侯爷身份,他父亲张峦又是国公,姐姐是太后,单单这个建筑规格,便是一桩僭越大罪。

    “张提督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找到自己预订的桌子,韩邦靖猛喝了几口茶水,方才魂魄稍定,小声向身旁的大哥问道。

    “偌,那儿,”韩邦奇用一个细微的动作,指了指二楼天井的栏杆处,低声道,“锦衣卫新任都指挥使,石文义,他身边跟着的,都是锦衣卫的千户,你再看这大厅周围,作店小二装扮的,不是锦衣卫的力士、校尉,就是东厂、西厂和内行厂的番子,还有,那儿,东厂丘聚丘督公和他的十三太保……”

    韩邦靖不解地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那些店小二是厂卫装扮的?”

    韩邦奇苦笑道:“那些店小二的外套下面,都露出了金黄sè的袍角,不是飞鱼服,还能是什么?还有脚上的官靴,你再仔细看看,有几个店小二把自己的腰牌都挂在腰间,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韩邦靖定睛一看,果然如此,心里更加纳闷: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别想了,”韩邦奇低声训斥道,“京师水深,别去打听有的没的,我兄弟俩只要完成父亲的布置即可。”

    他前几rì接到从福建传来的父亲家书,嘱咐他在此次的拍卖大会中,必须拿下三个红钻资格和十五个一级代理资格。

    初听到这些奇怪名称的时候,韩邦奇还真有点啼笑皆非。

    不过最近京师的流行语就是:公司。

    以前人们问安大多是“吃了没”?但前些rì子开始,问安词就变成了“你公司了没”?

    韩邦奇熟读儒家经典,知道“公司”一词,最早出自孔子的《大同》:“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庄子也说:“积弊而为高,合小而为大,合并而为公之道,是谓“公司”。

    意思就是聚多人之财共同运作,不过这儿的“公司”,却不是一个机构。

    据说这是由皇帝亲口命名的,皇家东海公司,就成了大明朝第一家经营机构,看来以后的所有商号、商行,都得改成公司不可。

    没办法,谁让皇帝最大呢。

    公司倒是好理解,最难理解的,却是那个什么分级代理制和七sè彩钻制。

    熟读圣贤书的韩邦奇看着那高约半尺许的制度说明,为了完成父亲交待的任务,只好硬着头皮,和弟弟一人读了一半,居然花了他们整整三天时间。

    听宫中相熟的公公说,这是由皇帝一人口述,整整七十余名太监负责记录,花了十几rì的功夫,才制订出来的。

    然后付交印刷,短短一rì间,便在京城卖掉了近千套。

    “皇上准备开海禁!”

    这是宫中传出来的第一个消息,顿时惹得百官愤怒不已,各级官员们纷纷准备上书,痛斥这个背祖弃宗的做法,有良心的官员都觉得:要与这种残害百姓的勾当斗争到底。

    “皇上是准备开海禁,而且还准备让海商们进入东海公司董事会!”这是宫中传来的第二个消息,“据说,董事会就是第二个司礼监,首领太监是罗祥罗公公,这可是光宗耀祖的良机。”

    听到这个消息,准备上书的各级官员,立马消失了三分之一。

    “我呸!跟宦官们并列,真是耻辱!”有良心的官员们继续准备上书。

    “罗公公说了,不管是谁,只要缴银子,都能进入东海公司,以后每年只需要缴年费,就可以一直赚钱赚下去,”小道消息的传播者们还说,“据说还有晋升机会哦,几年后,就能成为朝庭的正式官员,升得比进士还快。一不小心就能成公成侯,最少也是六品,你要是拿个七品,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于是,又消失了三分之一的上书官员。

    “子曰,富贵不能yín,我们要坚决同那些与民争利的家伙斗争,要跟那些两眼都钻进孔方兄的家伙抗衡,保持大明最后的一点良心。”最后剩下的良心官员,大多数来自于沿海诸省,瞧不上朝庭给出的蝇头小利,他们决定继续上书。

    “凡是与东海公司为敌的,统统诛九族!”正德皇帝怒了,把一堆奏折扔到焦芳脚边,“宣,逮浙南、赣北、福建三地的巡抚都御史,下狱。”

    “圣上,此事跟赣北无关……”赣北巡抚是刘瑾刘老大的干儿子,刘老大只得站了出来。

    浙南和福建两地的巡抚上书,指责开海的弊端,惹怒了皇帝。这也难怪,这两个地方是走私犯重灾区,皇上摆明了是去跟他们抢银子,不激起反抗才怪了。

    一般情况下,走私犯们跟朝庭是相安无事的,反正大明朝也不敢开商税的口子。

    为什么不敢?

    商税,那是要大地主大商人的老命啊,任何皇帝敢改变大明三十税一的祖宗成法,保证没两个月就会被推翻搞死。当然,除非你是朱重八那种绝代猛人,不然就算你是穿越牛人,照样也会死得不能再死。

    宅男朱寿自然也没敢把自己当作是朱重八,他就是一胸不大脑也不深的家伙,看多了YY历史书,也知道不能去碰商税。

    不过那些沿海大地主大商人太过份了,老子身为皇帝,厚着脸皮,跑去跟你们合伙做生意,身价都放得这么低了,你们居然还要反对,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朱寿心中气苦:又不是要征你们的税,我只不过是想大家一起合伙赚钱,有朝庭的大义,你们也赚得舒服点不是,成天当个不见天rì的走私犯,很光宗耀祖么?

    真是群鼠目寸光的家伙。

    其实他也不认真想想,这明显是空手套白狼嘛,赌徒罗公公想出来的点子,能正常才怪了,大太监的yīn暗心理和贪婪,肯定让沿海的大佬们心生不安。

    他们不是傻子,皇帝的面子,那肯定是值不少银子的,但万一哪天皇帝不开心了,准备把场子里的银子全卷了去,然后把赌桌一掀,说不玩了,那我们到时还不得痛哭流涕?

    于是走私犯们肯定是反对的,没有朝庭的大义、躲在黑暗里赚钱也没啥,总好过与虎谋皮啊。

    没办法,大明朝皇帝们的信誉,一向都不好,也怪不得人家不相信。

    “关他几个月,再行启用。”正德皇帝不讲道理的时候,那是非常不讲理的。

    赣北巡抚王哲纯粹是城门失火殃及的那条池鱼,他的奏折其实是想恢复宁王朱宸濠的护卫,这是刘瑾刘老大布置的政治任务。

    刘老大收了宁王的无数贿赂,眼见没有完成任务,心里也非常不好意思,正准备再劝,只听见皇帝说道:“宁王,知道唐伯虎不?”

    唐伯虎?那是谁?

    刘老大自然记不得那个倒霉到家的唐解元,这种小角sè的履历,也就后世喜欢看星爷喜剧片的人,才会记得。

    rì理万机的刘老大,通常只能记得尚书以上级别的人物,侍郎级的,都必须是户部、吏部之类的要害部门,才能进入刘老大的脑海,其余人等,肯定自动忽略了。

    “你连唐伯虎都不知道?”正德皇帝啐了一口,似乎又觉得这样不符合皇帝的风范,不能让刘瑾这个老家伙看了笑话,正sè道,“宣,宁王,给朕老实点。”

    这样所有的太监大佬都愣住了,他们都收过宁王的贿赂,听到皇帝这道狗屁不通的圣旨,心里都纳闷:宁王好好的呆在江西,成天老实得很,做人也聪明,怎么会惹着小皇帝呢?

    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经过司礼监的润sè,一道训斥宁王的圣旨,很快就被发了出去。看到圣旨,宁王被吓得整整三个月都没睡好觉,没办法,他心里有鬼嘛。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就把宁王送给王守仁这个圣贤吧,他们才是一对好基友。

    总之,倒霉的赣北巡抚就成了下狱三人组的一员。

    看见巡抚都被关了,东海沿海的走私犯们这下安静了:算了,皇帝既然这么有诚意,那我们就试着合作一把吧。

    于是,一封家书便从福州来到京师,把韩氏兄弟送到了拍卖大会,参加这个大明朝开国以来最奇特、最怪异的商人聚会。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数十名东南沿海各地势力的代表。

    皇家东海公司第一届大型拍卖会,即将拉开它波澜壮阔的序幕。

第十九章 二十口通商

    朝庭似刀民似肉,百余年后的郑芝龙贵为海上龙王,也不得不低头侍清。

    如果不是天下大乱,地方豪强与zhōng yāngzhèng fǔ之间的关系,只能是从属,就算是强如郑芝龙一般的枭雄,也只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郑芝龙的死,固然跟满清zhèng fǔ改变了东南的游戏规则有关,但最根本的心理原因,还是如同五峰船主王直一样:锦衣夜行,不如还乡显贵。

    这是汉人骨子里的叶落归根情结,也是农耕文明固有的土地粘着特xìng。

    朱寿虽然不懂这些,但深入骨子里的汉文化,还是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那就是以朝庭的名义,引诱海商们重新投入大明的政治体系中。

    为了容纳这些数量庞大的资金和人员,把他们洗白成大明的良民,朱寿煞费苦心地开放了二十个港口,其中十八个民用,两个军用。

    这是他从大航海时代这款游戏中学到的:港口越多,创收就越多,战舰也就修得越多。

    不得不说,不学无术的宅男皇帝,这招还真是歪打正着。

    因为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朱寿意料之外:他的这个举动,居然没有遭到文官集团的反击!

    要知道,从永乐年间起,大明朝的市舶司总共才三处:福建来远、浙江安远和广东怀远,并且主要是负责诸番贡使,对于民间商业来往,一律是装作没有看到。

    比如正德初年,市舶太监熊宣力图参与满剌加等各国商船的抽分,并奏请兼理。但礼部认为市舶司的职责是只管进贡方物,不应越权,从而否决了他的请求。

    到了正德四年的时候,暹罗国船遇风飘至广东,熊宣再次奏请征其税,结果朝庭说他胆大妄为,直接调回南京,派内官监太监毕真接任。

    究其根源,在于商税的口子一开,广大走私犯们便会损失不少收益,这是他们不愿意看见的。

    那么朱寿的这个举措,为什么没有遭到走私集团的强烈抵制呢?

    在上文我们就说过,大明朝的全民走私风范,是举世罕见的,万里走私只为财。

    捞够了银子的走私犯们,最后都是想把银子漂白的,换成土地、商号,在各个城市过起农妇山泉有点田的幸福小rì子。

    而漂白的成本有多高呢?

    后世的郑芝龙有过形象的比喻:老子赚十两银子,有五两是官员们的,三两是各地朋友的,一两是手下兄弟的,最后进自个儿口袋的,只有一两。

    他这句话还有个意思:朝庭?鬼大爷才给银子。要知道,官员是官员,朝庭是朝庭,给了官员们,就不用再给朝庭了。

    高达五成的漂白成本,是走私行业的潜规则,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如果朱寿只开几个港口,不能容下这笔黑金,那么遭遇的抵制,将会令皇帝焦头烂额,甚至是朝野大乱。

    但一下子开了二十个港口,不仅大大小小的走私集团全部惊得目瞪口呆,所有的文官集团,也集体消声了。

    为什么?

    因为黑金的漂白程序,从官员们手里,直接上升到皇帝手里了,而且成本还大大降低。

    二十个港口,别说现有的所有走私集团,就是再增加一倍的资金和人员,也消化不了这些港口后面的人口基数。

    既然大伙儿都有钱可赚,又何苦跟皇帝过不去呢?

    再说低成本谁不想要?失去了走私集团的支持,那些集团外的文武百官,怎么可能跟皇帝对抗?况且没了黑金来源,也犯不着为走私集团卖命啊。

    “不与民争利,便是良法。”

    在听到二十口通商的消息之后,内阁首辅李东阳正在写字,闻言大惊失sè,手中笔落于宣纸之上,呆立半晌,方才长叹一声,说出上面那句话来。

    这招釜底抽薪,可谓是妙绝。

    “朕不仅要开二十口,还要开四十口,一百口!”宅男皇帝一时高兴,便满嘴跑开了火车,“到时,大明将有数不清的商船、战舰,龙旗将插遍世界所有港口。”

    对于皇帝的胡言乱语,随侍的太监大佬们早就习惯了,纷纷当作没有听见。

    因此朱寿那厚达半尺许的《皇家东海公司章程》一出,各地大小走私集团蜂涌而至,从原来的坚决抵制,逐渐转化为坚决的支持。

    几rì间,大明各地的驿站可谓是热闹非凡,三百里、六百里加急一个接一个,大伙儿公器私用,上下通联,交流思想,搞得不亦乐乎。

    从最初的消息公布,到三巡抚下狱,再到《皇家东海公司章程》的横空出世,大明朝的政治风向,可谓是一rì数变。

    短短个把月,走私集团的风向便从最开始的反对,到观望,再到犹豫,再到有限度的合作,最后到极力支持。

    当提举市舶太监熊宣站在凤舞楼的主楼大厅中间,敲响那面半人高的锃亮铜锣之时,不仅意味着东海公司大型拍卖会的开始,也意味着大明公私合营海运集团的诞生。

    “第十九个一级代理资格,起拍价:一万两,每次喊价,不得低于一千两!”

    面红耳赤的罗祥罗公公已经快疯狂了,他的脸上全是汗水,但丝毫没有想擦去的念头,袖子也卷了起来,头上的发冠已经歪掉了,衣带也斜斜地卡在腰上,看上去不像是新出炉的三品董事会主席,倒像是街边卖鱼丸的老伯。

    “一万三千两!”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头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是cháo州府的李大掌柜,他背后可是九家大商行。”有认得这老头的商人开始低低私语。

    “听说还有一个郡王。”某小道消息灵通的人士补充道。

    罗公公兴奋地吼道:“一万三千两!还有更高的没?第一次!”

    按照《大明东海公司章程》,拍卖会分为起价、喊价和定价三个阶段,定价之前,必须提醒三次,才能一锤定音。

    本来这种小事,不用劳烦罗公公动手,自有小宦官们负责。没想到朱寿看到前面十几轮的热门景象,一时手痒,就想亲身上阵。

    大明皇帝当场卖艺,真是成何体统!诸位太监大佬连忙苦苦阻止,最后罗公公自告奋勇,亲自下场,立即掀起了场中一片热cháo。

    这种无意间的戏剧效果,也让各个走私集团的代表们更加放心:看看,罗公公都下场了,那可是等同于司礼监首领太监的高官,放在外朝,就是正三品的高官。

    也有眼尖的代表们,看到楼上楼下那些如临大敌的厂卫头目,心中猜测,八成是皇帝陛下也来了。

    为了给各自的东家在皇帝面前留点好印象,代表们竞拍的热情也就更高了。

    就拿这个一级代理来说,等同于一条两千料船。

    两千料,是明朝的一个容积单位。这种船在当时是明朝官军最大的海船,参照史料,差不多相当于一千余吨的排水量,长二十余丈,宽四丈左右,按十丈以内立两桅来讲(《天工开物》记载),超过二十丈的两千料船,应为六桅。

    当时五只鸡的市价,也不过才两钱银子;一个书籍装订工的工钱,每rì工食银也才七分。衙门书办(也就是现在的公务员)的年薪,不过三两银子。皂隶(相当于jǐng察、zhèng fǔ办事人员)的年薪,才二两。

    两千料船,造价也不过五千余两。

    为什么在这个拍卖会上,一级代理的资格,就价值一万两以上呢?

    这就是得从分级代理制开始说起了,朱寿制订的这个等级制度,灵感来源于后世的商业社会。

    最低是四级代理,可以拥有五百料船一艘,在十八个民用通商口岸经营一年的买卖,由大明朝庭发给正式文书,在东海公司船队的统一带领下,赴海外进行贸易。

    当然,有权利,也就有义务,朱寿挖空心思,和罗公公等亲信太监一起,想出了许多规则来限定拥有代理权的船只。

    “规矩是应该有,”最后还是旁观的刘瑾刘老大一语点醒大伙儿,“但将在外,事态瞬息万变,海上危机又多,不如把这些船只交给拥有彩钻资格的董事们监控,也就省心了。”

    不得不说刘老大是个天才,尤其是在人心把握上:彩钻是分地区代理制(这个下文再讲述),江湖上的事,自然有江湖的解决办法,朝庭只用订规则,规则外的事,还是得靠下面的海商集团自行解决。只要朝庭掌好舵,就不怕东海公司会翻船。

    因此在百余条规则的最后,朱寿添加了一条最重要的规则:一级代理以下的各船只,受皇家东海公司船队和彩钻船队的共同监查。

    这条被后世大肆诟病、批驳到体无完肤的规则,在它问世的时候,看起来却颇有几分先进的理念。

    三级代理,除了享受四级代理的权利外,就是把船只容量升为一千料,相对等的,是各自权利和义务的提升。

    二级代理,一千五百料。

    一级代理,就是两千料,而能拥有两千料船只的商号后台,都是有能力组建一只远洋船队的各地大佬,他们本身就是这个赌局里的二传手,各自也有能力争取彩钻资格,因此一级代理被称为“大明最zì yóu的走私犯”。

    这就是一级代理资格价值一万两以上的原因,因为它不仅仅是一艘船,更多的,却是规则外的zì yóu权利。

    “一万三千两!第三次!成交!”罗公公将木锤狂敲到铜锣上,标志着cháo州府李大掌柜夺得第十九个一级代理资格。

    这时拍卖大会已经进行过半,两千多个二、三、四级代理资格已经分批拍卖完毕,得银两百三十四万多两。

    作为重头戏之一的一级代理资格,是逐个成交,前面十九个,就已经拍出了近二十五万两银子。

    银子的交付,自有户部和东海公司相关人员去负责,罗公公虽然没有亲眼看见白花花的银流,但稍微心算一下,便知道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第二十个一级代理资格!”

    罗公公雄厚的嗓门,吼出变了调的巨大声音。

第二十章 公开卖官的彩钻

    楼下的拍卖会进行得如火如荼,罗公公的大嗓门此起彼伏,五十四个一级代理资格正在逐一化为白花花的银两,流入大明国库和皇家东海公司的仓房中。

    “朝庭取三,东海取七。”这是朱寿定下的基调。

    这些银子不给朝庭,恐怕过不了李东阳那关。对于朱寿来说,李首辅的作用并不比刘瑾低。

    “刘瑾是个好帮手,却只是个奴仆。”这是张太后给刘瑾的批语,言外之意,朝庭的政局还是需要李东阳这类文官,才能玩得转。

    经过张太后时不时的点醒,朱寿已经逐渐摸清了皇帝这个职业的门道。

    “毕真,朕封你为龙江宝船厂提督太监,”朱寿盯着面前的一个中年太监,缓缓说道,“给朕造船,越多越好,倘若造出三宝太监的宝船,朕不吝赏赐。”

    那中年太监正是内官监太监毕真,刘瑾的得力狗腿子之一。

    “你也是东宫老人,”朱寿继续说道,“朕就明说,银子你可以捞,但是,东海公司的海船,尤其是两千料之上的,朕一直会盯着,倘若有一艘不能按期完成,朕就砍掉你一只手;在海上无故毁掉一艘,朕就砍掉你一条腿,自己去算算,你有多少手脚可以拿来抵罪。”

    龙江宝船厂的造船计划,在《皇家东海公司章程》里有着严格的规定,按照朱寿的急迫需求,本来想一个月就造两千料级的商、战船各两艘。

    但根据几个老匠人所言,如今的宝船厂,早就淤泥横积,匠人四散,从弘治年间开始,半年才能造出一艘两千料来,甚至还比不上通州、杭州的一些私人船坞。

    “朕有银子!”从拍卖会上赚到大笔银两的朱寿,财大气粗地下旨,“封王伟为龙江宝船厂营造提督太监,给朕一月造一艘出来。”

    “皇上,那宝船厂是听老奴的,还是听王提督的?”毕真满面愁容,他上个月才花了银子,在刘瑾那儿讨了个山东镇守太监的美差,没想还没起程,就被皇上一脚踢到了南京。

    王伟是谁?那是排在八虎之后,皇上最信任的王伴伴。

    是啊,听谁的?朱寿下完圣旨,才发现自己安了两个山头在龙江宝船厂,毕真有自己的一系势力,王伟也不差。

    “你等商量着办。”皇帝是不能随意更改自己旨意,所谓出口成宪,于是朱寿不负责任地把难题扔给下属,正好让这两人互相监督。

    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算了,还是保命要紧,老jiān巨滑的毕真打定主意,万事皆不出头,一切扔给王伟,要掉头,就一起掉,皇上总不可能杀了王伴伴吧?

    张永在旁瞧得满肚子怨气,却又不敢发作,倒是才赶过来的西厂提督谷大用嘴角含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刘瑾势力的扩大。

    “老谷,你怎么也不说句话?”如厕时,张永逮着谷大用问道。

    谷大用啐了一口:“有甚好说?”

    张永怒道:“那就让刘瑾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好了。”

    谷大用低声笑道:“老夫当年还替刘瑾倒过尿壶呢,罗祥还替刘老大擦过靴子,你当年腿断了,刘老大可是照料了你好几天。”

    “也是这么个理儿,”张永想了一会儿,释然地笑道,“那要不把高凤再抬举起来?”

    这两人都名列八虎,是大明数万宦官中的jīng英份子,是太监中拔尖的人物。谷大用的话很明白:对于权力来说,别说私交了,就是恩情,那也是说抛就抛。

    他谷大用当年就是刘瑾的铁杆兄弟,但自从升任西厂提督之后,刘瑾的话,对于谷督公来说,就等同于放屁了。

    罗祥也是一样,自从升了东海公司董事会主席之后,看见刘老大,也不是从前那张小媳妇的脸嘴,有时甚至还削刘老大的面子。在太监当中,他还聚起了一团自己的兄弟,比如商忠等人,都是要带到东海公司的,至于属下的小宦官们,更是数不胜数。

    而张永自己,无疑就是一个最好的恩人变仇人例子。

    “小祖宗啊,那是真的长大了。”谷大用轻轻叹了口气,结束了两人的谈话。

    自从一个多月前开始,皇帝抛出了许多措施,让八虎疲于奔命,作为正德皇帝最信任的八个人,这些rì子,他们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朱寿所在的地方,是在凤舞楼的三楼,这儿有一间非常大的厅,布置得极为雅致,用作摆设的那些古画花瓶,一看便不是凡品。

    厅内的桌几上,都摆着上好的龙井茶,但没有一个人去喝,因为除了皇帝外,所有的人,不是站着,就是跪着。

    站着的,是诸位太监大佬、厂卫番子、太监宫女侍卫。

    跪着的,除了龙江宝船厂的两位新任扛把子外,还有三十余名大腹便便的商人,其中最显眼的,却是韩氏兄弟。

    韩邦靖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他只是个十八岁的青年,如今被传来面圣,荣耀之余,更多的却是心惊胆战。

    跟他类似的,还有那些商人,有个大胖子甚至把肚子顶在地上,差不多算是趴着,而不是跪了,身下积了一滩汗水,还不敢擦拭。

    在皇帝面前,这些各自有着宠大势力的土豪恶霸们,乖顺得有如无害的小兔子。

    “朕一向爱民如子,”照着李东阳大首辅给自己准备的稿子,朱寿缓缓说道,“尔等都是朕的子民,拥有彩钻资格的,都能进入东海公司的董事会,那就是朝庭的官员,国有国法,尔等议个入门价出来吧。”

    按照《皇家东海公司章程》规定,彩钻分为七种,一一对应大明的七个区域:

    黄钻:是东海总公司所属,下辖两个分公司,分别驻在京师和夷州,所开港口为威海卫和彭湖卫(即后世的澎湖岛)。

    黄sè是皇家专用颜sè,因此不能拿来民用,只能插在东海公司自己的船队上。

    同时威海、彭湖两港口,也不能停靠民用船只,在朱寿的计划里,那儿将是大明南、北两支海军的发源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一无战舰,二无海军,三无军校,这两个港口,就被拿来当作东海公司的专用港口,顺便可以调控其他民用港口。

    依照地理方位,接下来是紫钻,分管北直隶和辽东都司,所开港口为大沽和金州中左所(即后世的旅顺)。

    这两个港口都有东海公司的分公司,也有朝庭的市舶司,一个负责收内部的赢利,一个负责收那点可怜的商税。

    获得紫钻资格的商人们,可以把自己的商品运到这两个地区进行销售,但区域与区域之间,禁止串货。

    这一条得到了广大走私集团的热烈拥护,毕竟打价格战是两败俱伤。

    紫钻资格每年审查一次,由各地的市舶司根据缴税情况,确定下一年的会费,有不符合缴税条件的,就将被取消彩钻资格。比如大沽口就是每年税银一万两,相当于三十万两的贸易总额,才能获得下一年的彩钻资格。

    这是朱寿想了两天,才想出来对付逃税的好办法。

    对于朱寿来说,从商人们那儿获得漂白的酬劳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却是以商养战,替大明打造一支强大船队出来。

    绿钻是针对山东,所开港口是登州和灵山卫(即后世的青岛)。

    黑钻是南直隶,港口有四:海州、通州(即南通)、太仓和金山。

    白钻是浙江,港口有三:杭州、海门(即台州)和温州。

    红钻是福建,港口有四:福宁、福州、泉州和月港(即漳州)。

    蓝钻是广东,港口有三:澄海(即cháo州)、广州和琼州。

    六种民用彩钻加起来,正好是十八个港口,按照朱寿的本意,是想开放内陆省份的,但是在李东阳那儿被挡了回来。

    “海贸之利,重在互通,徽地少田,故徽商出海甚多,”李东阳叹道,“皇上若是开了内陆的口子,陕、甘等地,恐怕流民四起,于国于民,皆无益处。”

    朱寿想了想,李东阳这话,的确非常有道理,只好作罢。

    对于皇帝公开而且没有廉耻的卖官行为,以李东阳为首的文官集团,集体选择了无视。

    因为买官的都是各大政治势力,文官们敢得罪皇帝,却不敢得罪那些大佬。

    得罪皇帝,死了说不定还能名垂青史。而得罪那些大佬,死了还得背个jiān臣祸国的罪名。

    李东阳只是本着自己的良心,建议严禁海商们的商队进入内陆省份,只准在沿海诸省赚钱。

    于是沿海集团和内陆集团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嘴炮斗争,一个想商路无极限,一个想从中赚差价,各不相让。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朱寿眼下只想知道,他的龙江宝船厂,究竟能够在这次拍卖大会中捞到多少银两,这关系到他下一步的计划。

    彩钻跟各级代理是互不相属的,获得代理权的船只,可以单独(一级),也可以集群(其它级别)进行海外贸易,但只限于海上。

    获得彩钻资格的商行,却能接收这些船只运来的货物,卖到所属省份的任何地方,或者转给内陆的商号。

    有时财力雄厚的,不仅拥有一级代理,也有彩钻资格,就能完成从进口到销售的所有流程,甚至还有政治势力雄厚的,在内陆也另开商号,建立海洋、沿海、内陆一条龙。每年只需要缴纳年费和那点微不足道的商税,就能赚得金山银海,并且都是朝庭承认的财富。

    这可比洗黑钱爽快太多了。

    “草民愿出三万两!”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声地说出了第一个入门价。

第二十一章 这次玩大了

    绝对的权力,带来的,除了**外,还有丰厚的利益。

    皇帝是什么?

    一万个人,有一万种回答。

    但归根到底,权力这个核心,是所有人都默认的。

    夏虫不能语冰,没有当过皇帝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那种至高无上的迷人感觉。cāo纵万人于一言间的体验快感,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宅男朱寿的思维。

    朱寿没有读过几本史书,甚至连“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这种名言也不知道,所以更别指望他能成为一个明君。

    作为一个宅男,身上自带的抖M属xìng,也注定他成不了暴君。

    他穿越之后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预见xìng,大多数时候,只是见招拆招,有时歪打正着,有时离题万里。

    不管怎样,站在皇帝的位置,宅男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大明的如画江山。

    由朱重八建立的集权制度,让朱寿的一言一行,都如同画笔一般,在这幅波澜壮阔的风景中划出浓浓的sè彩。

    如同现在,看着跪伏于地上的数十名巨商代表,朱寿的心里有着一种“天下尽入我手心”的感觉。

    他并没有急着公布自己对于“三万两”的看法,皇帝的权威告诉他:要忍住,还可以榨出点油来。

    也许有人会问,一级代理权才一艘两千料船,就要收一万三千两左右,获得一个省份经营权的彩钻,怎么才值三万两?

    其实前文就说过,一艘两千料船,在海上有着绝对的贸易zì yóu,以它为旗舰,可以组成一支远洋商贸船队。

    别说古代了,就是现代,正货与私货之间五五对开,都算得上是良心大大的好,一九开也不见得是稀罕事。

    能拿出一万三千两银子的大佬,还搞不定小小的有关官员?

    这一点,就算朱寿不明白,他身边的八虎,朝庭中的李东阳、焦芳,哪一个不是大明朝的顶尖人物?这些小小的猫腻,自然是看得明白,给出的对策只有一个:忍让。

    水至清则无鱼,就算是走私集团间能够互相监督、相互拆台,但有些潜规则,是大家都要遵守的。代理制之中的猫腻,就是其中之一。

    而彩钻制要找猫腻,也是完全可行的,不过犯罪成本要远远高于一级代理制。

    永远都不存在完美的制度,这一点,古今皆同。

    犯罪成本的高低,直接决定了彩钻制的掘金量,比一级代理制高不了太多,因此三万两已经是商人大佬们的心理底线了。

    彩钻也是一年一审,这个入门价格换算成商税,相当于九十万两的贸易额。

    大明朝有几个商人一年能经营近百万两的贸易?

    就算在场的商人大佬们都是大明朝顶儿尖儿的人物,想达到这个数额,那也是得拼老命的。

    说出这个价格,竟然没有得到皇上的回应,那个肥胖的商人脸上,汗如雨下,双手抖动得非常厉害,嘴唇抽搐着,说不出话来。

    “三万五千两。”韩邦奇将脑袋叩到地板上,高声说道,这是他父亲给他的最高数额。

    “朕准了,”朱寿笑了起来,“你是何人?”

    “谢陛下恩准,”韩邦奇不敢抬头,“小民韩邦奇,家严是福建按察副使韩绍宗。”

    朱寿已经忘记了石文义对韩氏兄弟的介绍,对于皇帝来说,记不清楚这些小民的履历,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再说宅男同学连石文义的履历都不清楚,他只知道那个锦衣卫老大是刘瑾的狗腿子,这样算起来,也算是自己小弟的小弟,暂时可以重用。

    “《皇家东海公司章程》可曾熟读?”

    “烂熟于胸。”

    朱寿盯着他,缓缓道:“六禁所谓何物?”

    韩邦奇快速回答道:“禁硝、金、铁、铜、铅、五谷出海。”

    “为何禁五谷?”

    “为京杭大运河沿岸的百万生灵。”

    朱寿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这不是一个纯粹的书呆子,还知道海上漕运的最大弊端。

    其实宅男自己也不懂:海运明明远远优于河运,依明朝的海运实力,如此明显的优劣比,为何明清两季,还要选择走运河?

    还是李东阳一语点醒:无他,唯百余万沿河民众生计罢了。

    朱寿也并不知道,面前这个青年,rì后的成就也非常惊人,被誉为“文理兼备,象数可与邵康节,论道体乃独取张横渠”。

    邵康节,就是邵雍,北宋著名哲学家,易数无双,有内圣外王之誉;张横渠,就是张载,关学的创始人,理学的奠基者,有着著名的“横渠四句”,被后世尊称为张子。

    韩邦奇最后的结局很不妙,死于关中大地震,该役死伤八十三万余人,算是明朝最惨烈的自然灾害之一。

    不过这些事情,离朱寿都非常远,他也压根不会去关心。

    “可有功名在身?”宅男皇帝望着韩邦奇,后世看多了YY文,他有着收集文臣武将的癖好,但悲剧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正德朝有什么绝世武将和一代贤臣。

    因此要想把王守仁、仇钺、杨锐这些一代牛人发掘出来,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巧妙的机遇。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宅男的运气不错,王守仁虽然还在贵州蹲墙角,仇钺也才刚刚被杨一清推荐出头,但杨锐此时已经擢掌龙江右卫事,眼下在淮安督造漕舟。

    算算时间,当罗祥罗公公带着银子和人马南下之后,杨锐正好被分到毕真和王伟的手下,杨指挥使的出头之rì,已经是指rì可待了。

    “小民是举子,”韩邦奇老老实实地回答,“舍弟也是,皆yù赴明年大比,以期为圣上、为大明肝脑涂地。”

    “果然是忠臣之子,”朱寿笑了,“宣,韩邦奇为东海公司董事会检讨。”

    检讨,是设置于如翰林院之类zhōng yāng机构的官职,从七品,负责类似文书校注与法规编修的工作,用后世的话来讲,相当于董事会秘书。

    这可是连进士都不一定能获得的肥缺,更何况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东海公司。

    一时之间,旁观众人心中是各种羡慕忌妒恨,韩邦奇这个小小的举人,看来是鸡犬升天、简在帝心了。

    不过韩邦奇却高兴不起来,一朝得道,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固然是件喜事,但也意味着他的科考含金量降低了。

    当了检讨还需要科考么?

    当然需要!

    明英宗天顺二年起,大明有一个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南、北礼部尚书、侍郎及吏部右侍郎,非翰林不任。”

    不想当丞相的举人,不是好进士。

    从韩邦奇被委任为东海公司检讨开始,他的身上就被打上了“弄臣”的印记,就算他明年中了进士,在文官集团之中,也只能被归为异类。

    朱寿并不清楚这个情况,他是皇帝,不需要了解下面的巨坑。

    而韩邦奇也不敢拒绝,这是天恩,不想做方孝孺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干活吧,弄臣就弄臣,话说成功的jiān臣也有不少。

    “微臣叩谢天恩。”韩邦奇再次把脑袋敲向地板,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他已经成功混入大明朝的公务员队伍,从现在开始,他可以自称为臣了。

    “诸位可有异议?”张永张提督站在各位商人大佬面前,威风凛凛地替皇帝问道。

    这种打脸的小事,一向是张提督拍马屁的时候,要是让皇帝问出这句话,那就不是打脸,而是丢人了。

    皇帝跟群小商人,有什么可商议的?这句话也就是走个过场。

    诸位商人自然不敢有异议,反正三万五千两,也就相当于一百万两左右的贸易额,比洗白黑钱所需要的成本,还是低了许多。

    三十多位各地商人代表,每人一个到数个不等的彩钻资格,算起来也有近两百余万两银子。

    虽然早就把数学还给了体育老师,但简单的加法,朱寿还是会的。

    各级代理制捞到了三百多万两,其中单单五十四个一级代理,就是七十余万两。加上彩钻捞到的两百余万两,这次拍志会可谓是大获成功。

    五百多万两,可以称得上大明一次惊天壮举,用罗祥罗公公的话来说就是:“他娘的,这次真是玩大了。”

    在八虎之中,暴虐程度仅次于张永和丘聚这两位神人的罗祥,在拍卖会结束之后,数钱也数得心中乱跳。

    要知道,在大明朝,整个帝国最繁华的京杭大运河,七大钞关年均税收,总共也才三、四十万两,而一年一度的东海公司拍卖会,筹集的款项,就是它的十倍以上。

    如果换算成两千料的大海船,那就是一千余艘!

    在一百艘两千料大海船就可以横扫四海的大明朝,这个数字可谓是相当惊人。

    不过眼下不是永乐朝,正德年间的海船生产力,可以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渣”。如果还要更贴近一点,那就是“渣到姥姥家”。

    因此要将这些银子变成无敌舰队,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名将、海军、大炮、巨舰、军校,你们在哪儿?朱寿的心中在热切的呼唤。

    这是一颗熊熊燃烧着的宅男之心,里面装得满满的,全是大航海时代的热血之情。

    至于理智?

    对于一个大明朝的昏庸宅男皇帝来说,理智这种东西,早就被他丢到山海关之外了。

第二十二章 赤胆忠心高公公

    高凤的心情非常凄凉,他自认为是一个好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好人,并不是好没用的人,但皇帝似乎没准备拿他来当作栋梁。

    招一千五百名良家子,这是他最近三个多月的光荣任务。所谓的良家子,就是身家清白、父母双全、家中略有资财的青少年。

    按理说这种良家子到处都是,别说一千五百名,就是一万五千名,不出顺天府,高凤也能在两天内招齐。

    白扇小诸葛的绰号岂是白叫的?

    在八虎之中,连刘老大都赞扬高凤“心思缜密、思虑过人”,让他这种大才去满天下招人,真是把黄金丢进屎堆里。

    为什么要满天下招?因为皇帝的要求太奇怪了。

    第一条:十四岁以上,十八岁以下。

    第二条:其中五百名必须是海边渔家少年,需jīng通水xìng,体力过人;五百名须是陕北陇西诸卫塞上少年,jīng通骑术,箭法出众;还有五百名,须是xìng格敦厚、体格健壮的农家少年。

    这两条要求,涵盖了从东到西的大明疆域,那还不得满天下跑?

    高公公带着一班手下,花了一个月在山东和南直隶,招齐了渔家少年。又花了一个月在河南、北直隶等地,招齐了农家少年。然后直奔宁夏,还好塞上习武成风,符合要求的少年比较好招,只用了十天就招齐了。

    当他带着五百名塞上少年,用了大半个月,风尘仆仆地从宁夏赶回京师时,正好遇到罗祥、毕真、王伟等人南下。

    此时已是正德二年六月中旬,两个月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大拍卖早已尘埃落定,高凤那时还在南直隶划圈圈呢,没能见识到罗祥罗公公的风采。

    但现在见到了:以焦芳为首的六部高官皆来送行,首辅李东阳虽然没来,也送了一幅字,上书“大展鸿图”。

    咱们太监啥时候跟文官集团如此亲密了?高凤在羡慕忌妒恨之余,略加打听,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看罗祥身后的数十名大小太监,还有百余名厂卫大小头目,还有一些可以当作路人的打杂小宦官、兵丁、丫环,浩浩荡荡的数百人,怎叫一个威风了得?

    再看看自己,手下大猫小猫数十只,还有五百一看就是乡下土包子的少年,这种情景,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高大哥,”罗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这趟差事可顺利?小弟可就惨了,这不,带上这几百号人,就得去南方办差,皇上只给了我一百万两银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旁边的王伟也厚道地笑道:“我们龙江宝船厂也很惨啊,皇上说眼下万事初创,也只给了一百万两,用来造船、疏通河道,连请匠人都没银子,高大叔,你怎么看?”

    高凤咬紧牙关,恨不得一口鲜血喷死这两丫的。

    拍卖会筹得的五百余万两银子,给了朝庭国库一百五十万两,余下三百五十万两,夷州分到五十万两,东海公司分到一百万两,龙江宝船厂一百万两,还有一百万两,被皇帝划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几rì前,夷州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梁储、海事总督刘宇已经组团出发了,他们的目的地是福州。

    移浙、闽、粤三地无地之民,赴夷州垦荒,这是两位夷州大佬最近几年的重任。

    彭湖那个地方,鸟不生蛋,夷州更是人烟稀少,这种苦暖之地,梁、刘两位大人是坚决不去表现风格的,于是接下来的几年中,福州就有了两个布政使司衙门,还有三个总督驻地,以及一个董事会主席常居地,成为大明一大奇景。

    毕真和王伟也各自带了一批人马,准备南下去瓜分胜利果实,看在高凤眼里,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两个人不管是比亲比贤,哪一样能跟他高公公相提并论?

    比亲,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的第一泡屎,还是高公公亲自侍候的。比贤,高公公威震司礼监的时候,毕真还在司设监当管理呢,王伟,那就是皇上的伴读小书童,顶个球用。

    京师的七月骄阳似火,高公公只觉得浑身皆寒,因为他有一种被挤到角落的感觉。

    作为一名太监,已经不能享受男人最基本的欢乐了,如果连权力都失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高公公这么想,是有根据的:

    八虎之中,刘瑾刘老大就不说了,司礼监两大佬之一的掌印太监,掌理内外章奏及御前勘合,当之无愧的首领太监,号称内相,阁老们见了他,都得低声下气。

    在王岳被杀之后,刘老大在宫内可算是一手遮天,连老资格的司礼监另一大佬李荣也得退避三舍。

    李荣是八虎的老前辈,五朝元老,景泰年间就进宫了,在乾清宫当太监,侍候代宗。成化十四年就升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地位超群,而且他和正德皇帝的关系,也非常密切。

    正德元年,刘瑾爬上掌印太监的宝座之后,正德帝让李荣当了司礼监提督太监,这是个跟掌印太监并列的位置,简单点讲,就是掌握宫中的一切大小事务。

    虽然对于朝庭的影响力不能跟刘瑾那个内相相比,但单就宫中的权力来讲,甚至还要超过刘瑾。

    不过李荣已经快满八十岁了,天天说要退休养老,既不争权夺利,也不拍皇上马屁,宫中才以刘老大为尊。

    高凤倒不敢跟刘老大和李荣相比,他只是不服气其余的六虎。

    就拿张永来说,神机营提督,掌握军权的,手下全是火枪火炮。

    魏彬,跟张永一样,也是手握军权,三千营提督。

    这两人一向跟刘老大不对付,顺带着看自己也不顺眼。

    谷大用呢,以前跟自己一样,专门拍刘老大马屁的,现在是西厂提督太监。

    马永成,东厂的老牌提督太监,丘聚上来之后,他升任司礼监秉笔第二人,兼提督东厂。

    丘聚,东厂正式的掌印太监。

    罗祥这个满脑子肌肉的傻子,在八虎中原本是混得最差的,但眼下却成了混得最好的:东海公司董事会主席,照皇帝的说法,那就是第二个司礼监首领太监,还是专门抓钱的。

    高凤黯然地想了想自己的头衔:司礼监秉笔第N人,全国跑腿招少年苦逼大使一枚。

    “朕封你为大明武学院提督太监。”

    好不容易见到正德皇帝,高凤听到的第一句,就是如此的晴天霹雳!

    别以为加个院字,就可以披个马甲了,高凤只觉得人生如此悲惨,活着还有意义?

    武学,大明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建文四年设置的京卫武学,时开时关,完全不受朝庭重视。

    有教授一人,从九品的小官!训导,也是从九品的小官!

    武学是干嘛的?

    就是平时拿来教那些没用的武勋亲贵小孩,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肌肉男武生,毕业之后,出路不是去战场当炮灰,就是给文官们调戏着玩。

    武将见文官,自动矮三级,这是大明朝的潜规则。

    皇上小祖宗,你不念我从小到大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你长大,也得念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好不容易跑到全国各地给你招了一千五百个土包子,你就把我发配到武学去钓鱼!高凤快哭了,跪在地上,眼含泪水:“皇上……”

    “不要激动,”朱寿笑了,“朕给你的,确实是个好差事,你替朕招了一千五百名少年英杰,朕看过人了,办得很好,很用心,朕很欣慰。”

    欣慰还这么玩人?高凤泪水汪汪,恨不得把一颗忠心全抛给皇上看,让天子知道,谁才是大明第一忠臣。

    “这武学院,是朕给你的重担,”朱寿想了一会儿,才说道,“给你五十万两当筹备款项,于边将、儒生、勋贵和老武举中,招收教授,给朕好好教导这一千五百名少年。”

    五十万两!

    高凤的泪水“咻”滴一声就回去了,脸上挂上了灿烂的笑容:皇上果然记着那第一泡屎的交情。

    没等高提督表决心,朱寿又说道:“一文钱也不许贪!”

    八虎没有一个手脚干净的,这是朱寿这段时间来的唯一体会,这几个人,才能都很卓越,但贪财弄权、坑蒙拐骗,也无一不是好手。

    高提督立即又眼泪汪汪了,不贪钱,那人生真是没有乐趣。

    “给朕办好武学院,”朱寿只好给了一枚甜枣,“三年后,你就接替李荣,当司礼监提督太监。”

    什么!

    高提督喜得心花怒放,钱是个玩意儿,官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才没瞧在眼里呢,高公公一心为国,赤胆忠心,别说银子了,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替皇上把这什么狗屁武学院办好!

    “皇上,老奴要是贪一个铜钱,就砍了老奴的人头去!”高公公满脸正气地大吼道。

    谁要是跟武学院作对,就是跟大明皇帝作对,就是跟高公公的提督太监前程作对!看老高如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扎他个透心凉。

    “你知道怎么办武学院?”被高公公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朱寿纳闷地问道。

    看高公公如此坦荡,如此急切,如此正气,宅男皇帝认为高公公肯定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如同YY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小宇宙爆发,一下子打造出十万jīng兵,横扫天下。

    朱寿正YY间,没想高公公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露出一脸的苦瓜相,嘴里呐呐道:“老奴不知。”

第二十三章 武学院的左右丞

    太监懂军事?

    史书上倒是有那么少数几个,不过正德朝保证一个都没有,号称文能安邦、武能兴国的张永张提督,也是个半桶水,九窍通了八窍,不能替皇帝解忧。

    至于懂军事的皇帝,那倒是非常多,不过也肯定不包括朱寿,甚至他的前身朱厚照,也比他懂得多。

    朱厚照有个应州大捷撑腰,勉强算是军事小狂人一枚,但那是正德十二年的事,也就是十年之后。

    被朱寿穿了身体的朱厚照,目前还是青葱小正太一枚,让他去玩军事,岂不是开国际玩笑。

    皇帝不懂,还有太监。如果太监也不懂,那就只能找大臣了。

    “老奴心中倒有两个国之栋梁,可解圣上之忧。”关键时刻,还是刘瑾刘老大最靠得住,一句话就让朱寿高兴起来。

    听听,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所荐何人?”朱寿例行问了一句,完全不理被冷落的高凤。

    刘瑾刘公公能只手遮天的最大体现,就是只要皇帝遇到难题了,不管是多么异类的场合,刘老大都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并且提出完美的解决方案。

    有这么样一个随身老太监,皇帝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在明朝,太监受到宠信是很正常的。

    为什么?很简单啊,皇帝rì常生活,跟哪些人接触得最多?当然是太监了。

    太监,是宦者中的jīng英份子。宦者,又称阉人、寺人,与宫女并称为皇宫中最常见的两种动物。

    有官职的宦者,称为宦官,在明朝又被称作太监。

    因此并不是所有的宦者都能被为太监的,能挤到皇帝身边露脸的,自然都是有官职的宦者,就是给皇帝擦屁屁的,也是二十四衙门的某个小头目。

    想想看,能跟皇帝进行近距离接触,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就好比现代社会,能够挤到一号首长面前,高声吼一声:“首长,你的拉链没拉!”

    看看,多么拉风,多么神气。

    至于没有官职的宦者,只能去角落里划圈圈,等皇上走了,才能出来倒马桶,擦屁屁之类的事,是轮不到他做的。

    这有点像后世某一号首长下乡视察,一名农妇被点名参与互动,于是农妇各种激动,但围观的农妇老公却只能躲在数十米以外,等着自个儿老婆跟一号首长互动。

    对于皇帝来说,这些太监就如同家里的宠物,而大臣,不过是同一个公司上班的下属。

    你想想看,你是跟宠物亲,还是跟下属亲?

    因此刘老大既有宠物属xìng,也有随身解惑属xìng,活生生的一个古代小丁当,怎么能叫人不爱他?

    “太子少保、吏部尚书许进许大人;都督佥事、固原总兵官曹雄曹将军。”刘老大满脸淡然地说出两个名字。

    高凤闻言,心中暗恨:好一招借刀杀人!

    其实他倒不是恨刘老大借刀,而是怪昔rì的老大抢了自己的风头,所以说太监是种莫名其妙的生物,因为他们总有莫名其妙的爱,也总有莫名其妙的恨。

    满朝文武都清楚,刘老大的政敌有很多,许进许大人就是其中最难缠的一位。

    我们先来看许大人的履历:成化二年(1466年)丙戌科进士。

    这一榜还有两个有趣的人物,一个是程敏政,就是被唐伯虎兄牵累的那个主考官。一个是韩文,就是前文所说的那个五十三人反动集团的创始人。

    许进的仕途,可谓是流血无数、历经艰辛,一路走来,比李斯还惨。

    成化年间,他几乎被当时的太监老大汪直打死,然后又在辽东被下了诏狱,幸好明孝宗继位,才将他放了出来。

    弘治朝,他升任右佥都御史、大同巡抚,由于抚边一事被人弹劾,幸好他遇到的是明朝第二贤明的皇帝,要不然肯定死得骨头都不剩。

    他在边疆时期,防得小王子没法南下,后来被太监石岩陷害,降为知府。由此可见,他跟太监集团的仇恨,可谓是历史悠久。

    后来土鲁番入侵哈密,当时的兵部大佬马文升推荐许进当主帅,巡抚甘肃,打得土鲁番成了红番茄,军功显赫一时。

    打完入侵者,许大人又闲不住了,被人一本参得退休回家养老。

    正德皇帝登基后,又把他召了出来,当兵部左侍郎,去提督团营。

    在团营期间,他跟当时的提督太监刘瑾是同事。

    大家都知道,刘老大,那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别说一个小小的兵部左侍郎,就是当时的司礼监和内阁诸位大佬,刘老大也没放在眼里。

    但许进不同,每次参阅cāo练,其谈笑指挥,意度闲雅,均使得刘瑾和诸位将领佩服。

    一rìcāo练结束,许进忽然叫三个校尉前来,并各自行杖数十下。刘瑾问其缘故,许进拿出权贵给这些校尉写的托请书信。

    刘老大表面赞赏,心中却很不高兴:老子也有托请在里面,你这不是挡我的财路么?

    后来刘老大升官了,当了太监老大,许进也跟着升了官,先接刘大夏的班,当了兵部尚书,没多久又改为大明朝第一尚书:吏部尚书,并加封为太子少保。

    刘老大一直想搞许进,可惜朱厚照同学虽然爱玩,但脑子还是非常聪明和清醒的,换了朱寿,整天忙着玩嫔妃、搞拍卖会都来不及呢,哪有心思陪刘老大整朝中大佬。

    于是刘老大只能搞搞一些不重要的高官,最近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因为杨廷和回京师了,随着他的回来,王鏊就自动退休了。

    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这是杨廷和到京师的第二天,就被委任的重要职务。

    这意味着新的内阁三人组形成:李东阳、焦芳和杨廷和。

    这下好了,刘老大的整人范围,又得缩小许多:李东阳那一系不好搞,焦芳是自己人,至于杨廷和那一派,刘老大想了想,还是不好整啊。

    于是许进就凸显出来了,被刘老大一个借刀杀人之计,打入了武学院这个“冷宫”。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大明重文轻武,武官见文官,自动矮三级,这也是事实。

    大明最重要的文官培养基地国子监,其长官祭酒,也不过才从四品。最显赫清贵的翰林院,其长官学士也才正五品。

    而许进的太子少保和吏部尚书都是正二品高官,并且吏部尚书还是全大明最显贵的职位。

    刘瑾利用皇帝的爱玩胡闹,把许进扔到皇帝眼前,只要让皇帝明白许进的才能,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是顺理成章了:许进被调到武学院。

    刘老大这一招并不是yīn招,反而是阳谋:在眼下的朝臣高官中,许进的军事修养,的确是第一名,皇帝要选人办武学院,还投了五十万两银子,就算是闹着瞎玩,也得弄个高官去陪葬啊。

    就算许进知道了,也骂不了刘老大,因为刘公公可是为皇帝推荐人才,谁叫你许大人的军功赫赫有名呢?

    再说了,刘公公不是也推荐了曹雄么?

    曹雄,西安左卫人,军户,是刘公公的心腹老乡,历任都指挥佥事、副总兵、总兵等职,奇怪的是,他和杨一清在以前很有爱,他的儿子曹谦还是杨一清的弟子。

    按理说,杨一清和刘公公是生死仇敌,曹雄应该左右为难不是。但曹将军却不这么想,他坚决投靠了刘老大,跟杨一清划清了界限,只有他的儿子曹谦还跟杨一清联系。

    曹谦跟他父亲不一样,他能文能武,并且富有谋略,为人也大方。刘瑾当权之后,陕西老乡群起上京,纷纷登上高位,只有曹谦不以为然,还对杨一清说:“这是个不幸的事情,如果不留点火种,万一刘老大毁了,陕西就没人才了。”

    事实也是如此,几年之后,刘老大被千刀万刮,朝中的陕西帮烟消云散,曹谦也被连累,死于非命。

    你看,刘公公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这种圣贤风格,大明朝还有谁能做到?

    想来许大人也不敢推辞,铁血忠心的许大人已经老了,名声第一,他敢反对刘公公这种jiān臣,却不敢反抗皇帝。

    不得不说,刘公公这一招很狠,只要皇帝稍加了解,许进的吏部尚书就肯定没了,去武学院教那一千五百名土包子少年,是许大人的唯一出路。

    况且曹雄也是个良将,刘公公的推荐,真是一个都没错,只是用心有点不良罢了。

    这些关节,高凤高公公是心知肚明的,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至于宅男皇帝,他连许进和曹雄的履历都不清楚,自然也不明白刘公公如何借刀杀人了。

    但宅男的思维,是太监永远都不能理解的。

    刘老大做梦也没想到,他把许进推入的,并不是火坑,相反,还是一条通天之路。

    这条路的逆天之处,眼下还没表现出来,不过刘老大已经很不开心了,因为他听到宅男皇帝说道:“宣,封许进为武学院左丞、曹雄为右丞。”

    左、右丞?那不是洪武十三年就废除的中书省官职么?

    跟各部尚书、都督佥事一样,都是正二品高官,一个武学院,搞这么高的配置干嘛?

    刘老大有点不解,也有点担心,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摸不清少年皇帝的心思了。

第二十四章 新军与武学院

    尚书变左丞,凤凰变母鸡,许进许老大人很是胸闷。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之后,明太祖废除中书省,所有官职中,只有中书舍人还留着。如今又把中书省的官职拿出来,对于许进这种官场大佬来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皇帝在胡闹。

    正德皇帝的闹腾名声,最近两年,有rì渐上扬的趋势。

    以前都是放个鞭炮、杀个人什么的,现在倒好,搞起了夷州移民、拍卖赚银,大明江山就这么被他可劲的折腾,没有风雨飘摇,已经是祖宗显灵了。

    许进已经七十岁了,古稀之年,得失心也轻了许多,既然是皇帝有命,那母鸡就母**,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对于马上就要进棺材的许左丞来说,名声比xìng命和官位更加重要。再说他打进武学院,说不定还能阻止皇帝继续胡闹,留名青史呢。

    “不知皇上想练兵呢,还是练士?”许进坐在锦凳之上,缓缓问道。

    看着这个满脸皱纹、牙齿都掉了几颗的老人,再看看他那佝偻的身躯、稀疏的山羊胡子、血丝密布的双眼,朱寿心里有些打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明名将?就是那个横扫吐鲁番的统帅?

    他办武学院,最初的出发点,是想复制热血传奇中的真人秀出来。

    但是明朝没有法师,道士也不能加血,更不可能带狗,怎么办呢?

    于是黄埔军校就跳入他的脑海里:是啊,我培养无数猛将,然后带着他们东征西讨,保证比常凯申厉害一万倍,这也是个另类的热血传奇游戏嘛。

    传奇,玩的不就是心跳么?

    不得不说宅男的思维很奇葩,他用大航海时代来搞大明的海军,用热血传奇来搞大明的陆军,对于这种没有先例的事,是好是坏,无人评说,只能拭目以待。

    “何谓练兵?何谓练士?”在长者面前,朱寿同学一向都是个好学生,因为他真的不懂。

    通常在皇帝面前,大臣们是没有坐位的,要么站着,要么坐着,你要想趴着、跪着,也没人拦你。

    许进能坐在锦凳之上,是朱寿特许的,只听他慢慢说道:“练兵者,即练胆也,取良家子,三天一cāo,五天一练,三年之内,可成jīng兵。练士者,即练气也,取jīng兵中的优异之材,传之浩然正气,让其知天地之理、君臣之道,十年之内,可成良士。”

    许进这话说得很中肯,所谓的兵,就是普通士卒,古代不同现代,当时的兵吃得不好,不可能每天cāo练。

    你说有天天吃肉、每rì练七八个时辰的?那是主角的军队好不好,在异位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明军能做到三天一cāo,五天一练,就已经是天下有数的强兵了,倘若统军将领再给力点,练出个王家军、李家军之类的,也是可以的。

    而所谓的练士,就是培养中、下层军官。浩然正气,这是表面上的称呼,实际上就是培养军官们懂得上下尊卑,方便文官们领导这些肌肉男子。

    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军官们,天不怕地不怕,想让他们成为听话的乖孙子,不花个十年左右的功夫,是不可能的。

    比如前朝的林冲,在风雪山神庙之前,就是一个典型的被驯化例子。当然,鲁达是另一个极端例子,就是怎么驯都驯不服的。

    让孙子一样的军官们,去统辖战斗在第一线的大头兵,这样文官们就可以安坐于大帐之内,东斩毛文龙,西踢小王子,就算是全军覆没,也可以逃回京师。

    “倘若朕要练出大元帅呢?”朱寿满脑子都是单田芳老师的评书,恨不得眼前立即站出十七、八个元帅将军来。

    “大元帅?太祖朝倒是有统军元帅府,早已废除,不过统军元帅也才区区三品官,且在都督之下,何来大元帅一职?”熟知大明官制的许进打破了皇帝的奇思妙想,很老实地泼了一盆冷水。

    “朕的意思是一军统帅。”朱寿的大脑从评书里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许进自然不敢说皇帝错了,只得顺梯下楼,笑道:“一军统帅,诸如巡抚、总督,比如老臣,都是文官出身,练是练不出来的,取知兵事者为之即可。”

    顿了一下,又想挽回皇帝的面子,继续说道:“至于总兵官、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守备、把总等实际统兵官,即无品级,也无定员。总镇一方者为镇守,独镇一路者为分守,各守一城一堡者为守备,与主将同守一城者为协守。又有提督、提调、巡视、备御、领班等,皆是不可练之辈,只能从有战功的世袭勋贵中挑选任用。”

    他的潜台词非常明白:皇上啊,别折腾了,大明的军官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想大规模安插高级军官,那是纯粹做白rì梦,会天下大乱的,还是练点小兵,供您玩乐就行了。

    可惜他的意思,只有刘瑾刘老大和高凤高公公才明白,旁观的诸位太监大佬中,也有明白之人,但绝对不包括皇帝朱寿,因此算是明珠投暗。

    只听得皇帝说道:“朕办这武学院,投了五十万两银子进去,便是想新编一军,号为皇家新军,由朕的内库养着。”

    许进愣了一下:敢情皇帝陛下是想抛开大明兵制,自己一个人玩啊?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许老大人还想劝劝皇帝,说道,“军制不可扰乱,官职这个口子一开,又将是一场混乱啊。”

    这死头子!朱寿有些怒了,看了一眼刘瑾。

    刘老大自然明白,开口说道:“许左丞,皇家新军的军制不同于其他亲卫,圣上天纵奇才,新设十二品军制,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又怎会有混乱一说?”

    十二品军制?九品中正制倒是听过,许进心里叹了口气,算了,皇帝想胡闹,就让他胡闹吧,反正就这么点人,也起不了什么大风大浪,于是嘴里应道:“老臣愚昧,不能识皇上的良策,胡言乱语,死罪,死罪!”

    朱寿见这倔老头服了软,心中一欢喜,就笑道:“卿何罪之有,朕观古书,有将、校、尉、士等职,因而就据此创设了新军军制,每级三品,从上将到下士,一共十二品,施行于新军之中。”

    话说宅男真的是个很没学问的品种,把热兵器时代的兵制,拿到冷兵器时代去瞎搞,也算是继承了起点YY流的一个大宗。

    “何来如此多的军官?”不凑趣的死倔许老头又泼了一盆冷水。

    是啊,十二品,那得多少人去填这些位置?就凭那一千五百号人?就是再来个十倍,也填不满啊。莫不成一个上将只管辖一个中将,以此类推,从上将到下士,倒是只需要十二个人就行了。

    不过皇帝再胡闹,也不可能胡闹到如此地步。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皇帝想将新军扩充到至少十万人!

    许老头久经官场,又jīng通战阵,朱寿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他老人家是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

    这是绝对不行的!许进心里明白,新军一扩大,那军卫制度就得崩溃,大明朝的根基就得动摇。

    军卫制度虽然弊病不少,但还能维持下去,犯不着冒天下震荡之险。

    “许大人此言甚是,”刘老大也不能让皇帝把江山玩崩了,他听懂了许进的意思,虽然是政敌,但刘老大还是很有政治涵养的,关系到江山社稷的事,那就不是小事,个人恩怨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不过圣上的本意,只是试行,并非要用此制推广天下。”

    刘老大的潜台词也很清楚:许老头,别在这儿叽歪,等皇帝的新鲜劲一过,我们再来把这些制度毁了就行,你他娘的再扯,小心把大家都套进去。

    真是祸国权jiān!

    许进怒瞪了刘老大一眼,丝毫不领对方卖的人情,嘴上却说道:“既然如此,那老臣就勉为其难,为皇上将这个摊子撑起来。”

    “许卿家yù如何练兵?”朱寿赞赏地瞧了刘老大一眼,兴高彩烈地问道。

    可怜的宅男皇帝,心里根本没有意识到刘老大和许老头的你争我斗。

    “练兵一事,交给曹总兵即可,”许老头一脚将躲在旁边避祸的曹总兵踢了出来,“老臣只管招揽教授人才,策略、弓马、器械、火药、车阵、天文、地理,诸如此类,皆是练兵所需,还请皇上赐些名头给老臣,方可便宜行事。”

    这是正大光明的要官来了,许老头没有亲自带兵的yù望,七十岁,照顾妹纸都力不从心,更别说带兵如子了。

    朱寿倒也大方,早就准备好的圣旨一一颁布。

    在宅男皇帝的构想中,武学院应该是黄埔军校一样的地方,再弄个光头校长、帅哥主任,练出来一个个的小正太,横扫天下。

    不过刘老大告诉他:圣上,不能乱定官职,不然摆不平上上下下的文武官员们,不是有个废除的中书省么?那就全部选用里面的官职,既有祖宗面子,又有办事的里子。

    对于自己不懂的事物,朱寿还是从谏如流的。

    于是武学院的基本班子就定了来了:院长朱厚照,也就是皇帝同学遥领,每次开学cāo练,都要大呼“皇帝万岁”一百声,吃饭前要背诵“皇帝语录”,诸如此类,不一一列举。

    太子少保、武学院左丞许进,负责武学院的一切大小事务,这让刘老大感觉很爽:总算把这老头挤出吏部了,这下可以把吏部尚书给张彩了,他已经等了非常之久啦。

    张彩,一个另类的大明高官,即将提前登上历史的舞台,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都督佥事、武学院左丞曹雄,负责武学院的rì常训练事务。高凤,武学院提督太监,负责监督那五十万两银子和许、曹两位大人。

    这就是以后著名的武学院三巨头,他们以同床异梦和勾心斗角著称于世。

    在他们下面,还有正三品的参议若干,从三品的参军若干,负责各科目的rì常事务。正五品的郎中若干、正六品的主事若干,他们是各科目的实际授课者。

    站在如此高的配置上,大明武学院开始了它的新篇章。

第二十五章 老农民名将

    韩信用兵,多多益善;曹雄用兵,乱七八糟。

    朱寿站在新建的行宫校场高台之上,看着身边的曹雄,对他的新兵训练颇不以为然。

    曹雄身材雄厚、手脚粗大,不过面相凄苦,看上去,不像是个正二品高官,倒像个田边的老农民。

    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比这老农民出彩得多,尤其是他的次子曹谧,长得一表人材,玉树临风,远观之,有如是三国里的白马小将赵子龙,又有如是白衣破高丽的薛仁贵,总之就一个字,帅。如果非要加个形容词,那就是帅不可挡。

    朱寿这下明白了,为何后世那些暴发户们,都想娶个女明星,就算是一年一次的黑木耳也行,根源就在此啊。改善后代基因,让那些吊丝们羡慕忌妒恨去吧。

    “卿所施之法,有何深意?”欣赏完小帅哥,朱寿还是想干点正事的,于是就问曹雄,他穿越之后,不懂的事情越来越多,求学的态度也越来越诚恳,搞得随从侍候的太监大佬们有些受宠若惊。

    眼前这件事,就让朱寿非常费解。

    大明武学院并没有设在京城里,兵者,不详之物也,这是大明人民的统一共识,因此离得越远越好。

    南方属火,以火燃兵,既可消灾,也可利器,一举两得,因此经过钦天监的神棍们一阵估算,再结合要依山靠水的皇帝要求,武学院的院址,就定在保定府的雄县白洋淀畔。

    此处位于京城之南,明朝时的白洋淀,碧波万里,烟波浩淼,势连天际,有唐河、鲍河、白沟河、猪龙河等注入,风景如画,有北国江南之称。

    淀畔原有大明皇庄两座,朱寿就拨了一座当作院舍,另一座,自然是当作他的行宫了。

    不过皇帝出行,随从甚多,四千余人的队伍,既有太监、宫女,又有侍卫、兵丁,还有若干随行大臣,将皇庄内外搞得乱七八糟,帐篷四起,垃圾遍地。

    于是,曹雄就派一千五百名小正太去捡垃圾,算是大明武学院的第一堂课。

    “为臣之道,在于明心;为将之道,在于统心,”见到皇帝不高兴了,曹老农民连忙解释道,“微臣此举,旨在考校他们的品xìng,方可事半功倍。”

    捡垃圾也能看出品xìng?朱寿乐了,第一次听说这种练兵之法。

    好像在后世的论坛上灌水,也没听说过《练兵实纪》、《纪效新书》之类的有捡垃圾这一说啊?

    这两本书还有几十年才问世,朱寿也根本就记不住里面说过些什么,只知道戚家军很厉害就是了,连几十年后的戚少保都不采用的练兵方法,难道很强?

    也有可能,毕竟在刘瑾刘老大的口中,曹雄可是西北数一数二的名将,虽然卖相跟许进那个名将一样可耻,但既然是名将,总得有几把刷子吧。

    按大明军制,一千五百名小正太按来源,分成水、骑、步三个千户,实际上每个千户只统辖五个百户,百户之下是总旗,总旗之下是小旗。

    如今所有的军官,包括小旗这种不入流的在内,都由在三大营抽取的倒霉蛋们担任。

    当兵已经很可耻了,当兵当到带群小屁孩,那是更加可耻。被抽来当武学院带队官,在京师三大营的所有军官们心中,都视之为倒霉到家。

    在皇帝的眼前,带着小屁孩们捡垃圾,已经不能用倒霉来形容了,军官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消失于大明的天空中。

    可惜天不遂人愿,曹右丞发话了:“老子知道,你们这群王八蛋都不想呆在此处,不过那是徒劳的,不想呆,也得呆,不然老子就斩了你,看在你们最近略有微功的份上,眼下就有个机会给你们,想不想要?”

    看着曹老农民走下校场高台,听着他到一千五百名小正太的方阵前训话,朱寿顿时有些凌乱了:这个满嘴陕西腔脏话的老农民,就是刚才那个猥琐的曹右丞?

    “想!”军官们先齐声高呼,这是军中的为下之道,就算上司说前面有个粪坑,你也得跳。

    小正太们呆了半晌,也跟着吼道:“想!”

    其实他们就是随大流,远离父母,天天跟着一群满群脏话的上司老兵痞混,这群小正太早就成了合格的废材新兵蛋子。

    “在院里请的先生们没到之前,老子要从这群小王八蛋中间,挑几个带种的出来,好顶替那群偷jiān耍滑的王八蛋,让他们滚回三大营去,”曹雄顿了一下,大声吼道,“听明白没?”

    从三大营调来的带队官们顿时欣喜若狂,高声吼道:“请大人训话。”

    曹雄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管小正太们懂不懂他的意思,喊道:“传令下去,每个小旗,自行选出一名新小旗,以一柱香为限,尔后到阵前集合!”

    “怎么选?”一名带队千户连忙问道,“带队官是否参与?”

    曹雄瞪了他一眼:“带队官不许参与,由这些小王八蛋自己决定,是靠打架,还是靠什么,你们都不许管束。”

    高台之上的朱寿见方阵中忽然乱作一团,小正太们有打架的,有互骂的,也有安安静静围在一起商量的。

    “军阵之中,严禁喧哗,”他连忙叫来曹雄,不解地问道,“卿此举又是何意?”

    “陛下,此乃军中选拔之道,”曹雄解释道,“方才微臣见他们拾取杂物之时,士气不振,行事混乱,毫无章法可言,这是带队官们的失职,因此需要重新挑选带队官。”

    朱寿又问道:“有些人怎么打起来了?”

    曹雄回道:“一个小旗,有十人之多,人心不齐,自然要用拳头说话,军中虽然禁止私相斗殴,违者处斩,但此时为选拔贤才,当不拘一格。”

    “会否打出人命?”朱寿的宅男抖M属xìng又发作了。

    曹雄没敢笑,苦瓜脸忍得跟个菊花脸似的,回道:“他们就是一群孩童,打个头破血流即是天大的事,不会出人命的。”

    “那为何有些人不打?有些人甚至还很安静地站在那儿?”朱寿是个好奇宝宝。

    曹老农民敬业地回答道:“没有斗殴之处,便是已经有了决议,就算偶有争吵的,也不过是心中不甘罢了,起不了大浪。”

    朱寿担心地问道:“双方会否从此成仇?”

    曹雄露出菊花脸回道:“军中自有律法约束,七十二项斩首,一百零八项鞭刑,在等着他们,倘若一个小旗连九个人都掌控不了,拿来又有何用处?”

    双方交谈之际,一柱香已经烧完,阵中还有打得难解难分的,被三大营的带队官们拎出来,各打了几记耳光。

    带队官们都是久经军旅的老丘八,应付这些小毛孩,无疑于是老鹰抓小鸡,原本如同菜市场般的军阵,瞬间便恢复了宁静。

    “可有异议?”曹雄叫来三个带队千户问道。

    “没有!”千户们齐声回答。

    对于那些打到最后也没结果的,带队官们自然是采取军中的老办法:谁的伤轻些,谁就是老大。

    曹雄满意地点了点头:“带他们出阵。”

    等一百五十名小旗站整齐之后,曹雄站到阵前,高声道:“从海边来的,统统给老子跳到白洋淀里去,谁第一个游到淀中心的水师船上,谁就是水军的千户!随后的五名,就是百户!最后十名,记十记军杖!”

    二十名带队官领着五十名水军小旗朝淀边奔去,他们会cāo舟作全程监察。

    曹雄并没有规定在水中的军纪,因此在游往目的地的途中,可以花招百出,这些小旗都不是蠢材,能从十人当中脱颖而出,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大多数都领会了曹右丞的用意。

    因此带队官们的唯一用处,就是保证落后的人,没有xìng命之忧,挨上十记军杖,总好过被不明不白地淹死在淀中。

    曹雄又令人牵出五十匹蒙古马,这是从三千营调来的训练马,对骑军小旗们说道:“从此处沿唐河,西赴安州检阅处,再折返回来,第一个到的,就是骑军千户,其余按水军例。”

    骑军的带队官们自领五十名小旗去了。

    看着剩下来的五十名步军小旗,曹雄说道:“抓阄决定,两两一组,以拳脚定胜负,不准击打要害处,有轮空的,就算运气,最后胜出者,为步军千户,其余百户,由新任千户指定,比武落败者,免军杖。”

    朱寿听到太监们的回报,叫来曹雄,不解地问道:“为何步军不依水、骑两军旧例?”

    曹雄回道:“水军作战,大铳胜小铳,大船胜小船,无他,唯船大器利尔;骑军作战,调控不易,信使不便,此两者作战前,均需中军运筹帷幄,但实际作战中,全靠将领指挥若定,方能取胜。步军却不同,不论是枪阵、车阵还是火器,都需上下一心,如臂使指,故而由千户自行选择下属。”

    曹右丞在兵痞和大臣的口吻中转换得当,解释得也很透彻,朱寿这才明白,这个长着苦瓜脸的老农民,还真有好几把刷子。

    看来小白脸名将只存在于传说,现实生活中,都得靠老农民名将。

第二十六章 一代权臣刘老大

    政治不是宅男能够玩得转的东西,刘瑾刘老大不是宅男,作为一个伟大的太监jiān臣,他对二次元、三次元的萌妹纸都没兴趣,因此能够把政治玩得风生水起。

    不过最近刘老大遇到了一件天大的麻烦事:他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这件事比全天下造反都还严重,至少对于刘老大来说是这样。太监的权力,都来自于皇帝的嘴边剩菜,就算是权倾朝野的刘老大,只要皇帝说一个字,被干掉也是分分钟的事。

    因此朱厚照同学,就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superstar。

    如今天将崩地将裂,粉丝即将毕业,刘老大坐在京城大宅的太师椅中,摸着垫屁股的虎皮,无言地叹息。

    “明公无需担忧,”说话的,是个帅气的中年大叔,五官清秀,肤sè如玉,笑起来嘴角上扬,气质相当的出众,“学生替明公报喜来了。”

    这个比后世演员陈到明还帅的中年大叔,就是大明朝文官集团中有数的异类:张彩张尚质,一个被刘老大称为“神人”的超级谋士,更是刚刚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吏部尚书。

    本来大明第一尚书的位置,应该轮到刘宇这个二号狗腿子,但刘左都御史前几个月,被皇上抓了壮丁,扔到福州去当他的海事总督了,第三号狗腿张彩便捡了个漏。

    “尚质又来取笑老夫,喜从何来?”刘公公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两道圣旨,递给张彩,“老夫实在是看不懂皇上的用意。”

    张彩接过圣旨,略微瞧了几眼,便笑了,仔仔细细地看了刘公公半晌,方才说道:“明公从此高枕无忧也。”

    明公,是旧时对有名位者的尊称。张彩虽然是第一号狗腿焦芳推荐给刘老大的,但把他从一个啥也不是小官员,提升为大明第一尚书的恩公,却是刘老大,因此终张彩一生,对刘老大的忠心,可谓是不作第二人想。

    刘老大崇尚平衡学说,这是他从弘治皇帝那儿学来的招数,在文官集团中,他不仅打入了焦芳这个阁老,而且还提拔了张彩等一系列重臣,作为牵制,唯恐尾大不掉。

    在边将中,也是如此。

    既有前文中的老农民名将曹雄,也有边关三杰之一的神英,本来他还想拉拢三杰之首的杨一清,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杨一清很干脆地拒绝了他。

    正德一朝,有两对出名的基友:刘瑾和杨一清;朱宸濠和王守仁。

    尤其是刘杨二人,可谓是既生瑾,何生清。

    他们两人的基情,略微取个小例子,便可看出:曹雄、张彩两人,都是杨一清最先发掘推荐出来的,也就是说,杨一清将自己最喜欢的两员文武大将,活生生地送给了刘瑾,最后还搞死了这三人。

    如果把他们四个人换成女人,就是一出活生生的宫斗狗血大戏啊,什么步步生莲、宫锁心玉,跟这四个人之间的基情一比,简直是弱爆了。

    刘瑾是不学有术,他的私人班底,目前最亲密的,除了妹婿礼部司务孙聪、华亭人张文冕之外,就数焦芳和张彩了,听到张彩此话,不由得反问道:“如何无忧?尚质,你且慢慢道来。”

    张彩拿出第一份圣旨,笑道:“圣上yù造三千杆神铳,一百门毒火飞砲,十门襄阳砲,另有神机砲、盏口砲、碗口砲、旋风砲、流星砲、虎尾砲、石榴砲、龙虎砲等诸多名目,又有碗口铜铁铳、手把铜铁铳、斩马铳、一窝锋神机箭铳等等,以此配属新军,还yù为新军立一名目,此举,便是明公的大喜。”

    他语速极快,记忆力过人,圣旨中的所有器械,被他连珠说出,字字清楚。

    刘老大苦笑道:“圣上此举,无疑于饮鸠止渴,何来喜字?”

    要理解刘瑾这句大不敬的话,并不容易。但是,如果分析两年后才宽和刘瑾闹翻一事,便可清楚明白,朱寿同学的圣旨,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而且错得内裤都掉了。

    才宽,字汝励,河北迁安人,正德四年,接替洪钟担任工部尚书,也是正德年间一位非常有才能的大臣。他跟刘公公闹翻的最大原因,就是反对大量督造火器,理由是朝庭无力承担运输费用。

    认真一看,好像非常有道理。但真正了解大明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个理由,就是在瞎扯淡。

    在明朝,扯淡的政治理由成千上万,但如果要评前五十名的话,这条勉强能够挤得进去。

    造火器,那是兵仗、军器二局的事,跟工部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不过工部直管运输事务,因此火器造出来之后,那就是工部的直辖区域了。

    正德年间,因为边防所需、皇帝爱好等因素,朝庭大量制造火器,据明史记载,居历代之冠。

    但这就出来另一个问题:其他的军事物资,比如刀牌、弓箭、枪弩、狼筅、蒺藜、甲胄和战袄等,投入就少了,因为大明的军费只有那么多,一方多,另一方必然就少。

    兵仗、军器、针工、鞍辔诸局,属于内库,由太监们掌握。盔甲厂、杂造局等属于兵部,由文官们作主。

    一边是使熟了的传统工业,一边是新兴的火器产业,两者都有巨利。

    不过前者利益链庞大,后者是新生,受益者弱小,终大明一世,后者也没干过前者,最后被满清的弓箭爆了菊花。

    两者之间的矛盾,在太监和太监之间、太监和文官之间,展开了百余年的交战史。既得利益集团之间的战争,永远是国家最重要的战争,屁民的意见,也就只能是意见。

    这场战争在正德朝前期,就是刘瑾刘老大和王岳、刘大夏、许进、阎仲宇、才宽等人的战斗。

    在正德皇帝的支持下,刘老大过关斩将:王岳被杀,刘大夏被踢开,许进调任吏部尚书后,接替他的阎仲宇,本来应该被刘宇替代,不过刘总督不是走了吗,于是就便宜了阎尚书和张彩张尚书。

    不过阎尚书也没高兴多久,因为刘老大正在准备用曹元替代他,事实上,没过多久,刘老大就干成了这事。

    刘老大为什么要逆cháo流而动,去支持新兴产业,跟旧有利益链拼个你死我活呢?

    究其根源,是出于正德皇帝的旨意。

    历史上的正德,对火药火器有着深厚的兴趣;穿越过后的朱寿,对火器更是出了名的疯狂。

    在拍卖会之前,朱寿就在某次朝会中吼出了:“朕要排队枪毙党!朕要风帆战舰!”

    大臣们的额头纷纷黑线,统统当作没有听到皇帝陛下的疯言乱语,毕竟这几个月来,皇帝陛下的嘴,是出了名的口无遮拦。

    就连写起居注的官员,每天都愁得跟什么似的,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写了忌讳之事,落得人头搬家的下场。

    但不写又不行啊,于是正德二年的起居注,经常会出现上下文之间,完全串联不上的情况,有时甚至颠三倒四、语焉不详,这让后世的史学家们非常头疼。

    理解了刘老大逆势而动的苦心,再回过头来看他和张彩之间的对话,也就明白为什么会有“饮鸠止渴”这种大不敬的说法了。

    远在保定游山玩水、欣赏一千五百名小正太的皇帝,自然不会明白刘老大的苦心,他只负责下圣旨,张张嘴皮,具体事宜,还得刘老大去cāo作。

    在京师苦苦支撑的刘老大,接到这份扩大生产的圣旨,可谓是头发都掉了无数,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张彩的报喜,也只当他是在说好话。

    “明公可知三年之约否?”张彩神秘地笑了一下。

    三年之约,是最近大明最流行的话题。皇帝陛下公开对高凤高公公说:你好好干,三年后,升你当司礼监提督太监!

    这句话,震得所有的太监大佬、文武百官目瞪口呆,不能自己。

    有羡慕忌妒恨的,也有**的,更有落井下石的,但高凤高公公仍然稳坐钓鱼台,谁都打他不动。

    “圣上之意,老夫不敢妄自猜测。”刘老大淡淡回应道,就算是在心腹亲信面前,他也不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提督太监,历朝历代,都是宫中资格最老、势力最大的宦官担任,连老夫都在这儿排队呢,高凤这小子,何德何能,敢挤到老夫前面去?

    刘老大心中是一百万个不满意,但他不敢说啊,因为不管皇帝跟他多亲近,等到功高盖主、赏无可赏的时候,就是被砍头的下场,这一点,刘老大这么聪明的人,自然是明白的。

    张彩并没有让刘老大躲到墙角,径直说道:“圣上是想让高凤作孤臣。”

    孤臣,就是没有可以左右朝政这种势力的大臣,通常只有皇帝最信任的人,才敢跳到这个火山口里去,下场大多数都是死在下一任皇帝手上。

    “尚质的意思……”刘老大猜到了张彩接下来想表达的意思,但心中非常犹豫,不敢自己说出来。

    “作孤臣,高提督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大明眼下唯一有资格的,只有明公一人而已。”张彩果然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有人就会问了,让刘公公自剪羽翼,那张彩岂不是自身难保?他可是阉党中的铁杆,诛杀一来,他绝对是排在前三位被砍头的。

    张彩这个人,非常复杂。

    他有很高的政治才能,但却没有太大的政治远见;他能够跟杨一清这种人打成一片,也能成为刘瑾的心腹;他爱好美sè、强抢人妻妾,却又反腐倡廉;他忠君爱国,却又是史书中臭了大街的阉党干将。

    而最令人称奇的是,当刘瑾一党被诛之时,他是唯一一个文官集团提不出打倒证据的阉党,最后张永只得胡乱安个罪名,将他整死完事。

    因而眼下张彩扔出“孤臣”一说,完全符合他的真实xìng格。

    那么刘老大的意思呢?

    作为一个吸食绝对权力这种毒品已经走火入魔的权臣,他会心甘情愿作个“孤臣”吗?

第二十七章 口蜜腹剑杨师傅

    刘老大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听了张彩的逆耳忠言,刘瑾便勃然大怒:“张尚书,你想效仿杨应宁么?”

    说完便拂袖而去,留下张彩这个老帅哥,站在屋子中间发呆,不知道刘老大哪一根神经病犯了。

    杨应宁,就是杨一清,前不久,正在修长城的杨一清,被刘瑾一脚踢下了台。他是真的在修长城,也就是如今宁夏一带的长城,不是搓麻将。

    杨一清走之前,提了个莫名其妙的要求:“要不让张彩接替我的三边总制吧。”

    这让他的好基友刘老大非常胸闷加不解:我踢你下台了,你还推荐我的铁杆?这天下莫非都是君子了不成?我呸你个一脸的君子!

    从此之后,刘老大对张彩的信任度,从一百,直线下降到了七十,再也不掏心挖肺的把老张当作“神人”,给自己挖下了覆灭的深坑。

    于是张彩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刘老大狠狠的赏了一记耳光,随后的事实证明,张神人的话,十句里面,有九句是真理,他对朱寿那两道圣旨的解读,实际上是字字见血。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再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意见了。

    这些事实都告诉我们:有妞上的时候,千万别说废话、别中二、别扮酷装神秘、别文青,历史上太多血淋淋的现成例子了。

    赶走张彩这个神人军师,刘老大准备走向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因为他召见了张文冕。

    张文冕这个人,属于有文才无人才、有兽德无道德的小人,坑蒙拐骗,无所不为,这让刘老大觉得很合自己胃口,于是大事小事,都扯着这个斯文败类来商量。

    可惜张文冕的文章很出众,政治眼光却非常有问题,比如原本历史上那个整理军屯的狗屁主意,直接让刘老大挖坑埋了自己,也让盛极一时的阉党烟消云散。

    这次,他又给刘老大挖了一坑:“明公,眼下国库空虚,圣上所需之火器,耗费惊人,不如让人力谏,尽力减少投入。”

    不得不说,狗头军师和神人军师之间的差别,那就是三国演义里蒋干和周瑜的差距。

    张彩的“孤臣”,摆明了就是让刘老大完全同意皇帝的疯狂意见,把火器生产扩大化,让更多的新兴利益集团产生,与庞大的旧有利益链作殊死之争。

    只要有皇帝支持,那么在短期内,就不会败亡。

    张彩还有个潜在台词:朱厚照才十六、七岁,几十年后驾崩,等到下一个皇帝登基那天,刘老大的骨灰都不知道哪儿去了,还怕被清算?

    因此作皇帝的忠心狗腿,虽然有被抛出来当替死鬼的风险,但这个风险度,是刘老大可以承受的。

    而张文冕的减少投入呢?看似走中庸之道,两边都能摆平。

    但他没有看到的是,新旧利益之争,是你死我活的战斗,持续一百多年的事,岂能是轻易和稀泥的?

    要知道,直到南明被满清的弓箭扫平,发展了两百多年的大明火器,已经落后到要用佛郎机炮来充门面的地步。

    就算是头猪,爬科技树也能爬到比这个高得多的程度。

    因此,大明朝火器的rì渐落后,绝不仅仅只是当权者们的眼光问题,利益之争,才是它的核心所在。

    回过头来,再看张文冕此计,就知道它不仅会让皇帝不开心,旧有利益集团,也不会领刘瑾的情,可谓是两面不讨好,左右不是人。

    而张文冕的狗头策略还不只这条,他又拿起圣旨,故作高深地在“新”字上面一点,遮去了“斤”字,笑道:“至于圣上想要的新军名目,不如就以亲军名之。”

    大明的皇帝亲军,那就是上十二卫。金吾、羽林、府军、虎贲、锦衣、旂手等等,各自有各自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想插个针都没有空地儿。

    刘瑾毕竟是领过团营的人,对军中猫腻也很清楚,摇了摇头:“亲军恐怕不成。”

    张文冕不甘心地笑道:“明公不用发愁,我大明军制,以勇、敢、锋、锐、神、奇、jīng、壮、强、毅、克、胜、英、雄、威、猛十六字取名,这支亲军,不妨以勇敢营为名,长驻雄县,不知明公意下如何?”

    张文冕的意思很明白:刘老大,我们就是哄哄小皇帝开心而已,谁还真把这个狗屁小孩子队伍当回事了不成?说是亲军,又以营为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们的调侃意思了。又长驻雄县,让皇帝自己的内库养着,不跟诸卫混杂争利,大家你好我好,等皇帝的新鲜劲一过,我们就把这支鱼腩部队拆得七零八落,毁尸灭迹。

    他的这条计策,换成一个正常皇帝,其实挺有效的。不过朱寿同学明显就是一个不正常的皇帝,张文冕的想法,肯定要走到沟里去了。

    刘老大此时还没认清朱寿同学的穿越本质,毕竟时间太短,因此也就赞同了这个说法,跟张狗头军师一起,走进了坑里。

    “所言极是,那这第二道圣旨呢?”刘老大在这一刻,觉得张文冕才是自己的知己,那个狗屁不如的张彩,就知道挑老夫的错,让老夫难堪不说,还尽让我做莫名其妙的选择题,滚他娘的臭鸭蛋去吧,老夫不侍候这位神人了。

    张文冕淡淡一笑,有如诸葛之亮,周公之瑾,说道:“圣上要重新启用杨一清,令其召开大明运动会,这个名头虽然有些怪异,不过观其宗旨,无非就是另一个武举罢了,那就让他开呗,正好落了个弄臣的名头,明公也能借此良机,将其留在京师,顺道拿下其人头!”

    这句话,初看非常有道理,甚至是有点yīn谋的味道,但仔细一品,却是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蠢主意。

    倘若是张彩在这儿,第一件事,就是先废了杨一清,砍了杨前恩公的狗头再说,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大半年之后,杨一清被刘瑾构陷入狱,若不是李东阳等人苦心搭救,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

    至于什么狗屁不通的大明运动会,随便找几个人来糊弄皇帝一下就行了,哪用得着讨论。

    因此张彩才智珠在握,给刘瑾报喜,可谓是极有先见之明。

    可惜刘老大听不进忠言,张尚书的苦心,连半句话都没讲完,就被扇回了肚子里。

    而张文冕不仅要把杨一清从贬退的状态中救过来,还要给杨一清当“弄臣”的机会,这简直就是自掘坟墓,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杨一清此人,才干卓越,是正德朝边关三杰之首,更是rì后的首辅。给他一个机会,就能支起整个大明的家伙,怎能轻易放虎归山?

    张文冕此计,若是被张彩得知,恐怕得大喷几口鲜血,高呼:“竖子不足与谋,天亡我也!”

    事实也是如此,在刘瑾的cāo作下,皇帝的旨意被改得面目全非,张彩次rì得到消息,被气得吐了血。

    无奈刘老大一意孤行,再也不肯全身心地信任张神人,这道面目全非的旨意,终于传到了朱寿同学的耳朵边。

    正在白洋淀畔调戏小美女王昭妃、欣赏一千五百名光猪小正太的朱寿,听到消息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条老狗,吃了豹子胆不成?

    第二个反应是:朕的排枪党!朕的风帆战舰!老子要砍了刘公公的狗头!

    第三个反应是:算了,问问杨师傅吧。

    杨廷和从南京钓鱼回来之后,就一直跟在朱寿身边。朱寿这段时间的胡搞瞎搞,杨师傅出力可谓颇多。

    有人会觉得奇怪了,在后世,杨师傅不是出了名的正直么,怎么现在一脸的弄臣相?

    其实这是没有读懂杨廷和这个人物,如果本书有配角的话,杨师傅绝对是第一配角,连即将出场的诸多软妹纸,都得排在杨师傅的身后,他的地位,本书无人能够取代。

    因此我们先来看一看他的长相,慢慢的了解这个人。

    前文我们就介绍过,帝师杨廷和杨介夫,是科举史上的奇才,也是大明高富帅的典型代表。

    他长得比张彩还帅,史书上说“美风姿”,意思就是:这小子真是帅呆了。

    由此可见,在大明朝当官,知识是第二位的,长得帅才是第一位。

    所以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徐祯卿,只得泪奔而出:“给我一张俊俏脸蛋吧!”

    除了长得帅,杨介夫还有很多优点,比如xìng格冷静、心思细腻、写文章的能力不次于李东阳,而且还擅长于吹牛拍马,对一切奇闻异事,那也是了如指掌。

    别说朱厚照了,就是穿越一派的朱寿,都被他哄得团团转,尤其是最近,经常会不由自主的说:“杨师傅,此事当如何处置?”

    跟这个随身老帅哥一比,刘老大那个随身老太监,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因而在皇帝召见的时候,杨老帅哥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朱寿,说道:“圣上所思,前无古人,这运动会一事,是普天同庆,大明百姓有如久旱逢甘霖,翘首期待,岂能因人而废?刘公公也是好心一片,圣上恐怕是误会他了。”

    无耻的杨老帅哥,这话哪里是在吹捧刘瑾,简直是在递把刀子到朱寿手里,笑着说,赶紧杀了这老头,免得在那儿碍事。

    为什么呢?

    这事就得从头说起了。

第二十八章 权力的味道

    某位哲人说过:“有良心的人,都不适合搞政治。”

    这句话的深层意思就是:玩政治的人,心肠都是黑到家的,坑蒙拐骗,烧杀虏掠,才是政治人物的真实面目。

    所以当某些人被请下政治神坛时,我们会蓦然发现:咦,这家伙怎么是这样的一个鸟人?亏我当年还崇拜他到五体投地。

    因此站在正德朝神坛上的杨廷和与刘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的矛盾,简单点讲,是个人矛盾,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却是相权的争夺战。

    前文就说过,李东阳,是内阁首辅,号称“外相”,有票拟的权力。而刘瑾呢,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内行厂,号称“内相”,有送达批红的权力。

    这是大明的权力分制设置,把以往的相权一分为二,倘若首辅要想成为真正的宰相,那就必须跟宦官们合作,比如后世的张居正和冯保,才能天衣无缝地执掌大权。

    但实际上终大明一朝,符合这个例子的,也就张居正一人而已。其他的首辅,或多或少,都被大太监们所牵制,刘瑾、魏忠贤等人,甚至把首辅当作羊头挂起来,跟其余阁老合伙卖起了狗肉。

    杨廷和愿意卖狗肉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不是焦芳那种没有原则的家伙,也不是李东阳那种忍者神龟,身为帝师,他有着特殊的身份,跟刘瑾这条老狗进行正面交锋。

    而刘瑾呢?

    有一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大丈夫不可一rì无权,小丈夫不可一rì无钱。作为一个没有**的太监,能够享受的,也只有权力和金钱了。

    而历朝历代,有权者,必然有钱,因此,抓牢手中的权力,才是男人应该去关心的东西。

    后世的公务员考试被称为国考,便是这种心理的极端体现。

    什么爱情、财富、zì yóu、生命,在权力面前,统统都不值一提。

    权力不是万能的,但权力却是能够摧毁万物的东西。

    因此刘瑾与杨廷和之间的斗争,有如他和李东阳、杨一清、张永等政敌一样,是绝对无法妥协的,只有你死我活。

    但这群人又都有一个效忠目标:朱寿,因此在无限的战争中,又有着有限的和平条件。

    这个条件,就是朱寿的平衡手段。衡量一个帝王是否成熟的标志,是他能不能把手下这群打得血肉横飞的家伙,平衡到一个微妙的和平状态。

    有很多帝王做得很好,比如正史中的嘉靖、康熙等人,但宅男朱寿和皇帝朱厚照明显都不是这种人。

    于是刘老大和杨师傅就玩崩了,两人都以干倒对方为目标。

    前不久,刘老大指使言官,弹劾杨师傅修《会典》的时候,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小错误,剥夺了两级俸禄,和杨师傅一道挨整的,还有李东阳李首辅。

    对于两位阁老来说,两级俸禄,那是毛毛雨,灰sè收入的零头都不止这点。但这事情关系到脸面问题啊,刘老大一记耳光抽过来,倘若大伙儿不还手,那岂不是成了人肉沙包?

    眼下刘老大出了纰漏,杨师傅岂能不喜中从来?

    他那句话,先夸奖了一下朱寿的胡作非为,然后话锋一转,直接把刘瑾卖了出去,告诉皇帝:你看,连大明运动会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都能通过文武百官的弹劾。那么皇上最重视的新军、火器,却被刘公公“好心”砍得七零八落,这不是刘公公的能力问题,而是刘公公的态度问题!

    此话极其诛心。

    不管什么朝代,对于上司来说,下属的能力问题,永远都不是问题,但态度问题,却是要命的问题。

    不听话的下属,通常是第一个被收拾的对象,该整死的整死,该开除的开除。而听话却没能力的下属,虽然很难有提升的机会,却是把位置坐得最安稳的。

    朱寿虽然是宅男,但并不代表他是傻子,相反,不管是朱寿,还是朱厚照,在智力方面,都没什么问题。就算他的政治智商有问题,那么拥有大明超级内政能力的杨师傅,也能把皇帝的心思,引到自己早就布好的陷井中去。

    是啊,刘公公的态度已经有问题了,他不再是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眼中经常流露出慈祥目光的老太监了。

    “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正在离我而去”,这就是杨师傅想灌输给朱寿的思想。

    杨师傅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岂能不知朱厚照与刘瑾之间的亲密关系?

    八虎之中,刘瑾能稳居第一,甚至在高凤和罗祥都各自拉起了山头之后,他还能稳稳压过其他七人,凭借的,不是他的厂卫爪牙,更不是他那遍布朝堂的无间道文官们,而是朱厚照对他的信任。

    作为同样深受朱厚照信任的杨师傅来说,离间皇帝对刘老大信任,才是唯一能搞死刘老大的路子,其他的,都是瞎扯淡。

    事实上,宅男朱寿也是这么想的,在远离京师的保定,在刘老大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在张永、魏彬、马永成、谷大用等人包围下的皇帝,被杨师傅的言语带动着,对刘老大的信任,开始慢慢降低。

    如同刘老大对张彩的不信任一样,朱寿对于刘瑾的不信任,也是从一百,降到了七十。

    “宣,停刘瑾俸禄一年。”在身边众多太监和文官们的谗言中,朱寿终于下了一道圣旨。

    这道只有短短数字的圣旨,给了被刘老大打压的文官集团一针强心剂:皇帝开始不信任老刘了,兄弟们,并肩子上啊。

    停俸是件小事,但这可是刘老大第一次被皇帝惩罚,其中的味道,老练的政治高手们,谁闻不出来?

    于是各大政敌指使下的言官们,开始把雪花般的奏折飞向保定行宫,在朱寿的案头积累起高高的一捆。

    正当刘老大满心惶恐地缩在府中,时刻担心着手下的厂卫们破门而入时,又一道圣旨传到了京师。

    “给事中赵士贤、任良弼,御史张津、陈顺等数十人,危言耸听,杖十记。”

    这下全世界都安静了,上书的言官们,被皇帝陛下打了十下屁股,惩罚不重,却代表着皇帝的意思:刘老大还有朕罩着,想搞七搞八的家伙们,统统给朕老实点。

    这话也是张永等太监,以及杨廷和等文官们的意思:刘老大虽然不听话,但京师里能镇得住场子的恶狗,目前为止,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刘老大坐的那个位置,注定是被众人围殴的对象,因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句俗话: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张提督是不会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的,更不会学高凤那样去当孤臣。而杨师傅,更不是可以舍身饲虎的人。

    纵观张提督和杨师傅的履历,我们可以发现,在弘治、正德、嘉靖三朝的**中,这两人虽然屡遭打击,甚至是削职为民,但居然都能善终,以他们的政治地位来说,足以笑傲江湖,让刘老大等人汗颜了。

    杨师傅等人,只是想慢慢地杀死刘瑾,为培养第二个“刘瑾”争取时间,如果刘瑾死得太快太早,反而对他们什么好处都没有。

    在正史中,刘老大一死,他们立即推了钱宁出来,然后又推了江彬出来,总之,这些都是注定要被牺牲的二号人物,尽管他们权倾朝野,但下场都是身首异处。

    写到这儿,忽然想起某国的某个时期,某位伟人,联合某几位大佬一起,搞掉储君的故事。由此可见,任何即将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事情,在漫长的历史中,都能找到相似的例子。

    看清楚了这点,我们就能够明白皇帝的圣旨所含意思了。

    在大家为可怜的刘老大悲叹期间,还是让我们回到保定的白洋淀旁吧。

    杨师傅jiān计得售之后,自己也没高兴太久,因为皇帝又下了一道旨意,让他的宝贝儿子杨慎当自己的伴读书童。

    有人也许会觉得奇怪,当皇帝的伴读书童,那不是从龙之道,号称升官无限的最佳途径么?

    别说伴读这种职业了,就是跟当今圣上在一个地方呆过几年,也能快速升到封疆大吏。

    那么杨师傅为什么还闷闷不乐呢?

    其实很简单,就一个道理:盛极必衰,过犹不及。

    杨师傅当上阁老,已经是位极人臣了,如果他的儿子再受宠,那么毫无疑问,短短数年,他就将成为刘瑾第二,被众人当肉盾狂轰乱炸。

    远的不说,就拿宋朝的蔡京父子来讲,蔡攸与父亲蔡京同受皇帝器重,于是便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有些人肯定会觉得不理解:父子骨肉亲情,怎么会搞到这种程度?

    其实在权势面前,哪有什么亲情可言,父子相残、兄弟相争的事例,数不胜数。

    因此倘若杨慎被皇帝重用,而那时杨廷和也没退休致仕的话,那么父子俩必定会各立门户,而且绝不能成为一派,相互争斗,在所难免。不然,就是父子俩都被皇帝一窝端,杨家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

    那么杨慎能成为第二个蔡攸吗?

    答案是肯定的。

第二十九章 新的勋贵集团

    在明史之中,杨家父子都各自有传,并且都列各自卷首。

    杨慎,字用修,他在前文拍卖会时已经出现过,是明朝三才子之一,与解缙、徐渭并列。

    但这三大才子,运气都非常不好:一个被活活冻死、一个被无期贬死、一个疯掉穷死。

    所以什么江南四大才子、大明三大才子之类的东东,如果你穿越了,千万不要去当,否则便会享受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

    不过他的才子之名,倒是一点也不夸张。

    简单举个例子吧,那首被誉为千古绝唱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就是他写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句话,曾经让无数人黯然泪下、神魂颠倒。

    抛开文学上的成就,杨慎在政治上的运气,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他从小就得到了李东阳的赏识,固然有拉拢他父亲的意思,但能够成为李首辅的得意门生,这就意味着,他不仅是皇帝的亲信班底,更是文官集团未来的领导者之一。

    这是一个比他父亲还要有利的优势,在原来的正史中,他明年科举失败,四年后得到状元,人生到达一个顶点,不过又因先后得罪正德皇帝和嘉靖皇帝,没能成为大明文官集团的带头大哥。

    在被朱寿这个宅男改得乱七八糟的后正德时代,杨慎除了跟父亲一起侍候皇帝外,还在积极准备明年的科举。

    朱寿让他当自己的伴读书童,这只是一个通俗的说法。前文就说过了,皇帝身边的人,绝对不能没有官职,就连递草纸擦屁屁的太监,起码都是七品官。没有官职的人,除了宫女外,是没有机会在皇帝面前露脸的。

    因此杨慎的官方职务是:詹事府司经局的正字。这是一个从九品小官,但詹事府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专门侍候太子和皇帝读书的,大明的阁老们,大多数都是依照考进士、进翰林、入詹事府、升六部这一捷径,最后才当上阁老的。

    虽然不是左右chūn坊的要职,但司经局也算是不错的起点了,好多进士还求爷爷拜nǎinǎi的哭着想进来呢。

    如果明年杨慎高中,别说是状元了,就是跟他父亲一样,考个第三甲同进士,不出十五年,必定成为大明朝的新阁老。

    今年才十九岁的杨慎,可谓是chūn风得意马蹄疾,看着他父亲的苦瓜脸,心里颇不以为然。

    跟他父亲和老师不同,杨慎有个致命的缺陷:目无余子,意思就是不怎么瞧得起人,看人都是用鼻孔来看的。

    他这个恶习后来被杨一清改掉了。据史书记载,有一年,杨慎去看望杨一清,看完后者的藏书之后,很装13的想考考杨一清,因为我们都知道杨用修的记忆力超群啊,用自己的长处去打别人的脸,岂不是很爽?

    但杨慎被反打了一记脸,不管他问到什么问题,拿的是什么书,杨一清都能背出来,并且熟得很。这下小杨同志被震住了,从此xìng格大变,老老实实的钻研学问,看人也不把鼻孔拿出来了。

    由此可见,装13这回事,一定不要在很NB的人面前施展,不然被打脸的可能xìng,非常之高。

    不过朱寿喜欢杨慎,并不仅仅是出于以上的几个原因,而是杨慎读懂了他的心思。

    让我们把目光投向几天前的大明武学院。

    几十年前,于谦从三大营中挑选jīng英,建立了十万团营,从此成为大明的jīng锐部队。宪宗朝,团营被恢复后,又扩充到十二营,大约有十四万人。

    到了正德皇帝登基的时候,团营的jīng兵,只有六万零五百人,加上老弱,也才不到九万人。于是又从五军、三千两营中挑选jīng锐出来,组成八万人的新jīng锐团营。

    朱寿在开设大明武学院之后,打的主意,就是用武学院培养军官,用十二团营培养士卒。

    但他使用团营的主意,遭到了文官集团的极力反对,甚至是太监集团,也有很多人不赞成。张永张提督曾经在私下里对皇帝说:“此乃取乱之道也。”

    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不妨从团营的设置原因来看,于谦建立团营,起因就是土木堡之变。

    正统十四年(1449年)发生这场战役,不仅让明英宗朱祁镇被俘虏,五十万明军丢得一干二净,更重要的影响,却是它成建制地消灭了一个统治集团:武勋贵族,简称勋贵。

    朱重八起家的班底,就是他那班淮西哥们,虽然被重八哥下狠手整死不少,但总有一群人幸存下来,加上朱棣靖难时涌现的一批jīng英武将,这些人就组成了大明前期很有特sè的一个统治集团:勋贵。

    勋贵集团和文官集团,在英宗朝以前,地位是差不多的,当时文官们的地位,还没高到让武官们低三级的地步。文官和武勋的抗衡,是当时的政治面貌,而太监们,还在努力读书呢。

    成立于宣德元年的内书堂告诉我们:知识,真的可以改变命运。

    从此,太监们站起来了,他们逐渐成为了大明朝举足轻重的一股政治势力。

    勋贵和文官之间的决战,便是土木堡之变了。当时太监集团的杰出人物王振,领导了这场历史大戏。

    大戏落幕之后,人们惊讶地发现:英国公张辅死了,泰宁侯陈瀛死了,平乡伯陈怀死了,襄城伯李珍死了,遂安伯陈埙死了,都督梁成、王贵也死了,这些成年勋贵们的死,让勋贵集团从此青黄不接。

    有人会说了,文官集团也死得不少啊,尚书、学士、六部官员,也有上百人,但是文官集团有个三年一期的科举补充,而勋贵们呢?死一批,还得等十几年,才能长出下一波。

    等少年勋贵们懂得政治的时候,大明朝的政治形势,早就不是他们能玩得转的了。

    因此,太监王公公改写了大明朝的历史,让勋贵集团从此成为了低三下四的文官跟班。

    朱寿的做法,傻子都能看出来:皇帝是想培养新的勋贵集团。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我们知道,皇帝是没有**权的,连坐马桶的时候,都有几十号人围着你侍候的家伙,还想奢求有**权?还想微服私访去泡妹纸?做梦去吧。

    因此皇帝的每一个做法,不需要多久,就能满朝皆知。

    武学院的军官,配上团营的士兵?皇帝陛下,别在这儿做梦了!大明的文官们,是绝不会允许第二个勋贵集团出现的,而太监们,也不希望有新的势力,来瓜分皇帝对他们的爱心。

    故而朱寿想重整团营的想法,遭到了上下的一致抵制,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在这个过程中,杨慎居然脱颖而出了。

    弘治朝以后的大明jīng兵,通常是用洪、永cāo法,即五rì之内,两rì走阵法、扎营寨,三rì演练武艺,每月会cāo两次。

    而大明武学院的学员们,在朱寿的要求下,是每rì都要cāo练。

    上午学策略,教科书是《孙子》、《吴子》、《司马法》等兵书,以及《论语》、《孟子》等百姓喜闻乐见的普及型读物。

    下午学武艺,十八般器械、火器、车阵、运输、天文、地理等等,不管马、步、骑,都得学习。

    这是武学院左丞许进许老头设置的教学内容,他还请来了一批不得志的边将和文人,甚至还有几个游侠儿,说是可以教授当探子的学问。

    朱寿曾经很有兴趣地想了解一下明朝的大侠们,于是就降尊去听课,没想游侠儿们虽然不怕死,却非常怕皇帝,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站在皇帝面前讲课了。

    再看他们的长相,比曹雄那个老农民还可耻,居然个个长得奇形怪状,实在是不符合朱寿心中的“豪侠”风范,这让想找到一个西门吹雪的皇帝非常受伤。

    怎么就没有剑客来辅佐朕的大业呢?朱寿仰天长叹,为自己没有穿越到武侠世界伤心。

    他只能把心思转回到一千五百名光猪小正太的身上来,这才是他的军官团,是他的希望所在。

    于是,他把一百五十名小旗都召集起来,准备给这些小正太们洗脑。

    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们,朱寿并没有立即训话,因为皇帝是不能首先开口的,这是朝规。

    因此一直跟随身边的无业举人杨慎就开口了:“诸位将士,尔等,都是圣上的奴仆!”

    此时还没有被任命为伴读小书童、詹事府司经局从九品正字的杨大少,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震得朱寿一愣一愣的。

    这家伙,太合我意了!朱寿心里非常高兴,这才是YY之道啊。

    杨慎没有浪费他父亲给他争取的这个机会,第一句话,就打动了朱寿的心思:奴化军官们的思想,让他们成为皇帝的私人军队,而不是朝庭的军队。

    有人会觉得奇怪了:历朝历代,皇帝不都是代表着国家么?所谓朕即天下,怎么还分皇帝的军队和朝庭的军队,这不是公开宣扬军国主义么?

    这话,对于朱重八和朱棣,倒是正确的,因为在这两个军事狂人的铁血政策下,还真没有谁敢跟皇帝叫板。

    但到了宪宗朝之后,还有几个懂军事敢征战的皇帝?不被文官集团们架空,那才真叫没有天理。

    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事,正德皇帝最有发言权,不管是正史上的,还是穿越而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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