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许嫁
第123章许嫁
周又麟的话,让凌青菀心头微讶。
卢玉针线活上的习惯,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只有她自己和她姐姐清楚。
不过,服侍卢玉的人,多少是知道的。假如周又麟有心打听,他也许会知道。
凌青菀所惊讶者,乃是他居然如此有心。
她又想到周又麟不肯退亲,宁愿认下卢玉的孩子,心里对这个人,有了些愧疚。
她的情绪从眼底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她的贞静,道:“九娘指点过我的针线......”
她没有仔细说。
所有的话,都是谎言。谎言能浅尝辄止,最好不过了。越往深处说,破绽越多。
况且,周又麟也不是非要弄清楚。
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凌青菀这席话,根本不足让他打消疑虑。
他浓眉深蹙,眼波流转着不甘和痛楚。但是,他没有使劲盯着凌青菀看。
他觉得这样会让安檐不舒服。
他们感情很好,安檐肯让周又麟进来问凌青菀这些问题,是把周又麟当亲兄弟的。故而,周又麟不能辜负了安檐的信任。
“打搅了,凌姑娘。”周又麟垂首,目光不看凌青菀,见礼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出去了。
安檐送他。
凌青菀留在里屋,心里起伏着什么,难以宁静。
安檐送周又麟离开,很快又折身回来。梢间有两个丫鬟,里屋就只剩下凌青菀和安檐。
安檐沉吟一瞬,准备说点什么,突然有个丫鬟进了院子。
“表姑娘在这里么?”丫鬟在梢间问道。“纪王妃和永德郡主来了......”
姑母和祯娘来了?
凌青菀面露喜色,连忙起身。
“我在这里。”凌青菀回答,挑起帘栊出来,对丫鬟道,“你去回禀一声,我立马就来。”
丫鬟道是。
凌青菀回了里屋,把炕几上的东西全部收拾。交给自己的丫鬟。让她们带回去。
整了整衣襟,凌青菀对安檐道:“我过去瞧瞧。你还是在屋子里,今天别出门了。免得见了风,又染上寒邪。”
安檐眼底很沉静,道:“你去吧。”
凌青菀看了他一眼。
而后,她没说什么。挪步去了姨母那边。她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祯娘了,颇为想念她。
安檐则独坐。
他眼眸若寒潭。寂静幽深,没有半分情绪。他沉默良久,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捋了一遍。
安檐心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但是,这个念头令他不快。他极力压住。周又麟的到来,又让安檐这些念头浮上心头。
“菀儿,你不要让我失望......”他望着窗外。一片白雪皑皑,呼出的气都能凝固成霜。安檐半晌之后。慢悠悠说了这么一句。
“来人,把我的风氅寻出来。”安檐突然喊丫鬟。
他准备出趟门。
丫鬟不敢阻拦他,急忙去把他的冬衣、风氅和斗笠都寻了出来,交给他。
安檐穿戴整齐,也不顾病痛未愈,乘坐马车出门而去。
***
纪王妃和祯娘今天是安家,除了看望景氏一家人过得好不好之外,也是和小景氏商量,什么时候去慈光寺上香。
这几天下雪,慈光寺的主持到各处募捐。
安家和纪王府,各自捐了十石粮食,一千多斤棉花,让慈光寺开慈善殿,救助难民。
现在,有钱都买不到粮食和棉花了。安家和纪王府此举,得到了皇帝的赞许。
慈光寺的主持也邀请两家的夫人去敬香,为他们两族准备了很多平安符,保佑他们家宅平安,身体健康等。
“十六再去?”小景氏笑着对纪王妃道,“这几天都在下雪,外头冷,山路也不好走。不过等几天,等地上干爽些......”
“迟些也好。”纪王妃道,“慈光寺以梅花树闻名。这次下雪没开,等过几天,兴许能开几朵,咱们也逛逛。”
就这样约定了,十月十六去慈光寺。
凌青菀和祯娘坐在旁边的炕上,两人也嘀嘀咕咕,说着话儿。
“......她师父都不给她穿暖,她冬天的时候,脚都冻烂了。”祯娘问起凌青蕊,凌青菀就告诉了她。
祯娘听了,非常生气。
“可恶的老贼尼!”祯娘骂道,声音有点大。
“祯娘!”纪王妃突然呵斥祯娘。这话,景氏和小景氏也听到了,都扭头看着她,让纪王妃觉得女儿没教养。
“好好的,怎么骂起了师太?”纪王妃蹙眉道。
祯娘就七嘴八舌,把凌青菀告诉她的话,告诉了众人。
景氏大惊,眼里顿时就有泪。
小景氏也吃惊,她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师太,会如此苛刻蕊娘。
大家有点伤感,对佛门之人也有了种芥蒂。
特别是景氏,简直恨死那老尼姑了。
“......我有点寒,回去添件衣裳,你们先坐。”景氏突然站起来,说道。
她是迫不及待想回去看看蕊娘。这件事,因为安檐生病,凌青菀也没来得及和景氏说,所以景氏才知道。
她心里浮躁得很。
“姐姐快去吧。”小景氏明白景氏的心思,劝她快回去。
景氏顾不上喊凌青菀,自己急匆匆走了。
纪王妃是聪明人,隐约明白什么,但是不点破,装作不知情,只当蕊娘是三房的孩子。
“郡主来了吗?”门口,传来安栋的声音。
赵祯神色有点不自然起来。那么豪气英勇的女孩子,听到安栋的声音,眼眸添了几分羞赧。
凌青菀微讶。
“......郡主。”凌青菀吃惊间,安栋已经进来了。笑着和祯娘见礼。
安栋中等个子,一张圆圆的脸,不能说他俊朗,只能说他很嫩白很可爱,像个孩子。
所以,他经常说些油嘴滑舌的话,也不会有人觉得他轻浮。而是觉得他天真不通世俗。
“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安栋道。“郡主怎么不到我家里来玩?我前天去你们府上,也没见到你,你去哪里了?”
“我去看马球了。”祯娘回答。她的羞赧已经敛去。人变得淡然,开朗和安栋说话。
安栋很惊讶样子,问道:“看马球居然不叫我?”
赵祯就笑了:“幸好没叫你。前天很大的风,没有打成。我们也被困在马球场回不来,直到宵禁才到家。”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似新月妩媚。
安栋看得呆了,艳羡着说:“郡主,你长得很好看。比我见过的女孩子都好看。”
赵祯顿时面红耳赤,一句话也答不出来,使劲咬了咬唇。
纪王妃和小景氏都听到了。不免看过来。
“......我可以娶你做媳妇啊。”安栋话还没有说完,继续道。
纪王妃微愣。
小景氏大惊。
“栋儿!”小景氏呵斥。“你竟敢轻薄郡主,是要你爹爹回来拿鞭子打你吗?”
小景氏生怕纪王妃觉得她儿子轻佻油滑。安栋就是这样的性格,见到女孩子就要把人家狠夸一顿,说很多溢美之词。
那些赞美的话,都是出自他的真心,所以他一本正经说出来。
但是,女孩子不免都被他弄得羞赧不已。
“哦,原来他们兄弟俩一样。”凌青菀则想,“安栋是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说话,安檐只对我......”
安檐也是这样,有时候说话很深情,不免让人感觉他是在调笑,偏偏他却是很严肃认真。
“我是说真的啊。”那边,安栋回答小景氏,“娘,您不觉得郡主好看吗?”
赵祯脸红得似天际的晚霞,红灿绮丽。
小景氏作势要打他。
“别别。”纪王妃从惊讶中回神,笑着对小景氏道,“这孩子心眼好,嘴巴甜......”
“他从小就这样,见谁都要说几句好听话,也不知道看人脸色。”小景氏惭愧道,“现在年纪大了,我怕旁人觉得他不庄重。”
“这倒没有。”纪王妃道。
赵祯脸红了半晌,突然开口说:“你想讨我做媳妇?”
她这话,似平地一声雷,把纪王妃和小景氏都震惊了,连凌青菀也愕然。
赵祯是很豪迈的。
“恩恩。”安栋像只小狗儿,立马挪到了赵祯身边,道,“当然啦,我可喜欢郡主了,郡主有趣。”
他觉得赵祯会玩,马球、马鞭、马术都非常好,安栋不及她。
他对赵祯有点崇拜。
“假如你以后不看其他女孩子,不跟其他女孩子说话,不夸其他女孩子好看,我就愿意。”赵祯说,她的脸,不由自主又要滴出血来,红透了,“剩下的,请我爹娘做主。”
安栋就茫然了。
这是什么规矩?
纪王妃则大惊失色。她从来就没见过姑娘家这么不矜持、不顾体面的。
哪有姑娘自己许嫁?
论说,安家是很好的,安栋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容貌、门第、性格,样样配得上祯娘。
假如真的有意,可以慢慢商量。
但是,祯娘这么大大咧咧的,安夫人会怎么想她?刚还说安栋不庄重,祯娘这样也太随意了,会把安夫人吓死的。
安夫人若是吓到了,哪里肯要她这个儿媳妇?
“你这孩子!”纪王妃急得站了起来,道,“你爹爹把你宠得太过分了,不知世务!”
然后又给小景氏赔礼道歉,“您别笑话她,她就是个乡下野丫头,我管也管不住她。”
小景氏同样很震惊,却也没有不悦。她眼眸微闪,看了眼祯娘和纪王妃。
凌青菀也被赵祯惊呆了。
她非常羡慕祯娘的豪爽。只有祯娘这样,才活得像个人样。
***(未完待续)
第124章 道士
第124章道士
赵祯和安栋一番胡闹,把长辈和凌青菀都惊呆了。
纪王妃面子上过不去,立马拉了赵祯,回了纪王府。赵祯临走的时候,反复对凌青菀道:“十六一起去上香,二姐姐你定然要去啊。”
“我会去的。”凌青菀保证。
凌青菀的母亲没有来送行。
送走纪王妃母女之后,凌青菀先陪着姨母回了内院,再准备回自己院子。
“我也去看看蕊娘。”姨母道。
方才那番话,说蕊娘的师父苛刻蕊娘,小景氏心里也颇为不忍心。
凌青菀就点点头,搀扶她姨母,回了这边的院子。
她的大哥和大嫂皆不在家,两人忙着运粮的事;凌青桐出去玩了,他最近喜欢把京城四处看看,因为他将来要离开这个地方,去杭州做官。
后院只有景氏和蕊娘。
蕊娘在景氏跟前,正在吃红豆香米糕。热腾腾的糕点,蕊娘吃得很开心。
景氏眼眶有点红,估计是哭过了,正眸光如水,温柔看着蕊娘。
“姨母。”蕊娘见小景氏进来,也给小景氏见礼。然后,她端了碗碟,交给凌青菀,“姐姐,这糕好吃,姐姐吃。”
凌青菀笑了,摸了摸她的头,道:“姐姐不饿,蕊娘自己吃吧......”
蕊娘就重新坐下来,慢慢吃着。
景氏这才问小景氏:“纪王妃和郡主走了?”
“走了。”小景氏道。
顿了下,小景氏又把安栋和赵祯那番话,学给了景氏听。
景氏也颇为吃惊:“祯娘真当着你们,这么回答的?”她也觉得祯娘有点惊世骇俗。
不过,祯娘素来就不同于闺阁千金。她喜欢男人们玩的东西。特别对马球和马术很痴迷。
“可不是嘛,祯娘真是个磊落性子。”小景氏道。语气和神态里,对祯娘没有半分不快,反而是很欣赏的样子。
凌青菀就插了句话。
“我瞧着,祯娘和三表兄颇为熟悉,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凌青菀问道。
小景氏笑道:“也没多久。你们从太原府回来,不是带了鞠杖吗?栋儿多了一根。祯娘听说了。过来问他能否卖给她。
栋儿一见到祯娘,就说她长得好看,一些顽皮话。他多一根鞠杖。连九大王都来要过,他没给,偏偏给了祯娘。
祯娘也是好心,反送了栋儿一匹极佳的赛马。赛马价值不菲。远胜过鞠杖,栋儿又回礼。一来二往。这不就熟悉了吗?”
凌青菀听了,点点头。
她倒没想到是这样。
上次祯娘说鞠杖,凌青菀告诉她,安栋还有一根。让她去找安栋。
不成想,祯娘真的来找了。
“......栋儿的亲事,至今也没个着落。”姨母沉默了下。笑着对景氏道,“只因他年纪尚小。又是幼子,我们也是千千挑万选......”
突然提到了安栋的婚事。
听姨母这个口气,竟然是有点中意祯娘。
不得不说,凌青菀对她姨母有点刮目相看了。祯娘生得温婉大气,杏目圆脸,是个有福相的,但是她行事豪爽,并没有闺中姑娘的贞淑。
特别是上次祯娘打了永安县主,多少人背后骂她是泼妇。娶妻娶德,大家更愿意找个唯唯诺诺的女子做儿媳妇。
太泼辣了,不服管束,可能将来家宅不宁。
假如安家没有权势,想巴结纪王府,可能不计较这些。
但是,安家现在的地位,尚个郡主是很容易的,没必要委屈,娶个不喜欢的儿媳妇进门。
这种情况下,姨母居然欣赏祯娘,让凌青菀觉得,她姨母也是个目光独特之人。
“......不知道纪王府怎么看待祯娘的亲事,想替祯娘找个什么样儿的。”姨母继续道,“我倒是很喜欢祯娘,像上次在长公主府,因为永安县主欺负菀儿,祯娘就拔刀相助,恩怨分明,颇有几分侠风。”
凌青菀差点忘了,她母亲和姨母,是出生武将家庭。外祖父虽然官位低,也是个小将领。
军人家里的姑娘,多少是有些血性的。
“菀儿,蕊娘吃完了,你带着她去玩吧。”景氏没有回答小景氏,而是先把两个女儿支开。
凌青菀就冲蕊娘招招手,把蕊娘领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景氏和小景氏的时候,景氏这才压低声音问她:“怎么突然提到了祯娘的亲事?”
“我觉得祯娘是个不错的,面颊饱满有肉,命里定然富贵。”小景氏道。
景氏则压低了声音,问她:“不是说,官家要过继纪王的小儿子为储君吗?这件事能成?”
景氏以为,小景氏突然对祯娘感兴趣,是因为祯娘的弟弟将来可能做皇帝。
小景氏倒是愣了下。
说实在的,小景氏之前没想到这层,因为安肃已经很久没提过继的事。
事情好像被朝臣和汝宁长公主压制下来了,很难成功。所以,大家都不怎么抱希望了。
小景氏也不太指望。
安家现在够富贵了,不需要锦上添花。再添一层富贵,小景氏怕承受不住。
“......不一定能成。”小景氏道,“朝臣不会答应的,汝宁长公主更不会。我说起这话,是颇为欣赏祯娘的性格。
祯娘虽然泼辣,但是知书达理,教养很好,不任性,不像永安郡主那般刁蛮。”
景氏哦了声。
不成想,小景氏还真的挺喜欢祯娘。
之前是没想到这个头上,因为安檐尚未大婚,安栋的婚事也不是这一两年能办好的,小景氏不太上心。
“你若是有这个心思,我可以替你试试纪王妃的口风。”景氏笑道。“她肯定愿意,还有谁家比你们家更好的?
况且,菀儿也会嫁过来,她们表姊妹感情深厚,彼此做个伴,纪王妃一百个乐意。”
小景氏就笑了。
“我倒是真有这个想法。”小景氏道,“就是不知道纪王妃看不看得上栋儿。你瞧瞧栋儿。说话不知轻重......”
“他还小啊。”景氏道。
姊妹俩说了半晌的话。姨母才从后院离开。
凌青菀带着蕊娘,在屋子里做针线。
晚膳的时候,安檐没来。
“二哥出门了。”安栋道。
凌青菀愕然。
不是叮嘱他。这种天气不要出门吗?大病初愈,他出去做什么?
凌青菀有点担心他的病情。
“他去了哪里?”姨父、姨母也问,“怎么还不回来?”
“他屋子里的人说,没有交代。”安栋道。“他半下午就走了,还没有回来。”
“不等他。”姨父道。“多大的人,他会照顾自己,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安檐就回来了。
他携了一股子寒风进了花厅。
丫鬟们立马替他解了风氅。端了热水给他洗手。等他洗脸洗手之后,坐下用膳。
“去了哪里,现在才回来?”姨母问他。
“去了趟纯阳宫。”安檐回答说。“无为道长仙游回京了,我特意去拜会。”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略有略无扫过凌青菀。
凌青菀没有抬眸,手里的筷子倏然紧了紧,心头有点发闷。
她觉得不是自己多心,而是安檐起疑了。
要不然,他去拜访道士做什么?
凌青菀记得无为道长,他道行很深,擅长风水堪舆,号称能“逆天改命、撒豆成兵”。卢珃在世的时候,颇为信任他,他时常出入宫门。
卢玉也见过他多次。
上次在程家,更是见过他。他仙风道骨,一看就有些真本事。
“他回京了?”姨父也问道,“怎么不请他到咱们府上坐坐?”
看得出来,姨父也很信任他。
凌青菀心里微乱,有些怯怯的。她只是一缕游魂,倘若被无为道长识破,会不会趁着她尚未报仇,就把她打得魂飞魄散?
其实,凌青菀的身体里,到现在还有凌青菀小时候的记忆。
那个女孩子,估计没有去世,而是隐伏在凌青菀的身体里,被卢玉排挤了。
无为道长倘或真有本事,他也许看得出来,会把卢玉的孤魂赶跑。
“我请了,他说过两天来。”安檐道,“菀儿从前总是生病,她的平安符应该换一换,我也请了他来看菀儿。”
凌青菀终于抬眸。
她和安檐的目光一撞,眼底平静无波,微微冲他笑了笑。
安檐沉默着,宛如初识时的冷酷,哪怕他努力冲凌青菀颔首时想有点笑意,也是勉强的。
他眼神冰凉。
凌青菀不动声色,装作看不懂,很茫然的样子。
“那位道长道行高深。”景氏也笑道,“让他给菀儿换个平安符,也是很好的。”
凌青菀没说什么。
晚膳之后,她回房里,沉默坐了半晌。她心绪难宁,安檐冰凉的眼神,从她眼前飘过,让她浑身发冷。
她怎么忘记了,安檐很讨厌卢玉,只是深恋凌青菀而已?
假如他知道卢玉在凌青菀身体里,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赶走的。
“我不能现在走。”凌青菀想,“我还没有报仇,我姐姐死不瞑目,我不能这么放弃了!”
她想,需得有个法子才是,不能束手就擒,谁知道那个道长到底有什么修为?
万一他真有本事呢?
卢玉被逼迫得魂飞魄散了,自己和姐姐的冤屈,就无法得雪。
这万万不行。
***
加更求月票啦~(未完待续)
第125章 求助
第125章求助
这一晚,凌青菀辗转反侧。
她有点害怕。
她不是贪恋这人世的繁华,也不是贪慕安檐的柔情,才不肯离开。她还没有报仇,心愿未了。卢珃尚好,能投胎转世,也许阎王公判,几百年的轮回之后,伤害过她的人,必须弥补她。
可是卢玉呢?
她不行。
她死的时候,被人施了符咒,只能在这天地间做鬼。鬼是一股子怨煞之气,能化为厉鬼,单凭怨煞之气就可以杀人报仇的,很罕见。
卢玉估计做不成冤鬼。
饶是想报仇,她心里也没有那么狠戾。她的心,仍是柔软、温暖的。
“难道要再次做鬼吗?”她心想。
假如那个道士有法子,卢玉都不一定能做鬼,兴许就要魂飞魄散,化作青烟散去。
她躺在床上,望着账顶的虚空,不知道在这样的虚空里,有没有其他不能入地府的怨煞看着她?
蕊娘已经睡着了,呼吸轻盈均匀。
“石庭他也是回来的人,他知道怎么办吗?”凌青菀心想,“他那么气定神闲,甚至能识破我,他应该知道更多。是时候去见见他了......”
倘若石庭知道更多,凌青菀可以询问他到底怎么办,才能暂时不被捉鬼的道士识破。
天地间的能人异士太多,对谁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卢玉能成为凌青菀,自然也能再次成为游魂,万事皆有因果,并非偶然。
“不能走,至少要报完仇。”凌青菀对自己道。这是她此前唯一想做的事。
至于安檐......
他怀抱的温暖,总归不属于卢玉,这是凌青菀的。假如卢玉深爱的某个男子,突然有了异常,她也会想办法救活他。
将心比心,安檐的做法并没有错,卢玉甚至连生气的立场都没有。
她被安檐打动的。是他的深情。他现在的行为。亦是他对凌青菀深情。
到了快要三更鼓的时候,凌青菀才勉强睡熟。
次日卯初,凌青菀就醒了。
刚刚下过雪。窗外寒凉。推开窗棂,晨曦熹微中,庭院的虬枝绕上了薄霜,似一件缥缈的纱裙。婉约妩媚。
冷气扑面,让她打了个寒颤。
今天特别冷。
凌青菀若无其事。用过早膳之后,照样去看安檐。
安檐比她更镇定,将所有的情绪掩去,温柔看着她。他脸上很少有笑意。但是眼神柔和,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心意。
“昨夜还疼了吗?”凌青菀问他。
安檐道:“我不知道,我睡着了。可能有点难受吧。但是不怎么疼......”
凌青菀笑起来,道:“那真是太好了。”
安檐伸手。摸了下她的头。
“我上午还在家里修养,你把针线搬过来做吧?”安檐对她道,“老三也来。”
安栋在场,旁人不会说闲话。
安檐虽然很想和凌青菀独处,但是更怕耽误她的名声。必然需要老三在场,这样家里人也觉得放心。
“不了。”凌青菀道,“我上午要去见祯娘,和她约好了。”
“什么事啊?”安檐询问,眼波微静。
“祯娘没说什么事。”凌青菀道,眼睛看着安檐,很安静,“她只让我去找她,神神秘秘的。”
安檐没有再说什么。
凌青菀去外院,找到了她自己的车夫和马车,乘车去了纪王府。
她的到来,让祯娘惊喜不已。
因为凌青菀来了,祯娘就不需要再做针线了。凌青菀来的时候,姑母正在督促祯娘绣花。
祯娘绣得不好,一脸的不耐烦,偏偏又不敢违逆母亲。凌青菀一来,祯娘立马把针线丢了。
“二姐姐,你找我什么事?”赵祯笑着问她。
“也没什么事。”凌青菀道,“在家里无聊,想着跟你出去走走。”
纪王妃笑了笑,道:“你们小姊妹约着,出去逛逛也好,整日在家也无趣。”
凌青菀就笑了。
凌青菀的祖父,还住在纪王府。既然来了,自然要去打声招呼,见个礼
“祖父呢?”凌青菀问道。
“在西花园呢。”纪王妃笑道,“他不喜打扰,就是我们去了,他也不高兴。你们去玩,不必请安,回头我派人告诉他一声即可。”
祖父性格怪癖,他很不喜欢女孩子,包括女儿和孙女等。
凌青菀也知道他的性格,故而没有勉强。
她和祯娘,去了石庭开“天一阁”的那条街。满街的铺子,祯娘很喜欢布料行,故而凌青菀陪着她看了半天。
而后,又去了几家金器铺子。
大灾过后,街上不及从前那么繁华,可到底是盛京,一百多万人口的大城,受灾的平头百姓,贵胄之家照样吃喝玩乐。
铺子多半是为了赚钱,只关了一小半。
最后,她们看到了一处酒楼,凌青菀对祯娘道:“歇歇脚,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祯娘答应了。
酒楼不管是菜还是酒,全部涨价了三倍以上。饶是价格高昂,酒楼里照样宾客满座。
凌青菀和祯娘要了二楼的雅间。
坐在二楼临窗的雅间,目光一瞥,就可以看到斜对面的“天一阁”。
天一阁白玉雕刻的牌匾,泛出温润的光。远远望去,装饰精致华美,气场非凡。
“祯娘,我想要如厕。”凌青菀对祯娘道,“我下去一趟,你去吗?”
赵祯不想去。
“我不陪你了,我脚疼。”赵祯道。她们带着两名护院,两个丫鬟。
故而,丫鬟陪着凌青菀下去了。
酒楼专门给客人如厕的后厢房,有个后窗。凌青菀关紧了门。让丫鬟守在门口,自己从后窗爬了出来。
凌青菀的身形消瘦,手脚轻便,她不着痕迹出了酒楼。
她绕到了天一阁的后院,免得祯娘从门口看到她。
瞧了瞧门,来开门的伙计颇为吃惊:“姑娘,您找哪位?”
“石官人在吗?”凌青菀问。
伙计点点头:“姑娘是请我们家大官人问诊吗?您稍待。大官人跟前有位贵客......”同时伙计心里也好奇。这姑娘怎么不走正门?
“石官人身边的小厮归雁呢?”凌青菀又问。
伙计愣了下,把凌青菀请到了后院,跑去找了归雁。
归雁立马来了。
在铺子里。归雁穿着长袄,剪裁合度,用料讲究,打扮得很华贵。像个主子,丝毫没有小厮的样子。
他见到了凌青菀。有点吃惊,同时也高兴:“凌姑娘,您来找五少爷么?”
凌青菀点点头:“他在吗?”
“您稍等,小人去请五少爷。”归雁道。他把凌青菀领到了后面的厢房里。让伙计给她上茶。
不过片刻,石庭就进来了。
他今日穿了件天蓝色的长袄,浓郁乌黑青丝束起。用一根玉簪挽住,气度雍容华贵。他肌肤白皙。不同于北方男子的粗犷,石庭肌肤非常细腻精致。
他身量颀长,五官谲滟。斜长的眸子,流转着潋滟的光,将生生逼退世间的美,高贵霸道。
瞧见了凌青菀,他也没有笑,只是安静的眼睛微微眯了下,如释重负。
“你终于肯来见我......”石庭开口道,声音悠悠的,“难得!”
“我有要紧事同你说,这里方便吗?”凌青菀神色有些焦虑。
石庭点点头,让归雁出去守着:“方便说话的,你有什么直言无妨。”
凌青菀就简单把安檐对她的怀疑,告诉了石庭。
她也提到了无为道长。
“......那个道士,是有真本事,还是欺世盗名?”凌青菀问石庭,“我应该担心吗?”
石庭脸色微微沉了沉。
“无为很厉害。”石庭对凌青菀道,“你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哄骗到那么多权贵相信他,因为他能开天眼......”
道士修炼到开天眼,不仅仅需要机遇,更需要天赋,几百年难出一人。
凌青菀脸色微白。
“那怎么办?”凌青菀道,“他会识破我,把我赶走吗?”
她心里怯怯的,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但是,她到凌青菀的身体里,她自己也是茫然的,不知为何。
她并非有意侵占凌青菀的肉身。
“他可以识破你,也能赶走你。”石庭道。
凌青菀咬了咬唇。
“......你放心吧,我布阵三年,才将你引渡到这个女孩子身上,不会令你魂飞魄散的。”石庭又道,“那个道士,我来对付他。”
凌青菀震惊。
原来是他!
她就知道凡事皆有因果,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岂有回魂的道理?
“你......你为什么......你为什么知道我无法投胎转世?”凌青菀问他,“那时候,你已经死了。”
石庭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的双眸清湛,可以照出人影。明明很简单的眼神,却让人感觉蕴藏了千言万语,无法诉说。
石庭沉默一瞬。
凌青菀对他很有抵触,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伤害过她,更是因为他换了一张脸。
一张陌生的脸,哪怕是同一个灵魂,也叫人难以有亲近和熟悉感,对他的抵触就更深了。
那个瞬间,凌青菀有点茫然。
“我曾经想过要杀你和你姐姐,你为何不能投胎转世,也是我曾经教过别人的法子。”石庭道,“但不是我杀你的。”
凌青菀只感觉一股子冰水,从她的头顶浇下来,贯彻全身,让她从头冷到脚,冷得甚至有点痉挛。
“我死的时候,你已经死了......”凌青菀道,“你没有亲手杀我,我却是因你而死。这次,请救救我,你欠我的!”
***(未完待续)
第126章 妖孽
第126章妖孽
凌青菀一句“你欠我的”,石庭没有否认。他是欠了卢玉的,因为镇魂的法子,是他想出来的。
那个法子,原本是打算用在皇后身上。
其中还有一点,石庭当年没说:此法只能用一次,倘若再用,需得重新布阵、画符、念符,花几年的时候设定。
很复杂。
杀害卢玉的人并不知道,他们以为可以随便用,故而先杀了卢玉,等着再杀卢珃。
杀卢玉,自然是想卢珃方寸大乱,也是想为王七郎报仇。
当年他们都以为,王七郎是被卢玉派人杀死的。
王家两位优秀男儿,皆死在卢氏姊妹手里,岂能不恨?
“我会帮你的。”石庭答应凌青菀,“你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保重。”
凌青菀却沉默了一下。
顿了顿,她道:“我不放心你。你说那个道士开了天眼,他就是活神仙,你怎么对付他?”
“天眼哪里是那么容易用的?”石庭笑了笑,眉梢有蚀骨谲滟,“开一次天眼,需得耗尽十几年的功力,而且还要损阳寿。
倘若皇帝需要那无为道士,他估计会开天眼;对付你我,就太大材小用了,他舍不得的。但是,他到底和普通道士不同,你且得万分小心他。”
开了天眼,却不能随便用。
凌青菀轻轻舒了口气。
这算是比较好的消息了。
“我会小心的。”凌青菀站了起来。
她准备离开了。
石庭想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轻轻咳了咳,道:“保重。九娘。”
他似乎希望凌青菀再问他一些问题。
比如,他为什么要把她找回来,他为什么出现在她身边。
但是,凌青菀没有问。
这一切,对她而言,已经完全无意义了。她现在只想做好凌青菀,再给她自己和她姐姐报仇。
她现在。有了安檐。
石庭能敏锐感觉到。他曾经的爱人,已经有了新欢。不过,不能怪她。是石庭有错在先。
凌青菀走了几步,却突然转过身来,问石庭:“这个女孩......”
她指了指自己,“她还活着的。对吧?她仍在这个身体里,我记得一些她小时候的事。她没死,是么?”
“当然!”石庭肯定道,“她还活着,只是沉睡了。”
凌青菀松了口气。
“......假如。你愿意从她的身体里出来,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提早告诉我。布阵没有三五年,是难以成功的。”石庭继续道。
凌青菀愣了愣。
她犹豫了。
为什么还要再出来?重新换个人。换个身份吗?
可是,假如能把这肉身再还给原主,岂不是更好?这样,安檐也满意。
安檐非常疼爱凌青菀,但是他恨卢玉,他一定很乐意见到这样。
“等我报仇了之后,再做打算。”凌青菀道。
石庭点点头。
凌青菀走后,石庭立在窗前,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
“那个女孩还活着?”石庭苦笑,自言自语道,“九娘,你还是这么天真。没有我,你只能任人欺凌......”
他的眼里,添了浓浓的痛色。
真的凌青菀早死了。
石庭布的这个阵,不能杀人,只能把灵魂引渡到将死之人的身体里,所以他等了三年,才等到凌青菀去世,才把卢玉的灵魂还阳。
假如他的阵法可以杀人、强行引渡的话,他早就将卢玉找回来了,而不是苦等三年。
凌青菀是阳寿尽了,自然死亡的。
也是因为这样,等待的时间太长了,导致卢玉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迷失。
至于她脑海里原主的记忆,不过是些残留。再过几年,那些记忆全部会消失的。
“她现在对我仍有成见,倘或告诉她实情,她必定以为我在撒谎。”石庭心想,“她肯定以为是我杀了这个女孩,才将她渡魂的......”
一旦她这么误会,她肯定会日夜不安的,对石庭的抵触更强。
石庭太了解卢玉。卢玉被她姐姐保护着,哥哥疼爱着,她没有经历过痛苦。
她的心,没有烈火焚烧,故而柔软善良。有些事情,她承受不住。
***
凌青菀回到安家的后院时,仍是带着几分怅然。
但是,她必须打起精神来。
她好不容易重生,岂能不报亲姐之仇就离开?那个道士,不管他到底什么通天的本事,凌青菀都必须应付过去。
她又是一夜未睡。
一连两天没有睡好,精神很差。早起的时候,脸色苍白,眼底有浓浓的淤积。
“你气色这样差,是怎么了?”景氏瞧见了,担心问她。
凌青菀摇摇头,道:“可能是变天的缘故,夜里有些睡不着。”然后又问,“娘,那个道长什么时候来给我换平安符?换完之后,我想早点睡。”
景氏也不知道。
凌青菀忐忑不安,一直等着。
等到了晌午,无为真人来了。
无为真人先去了安檐那边,和安檐说了半晌的话;然后,他去了小景氏跟前,又跟小景氏念叨了半天;到了下午,安肃回来了,无为真人又跟安肃讲了半天话。
快到黄昏的时候,他才被安檐领着,到了凌青菀这边。
日影西斜,透过浅色的帘幕,将瑰丽晚照投在屋子里。玉座屏风映照着淡淡霞光,颜色润泽秾丽,屋子里显得暖融融的。
凌青菀起身,和无为真人见礼。
“上次一别,真人越发仙风道骨了。”凌青菀笑道。和无为真人寒暄。
她很镇定,她相信石庭。
上次凌青菀见无为真人,就感觉他仙气缭绕,须发皆白,而是白得雪亮顺滑,没有半分毛躁,更添了不同寻常。
“姑娘安好。”无为真人也给凌青菀见礼。
而后。他坐下来。和凌青菀说话。
他让凌青菀把自己的护身符拿出来,交给他看看。倘若还灵验,就不需要更换。
看了半晌。无为真人笑道:“这样吧,我送给符套给姑娘,姑娘用它装着平安符,更有灵气。”
他将一个绣着符咒的小符套。送给了凌青菀。
凌青菀接过了,隐约感觉里头有东西。
她没有当着安檐的面打开。而是收起来,道谢:“多谢真人。”
天色渐晚,城里快要宵禁,无为真人也该回去了。故而他起身告辞。
安檐送他出去。
“如何?”走出大门口,安檐和无为真人同乘一辆马车,他问无为真人。
安檐执意送他回道观。
“大人。小道道行不深,看不出姑娘有什么异样。今日也在袖中藏了罗盘。假如姑娘有异,这罗盘定会转个不停。可惜,自从见到姑娘,罗盘就停止不动。”无为真人道。
他还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罗盘,交给安檐。
安檐看了,罗盘果然毫无动静。
看来,真的是他多心了。
安檐松了口气。
他的菀儿没事就好,倘若有事,不管是哪里的孤魂野鬼,他连那些鬼的祖坟都要烧掉!
安檐想到这里,满眸戾色。
“幸而姑娘没事。”无为真人又笑道,“假如姑娘真的被恶鬼缠身,而且真身以亡,大人打算怎么办?”
“什么?”安檐惊问。
“有过这种事的,不过凌姑娘并不是。”无为真人笑着解释道,“小道五年前在南边,捉过一次。不过,那家人知道把恶鬼驱走,肉身也要废了,就不肯......”
把恶鬼驱走,肉身也要死?
恶鬼早已杀了他盘踞的灵魂?
假如菀儿也是那样的话......
安檐打了个寒颤。
不,无论如何,他是不能接受菀儿香消玉殒的。可是,他也无法接受恶鬼占据菀儿的身体。
“您在暗示什么?”安檐倏然眼眸似利剑,瞥向无人真人,“菀儿她......”
“没有。”无为真人道,“小道不过是显摆见识,让安大人见笑了。”
安檐仍是觉得他话里有话。
“......小道当时好心帮他们驱鬼,他们却为了保留肉身,将小道打了出来,不知好歹啊。”无为真人感叹道。
安檐沉默了下。
他总觉得这个道士今天说话奇怪。
难道,他保留了什么?
安檐对这个道士不放心,心里微微沉默着。他将无为真人送回了道观,自己回家了。
无为真人下了马车,含笑目送安檐的马车离开。等安檐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他仙气飘飘的样子,立马变了。
无为真人的眼眸,变得阴沉狠戾。
他从怀里,掏出另一个罗盘。罗盘很陈旧,是用木制做的,看上去像个次品货,不像他给安檐看的那个精致。
木制罗盘的边沿,已经破损严重,整个罗盘都面临分解。就是丢在路边,小孩子都不会捡。
罗盘上的面,已经全部破坏了,看不出什么。
指针摇摇晃晃的,早已从一边,挪到了另一边,完全变了方向。
无为真人阴鸷冷笑:“孽障!两个孽障,死了不会安生,要借尸还阳为祸人间!看老夫将你们一网打尽!”
石庭来找过无为,给了他五万两银子,希望他可以对凌青菀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威胁他要保密。
无为一下子就看出了石庭不正常。
所以,他谋定而后动,先不打草惊蛇。
而安檐,对那个女孩子颇有情谊,假如他知道那个姑娘的真灵已死,把她体内的恶鬼驱走,那个姑娘也要死,安檐肯定不愿意。
到时候,无为驱鬼也要受阻,安家可是权势滔天。
所以,无为先要不动声色,然后慢慢想个法子,将石庭和凌青菀全部收拾了。
“妖孽,死了就是死了,还敢贪恋人间!”无为狠戾道。
***(未完待续)
第127章 揭穿身份
第127章明白真相
安檐回家的路上,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似樽雕相,面无表情。
他对无为真人,其实并不尊敬。这老道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戾气很重。
曾经有位京官,和无为真人起了冲突,结果无为在人家祖坟布阵,弄得那位京官孩儿连接夭折,一年四个孩子全部去世。
这手本事,既令人惊叹,更叫人胆寒。
无为真人果然厉害。
正因为如此,京里崇拜、信任无为真人的,反而越来越多。
这是前年的事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忌惮他,特别是高官。他们不需要无为真人再给他们改运,他们的运道已经很好了。
安肃之前很喜欢无为真人,他觉得无为是有点真本事的。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安肃就对无为真人很为忌惮。
但是,安肃不得罪他,每次无为真人上门,都客客气气的。
小人难缠,莫得罪小人。
无为真人布阵,其实也需要时间和精力,不是一下子能成的。所以,他也害怕权贵们要了他的命,故而小心翼翼的行走。
安檐也不喜欢无为真人,觉得他心术不正。
饶是如此,安檐知道他有真本事。而其他的道士,安檐更不熟悉,不敢相信。这次感觉凌青菀不对劲,安檐就请了无为真人来。
“他一看到菀儿的时候,神色有点怪,似乎很憎恶的样子。”安檐心想。
菀儿有问题。
“临走的时候,他看我也感觉像看个莽夫,觉得我傻。”安檐又想。
人们可能都觉得四肢发达的人。会头脑简单。像安檐如此高的个子,不少人以为他是个粗鲁无脑的人,可以放心欺负他。
安檐也不会刻意去辩驳。
旁人轻视他,对他有利,故而他将错就错,从来不去证明自己。
“无为真人,他也轻视我。觉得我没用。看不出他的情绪,所以他有点表露。”安檐想。
这样很好,安檐总是能轻易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凌青菀还是有问题。
而无为真人。更有问题。那个老道,对安檐不坦诚!
看似没有结果,却是让安檐得到了他想要的。
“凌青菀不对劲!”这是结果,却不是安檐想要的。
安檐回到家。情绪全部敛去,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不能惊动任何人。更不能让菀儿看出他的异常。
凌青菀看色苍白,一看就是没有睡好的样子,说明她很担心安檐对付她。越是这样,越是要谨慎。
“若是真的有鬼。希望她不要伤害我的菀儿。”安檐心想。
想到这里,越发憎恶。
***
无为真人给凌青菀的符套里,有朵干燥的五瓣梅花。这是石庭在给她传信。
“那个道士,眼神很奇怪。”凌青菀想。“他好似很有杀意,而且看出了我的异样。不知道石庭是怎么处理的。”
凌青菀心里更加不踏实,她不知道那道士会不会告诉安檐。
到了第二天,她见到了安檐。
安檐一切如常。
凌青菀还给他复诊,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他看凌青菀的时候,亦是柔情款款。
凌青菀就更害怕了。
安檐太镇定了,越发显得他胸有成竹。
要怎么办?
“我要见见石庭,听他到底怎么说。”凌青菀心想。她觉得那个无为道士不可靠,不知道石庭是怎么处理的。
而安檐呢,他是怎么想的?
他什么时候动手对付凌青菀?
“安檐一直对我略有怀疑。”凌青菀心道,“但是,他尽量让自己去忽略,因为他需要凌青菀,他爱这个女孩,怕触怒她。
但是,周又麟的来访,让他心里的怀疑堆砌起来,他已经忍不下去了,需要求证。
如今,他真的求证了。他那么精明,估计很快就会知道答案。我应该怎么办?”
凌青菀想再见一次石庭,问问他关于那个无为道士,到底会跟安檐说些什么。
但是,不能叫安檐发现她和石庭见面。
曾经石庭说过,他的爱人是卢玉,那时候安檐就对他不喜。
假如凌青菀去见石庭,恰好自己证实了安檐的猜想,凌青菀的身份就彻底被安檐知道了。
他很讨厌卢玉。
凌青菀正在考虑怎么办的时候,石庭却光明正大来了安家。
他托凌青菀哥哥的小厮,给凌青菀带了封信。
“募捐。”他的信里,只有这两个字。
凌青菀就明白了。
安家和纪王府给慈光寺捐了不少的米和棉花,故而主持请姨母和姑母去上香。
凌青菀和她母亲、大嫂也会去。
石庭会在那里等着她。
这样的话,安檐兴许不会起疑。凌青菀上次拉着祯娘出去,不好再利用祯娘了。
于是,她耐心等了两天。
这两天里,安檐没什么变化,他依旧很疼凌青菀,依旧在家里养病。
到了十月十六,是他的朝参日,他上朝去了。
这天,凌青菀跟着她母亲和姨母、姑母,还有祯娘,去慈光寺。
“菀娘是怎么了?”姑母瞧见了凌青菀,觉得她面色苍白,而且黑眼圈浓郁,不免担心道。
“她这两天睡不好。”景氏回答,“我说请个大夫看看吧,她又说没事......”
赵祯在一旁取笑凌青菀,说:“二姐姐是担心安二郎的病,这才愁得发瘦了!”
“别胡闹了。”纪王妃怕凌青菀尴尬,急忙阻止赵祯说下去。
大家说说笑笑的,就往城郊而去。
十月的城郊,遍地荒芜,寸草不生。干旱过去还没有一个月。处处破败,路上难民无数,路边都能看的难民的影子。
瞧见这幕,众女眷心里皆不好受。
“天降大难,真是可怜了这些庄稼人。”姨母感叹道,“等过年的时候,我看看哪里还有粮食。要在门口摆半个月大棚。放些米粥。”
景氏点点头。
凌青菀的大哥,已经启程去祁州了。等他的粮食运回来,可以给姨母些。
“菀儿心不在焉的......”姨母说了一会儿话。见凌青菀秀眉轻蹙,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和景氏嘀咕,“她和檐儿闹脾气了?”
“没有啊。”景氏道。“两人好着呢,这孩子不知最近又怎么了。睡不踏实。”
凌青菀回神,笑了笑说:“娘,姨母,我还在车上呢。你们竟当面议论我......”
景氏和姨母都笑了。
气氛好了不少。
上次姑母说慈光寺的梅花,当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慈光寺和城里其他地方一样,所有的树木都枯死了。
一路上山。到处光秃秃的。
赵祯就取笑她母亲:“我娘说,上山来看梅花呢......可怜见的。那主持哪里给您弄梅花去?”
纪王妃佯怒,要打赵祯:“没大没小!”
赵祯笑着跑开了。
“当时没想到这层。”纪王妃笑着道。
大家一路说笑,就到了慈光寺。慈光寺在半山腰,山路修得平坦不陡峭。虽然山路不高,可平日里鲜少出门的女眷们,个个累得气喘吁吁的。
今天来的,都是女眷,除了几名护院,没有男人。
主持在门口迎接了她们。
她们跟着主持,吃了些素菜,就在大殿里听主持大师念经诵佛。
凌青菀的母亲、姨母和姑母都很虔诚,非常认真听大师念诵。
凌青菀想到她和石庭有约,又见众人都在认真听讲,神态专注,没人留意她,就偷偷起身。
“二姐姐,你做什么去?”赵祯瞧见了她,拉着她的袖子,悄声问道。
她们俩坐在最后面,悄悄说话没有惊动面前的姨母和姑母。
“我听不进去,想出去走走。”凌青菀声音也轻不可闻,说道,“你在这里听着。”
“我也去!”赵祯道,“我哪里听得进去?我都快要困死了,二姐姐我跟你一起。”
凌青菀听不进去,赵祯更听不进。
“不行,两个人都跑了,姑母她们要生气的,你先顶着,我回来再换你去。今天这佛经,没两个时辰讲不完。”凌青菀道。
赵祯一想,也对。
两个人都走,会引起大人的注意,可能最后全走不成。凌青菀先出去,再换赵祯出去,这个主意不错。
“那你快点回来。”赵祯悄声道。
凌青菀点点头。
她刚刚从大殿里溜出来,就在不远处瞧见了石庭。
石庭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快步往后山去。
凌青菀见左右无人瞧见她,就顺着石庭的方向,也快步往后山走。
一路上,没遇到几个香客。倒有几个和尚在打扫山径,也不特意留心凌青菀。
石庭始终保持凌青菀能看到他,却又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距离,把凌青菀带到了后山。
后山的西南角,有处凉亭,非常僻静,左右都有山石挡住。凉亭是建在峭壁上,后面就是山洼,倘若不慎掉下去,哪怕死不了,也要断胳膊断腿。
凌青菀立在凉亭的左边,石庭站在右边,两人中间隔了石桌石椅。
阴凉的气息,在两人周身萦绕。山上的温度更低,凌青菀颇有几分寒意。
她将手藏在袖子里。
“那个无为道士,你觉得他可靠吗?”凌青菀问石庭,“你怎么跟他说?”
“不可靠,我查到他在外头,有个女人,还生了两个孩子,故而以此威胁他,顺便还给了他些银子,恩威并施。
不成想,那厮的女人和孩子,转身就被人接走了,似乎有人帮他。他在前天又去我府上拜访,他只怕认出了我,想在府上查看地形,然后布阵。”石庭道,“他想要收服我。”
凌青菀大惊。
“你说他道行高深,他能行吗?”凌青菀问道。
无为道士收拾完石庭,接下来就是收拾凌青菀。故而,凌青菀不能侥幸。
安檐把无为找回来,真是给卢玉和王七郎添了大麻烦。
那个背后帮无为道士的人,也可能是安檐。
“我昨晚派人去刺杀他,他跑了。”石庭幽幽道,“如今敌暗我明。”
凌青菀陡然沉默。心里惴惴不安。
“......不知道他藏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会怎么布阵,布在哪里,就没有破解之法。”石庭道,“我会找到他的,九娘。”
凌青菀又是一默。
“黎华,杀我和我姐姐的,是不是太后?”凌青菀突然问道,“另外还有一个人,是不是汝宁长公主?”
既然无法顺利解决那个道士,报仇就要抓紧时间。
石庭却转身,突然面向背后,他好似感觉背后有什么人在偷窥。
倏然,他眼眸一寒。
凌青菀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但见山石后面,站住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他青灰色的风氅迎风飒飒,脸色铁青。
凌青菀心头大惊,差点站立不稳。
是安檐。
安檐脸上,噙着雷霆盛怒,眼眸充满了血丝,怒不可揭。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长枪。
见石庭和凌青菀看向了他,安檐快步过来。他手里的长枪,枪头锋利雪亮,二话不说直直朝石庭刺过去。
石庭赤手空拳,很是吃惊,急忙向旁边躲去。
“王黎华,卢九娘,好一对奸|夫|淫|妇!”安檐暴怒,挥枪而来。
他的枪法,曾经就是王黎华教他的。如今,王黎华变成了石庭,虽然还保留了自己的绝技,但是此刻没有武器傍身。
面对安檐的攻击,他左躲右闪,不停的想要绕开。
安檐武艺娴熟,丝毫不给石庭躲避的机会的。他枪枪直奔石庭的要害,想要结束他的性命。
长枪携了厉风,在石庭耳边划过。
石庭再强悍,也无奈手无寸铁,最终多少不及,被安檐一枪刺中了肩头。
“呲。”石庭重重吸气。这枪刺得重,枪头全部没入血肉里。
枪头没入石庭的肩膀,鲜血立马涌出来,石庭疼得眼前发黑。
安檐枪也不拔,直接抬起脚,冲石庭踢去,他想把石庭提下山崖。
他速度快捷。
“小心!”凌青菀见安檐已经起了杀意,不由自主喊了一声。
石庭被安檐踢到,哪怕还爬得起来?
他刚想挣扎,就感受身子凌空而起,直直朝亭外飞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他又一次滚下了山崖。
“七郎!”凌青菀震惊,使劲喊着。
石庭听到这句,心头大动。他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所幸这山洼并不深,他只感觉自己后背可能划破了,腿也可能断了,但是还有一口气。
“九娘,我没死。”他奋力喊了这么一句。
石庭却听到了凌青菀“啊”的一声惊呼。
他微微抬眸,眼前金星直冒,半晌才看清上面,就见凌青菀被安檐推到了山崖旁边,想要把凌青菀推下去。
凌青菀的一条腿,已经凌空了。
她面无人色,吓得大叫起来。
***(未完待续)
第128章 关起来
第128章关起来
安檐想要把凌青菀推下山崖。
凌青菀紧紧攥住了他的胳膊,一只脚已经凌空,耳边能听到风声呼啸。
她原本的震惊、害怕、内疚和担心,一时间竟全没有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我还没有帮卢珃报仇!
她要活着。
“这可是你的未婚妻子!”凌青菀倏然冷静下来,两只手使劲拉住安檐的胳膊,大声道,“你把我推下去,这肉身就要摔得稀烂,你还要她吗?”
安檐猛然就清醒了。
他的一生,从未如此失态过。
石庭到安家给凌青菀递信,安檐是知道的。他的心,猛然就落入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凌青菀的破绽太多了。
凌青菀和石庭通信,很大可能是约定见面。
这让安檐无法忍受。
安檐这两天都在留意凌青菀的动静,凌青菀没有出门。
所以,安檐就猜到,他们是要借上香接头,故而安檐告假,并没有上朝。他早早上山,买通了几个和尚,让他们将凌青菀的动向通禀他。
石庭和凌青菀到了这处凉亭不久,安檐就蛰伏在山石后面。
他们说得每个字,安檐都听到了。
石庭昨天刺杀无为道士,安檐将无为救走,心里就猜测无为能对方他们。
如今,安檐更是听到了石庭亲口承认,他们害怕无为道士。
他们一个“黎华”,一个“九娘”,这么叫着。安檐就全部知道了。
以往所有的一切事实,他都能推出来。
太明显了,特别是在太原府那段日子,凌青菀表现得太明显了,她就是卢玉。
而石庭是王七郎。
如今听到她承认了,再也没有侥幸。
安檐暴怒了。
他惊骇过,怀疑过。难以置信过。这些心里的挣扎。他都经历过。所以,等事实被揭开,他没有太多的骇然。仅仅是愤怒。
这一刻,他真的恨极了,恨不能连凌青菀的肉身一起推下山崖摔死,这样才能消火。
但是。凌青菀的话,提醒了他。肉身没有错。兴许还能找回他的表妹,他不能毁了这具身体。
凌青菀已经凌空了一条腿,另一条腿也踩在边沿,只要安檐甩开她的手。她就要摔下去。
这下面摔不死人,石庭已经证明了。
推下去也没用。
“走!”安檐拽住了凌青菀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拖着她离开了这片山崖。
他阔步走出去。凌青菀步子不及他,被他拖住了手臂。脚步身不由己,几乎是小跑着。
她心里,前所未有的镇定。
安檐粗鲁拉着她,将她拖下了寺院。在慌乱中,凌青菀的鞋子掉了一只,在地上磨着,袜子也破了,生生的疼。
然后就踩到了路上的锋利石头,划破了脚掌,血沁了出来,疼得钻心。
也是倒霉。
下山的路,是她的一条血路。
安檐的马,停在山脚。
他将凌青菀抱上了马背,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快马奔驰而去。
马跑得飞快,也很颠簸,凌青菀头晕脑胀的。她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初冬的寒风,似锋利的刀子,割着她的脸。
她用力拉住了马鬃,生怕掉下去。
她倒也不怕安檐把她丢下去,毕竟安檐还要这具身体,这是他深爱的女人。
安檐的马,越跑越远,并没有回城,而是往城郊的一处庄子上去。
进了庄子,最东头有座院子。门口有两名带着兵刃的壮汉看守。瞧见是安檐,道了声:“主人”,然后打开了门。
他们看到凌青菀,都垂首,视若不见。
安檐的马,直接进了大门。
院子格外宽敞,进门就有一个校练场,旁边摆着一个兵器架,二三十个人,正在操练着。
“主人!”看到安檐的马,他们立马都停下来,恭敬给安檐行礼。
安檐没有答,铁青着脸,继续往里走。
直到最里面的小院子门口,他才停下马,将凌青菀抱了下来。
他用力很重。
看到了她左边脚上的白袜子,全部染红,就知道她划破了脚,安檐愤怒的表情,微微收敛了下。
他的心,情不自禁发紧。
安檐原本将她抱下马之后,打算扔在地上的。可瞧见这一幕,他没有丢下她,而是直接将她抱进了屋子里。
“去,把无为真人给我叫来!”这小院子门口,也有两个壮汉,安檐对他们道。
凌青菀心想:“哦,原来石庭刺杀无为道士不成,是因为被安檐打搅了。他将那道士藏了起来,可见他从来没有打消对我的怀疑。”
凌青菀被安檐放在炕上。
安檐愤怒,面如玄铁般生冷。他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凌青菀能想象他这幅样子,从前就能猜到。这是安檐,那个占有欲极强的安檐。
“我看看。”他抬起了凌青菀的脚,想看看她的脚伤到了什么程度。他的语气,僵硬生冷,可是眼神微抖。
凌青菀脚上流了很多血,白色的袜子被染得触目惊心。
她点点头,任由安檐脱了她的袜子。
脚底被滑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肉翻了出来。凌青菀也瞧见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怪,她更疼了,冷汗都冒了出来。
“你叫人用些艾草,烧了水来。”凌青菀咬牙忍住痛,对安檐道,“我要清洗伤口,否则要溃烂的。”
安檐没说话,眼神冰凉。
凌青菀正想进一步跟他解释,假如伤口溃烂,人也要发烧。可能性命不保。
不单单是卢玉,凌青菀暗藏在身体里的灵魂,也保不住了。
“假如......”凌青菀张口,准备解释给安檐听。
安檐却已经喊了手下:“去,弄些艾草来,熬煮成浓汁,要快!”
他的手下道是。转身去了。
安檐这才抬眸。看着凌青菀的眼睛。
他眼眸似冰刃一样,冰凉锋利,几乎要把凌青菀刺穿。
“卢九娘?”他冷然开口。
凌青菀道:“是我......”
安檐冰凉的眸子。添了怒焰,似烈火熊熊。他其实早有这种预感了,从去年她拒绝他开始就有。
真正的凌青菀,很崇拜安檐。而且性格温和、清冷,遇到安檐有几分怯懦、不自信。生怕配不上安檐。
她不会拒绝安檐示好的。
而后,慢慢听说她擅长医术,安檐那时候心里也吃惊。
一个人自学,可能有点小医学常识。但是不可能医术精湛。医术是精细活,没有师傅领进门是难成事的。
再后来,破绽就越来越多了。
安檐爱这个女人。他忍下了所有的疑惑。他也惊喜她的改变,变得越来越符合他的喜好:聪慧、机灵。甚至带着几分果敢。
像在太原府,她不相信景五郎对安檐的诬陷,非常相信他,甚至帮他打景五郎,安檐是很感动的。
弱质女流,气度雍容高贵,没有流露半分失态,漂漂亮亮将景五郎制服,何等厉害!
那个时候,安檐就对这个女人,倾注了他的整颗心。他那时候想,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她是谁,他都会忠诚爱她。
但是,真相揭开的时候,他怒不可揭。
哪怕换个人,他生气几天,也能接受。
可这是卢九娘!
他非常厌恶卢九娘,偏偏卢九娘却依附在他最爱的表妹身上。
讨厌的女人,和他最爱的女人,融为一体,这种冲击往安檐几乎疯狂。
他现在脑子里,全都乱了。
他恨得要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恨什么。浓浓的恨意中,也带着几分茫然。
“别这么看着我!”凌青菀回视安檐,她平静的眸子也多了几分凛冽,“前不久我才救了你的命,治好了你的病,不算是你的恩人吗?
你这样对待恩人,恩将仇报,有失大丈夫之风!”
安檐哽住,眼眸的怒焰更炙热。
他受过卢九娘的恩惠!
这让他愤怒不已,他就是不想和这女人有什么瓜葛。但是她说得不错,安檐承过她的情。
“......又不是我自己要附身于她。”凌青菀又道,“倘若我能自己离开,我早就走了,附身到更有利我报仇的人身上!”
“狡辩!”安檐怒道,“我半个字都不相信你的,你就是鬼!”
他没有做过鬼,不知道鬼是什么。
人们都高看了鬼,以为鬼可以害人,所以害怕鬼。殊不知,鬼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一缕怨煞。
害人?
接触都做不到。
“我难道指望你相信吗?”凌青菀冷笑,“你别轻举妄动,你表妹没死,你要是毁了这肉身,等真的害死了她!”
安檐微愣。
没有死?
“恶鬼的话,我为何要信?”安檐怒道。
“你一口一句恶鬼,我哪里恶?我害过你吗,我害过谁吗?”凌青菀感觉一股子悲凉,从心头升起。
饶是她经历诡异,亦不是她自愿。更何况,她入世一年多,何曾伤寒过谁?
她不仅仅没有害人,反而救了好几位。她的医术,是用来救人的。
就连安檐,她也救过。
只因她是鬼魂,就要全部抹杀她,否定她?
安檐噎住。
他愤怒站起身,转身出去了。他感觉鬼就是不同,鬼话能蛊惑人心。
否则,安檐为什么觉得卢九娘言之有理?为什么心头的怒焰,变成了几分酸楚?
安檐走出去,重重将房门关上。
而后,凌青菀听到落锁的声音。她微讶,走到门边,使劲推了几下,发现推不动,大声问安檐:“你要把我锁在这里吗?你怎么跟家里交代?”
安檐的脚步声,却越走越远。
他没有理会凌青菀。
***(未完待续)
第129章 谈判
第129章谈判
凌青菀不怕安檐把她关起来。
她是凌家的姑娘,她总是不回去,母亲会过问她的。况且,这也关乎她的名声。她是安檐的未婚妻子,她的名声就是安檐的名声。
但是,凌青菀怕安檐将无为道士找来。
石庭说过,那妖道很有能耐,甚至开过天眼。他虽然不会用天眼来对付凌青菀,但是肯定布阵施法。
凌青菀很怕有闪失。
“石庭也不一定能找来......”凌青菀心想。
安檐锁了屋子的门,凌青菀沉默坐在屋子里。
她的脚,疼得非常剧烈,似整条腿的肉和血脉,都在被人一点点撕下。
她的心思,却不怎么在这脚上。
她蹦跳着起身,往窗口走去。有两扇窗户,都不大。窗户倒是能推开,可惜窗外皆站了护院,守卫严密。他们个个表情冷酷,油盐不进的样子。
凌青菀又跳了回来。
这么一折腾,脚下的鲜血又涌了出来,疼得更烈。
凌青菀用袜子紧紧裹住伤口。
须臾,她终于听到了开锁的声音。
安檐端了一盆浓郁黝黑的艾草熬煮而成的汁水进来。他的脸,比这盆艾草水还要黑。
他将艾草水放到了凌青菀的跟前,然后蹲下身子,准备替她清洗伤口。
“我自己来。”凌青菀道。
安檐却已经捉住了她的脚,将她的脚拖了过来。闻及此言,他冷然抬眸,叮嘱凌青菀的眸子,道:“她是我的。我会照顾好她。”
“她现在是我的!”凌青菀眼眸微凛,肃然道,“不许你碰她,否则叫你玉石俱焚!”
她用力掰开安檐的手。
安檐愣了下。
凌青菀到底是谁的,此刻争吵不清,安檐也没有心思和卢九娘去吵。
既然她想自己洗,安檐也没有勉强。当即站了起来。
他个子很高。一站起来就将光影浓浓遮住,投下一片淡阴。
凌青菀俯身,将那只受伤的脚伸入浓郁的药汁里。药汁有点温热。刺痛的感觉,沿着脚掌的伤口,传遍了她的全身。
她一瞬间恨不能把脚拔出来,疼得她情不自禁轻呼。身子有轻微的痉挛。
安檐瞧着,手掌紧紧握起来。眼底的表情很复杂。
“主人,道长到了!”门口,传来护院的声音。
凌青菀也听到了,她的身子陡然一僵。
她迅速抬眸。去看安檐。
安檐表情冷冽,带着几分憎恶回应她。他看这双眼睛,已经感觉不到凌青菀。这双是卢九娘的眼睛。
对面他的愤怒和厌恶。凌青菀还是伸出来,拉住了他的袖子:“安檐......”
她的声音。不知是疼还是害怕,竟有几分发颤,“安檐,让那个道士走,我们谈谈......”
她害怕那个道士强行将她赶走。前几天匆忙一见,那道士留给凌青菀的印象是可怕的。
石庭不再跟前,凌青菀不知该怎么办。她不能走,她还没有给卢珃报仇。
早知道是今天这番结局,之前就该去找石庭,早点谋划,不等安檐回来了。
她很担心,更害怕。
安檐的眼眸,瞬间凝霜,比寒冬的冰还要冷,甩开了凌青菀的手:“怎么,你还想赖着不走吗?喜欢这个喧闹平静的人世,还是离不得我?”
凌青菀哑然。
她心尖莫名被刺伤,很疼她,她眼里浮上了泪意,迷蒙了眼睛:“安檐,求你!我们也相处了一年,哪怕没有情分......”
“原本就没有情分!”安檐不耐烦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依旧充满了憎恶和冷酷,“你是妖物,有你的去处,不属于这个人世,知道吗?”
“不!”凌青菀猛然站起来,不顾脚下疼痛,依旧拉住了安檐的袖子,“你听我说,我和我姐姐是冤死的,是被人杀害的,我还没有报仇。安檐,我不能投胎,假如我离开了,就是魂飞魄散......”
安檐这才,更用力甩开了她。
“那你就魂飞魄散!”安檐肃然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凌青菀的心,猛然被什么撞了,碎的七零八落。
她知道,已经不能心存任何侥幸。
安檐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凌青桐就说过,安檐只对凌青菀好,对于旁人,他的冷血是非常可怕的。
卢玉终于见识到了。
她对安檐不再抱任何幻想。
她瞧见了安檐腰间的佩剑,一个奋力就将佩剑拔了出来。
剑上坠着的穗子,还是她亲自做的。
夺剑之后,安檐有一瞬间的怔愣,凌青菀已经退开数步,和安檐有了点距离。
锋利的剑,凌青菀横在脖子上,锋利的剑刃已经没入脖子半分,一阵阵刺痛,血立马沁出来。
“也好,你要我魂飞魄散,我就要她陪葬!”凌青菀忍住痛,狠声道,“她还活着,你知道吗安檐?你一意孤行,咱们就鱼死网破!”
安檐大怒。
他上前一步。
凌青菀的手,就重了几分,剑刃没入脖子更深。倘若他再上前,她就要把这个女孩子的脖子割下来。
“住手,你这个妖妇!”安檐大怒,又心疼不已。
那是凌青菀的身体。
锋刃已经没入了脖子些,那么他的妻子可能永远留下这些伤疤。
安檐瞧见那些血,心头大痛,痛得他呼吸都粗起来。
可是,他又想到,现在难受的,应该是卢玉,而不是凌青菀。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疼痛没有像意料中清减些。反而是更重了。
这种感觉,将他折磨疯了。他粗重喘气,眼眸如血。
“放下剑!”安檐怒喝。
他怒喝中,凌青菀又后退了数步,几乎退到了窗棂旁边。
“谈谈吧。”凌青菀冷静道,“我们谈谈条件,没必要弄得你死我活......”
她话音一落。就感觉后颈处传来疼痛。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她手里的剑跌落,自己也昏死过去。
她退得太急。后窗那边有个护院,悄无声息进来,将她打晕了,她没有留意到。
等凌青菀再次醒来。眼前一片幽淡,似她曾经呆过三年的虚空里。
她心里大急。难不成又做鬼了吗?
她急忙要坐起来,却发现动弹不得。她的手脚,全部被绑住,困在床上。
脖子和脚上。都疼痛不已,这让她确定自己还在人世,还在凌青菀的身体里。
已经入夜了。
放下了帐子。故而她床上一片昏暗。屋子里只点了盏昏灯,灯火幽黯。
适应了光线。凌青菀能看清外头。她不再挣扎,准备谋定而后动。
账外站了个高大的身影,挡住灯火。
“......你确定吗?”这是安檐的声音,“你确定我表妹还没有死,仍在这具身体里?倘或你敢骗我,我要将你五马分尸!”
他说得狠戾。
“大人,小道句句实言!”这是无为道士的声音。
凌青菀心里发紧。
“那好,你赶紧作法,将她驱走!”安檐道。沉默一瞬,他又道,“不要伤害她的幽灵,将她祛除出来即可,不要令她魂飞魄散。”
凌青菀听了,不由苦笑。
安檐这是冷静之后,想到卢玉给他治病过,故而想给她几分善意吗?
可是,这不是她需要的。
她不在乎自己是否魂飞魄散,但是她想要报仇!
此前最要紧的,就是报仇了!
被赶走,下次再重生,可能又要遗忘很多事。况且,还不一定能再重生的。
哪怕可以,凌青菀也不想。
她不想再要别人的生活了,太艰难了。爱恨情仇,她自己的都搞不定,却要去承受别人的,着实辛苦。
就像现在,她明知安檐与她毫无关系,他的话仍是令她心痛,感觉很难过。
“大人太慈善了。”无为道士叹气道,“她是恶鬼啊,假如不打散她的元魄,她会去害其他人啊。”
安檐冷哼道:“哪里恶?她附身我表妹一年多,从未行事乖戾,多次救死扶伤。倒是你满口仁义,反而要人性命!
你别忘了,你现在的命在我手里,倘或你敢弄鬼,你也活不成,听到不曾?”
“是,小道谨遵大人之言。”无为道士无奈答。
凌青菀听到这里,心里又生气几分希望。看看,她的话安檐听进去了,他承认她不是恶鬼,打算保留她的元魄。
哪怕,再努力谈一次,他可不可以让她再多留几个月?
“安檐!”凌青菀喊他。
屋子里的人,微微怔了下。
安檐怔愣一瞬,先把无为道士请出去,然后才撩起幔帐,走了进来。
光线仍是幽淡,他居高临下,凌青菀看不清他的面容,仍是觉得他携了一缕寒气。
似冬日的风,那股子寒气能吹入人的毛孔,和四肢百骸,冷得刺骨。
“安檐,求你......”凌青菀道,“先别赶走我,等我报仇成功,我一定会自己走的!”
“我不信任你!”安檐冷冷道,“已经打算饶过你,就该感恩去做鬼,而不是讨价还价!”
说罢,他转身欲走。
“安檐,如果赶往走,我也要把凌青菀的灵魂拉走,那个道士拦不住我。”凌青菀道,“到时候,你得到的一具尸体,你还要吗?”
安檐猛然停住了脚步。
“你做不到!”安檐冷哼道,“你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你可以试试!”凌青菀道,“你愿意冒这个险吗?那个道士有本事驱鬼,可没本事招魂。招魂是属于巫医秘术,不属于风水相术,你要想清楚!”
其实,她根本不能自己走,也带不走凌青菀。但是,安檐不知道。
他非常爱凌青菀,他一定不敢冒险。
卢玉也是突然想到了这个说法。
果然,安檐沉默了,站在那里,气得浑身冒冷气。
“我不信你!”他最终道,“方才你还说,你自己都走不了!”
自己都走不了,怎么带走凌青菀?
“那你可以试试看,看我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凌青菀道,“你要冒险吗?”
***(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书:《骄偶》,作者吴千语,晨曦因一次失误被卷入虫洞隧道,带到了地球冷兵器时代......修复能量,守护坐标,谈情说案两不误!冷面大叔vs软萌妹纸,各种火花四溅,jq满满!
第130章 妥协
第130章妥协
安檐沉默良久。
卢九娘威胁他的话,并不让他感到愤怒和担忧,反而让他有了一丝丝解脱。
他好似从那种难受之极的情绪里,寻了个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他不驱走卢九娘,不是他负了凌青菀,而是保护凌青菀。
有了这个借口,他压抑了一天的怒火,竟莫名其妙的全部消弭。他心路的阴霾,好似赶走了大半,他终于能顺利呼吸几口气了。
他绝没有负凌青菀,他在保护她!
他也不是对卢九娘仁慈,他是在保护凌青菀!
虽然旁人一听就知道是借口,但是安檐不会去往那方面想。
他亟需这个借口,来宽慰自己。
否则,他真的透不过来气。这一天,比漫长的十年还要久,他所承受的痛楚,要将他撕裂开来。
他饶是精明多智,也找不到法子来排解自己的郁结。直到卢九娘这番话,彻底让他摆脱了。
他决定相信卢九娘的话。假如将卢九娘驱走,她也会带走凌青菀,这番胡扯,安檐却打算相信了。
“来人!”安檐喊护院,“将无为道长请去休息,没有我的令,不可乱走。”
他将无为道士囚禁起来了。
“大人!”无为道士站在门口,大声喊道,“大人,您莫要被妖女诓骗,听了她的谄媚之言,害得姑娘......”
无为道士在门外,他不知道凌青菀对安檐说了什么,能让愤怒不已的安檐,瞬息间改变了主意。
安檐却害怕他继续说下去。
他心里的隐疾,谁都不能点破。
“带下去!”安檐厉声呵斥。
护院很少见安檐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敢质疑,立马把无为道士带了出去。
无为道士不甘心,远远还传来他的劝告声。
安檐已经不顾,把凌青菀手脚上的绳子解开,将她抱起来。
凌青菀脖子和脚上,安檐替她简单包扎了,现在需要太医的处理。
回城的时候。他一直抱着凌青菀。乘坐在马车上。但是,他的目光不与她对视。
到了城里,城里早已宵禁。
安檐是侍卫司的副都指挥使。他可以顺利进入。他将凌青菀送到太医院,太医们把她的伤口包扎好,这才送回家。
回到家中,已经是亥初。
景氏已经睡下了。
突然听说凌青菀回来了。景氏倒吓了一跳,急忙起身。
瞧见凌青菀脖子上裹了纱布。脚上亦是,伤得很重的样子,景氏大惊失色:“菀儿,你这是怎么了?”
说罢。她紧紧盯着安檐,语气里不由自主充满了责备,“檐儿。你不是说带着菀儿去打围,怎么令她如此重伤?”
原来。安檐是这样跟家里说的。
安檐带着凌青菀去打猎,所以需得在庄子上住几天,暂时不回来。
家里人固然觉得不妥,但是他们已经走了,难道去追他们回来?
安檐只是派人留了个口信,甚至没说去哪里打围。安家想派人去找他们,也找不到。
故而,安肃和小景氏夫妻满是歉意,景氏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的。但是,她心里也不太高兴,觉得安檐行事越发没有章程,太任性了。
这样,会毁了凌青菀女儿家的清誉。
景氏正担心着,不成想凌青菀回来了,还受了重伤。景氏一时间没忍住,就发作出来。
“姨母,是我的错。”安檐低声道。
安檐的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悲切,似乎是大悲之后的余悲。
他的声音也嘶哑了。
景氏见他如此,便猜想他一定更加自责和担心,此刻,景氏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无碍吧?”凌青菀又问凌青菀,“疼吗?”
“我没事,娘!”凌青菀不由哽咽了。
对面安檐的恶言冷语,凌青菀只是眼睛微湿。但是景氏一句关切,令她悲从心头起,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抛滚下来。
她紧紧抱住了景氏的腰,一开始只是落泪,而后不知怎么,变成了大声啼哭。
哭得很可怜。
安檐知道她今天受尽了委屈和害怕,所以这哭泣,是她情绪的倾泻。
他转过身。
他心里又好像被什么堵住了。那是他的菀儿,她如此难过!
可是不对,那是卢九娘......
这么一想,并不会觉得宽慰些,反而更加难受。
安檐实在受不了,阔步走了出去。
“檐儿!”景氏在身后喊了一句。
安檐只当没听到,快步走远了。
景氏既吃惊又心疼。她所吃惊的,是平素那么沉稳的安檐,把凌青菀弄得这么遍体鳞伤,居然一句话不解释,就跑了;心疼的,自然是孩子满身是伤,又哭得可怜。
“好孩子,不哭,不哭啦!”景氏搂着凌青菀,柔声劝慰她。
劝慰着,景氏自己的眼眶也湿了,陪着女儿抹泪。
景氏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小景氏那边。
小景氏尚未入睡,当即过来了。
瞧见凌青菀如此形容,小景氏也吓了一跳。
“快去请太医。”小景氏对身边的人道。
凌青菀这才打起精神,对她姨母:“已经看过太医了,只是小伤。明天再请太医换药即可......”
小景氏关切又问了几句。
确定已经看过太医了,小景氏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骂安檐不懂事。
“夜深了,你快回去歇了吧。”景氏对小景氏道,“明日还要早起。”
小景氏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况且,她还想问问安檐,到底怎么回事。就先走了。
“去把二少爷叫进来!”小景氏对身边的丫鬟道。
丫鬟道是。
等小景氏回到正院的时候,丫鬟也回来了,对小景氏道:“夫人,二少爷出去了。”
“什么?”小景氏微讶,“这么晚,他出去做什么?”
“二少爷没说。”丫鬟,“他带着自己的亲信。没有带小厮。不知去了哪里。”
小景氏有点生气:“他到底犯什么浑!”想到凌青菀的脖子和脚,小景氏也心疼。
第二天,安家上下都来看凌青菀。
安檐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宫中。他已经是侍卫司的副都指挥使,每天都要去宫里和营中,忙碌得很。
所以,凌青菀是怎么弄伤的。大家得不到安檐的解释,只得问凌青菀。
凌青菀就得乱编。
“......是我自己弄的。”凌青菀道。“我非要拉弓射箭,不成想拉错了,弓弦反弹将自己脖子拉出了口子。
当时我坐在马上,着实太疼了。几乎昏厥,就从马上掉了下去,又踩到了利石。这才把脚割伤。”
众人听了,没说什么。
唯独姨父姨母不信。
姨父问过老太医。
老太医说:“姑娘脚上应该是利石割的。割的那么深,应该是疾步奔走不慎防备;脖子上的伤,是剑伤。”
所以,绝不是什么弓弦反弹的。
晚上,安檐很晚才回家。
他回到家时,已经是子时了,全家人都睡了。第三天,他又早早走了,安肃和小景氏都找不到他的人。
安檐也不来看凌青菀,让景氏惊诧。
“这两个小人儿闹什么?”景氏心想,“到底怎么回事?”
大家都想知道,但是凌青菀不肯说实话,安檐又不沾家,难以见到他的面,问不出来。
到了第五天,安檐仍不见凌青菀,甚至家也不回了,不知去向。
安肃在朝中能见到他,偏偏身边都是同僚,都不方便和他说句话。
小景氏更是见不到他的面。
“我之前就想,月底跟你姨母作辞,咱们搬回去。可是,如今菀儿和檐儿闹了起来,倘若咱们说走,你姨母还以为咱们生气呢,可怎么办?”晚夕,景氏和儿媳妇陈七娘说话。
她们婆媳前几天就在准备搬家了。
昭池坊的宅子,已经修葺完毕了。
不成想,出了凌青菀和安檐这桩子事。现在说走,难免叫人疑心是生气。
“娘,不如咱们再住半个月吧?”陈七娘道,“等妹妹伤口愈合之后,跟二表弟和好了,咱们再谈回去之事。”
景氏点点头。
到了第七天,安檐终于来看凌青菀了。
他这几天没怎么休息,眼底的淤积很浓郁,神色也不善。
他勉强打起精神,和景氏见礼。
他只口不提凌青菀的伤。
“姨母,我想单独和菀儿说几句话。”安檐道。
景氏心里疑惑,就没有阻拦他,道:“去吧。”
安檐到了凌青菀的屋子里,丫鬟把蕊娘领了出去。
凌青菀坐了起来。她穿着淡绿色的长袄,肌肤玉白细嫩,浓密的青丝挽了个低髻,斜斜依偎在修长白皙的颈项处,温婉娴静。
安檐进来,凌青菀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抬眸看着她。
她的眼神里没了从前的婉柔或羞赧,平静无波看着安檐。
安檐坐到了她对面的炕上。
他却没有回视凌青菀。
好半晌,他才转过头来,问她:“伤口还疼么?”
“不疼了。”凌青菀道,“多谢你饶过我!”
安檐却没有接话。
他沉吟一瞬,才道:“是现在谈谈,还是明日寻个地方,再好好谈谈?”
他已经没了愤怒,仅剩下冷酷漠然,不带任何感情处理这件事。
他相信了凌青菀的威胁,凌青菀心里也是惊讶的。
她好似捡了条命。
“明天吧。”凌青菀低声道,“家里说话不方便。”
***
加更,求月票!晚上还会有一更的,所以今天三更,姐妹们有月票,就鼓励下吧,谢谢大家!
看到大家在书评区有个疑问:既然凌青菀是阳寿尽了,那么凌青桐口中的上辈子,凌青菀是谁?
我想解释下这个问题。
凌青桐口中上辈子的凌青菀,就是凌青菀本尊。凌青桐重生了,他改变了,所以他身边的人和事,都会发生改变。
他救了念如,改变了念如的命运。可是苍生不会厚爱任何人,凌青桐得到一个妹妹,自然也要失去一个姐姐,因为蝴蝶效应,这辈子凌青菀夭折了。
当然,这并不是我的设定,只是我现在强行拿出来的解释,因为我之前没想到大家会纠结这个问题嘛。
重生文里,重生者身边的人物命运,经常会发生大改变,而大家都能接受啊,所以我以为这辈子凌青菀被卢玉穿越了,大家也能接受,不会去多想为什么.....
被穿越,自然是死了的。(未完待续)
第131章 陷害
第131章陷害
凌青菀和安檐约定,明天出去寻个酒楼,彼此把话说清楚。
但是,安檐觉得不好。
他说:“酒楼人多口杂,你脖子上又受了伤,被人看见不免闲话。我觅个静处,你跟着我就是了。”
凌青菀却眯了眯眼睛:“你不会又要害我吧?”
安檐放在炕几上的手指卷曲,重重捏了起来,关节泛白。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冷酷。
“我想害你,还用挑地方吗?”安檐冷哼,“君子一诺,五岳为轻,既然答应暂时饶过你,自然不会反悔!”
凌青菀点点头,道:“那好吧,明日我们出门去。”然后,她又问了句,“石庭呢,他现在如何?”
安檐顿时脸色大变。
他豁然起身,走到了凌青菀跟前,重重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巴抬起,让她和自己对视。
他乌黑浓郁的眸子里,炙焰烈烈,对凌青菀道:“倘或你敢跟他有来往,我便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
他的手指粗粝,很用力,凌青菀的下巴生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必这样威胁我。”凌青菀掰开他的手,这才道,“我答应你就是了,我绝不叫他亲近菀儿。菀儿是圣洁的,不仅仅你爱她,我也爱她......”
菀儿是圣洁的,她卢九娘不是。
她曾经失节于王黎华,如今回想起来,觉得太自轻自贱,也是后悔不跌。
若王黎华真心待她,哪怕玷辱了圣洁。她也心甘情愿。只可惜,王黎华只想着利用她,谋划如何杀死她姐姐。
他甚至要借她的手,杀死她唯一依靠的姐姐。
而凌青菀是纯真的,她没有涉足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里。
卢九娘不会毁了她,她不会用菀儿去接近石庭的,至少绝不会拉扯。
凌青菀借了身子给她住。她就是卢九娘的恩人。卢九娘也希望她这辈子可以永如此纯真下去。
“......况且。哪怕你不找道士作法,我亦永世无法超生。不要花力气去恨我,安檐。老天爷已经惩罚我了,你想不到我还能有什么更坏的下场了。”凌青菀又道。
安檐眼底的怒焰,缓缓敛去。
他转过身子,不看凌青菀。半晌。他才用清冷的声音道:“明日我派人接你,你自己跟姨母说清楚......”
清冷的声音里。添了几分空洞。
凌青菀道是。
安檐走后,凌青菀轻轻揉搓被他捏得发疼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安檐这几天都在外头忙,估计是对付石庭的。石庭也不好对付。他进京不久就结识了好些权贵。安檐爬得太快,看不惯他的大有人在。他想为难石庭,兴许真有好事者帮石庭.....”凌青菀心想。
“但是。安檐应该是搞定了。他先搞定了石庭,才有心思来见我。”凌青菀又想。“不知道他把石庭如何了。”
凌青菀想直接问,但是又怕安檐不悦。
安檐嫉妒心的极强。
他连安栋的醋都吃。他明知安栋只是小孩子脾气,喜欢玩闹罢了,他都要为此生气,何况石庭和卢玉是有实实在在的关系?
“石庭知道杀我的仇家。”凌青菀想,“找到他,询问到仇家,省下我去苦苦寻找的时间。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找了......”
凌青菀和安檐还有一年就要成亲了。
安檐肯定不愿意卢九娘依附着凌青菀,去和他完成人生最重要的一步。
成亲之前她要离开。
所以,她需得在这一年里,把所有的仇都报了。可假如仇家真的是太后,和她身后的王氏家族,一年时间连皮毛都撼不动啊!
需得大刀阔斧!
真的是一天也耽误不起啊。
第二天,天气晴朗。
碧穹湛蓝,万里无云,骄阳普照大地,温暖璀璨。冬天罕见这种温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全是暖意。
凌青菀伸了个懒腰。
她伸腰的时候,身子微微后仰,蕊娘就突然抱住了她的腰。
“姐姐!”蕊娘纯真憨厚,笑着喊凌青菀。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好似抱了凌青菀,就有了个踏实的港湾。
凌青菀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心里又想起了卢珃。
卢珃曾经也这么抚摸她的头,柔声叫她“玉儿”。
早膳之后,凌青菀告诉她母亲,她今天要和安檐出去玩。
“你的脚还没有好!”景氏大惊,道,“不可去!”
才过了八天,凌青菀的伤口,尚未痊愈,景氏很担心她。
凌青桐也道:“二姐,你干嘛去?”
这次凌青菀受伤,最惊诧的凌青桐。凌青桐记忆里,安檐非常疼他姐姐,岂会让他姐姐如此重伤?
这辈子改变了很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二哥有点事。”凌青菀道,“很快就回来了。他害得我重伤,心里不忍,故而想跟我赔罪!”
景氏蹙眉:“赔罪就是了,不必出去。”
怪不得安檐让凌青菀搞定自己的母亲,因为他知道景氏肯定不同意。
而安檐心情不好,着实没有精力去应付长辈,他希望凌青菀自己解决。
凌青菀好说歹说,甚至要哭出来。
景氏心疼女儿,道:“你不可多走路......”
“太医院送了双拐,我柱着。”凌青菀道,“我没事的,娘!”
景氏无奈,犟不过这孩子,只得同意了。
况且,将来凌青菀还是要和安檐过日子的,他们俩之间的事,理应由他们自己处理。
景氏心里有点难过,闺女真的要给旁人了。
凌青菀道谢。回房更衣。
“桐儿,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凌青菀顺便喊了凌青桐。
凌青桐哦了声,跟着凌青菀到了她的屋子里。
凌青菀先不忙更衣,低声对凌青桐道:“你帮我去打听打听,咱们隔壁的石官人,他去了哪里。”
“这还要打听?”凌青桐笑了。“大家都知道啊。石官人被关到了应天府,天一阁都被封了......”
若是最近这一年里,京里最出风头的地方。就是天一阁了。
所以,天一阁出事,立马惊动了整个京师。
果然不出凌青菀所料。
凌青菀就知道,安檐这几天不归家。是先去对付石庭了。
王七郎教过安檐功夫,他的枪法还是王七郎亲授的。原本安檐将王七郎看得很重要了。
可是转眼间,就要置他于死地。
他这个人,果然冷血。
“因为什么事?”凌青菀问。
“石庭带着人闯入小福寺,抢了主持的一樽玉佛。那玉佛价值连城。此罪足以流放岭南。不成想石庭抢夺的过程中,还杀了三名和尚。
当时,主持刺中了匪徒的肩膀。看清了匪徒的面容就是石庭。官府去石府抓人,果然见石庭肩头中枪。所以将他入狱......”凌青桐道。
“判刑了吗?”凌青菀问。
应天府府尹,是凌青菀的姑父纪王。假如她想去看看石庭,兴许姑父会同意的。
况且,石庭是冤枉的,石庭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这是安檐陷害他的。
“还没有,赃物尚未找到,暂时案情搁置。”凌青桐继续道,“石庭和杨宰相、九大王关系匪浅,他们都在保他。”
凌青菀点点头。
“二姐,你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凌青桐问她,有点担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啊......”凌青菀不解。她不知道她弟弟在担心什么。
“那就好。”凌青桐道。说罢,他没有轻松,反而是叹了口气,“二姐,你说我救了念如,会不会害了其他人?比如你......”
凌青菀知道他想说什么。
前世,凌青菀是非常幸运的,和安檐感情很好。凌青桐怕自己强行扭转念如的悲剧,却将悲剧嫁接到凌青菀身上。
“别胡说。”凌青菀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很好,就是不小心受伤,没事的。”
任谁都知道不是意外,凌青菀这话是敷衍之句。
凌青菀就是和安檐闹矛盾了。
但是,又不太像安檐将她伤得如此重。到底怎么回事,凌青菀越是不说,越是有鬼。
“我要出门了,你去玩吧。”凌青菀对凌青桐道,“留意应天府那边的动静,倘或石庭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凌青桐哦了声。
他想问凌青菀为什么关心石庭,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什么时候判刑了,也告诉我。”凌青菀道。
凌青桐颔首。
凌青菀更衣之后,又跟母亲交代一句,出门而去。
丫鬟跟着她,走得很慢。
她们从后院的角门出去。
刚刚出了角门,就见安檐站在那里。他依车而立,身量颀长挺拔。金色的骄阳落在他的脸上,染了他的眸子。
故而,他的眸子里没有冰凉,似乎有了点暖意。
凌青菀知道是自己的错觉。
安檐快步上前,见她柱着拐杖,就将她打横抱起。
凌青菀微讶。
丫鬟也连忙低下头去。
安檐将凌青菀抱到了车上,他的眼眸恢复了冰凉,神情冷峻,并不看她。
凌青菀在车里坐定。
安檐坐在她身边,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你将石庭投入了监牢,要陷害他入室行窃且杀人?”凌青菀问安檐。
安檐倏然转眸,眼神锋利:“最后说一次,不许用她的口,说出那个恶心的名字!”
“我做不到。”凌青菀迎难而上,“他知道我的仇家是谁,我需要他的帮助。我答应你不会用菀儿的身体和他亲近,但是我要找他......”
***
第三更了,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132章 突如其来的吻
第132章突如其来的吻
凌青菀和安檐僵持不下,谁也没法子说服谁。
故而,凌青菀说她必须要见石庭的时候,安檐没有再接话。他表情冷然,面如玄铁。
曾经他对凌青菀好的时候,春风和煦,凌青菀都快忘了他生气的样子这么骇人。
她微微垂首,不与他对视。
马车快速前行,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是城南一处小坊。坊门口的百年古树,盘根错节,虬枝如盖。虽然已经旱死了,却依旧枝干挺拔,迎风飒飒。
马车进了小坊,最终在一处庭院前停下。
安檐的手下去敲门。
片刻之后,院门打开,马车缓缓而入。院子里修建了池塘,灌了新水,水面上飘着南边运过来了浮萍;马车吱呀呀路过小桥时,又是一出假山。
马车终于停妥。
凌青菀和安檐下了车。
触目的,是一片似火的枫林,几株枫树落叶纷纷。
枫叶如血,洋洋洒洒铺满了地面,宛如锦绸铺就;梢头树叶摇摇欲坠,风起时缓缓飘落。
凌青菀是惊呆了。
“......这是从南边运过来的树?”凌青菀回头,问安檐。
京里的树木全部旱死了,一棵不剩。
假如有繁茂的树木,必然是讲究门第从南边取木,运到京师。
这是个很不错的生意。
不过,现在离下雨不到五十天,而且是初冬。能这么快把枫树运过来,而且栽活了,本事了得!
“是啊。”安檐回答。语气平常。他尽量不露出温柔,但是不经意间还是少了些冷然。
凌青菀的惊讶,带着几分俏皮和灵动,是安檐所熟悉和喜欢的。
他们还没有闹翻、他还没有揭穿她是卢九娘的时候,她也会常有这种可爱的表情。
这是卢九娘特有的。
“这个不起眼的地方,竟如此奢华!”凌青菀感叹道,“你真的蛮会找地方的。”
现在。没什么比看到鲜活的植物更赏心悦目了。这几天。凌青菀心情糟糕透了,压抑极了,此刻才舒缓了些。
安檐挑了挑眉。
他把凌青菀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倏然有几分成就感。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这种地方。
她是出身太原卢氏,高门大户的千金贵女,享受惯了的。这种地方。一定能让她惊喜。
果然,她的反应和安檐预想的一模一样。
安檐舒了口气。心情也好了很多。原来,她开心,他也会觉得舒服。
明白了这一点,安檐又顿了下。
那是卢九娘!
不知怎的。他的脸又落了下去,低声道:“走吧,这是茶馆。里头有坐的地方。”声音冷漠之极。
凌青菀跟着他,亦步亦趋往里走。
绕过这片小枫林。后面的走廊上,摆满了盆栽。都是些长青的植物,原本不值钱的,现在却特别珍贵。
走过长长的回廊,后面就是一栋精致的楼,总共两层。
一楼只摆了两张桌子,二楼也只有两个雅间。
就是说,这个地方一次只能接待四桌客人。隐秘又奢华的地方,四周满是翠色,凌青菀颇为喜欢。
凌青菀和安檐在二楼坐定。
整个茶楼,都不见掌柜、伙计,更没有生意。片刻之后,安檐的下属陈观亲自端了茶上来。
没有茶点,就是清茶。
凌青菀接过来,亲自倒了一杯,然后给安檐也到了一杯。
她自己慢条斯理喝起来。
“......你还是打算和他见面,是么?”安檐先开口,话似冷箭,一支支放过来。
他,指王七郎重生的石庭。
“我必须和他见面。”凌青菀沉默一下,抬眸看着安檐的眼睛,缓慢道,“他知道很多事,我要求助他!”
“什么事?”
“我和我姐姐,都是被人杀害的,他知道仇家是谁。我需要他告诉我实情......”凌青菀道。
她姐姐是卢皇后,谋害皇后那是诛族的大罪。
“卢皇后是自尽。”安檐笃定道,“那时候,她已经疯了,你怕是被那厮哄骗了。”
世人都这么以为。
大家都以为卢珃是疯了。
所以,杀了卢珃的人,没有承受半点怀疑,很顺利解决了皇后。
“不是,她没有疯!”凌青菀顿时发怒,重重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我姐姐她没疯,她更没有自尽!”
她很是失态。
提到卢珃的死,她心里的痛就压抑不住了。
安檐眼眸微沉,不说话,冷冷看着她。
“......我亲眼瞧见的。”凌青菀沉默良久,把情绪压下,复又抬头。
她把自己那些诡异的经历,全部告诉了安檐。
她说得很慢,因为那段记忆,现在很多也变得模糊了。特别是那个虚空里,感觉是形容不清的,她说得很乱。
乱七八糟的,她把事情全部告诉了安檐。
安檐冷着一张脸,神态不变,听着她讲。
凌青菀说罢,口中有点干,心里也恍惚得很。好似这一切,真像场梦。
“他大概觉得我也疯了。”凌青菀心想。
安檐听罢,很久没有再说话。
凌青菀默默喝了一盏茶,安檐仍在沉默,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有点走神。
“你和卢皇后感情很深?”半晌,安檐才突然道。
“为何这么问?”凌青菀道。
安檐说:“倘或不是那么深,你可以先走,将肉身还给菀儿,仇我给你报,我一诺千金!”
他仍是想让卢玉走。
“我不信任你。”凌青菀道。“我走了就回不来,你是否给我报仇,我都不知道!你无需再说什么,我答应你,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成亲之前一定走......”
她退了一步。
“那好。”安檐道。
等于各退了一步。
“你答应了,如此甚好。”凌青菀舒了口气。“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讨论走不走的问题,只需帮我报仇即可。”
安檐颔首。
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知为何。心里又堵得慌,好似被人紧紧捏住了。
明明谈妥了,他却没有半点欣慰。
“你不要伤害菀儿,明年冬月前离开。条件是帮你报仇,我答应了。”安檐总结道。“我也有条件。”
凌青菀坐正了身子,洗耳恭听。
“第一,要爱惜菀儿的身体,不要生病受伤。什么危险的事都不能去做;
第二,不准找周又麟,更不要提及王七郎。你的狗还在周又麟身边。以后就忘了,不许去要。免得惹得他怀疑。”安檐道。
凌青菀看着他,眼眸微动。
他提了两个条件,独独没有石庭。
那么,他准备在牢里杀石庭吗?
“我也有条件。”凌青菀道。
安檐看着她,示意她说。
“第一,石庭把仇家告诉我之前,让他活着,与他结盟;第二,不管多大的困难,都要帮我报仇。”凌青菀道。
她主要想提第一点。
“石庭,他必须死。”安檐脸色深敛,冷冷看着凌青菀,说道。
他说到石庭的时候,杀意顿现。
“他是王七郎,曾经还教过你功夫,对你有半师之分,你难道不应看在这份情上,暂时饶过他吗?”凌青菀道。
“他染指卢九娘,令又麟受辱,我如何能忍受他?”安檐发怒起来,声音猛然一提。
“又不是令你受辱,你为何如此在意?”凌青菀道。
安檐猛然噎住。
他以前也在意,但是没想过杀人,仅仅是心疼周又麟。
现在,他更在意,在意得不将王七郎千刀万剐都不甘心。但是,他没想过为什么要在意。
还是因为又麟?
他的拳头紧紧攥气来,浑身携了风暴一样,几乎想要砸了这桌椅。
凌青菀心里发憷。
“你怎可堂而皇之说起这种话?”安檐怒到了极致,解释不清他为什么如此愤怒,反而质问卢九娘。
为什么她提到自己的丑事,可以如此淡然?
她不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丢脸吗?
“因为我本就是那种人!”凌青菀道。
安檐顿时暴怒。他猛然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气势骇人。他拉起了凌青菀的胳膊,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狠戾问道:“你本就是哪种人?”
“就是你曾经说过的那种,不守妇道,放|荡轻浮。”凌青菀看着他的眼睛,表情镇定道,“你可以杀了王七郎。
那么,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我会换个法子。反正我要报仇,你得把石庭给我留住!你不答应,我大不了再死一次,临走前我定然要把菀儿卖了,换取我要的东西......”
她说得很过分。
否则,安檐必然要杀石庭。哪怕杀不了,凌青菀也不可能和石庭见面。
安檐会用其他方法杀他。
他们经不起这样内讧,光靠安檐一个人,也许他光查明真相就要好几个月。
石庭已经知道真相了,完全可以与他结盟。
凌青菀想留住石庭,并不是想让石庭将她引渡到其他人身上去,因为她没有再活一次的勇气,更不愿意侵占他人的人生。
可是,事情会有变数的,凌青菀不得不留后路。
万一到了明年冬月,她还是不能手刃仇敌,难道真的要魂飞魄散吗?
离开这具身体,没有石庭的帮忙,她就要化为乌有。
如果那时候报仇还没有成功,难道她要相信安檐会继续为她报仇吗?
石庭还活着的话,卢玉兴许有机会再去其他人身上,继续报仇,等仇报完了,再离开。
这是她唯一想要的。
她必须亲自报仇!
安檐气得眼眸都红了。
他陡然低头,狠狠吻住了凌青菀。
他这个反应,倒让凌青菀惊呆了。她以为安檐会扇她一巴掌,然后咬牙切齿同意她的威胁;或者讨价还价,确保菀儿的贞洁。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安檐吻住了她。
他那么瞧不起她,觉得她轻浮放|荡,觉得她与人私通很肮脏,他却愿意吻她。
凌青菀愣在当地,脑子里嗡了一下,似炸开话,空白一片。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只得任由安檐搂住她,碾转着她的唇。
他用力吸咬她的唇,将她的身子紧紧搂住,似乎要将她吞噬入腹。
他吻得很用力。
他的舌尖探过来,逼迫她与其共舞,搅拌着她的口,汲取她的气息。
他的手,不安的在她后背游走,游走的动作越来越快,想要把她的衣衫撕烂。
可是理智让他没有继续。
良久,他才松开凌青菀,道:“好,我与石庭结盟,尽快替你报仇。然后,你有多远就滚多远!”
他说罢,转身走了,留下凌青菀。
他没有看她。
他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会突然吻她,更不明白为何他的盛怒,最后只是这一吻就消失殆尽。
凌青菀站在心里,心头竟涌起无限的悲凉。
她说了些很过分的话,她不应该。
***
早起的推荐很准时来了,大家的月票也来几张吧,拜托啦!!!(未完待续)
第133章 运气
第133章运气
安檐自顾离去之后,他的下属将凌青菀送回了安家。
晚夕,安檐未归。
他最近都不怎么沾家。
“二哥是不是和哪个青|楼的姑娘好上了?”一连几天,吃饭的时候安檐都没回来,安栋就嘀咕道。
安栋在宗学里读书,他的朋友多半都是贵胄子弟,纨绔得很。
他们甚至会买那些穷酸文人的诗词,去贴在青楼的棋楼上,和姑娘们见面。
所以,谁经常不沾家,多半是流连花丛。
安栋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让二哥不愿意回来。
“胡说什么!”小景氏立马厉声呵斥他。
安栋吓了一跳。他母亲罕见这么严厉,安栋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当即不敢多言。
他抬头,看到了凌青菀和景氏等人,心里就明白了。这话不能直接说的,表妹和姨母要生气了。
然后,他使劲看了几眼凌青菀。
凌青菀表情有点落寞。
“菀儿是不是多心啦?”安栋有点不安。
晚膳之后,安栋亲自送凌青菀。
景氏和蕊娘、凌青桐快几步,凌青菀和安栋落在后面。
“菀儿,你生二哥的气了?”安栋问凌青菀,“我方才瞎说,你当真了么?”
凌青菀微讶。
而后,她笑了笑,道:“没有。二哥不是那种人,我知晓的。他最近才升官,公务繁忙,很是辛苦,我岂会乱猜疑他?”
安栋松了口气。道:“菀儿好乖,又懂事!”
凌青菀失笑。这么幼稚的安栋,居然把凌青菀当孩子,令凌青菀莞尔。
接下来几天,凌青菀仍是见不到安檐。
姨母也有点担心。
姨父说:“他没事,侍卫司的都指挥使这几天抱恙,告了假。檐儿暂代都指挥使。故而忙碌。”
姨母听了,这才微微放心。
景氏也从姨母处听得,同样放下心来。
姨父才安慰完姨母。第二天,姨父自己也不回来了。
“我爹呢?”安栋又问,“他怎么也不回来啊?”
安肃和安檐父子俩不沾家,是挺怪异的。安栋却很羡慕。他们很神秘,很多事要忙。不像安栋,做什么事家里人都知道。
“就你多嘴!”小景氏立马打断安栋,让他吃饭,不许多嘴。
景氏和凌青菀也好奇。安肃去忙什么了。
但是,小景氏对此很忌讳,连景氏都不告诉。
“是不是宫里出了事?”凌青菀猜想。“是官家吗?倘若他生病的话,姨父可以带我进宫吗?”
她心思活泛起来。
但是。她根本见不到姨父。
一连几日,姨父和安檐都见不到面,凌青菀又不能出门,她的脚还没好。
到了冬月底,凌青菀的大哥凌青桐去祁州运粮,终于回来了。
因为安檐帮忙,粮仓已经租好,铺子也打理好了。
大嫂的陪嫁里,有几位年长的家奴,全部在铺子里做过伙计,甚至还有两位掌柜。
故而,粮食这边运过来,那边立马就可以开业了。铺子、伙计、掌柜、账房全是齐活的。
陈七娘自己也管账,去了铺子里忙活。
“娘,我想给姨母五十石粮食。”陈七娘对景氏道,“姨母说想搭个善棚,散些米粥,这是大善事。”
她总共才运了二千石粮食回来,五十石不少了。即将过年,粮价要翻天的,这中间至少有一千多两银子的赚钱。
一千两,非常大的一笔钱哪,都够娶个媳妇了。
“这也太多了!”景氏道,“你若是有心,给二十石,已经是破天荒的多了!”
在景氏看来,她和小景氏的感情更深些。
倘或让媳妇给小景氏那么多粮食,景氏觉得占了儿媳妇的便宜。
陈七娘是新妇,景氏怕她太客气了,反而损了自己的利益。
“还是五十石吧。”陈七娘坚持,“青城也同意。这次去祁州,二哥帮了我们不少,我们就不单独谢他了。”
安檐介绍的朋友,帮凌青城运粮。
凌青城他们路上遇到了土匪,帮忙运粮的那个头子,报上名字,那些土匪全部闻之色变,打都没打就撤了,所以凌青城很顺利到了京师。
那人身份很神秘。
总之,粮食能这么顺利运回来,全靠安檐朋友的帮忙。
“这原是你该拿主意的,既然你们俩口子商量定了,就这么办吧。”景氏道。
陈七娘那边粮食铺开业头三天,因为价格比京城的粮食铺低一成,故而生意极好,从早忙到晚。
不少人慕名而来。
才三天,就卖了五百石,赚了一万二千多两银子。
景氏听了,吓了一跳:“现在外头,粮食这样贵吗?”
“我们还是卖得比较便宜的。”陈七娘解释道。
景氏心想:普通人家,谁买得起粮食啊?别说普通门第,就是落魄贵胄,只怕粥都喝不上了。
家里有存粮还好,没有就更惨。
“去年的干旱,着实太严重了,整个西北几千万人缺粮。”陈七娘又道,“所以粮食才这么贵。娘,咱们不能贱卖,贱卖就搅混了粮食生意,其他商户要恨我们的。
我开业头三天,价格低一成情有可原,明天还是要将价格升上去。”
景氏不通生意上的事,笑道:“七娘做主即可,娘不懂这些.....”
景氏也偷偷把陈七娘的赚头,说给凌青菀听。
“七娘着实厉害。以后她管家,你哥哥不愁不上进。”景氏很满意,“我一生无用,总算娶了个好儿媳妇。”
凌青菀拉住了母亲的手,笑道:“娘赞大嫂。也别妄自菲薄啊。您和大嫂一样厉害呢......”
陈七娘和凌青城的粮食铺子,生意做了起来。
他们给了安家五十石粮食。
安家有不少的存粮,但是不会拿出来卖。小景氏知道,此前最大的善事,就是捐些粮食,所以多多益善。
她收下了。
“咱们亲戚,我给钱七娘也不稀罕。我就不作势了。”小景氏笑着。对陈七娘道,“往后哪里有难处,告诉我即可......”
陈七娘心里狂喜。
这句话。可是比钱还要贵重。
往后倘或生意上遇到了大的困难,跟安家说一声,足以解决。
“是。”陈七娘道,“往后有什么困难。定然麻烦姨母。”
陈七娘行事有分寸,景氏亦无需多说什么。她和小景氏之间的情分。景氏也没有搀和。
倒是凌青菀和安檐,让景氏比较操心。
景氏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安檐了,他几乎不落家。听说他晚上会回来,但是从来不找凌青菀。
“他们俩。到底是怎么了?”景氏心想,颇为担心。凌青菀伤得这么重,安檐应该很紧张。每天都来看才是啊。
哪怕是他弄的,他也应该内疚。
从来不露面。是怎么回事?
安檐没见着,倒是石庭来了。
石庭是凌家的恩人,他过来给景氏请安,景氏很高兴见到了他。
“听说你被人冤枉入狱,我也是一阵担心。”景氏对石庭道,“出来就就好。”
石庭入狱、天一阁被封,景氏也知道。
当时,她也颇为惊诧,自然不相信石庭去抢劫,定然是奸人陷害他。
景氏还专门去了趟纪王府,让身为应天府府尹的纪王善待牢里的石庭几分,至少别在饮食上委屈了他。
石庭救了晋国公府的命。
“早就出来了。”石庭笑着道,“纪王厚待我,说是太太关照过,故而我定然要来给太太道谢。”
“谢什么?你救了我们一家的命,还替我们保存了家业。”景氏很感激,然后仔细看了几眼石庭,又有点心疼,“好孩子,你看着也瘦了,吃了好些苦头吧?”
凌青菀就坐在一旁。
她也打量几眼石庭。
石庭是瘦了很多。石庭的左脚摔断了,至今还要柱着拐杖。他的肩膀被刺穿,也尚未痊愈。
他的右边脸颊,被石头割破,一条写长的口中,从眼底滑到颧骨,疤痕很深。
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艳。
饶是憔悴,亦有几分柔弱的美。石庭这副容貌,是上苍的厚爱。
“还好,没有吃苦,只是这几天没睡好。”石庭笑道,“我被关起来才三天,纪王去找我,问我是否真的擅长医术。
我说擅长,点明纪王早年的一个顽疾,纪王便将我带入宫廷......官家圣体小恙,我便在宫里照料了几天,没怎么睡好。
幸而官家已经无碍,我便出宫了。纪王说,我这次算是圣前立功了,也查明小福寺失窃是住持冤枉我。官家圣恩,我就恢复了自由身,天一阁也揭了封条。”
石庭一言带过。
景氏和凌青菀却都听明白了:他治好了皇帝,得到了帝恩,不仅仅免罪,天一阁也还给他了。
他一连几天不眠不休,应该是皇帝病得很重。
“怪不得这几天不仅没见到安檐,也没有见到姨父,原来是皇帝发病了。”凌青菀心想,“石庭这次,算是彻底找了个硬靠山,攀上了官家,安檐动不了他。”
凌青菀猜到官家发病,还想这是个机会,自己也许可以见到官家。
不成想,这个机会给了石庭。
凌青菀倒也欣慰,石庭总算出来了。
一个人的运气,是很难预计的。
安檐和石庭相互斗下去,会损耗她的实力。她需要这两人的帮忙,才能顺利复仇。
***
加更,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134章 跟我走
第134章跟我走
石庭到了安家,和景氏说了半晌的话。
片刻之后,安檐回来了。
凌青菀先是一愣,而后惊呆了。
安檐好些日子不归家的,更没有到凌青菀跟前来。石庭不过前脚进门,后脚他就赶回来了。
这是多护食啊?
明明凌青菀前几天还在生气、伤心,可瞧见这一幕,她不知怎的就是想笑。
她的心路,情不自禁似开满了春花,璀璨明媚,花海摇曳。
安檐那些狠话、令她伤心的话,她突然都想不起来了,只看到安檐火急火燎赶回来,心里就是觉得他很好玩。
凌青菀极力忍住,仍是笑容满面。
石庭看了她几眼,然后眼神微黯。
他已经不记得他的九娘什么时候这样开心过。
只不过是安檐到了她跟前,她之前淡淡的忧伤,全部不见了,立马换了张脸,笑容都压抑不住了。
她真的很开心,仅仅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到来。石庭明白这种心情,因为九娘曾经也这样为他雀跃过。
同样,安檐也惊了下。
安檐进来的时候,是一脸的严肃,气鼓鼓的。但是,他一进门,凌青菀立马满脸惊喜,安檐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所有的愤怒,顿时化为乌有。
这几天的愤懑和压抑,也消失殆尽,眼里只有她忍笑的模样,那么可爱灵巧,似春风和煦。安檐的心,又柔软又温暖,好似从深冬跨入了暖春。
他很想抱抱她。告诉她这些天他非常想念她,昼夜难安,哪怕她是卢九娘。
不对,应该是哪怕她被卢九娘占了肉身......
安檐又乱了,他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思念谁。是凌青菀,还是现在这个卢九娘?
这种混乱,令他烦躁。
饶是想了千万遍。告诉自己千万遍。他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让自己搞错,变得迷糊。
安檐收敛心绪,跟景氏见礼:“姨母......”
虽然安檐表情仍有点肃然。但是眉宇间有几分喜悦,淡淡的表露出来。
景氏看了看凌青菀,再看安檐,顿时就放心了。
这两个小人儿的表情。那么明显。他们之前都有点忧郁,是吵架了。但是见了面。立马都很欣喜,这些日子赌气不见,肯定都饱受思念之苦,说明情谊还在。
“回来了?”景氏不动声色。笑着对安檐道,“宫里的事情忙妥了?”
她只当安檐是公务繁忙,没有半点责怪。
安檐道是。
他说了几句话。就看向石庭。
“石官人。”安檐转身,又和石庭见礼。他的语气。很生硬冷酷,眼眸冰凉看着石庭,“我正有点事想找石官人,不知今日是否有空,赏脸喝杯茶?”
他答应卢九娘,要和石庭结盟,帮卢九娘和卢皇后报仇。
“安大人赏茶喝,是我的荣幸。”石庭笑道。他的笑容明媚谲滟,能生生逼退满室的繁华。
“那请。”安檐语气生硬道。
凌青菀站了起来,笑道:“二哥的茶,我也想喝,不知我能否去?”
安檐的眼神微微一凝。
他攥了攥拳头,眼底又有了些愤怒,对凌青菀刻意和石庭见面不快。
“那甚好,多个人喝茶,多份热闹。”石庭却代为回答。
说罢,石庭站了起来,柱着拐杖跟景氏作辞:“太太,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景氏颔首,道:“有空一定再来。”不过,他们也快要搬回去了,石庭也来不了几次。
安檐和凌青菀也要走。
景氏看着凌青菀和石庭,都柱着拐杖,不由在心里寻思:“怎么菀儿和石官人都受了伤?”
而后,景氏又想到这些日子安檐的不对劲,心里微讶。
难道,菀儿的受伤和石官人有关?
而后,她又觉得不可能,就没有多想了。
凌青菀和石庭,跟着安檐去了他的外书房。丫鬟端了茶进来之后,小厮们守在门口。
安檐和石庭对面而坐,凌青菀坐在西边的椅子上,和他们对面。
三人鼎足而坐。
屋子里气氛的变得诡异。
石庭最先开口,打破沉默对安檐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颇有好胜,也聪慧好学。不成想过了这几年,你长得这么高了,我都有点不敢认。”
王七郎算是安檐的半个师父了。
安檐武艺中,最出众的马上枪法,就是王七郎所授。经过安檐苦心钻研和练习,在王七郎枪法的基础上做了些改变,已经不输王七郎了。
“不必套近乎,说正经事吧。”安檐冷峻道。在他知道凌青菀的身份之前,对王七郎是满怀敬意的,把他当长辈一样。
现在,他对王七郎恨之入骨。以往的尊重,全部化为乌有。
石庭笑笑,也不以为意。
“什么是正经事?”石庭笑着问,“你想帮九娘报仇?”
“是的。”回答他的,不是安檐,而是凌青菀。
凌青菀和安檐的约定,并没有告诉石庭。
故而,她现在当着石庭的面,把她和安檐商议的事,告诉了石庭。
安檐听到凌青菀说,“成亲之前必须离开这具身体”时,莫名的又是一股子烦躁涌上心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凌青菀却没有看安檐,只顾把他们的约定,说给石庭听。
石庭听罢,笑了笑道:“我们结盟?”
“你不愿么?”凌青菀声音微沉,“你记得我是怎么死的,还记得你是怎么欠我的吗?”
石庭依旧微笑,笑容俊逸非常:“我当然记得——既然是结盟,你们各有条件。我自然也有。”
“什么条件?”凌青菀问。
石庭却先看了眼安檐。
安檐眼眸阴沉了下去。
石庭这才看向凌青菀,笑道:“事成之后,你的灵魂交给我,不许你擅自做主,我希望你可以跟我走。”
他不想卢九娘魂飞魄散,而是想将她的灵魂引渡出来,然后带走她。
故而。石庭骗卢玉说。凌青菀还没死。倘若卢玉知晓凌青菀已死,不会愿意引渡的。
她肯定还要委曲求全留在这具身体里。
石庭希望她可以跟着自己离开。这个女孩阳寿已尽,不是石庭和卢玉的错。故而没不要留在这里。
“不行!”安檐冷冷开口。
“不与你相干!”凌青菀立马回答他,“你只要菀儿即可,这与咱们的约定不相冲突。”
卢玉和安檐都不知晓原主已死。
安檐眼底顿时聚集了风暴,似乎要暴怒而跳起来。但是。他紧紧握住拳头,将他的怒意压制住。道:“你若是同意,咱们的约定就无效,我现在便可将你驱逐!”
“那我也要带走菀儿,你最终什么也得不到。不过是具尸体!”凌青菀冷声道。
这场交易里,大家各有筹码,谁也没有威胁谁的资本。所以。他们应该小心翼翼维持他们的结盟,而不是像安檐这样霸道。
安檐猛然站了起来。
他似乎想要打架。
“你为什么不同意?”凌青菀也站了起来。问安檐。
安檐顿了下。
他似乎被这个问题难倒的,呼吸不顺。他喘着粗气,来压抑自己的愤怒,半晌才道:“我要你魂飞魄散,这样你才不会再回到菀儿身上,也不会去害别人,附在别人身上。”
他的“不行”是下意识的反应,而现在的答案,却是临时想出来的。
凌青菀表情微敛,看着他。
安檐眼底的愤怒越发浓烈。
他们俩都沉默下来。
“你们没有谈拢?”石庭出声道,“既你们没有谈拢,九娘,我们俩单独结盟如何?你完全不必害怕他,这个女孩子的命在你手里......”
凌青菀不是害怕安檐,而是仅存的一点道德。
但是,安檐这么胡搅蛮缠,令凌青菀颇为头疼。他似乎想要占尽一切的好处。
“不,我们是三个人!”凌青菀道,“黎华,我同意你的条件,事成之后我跟你走。”
最要紧的,是报仇,而不是纠结报仇之后的事。
安檐的愤怒越发浓烈。
凌青菀回头对安檐道:“我们说过的,事成之后把身体还给菀儿,这是咱们的约定,我会遵守约定的。
不许再有任何增减,事情定下来吧。安檐,你说呢?”
安檐的愤怒,终于渐渐变成了冷酷。
他哼道:“你们去哪里,便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倘或你们害人,我自然要拿你们的。”
“那到时候再说。”凌青菀道。
安檐就没有再说什么,算是同意了。
凌青菀也松了口气。
石庭帮卢玉报仇,因为他欠卢玉的;安檐帮卢玉报仇,因为他希望早点完成卢玉的愿望,她就可以早点离开凌青菀的身体,把凌青菀还给安檐。
但是,他们的确是在帮卢玉。
所以,凌青菀道:“我先跟你们道谢,你们两位相助!”
石庭笑了笑。
安檐沉默撇过头,不看凌青菀。
“......你说有两个人害死了我和我姐姐,到底是谁?”凌青菀见他们都不说话,就直奔要点,问石庭,“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石庭却收敛了表情。
“九娘,何不先从我们的事谈起?”石庭道。
他这句“我们”,令安檐脸色微变,又有愤然。他一点也不想听卢九娘和王七郎的往事,那会令他抓狂。
“......我和我哥哥。”石庭见凌青菀和安檐都误会了,补充道,“我们是怎么死的,九娘你不想知道么?”
***(未完待续)
第135章 仇家
第135章仇家
凌青菀听到石庭的话,脸色微敛。
王七郎兄弟俩是如何死的,王家的人多半以为是卢氏姊妹的错。
特别是王七郎的兄长王四郎,王家上下猜测是卢珃下手的。
王四郎是纵马摔下了山崖,尸骨无存。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不得而知。
王七郎也以为是卢珃所杀的,所以他要杀卢珃报仇。
但是卢珃贵为皇后,杀皇后那是诛九族的大罪,稍有不慎就要赔上整个王氏。故而不能明杀,需得借助卢玉之手,行巫医秘术。
卢珃唯一相信的人就是卢玉。
这是王七郎接近卢玉和卢玉哥哥卢珞的初衷。
他先得到了卢玉哥哥的信任。因为哥哥信任他,时常说他的好话,卢玉才放松对他的警惕,先入为主觉得他是个好人。
“......我父母早逝,是三伯父将我们兄弟养大。三伯父无子,将我们兄弟俩视若己出。特别是我哥,从小爱读书,又爱习武,文韬武略,智慧过人。
三伯父对他寄予厚望,将他视为家主继承人,苦心栽培他。四哥他也不负三伯父的苦心,小小年纪就令全家上下信服,连兄弟们也个个臣服。”石庭缓缓说道。
他说得很慢,轻松的表情也敛去,眉心有几缕难以遏制的痛苦。
提到他哥哥,他至今都痛苦不堪。
王七郎的三伯,就是王家这一代的家主,嫡长子。只可惜时运不济,娶了七八个小妾,生了一堆女儿。就是没儿子。
王七郎的父亲是嫡次子,身体不好,英年早逝。他父亲去世之后,他母亲没熬两年也走了。
三伯父就将这两个孩子接到身边。
王氏乃是大族,天下高门之一,从隋唐时期起就是望族。
百年高门,他们的家务事涉及朝事。三伯父身为家主。特别忙碌。他领养了王七郎兄弟,却无瑕疼爱两个儿子,唯独对王四郎很好。
王七郎就没人管没人问。只有王四郎照顾他。家族里堂兄弟四五十人,光王七郎那一年出生的堂弟就有九个,他二月生的,能排到第七。到了腊月生的堂弟,就要排到第十六了。
这么多年纪相仿的孩子。争斗是难免的。
王七郎从小就顽皮,又因为无父无母,少不得被其他孩子们取笑,所以他时常把堂兄弟们打趴下。
家族里禁止子弟斗殴。每每都是他哥哥替他遮掩。照顾他,疼爱他,亲手教他武功。
说穿了。还是兄弟俩相依为命,和卢玉、卢珃一样。大家族就是这点不好。人太多了,彼此你争我夺,亲情变得格外淡薄,不像小门小户那样亲热。
“......四哥见我太荒唐了,除了枪法什么也不爱,天天和堂兄弟们打架,谁都被我打过,将来要成为莽夫,就聘了个先生,教我读书。
不成想,我老师对学问没什么兴趣,却钻研岐黄之术。他医术极好,武艺更出众,我渐渐对他尊重,借着读书的名医跟他学医。
我四哥知晓我想学医,将王家至宝《王氏医存》拿出来给我。倘或不是他,旁人是拿不到的。从那时候起,我才收敛性子,不欺负兄弟们.....”
凌青菀和安檐都沉默,安静听他说。
石庭提及往事,心绪被触动,也沉默半晌,才能继续往下说。
“王、卢两族联姻,也是老规矩了。卢氏姑娘中,和我四哥年纪相仿的,只有卢三娘了。
我四哥早年就听闻过,卢三娘容貌谲滟,姿容出众,乃是卢氏女儿中最美丽多姿的。他在宴席上,特意往女眷那边去,准备去‘偶遇’卢三娘。
等他看到了,回来之后就神魂颠倒。卢三娘母亲去世后,他想方设法收买了卢氏的下人,又凭借一身武艺,翻墙去卢家。
那段日子,是他最好的日子了。他心情极好,甚至会把他的小秘密告诉我。
他对我说‘你知道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我送给三娘’。他们来往有好几年了,四哥情根深种,对卢三娘痴迷不已。
再后来,两家打算结亲时,突然听闻换成了卢七娘,而卢三娘要上京,我四哥就像疯了似的。他不顾世人的眼光,也不顾三伯父的阻扰,去拦卢三娘。
最终,他自己一个人回了太原府......”
这段往事,凌青菀知晓。
王四郎翻墙到她家里这些事,卢玉也记得。一开始,她姐姐还说要增派人手、加固院墙。可是几次之后,她就不再提及了,甚至主动替王四郎遮掩。
卢珃喜欢王四郎。
后来,她们姊妹俩还是挨了父亲几次打,王四郎说要帮卢珃杀了她父亲,让卢珃早点嫁给他,逃离火坑。
大概是那时候,卢珃觉得嫁给王四郎、留在太原府并非良策。她不仅仅连母亲的仇报不了,甚至妹妹都保护不了。
等她嫁出去,因为太近了,而且卢、王两家地位相当,卢珃没有理由要求带走卢玉。
没有这样的规矩,卢家不会给,王家也没有地方安置卢玉。卢珃出嫁之后,卢玉就要独自面对父亲。
这无疑是置卢玉于死地。
但是,卢珃进京,因为太远了,而且她是王妃,完全可以要求带走卢玉,族人于情于理都不好反对。
难道卢珃真的要靠她丈夫去杀死她父亲吗?
不,这是下策。
“.....他回来之后,消沉了很久。他派人去打听,知晓沐王年纪小,而且身体不好,也许活不了几年。我们王氏在京里颇有势力,四哥可以去京城做官。
他说服了三伯父,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哪怕不堪。他还是想要卢三娘。他也着实不能理解,为什么卢三娘不要他,去选择一个失宠的王爷。
没过一年,那个身体不好的沐王突然登基了,卢三娘封为皇后,我四哥所有的不甘心,全部破灭了。
他开始生病、酗酒。不再上进。三伯父打过他、骂过他。毫无作用。我也日夜劝他,但是无济于事。他的心死了。再后来,他纵马跳下了山崖......”
安檐不知道这段往事。
他惊愕看着石庭。
安檐不太明白感情。但是。周又麟的痛苦,安檐似乎能理解了一点。
原来,失去一个心爱的女人,真的可以痛苦至斯。甚至能跳崖自尽。
他对王七郎的恨意清减了些许,添了几分同情。
“我姐姐没有杀他。”凌青菀慢慢开口。道,“他死后,我姐姐也病了大半年......”
“我知道。”石庭苦笑道,心情低落。“是王家的人下手的。我多年查探,才知道是几位堂兄联手,在我四哥的坐骑做了手脚。令他摔得粉身碎骨。
我三伯知道这件事之后,并没有处罚他们。反而遮掩,暗地里派人告诉我,是卢皇后下手的,误导我,也误导世人。”
安檐微讶。
凌青菀也是吃惊。
她想起了一件事。
她去世的几个月前,王七郎从太原府回来,满心愤怒。
卢玉问他怎么了,他咬牙说:“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将他们全部杀死!”
卢玉当时糊里糊涂的。
“他们都该死,以为他们除去优秀的兄弟,就可以得到荣华!妄想,我要让他们整个家族都覆灭!”
卢氏当时不懂。
现在想想,王七郎那时候对卢玉有了感情,又知道他哥哥是被自家人杀害,宫里又布阵了,所以干脆改变策略,先杀太后。
这样,王家就失去了一个极大的依靠。
不成想,没过两个月,他就去世了。
但是,他绝不是自尽,他是被土匪逼下了山崖摔死的。
所以,他是被杀。
计划败露,被太后杀了?
“那你呢,谁杀了你?”凌青菀问石庭。
安檐就看了眼凌青菀。
他已经明白了卢九娘和王七郎之间的事。
不知为何,安檐很心疼卢九娘。不管王七郎对她的感情如何,起因都是诓骗她的。
石庭听了凌青菀的话,冷笑了起来:“都不是。你想不到是谁要我的命......”
“是太后授意,怀庆长公主派人下手的。”石庭继续道,“怀庆长公主是我表姐,但是她喜欢我,想让我做她的入幕之宾。
我觉得她荒唐过分,就拒绝了。我想要报复王家,除去太后,不成想计划尚未周密就被识破。
怀庆长公主知晓我与九娘的关系,趁着我回太原府跟三伯商量娶九娘的时候,路上拦截我。”
怀庆长公主是太后的小女儿。
他那次回太原府,是想跟他三伯商量,如何迎娶卢玉。
他打算娶卢玉过门,逼迫汝宁长公主府退亲。那时候的汝宁长公主府,羽翼尚未丰满,尚惧王家。
三伯出面,完全可以做到。
他赶路太急了,着急把这件事办妥,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和卢玉有了关系。
当时他也是想,一直没有关系的话,卢玉不敢下狠心去和她姐姐说退亲的事。
他想要卢玉。
得知他哥哥并未卢皇后所杀,他就没了顾忌,他必须要到卢玉,否则他一无所有。
没想到,他赶路太急,一心扑在卢玉这件事上,就着了道,被两百人埋伏。
峭壁之上,他一人一骑,哪怕是通天的本事,也挨不过枪林箭雨,最终身中数箭跌下了山崖。
“原来如此。”凌青菀听他说罢,道,“那么杀我和我姐姐的,应该也是太后和怀庆长公主?”
“是。”石庭肯定道,“全是太后母女。”
“那还有一个人呢?”凌青菀又问,“你说有两个人害死了我姐姐......”
“是官家。”石庭道。
安檐震惊。
凌青菀豁然站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136章 眼线
感谢了如嫣同学的和氏璧打赏,感激不尽~~~
***
凌青菀豁然站了起来。
石庭的话,她突然不相信了。她时常在卢珃身边,见过官家。官家对卢珃甚好,特别是他们最后有段非常温馨恩爱的时光,他怎么会杀卢珃?
官家更不可能杀卢玉。
“你有什么证据?”凌青菀问石庭,“你为什么说官家杀我们?”
“不是你们,是卢皇后。”石庭纠正她,“官家与太后合谋,杀了皇后。”
凌青菀脸色微白。
“我不相信你的话!”凌青菀道,“官家对我姐姐甚好,他很疼我姐姐,岂会杀她?”
石庭也站起来。
他一改往日的清冷淡然,表情变得有点冷峻,与安檐如同一辙。
“你看人的眼光很准吗?”石庭冷冷问她。
他既然嘲讽凌青菀,亦是自嘲。
这一句话,堵得凌青菀哑口无言。倘或她看人准,当初就不会错信王七郎。
她的确是个容易被骗欺骗的。
她看了眼石庭,有些无力的坐了下去。
石庭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官家杀了卢珃。他觉得凌青菀对此非常失望,有点接受不了,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凌青菀听不进去的。
凌青菀大概觉得,官家和卢珃的感情,是她生命里最后一点的温暖,让她相信美与善。
再说下去了,她都要大声呵斥石庭了。
石庭离开后,凌青菀仍是怅然若失。
倒是安檐,比较相信石庭的话。
安檐对凌青菀道:“自古皇家无父子、无夫妻。只有权势,你也不必失望。仇家是官家的话,你也要杀他报仇吗?”
杀皇帝,那是谋反。
安檐不会帮忙的。
他是皇帝亲封的侍卫司副都指挥使,倘或石庭和凌青菀谋反,肯定也要牵扯到安檐,甚至连累安家。
代价太重。
“我不知道石庭为何这么说。但是我相信官家。他没有跟太后合谋杀我姐姐。他爱慕我姐姐,我知道!”凌青菀笃定看着安檐,说道。
她语气分外肯定。
安檐似乎有点被她感动。变了口风,道:“自从皇后进宫,官家身边的女人,从来不沾。哪怕皇后如此暴戾。杀了那么多宫妃,官家也偏袒她。
也许。你才是对的,石庭攀咬官家,不过是另有所图。菀儿,你忘了吗。他现在不是王七郎,而是富商之子。
他非常有钱,奢侈淫逸。到京里就要引起各方面的注意。只怕,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对付王家和怀庆长公主那么简单。”
安檐觉得。石庭也许是想让安檐帮着他对付官家。而石庭为什么想要杀官家,背后另有所图。
凌青菀错愕,看着安檐。
她似乎忘了,这个将来会成为权臣的男人,有着更精明、锐利的目光,看问题更犀利。
凌青菀突然觉得,跟着安檐比跟着石庭安心,因为石庭永远对凌青菀有所保留,而安檐不会。
安檐虽然讨厌她,却和她有同一个目标,他们都想早点报仇,然后让她离开。
“安郎,我是个很笨的人,而石庭他从未对我真诚过。哪怕他说爱恋我,也是以哄骗为主,当我不懂事。只有你,不会骗我!”凌青菀动容道,“请你帮助我,我只敢相信你!”
她说罢,眼眸切切看着安檐。
倏然,她又想到,安檐非常讨厌卢玉。自己这番话,会不会惹得他反感?
他应该不喜欢卢玉再叫他“安郎”这个亲切的称呼。
想到这里,凌青菀又有点忐忑,不该一动容就失态,惹恼安檐。
安檐却一把搂住了她。
他紧紧抱着她,将她拥入怀里,低声道:“你明辨是非,知道好歹,真是个好孩子!”
凌青菀说他比石庭好,让安檐非常开心。
他的心,都有雀跃了,这是最近听到过最让他开心的一席话。
他已经不顾其他,使劲抱着她,似乎想把自己都贴给她。
凌青菀倒是楞了一下。
抱了片刻,心里的激动缓缓平静下来,安檐倏然就松开了她。
似乎很尴尬,他用力一推,把凌青菀推远。他心里的挣扎和痛苦,比凌青菀想象得要深。
凌青菀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脚底的伤口差点又裂开了。她勉强站稳了身子,安檐却不再看她。
“我会帮你的,只有成功了你才心甘情愿离开!”安檐似乎底气不足,刻意强调道。
凌青菀默然。
“回去吧。”安檐对她道。
没有闹翻之前,他一定会送凌青菀的。看到她脚底有伤,甚至会抱她,不顾丫鬟婆子们是否看见。
现在,看也不会看一下。
“我是多心了,他仍是憎厌我的,只是有时分不清我和菀儿,将我错当成了菀儿......”她这样想着,转身走了。
好转的心情,又渐渐低落。
凌青菀自己回房了。
接下来几天,她让安檐去帮她查些事情。
“我姐姐身边有个女官叫孝彤,当年害我姐姐的,就是她做了内应。”凌青菀对安檐道,“你帮我查查她的家人,看看能否查到什么......”
她要确定是否真是太后下手的。
石庭说皇帝是杀卢珃的凶手之一,凌青菀就对石庭这个人产生了怀疑。
也可能是她错怪了石庭,皇帝真的是凶手;也是不是。
她已经分不清了,需得先查查。
杀凌青菀的,是太后和怀庆长公主无疑了。她们用的,是王七郎布置对付卢珃,而后又准备用来对付太后的阵法。只有太后知道。
但是杀卢珃的,是否有官家,凌青菀需得查明。
“知道了,三天内给你答复。”安檐道。
凌青菀道谢。
安檐和她已经算“和好”了,至少安檐每天都回家,哪怕再晚也要找凌青菀,两人嘀嘀咕咕说话。
所以。大家就觉得他们讲和了。
既然两个人和好。景氏也就没有了顾忌。
“我们也该搬回去了。”景氏对姨母道,“别说我们,就是老太太、二房和三房。也想早点回去。”
大家都借住在别人家两个多月。
小景氏道:“朝廷已经增派安平门守卫,加固了城墙,你们回去倒也无碍。”
她也不虚留景氏了。
家里总比较自在。
“我翻了黄历,初七宜搬迁。既你也同意,我便去告诉各房一声。也该搬了。”景氏笑道。
小景氏点点头。
安檐晚夕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身边有个丫鬟,名叫莲生,对我忠心耿耿。你将她带在身边,我也有双眼睛看着你。”安檐冷漠对凌青菀道。
他怕卢玉用菀儿的身躯。去和石庭来往。
既然不住在安家,他也需要时时刻刻看着她。
“好。”凌青菀道。她心里磊落,自然不怕身边多个人。
次日。安檐就把莲生送了过来。
看到莲生,凌青菀有点吃惊。景氏等人也惊愕。
莲生个子很高,粗壮结实,一张脸四方四正。她比普通男子都要高大些,穿着男子一样的软甲,完全就是个将士,没有半点女人的样子。
她打扮也是男儿,英姿飒爽。
“主人!”莲生给凌青菀单膝跪下,对她道。
凌青菀就想起上次安檐将她关在那个庄子上。那个庄子,有很多的人,他们不叫安大人或者安少爷,只称呼“主人”。
莲生也这么叫,凌青菀就知道了她的来历。
“请起。”凌青菀对她道,“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莲生道是,不苟言笑。
景氏呆了半晌。
“这......这是干嘛啊?”莲生出去之后,景氏问凌青菀,“听声音是个女人?”
莲生唯一像女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声音。
饶是她压低了声线,仍是阴柔的,没有男子的嘶哑和粗犷,一听就是女人装男人的腔调。
“她武艺很好,又是女子,带在身边方便。二哥怕我有事,所以将她拨给我用。”凌青菀解释道。
景氏听了,倒也高兴:“如此甚好。西边的菁华园,我已经叫人修葺完毕,这次搬回去,你就住到菁华园去。
你后面的抱厦,留给蕊娘住。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该有自己的院子,不能还像从前住在娘的抱厦里,叫人笑话。”
菁华园紧挨着榭园的小院子,只有两间正房,带着四间很小的耳房,曾经是凌青菀父亲的姨娘住的。
那时候景氏总是不孕,老太太送了个丫鬟给父亲。那丫鬟薄命,没过两年就去世了,没有添丁增口。
而后,凌青菀的大哥住过几年,直到他搬到外院去;凌青桐也住了几年,然后也搬到外院去了。
所以,菁华园空了三四年。
菁华园年久失修,景氏有心让凌青菀搬过去,但是没法子抽空去修葺,一直耽误至今。
这次大修葺,就顺便修了。
“好,我搬过去。”凌青菀笑道。
她觉得甚好。
菁华园紧挨着后面的院门,凌青菀可以不惊动她母亲就自由出入。
倘或有急事,甚至能半夜翻墙出去。
对她而言,是最好不过的消息了。
就在景氏准备要搬家的时候,嫁到程家的二姑姑突然登门了。
二姑姑来势汹汹的样子,而且眼睛红红的,是哭得厉害的。
她的两个女儿,也跟着来了。
凌青菀愣了下。
自从安平门叛乱,老太太就搬到了二姑姑家里住。莫不是老太太出事了?
景氏也是心惊肉跳。
***(未完待续)
ps:推荐基友的书:《杏霖春》,作者:坐酌泠泠水;简介:重生一次,夏衿表示,只想做良医,然后嫁一个纯良的男人,过平凡安静的生活
第137章 石庭的意
第137章石庭的意图
二姑姑带着她两个女儿的到来,让景氏和凌青菀都下意识以为是老太太出事了,心里咯噔了下。
老实说,今年天灾人祸,最怕家里人在出事了。
“大嫂!”二姑姑一进门,就眼泪连连,对景氏道,“你妹婿出了事,大嫂要帮帮他!”
一听这话,凌青菀暗中松了口气。
不是老太太。
但是,二姑姑和她的两个女儿,极其蛮横无礼。当初,程大姑娘不喜凌青菀,也是无缘无故的。那时候,她们姊妹俩还想置凌青菀于死地。
凌青菀没走,怕她母亲一个人应付不周,没个帮腔的人。
她坐下来,看着二姑姑和她两个女儿,沉默不语,守在自己母亲身边。
“怎么了,慢慢说......”景氏心里已经能猜到了。
二姑爷程轩大概是官场上出现了不济,想找安肃帮忙。但是,她们没有那么大的体面,见不到安肃的面,唯有通过景氏去周转。
景氏起了警惕。
程轩一个从五品的官,安肃乃是二品大员,相差千万里。
让安肃去帮这种小忙,太大材小用了。
“还不是赈灾的事?”二姑姑哭着道,“有御史弹劾他私吞赈灾粮,以次充好,要拿下他。大嫂,你去跟安尚书说道说道,让他帮着说句话。”
原来是贪了赈灾粮。
景氏心里一阵反感。
此前何等光景?赈灾粮是救命的,居然也要私吞?这岂不是罔顾国法,罔顾百姓生死?
朝廷不拿几个人,也不足以震慑。程轩是小官,倘或救了他。安肃虽然没些什么大事,也要惹一身骚,不值得。
景氏心里就不太高兴。
“.....妹婿他,到底有没有贪赈灾粮,是被冤枉的吗?”景氏反问二姑奶奶。
二姑奶奶微微一愣。
这就是有了。
不成想,二姑奶奶还没有说什么,她的二女儿程二姑娘立马跳出来道:“当然没有!大舅母。我爹爹清廉着呢。”
景氏不信。她也不争辩。继续问:“妹婿现在关在哪里?”
“关在应天府的大牢里。”二姑奶奶哭着道。
景氏哦了声。
应天府的府尹是纪王,也是凌家的亲戚。但是,二姑奶奶不直接去求纪王妃。反过来求景氏。
景氏心里很明了。
她们肯定觉得景氏更好说话,有点害怕纪王妃。纪王妃的性格刚正,说了不中听是要赶人的。
景氏却温和很多。
软磨硬泡,能说动景氏。这是其一。
其二。安肃的官更大,不仅仅能免了程轩的罪。甚至还能保住程轩的官。
“简直想得太美了。”景氏心道。
事情到了头上,景氏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于冷漠。于是,她道:“我已经知晓了。你们先回去吧,倘或有了消息。我派人去告诉你们.....”
二姑奶奶和程家的两个姑娘,无疑愣了下。
她们以为景氏听了这番话,肯定火急火燎带着她们去见小景氏的。
不成想。景氏这么轻描淡写把她们打发了。
程二姑娘就站起来,对景氏道:“大舅母。事情紧急,您给我们引荐安夫人,让我娘把事情和安夫人说说。”
凌青菀在旁边听到了,就微笑道:“二表妹,既然如此,你们何必直接去找安夫人?”
程二姑娘哽住,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她们直接去找安夫人,安夫人会见她们吗?
整个凌家,就凌青菀最刁钻刻薄,偏偏程家的老夫人还说她温顺贤良!
“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我帮着问问。”景氏也开口道,“倘或能帮忙,自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二姑奶奶这次很听话,没有再说什么,拉着她的两个女儿,从安家离开了。
她们前脚走,后脚纪王妃母女也来了。
她们直接在小景氏跟前。
凌青菀和景氏,也去了姨母的院子。
“......程家那些人找你了吗?”纪王妃问景氏,“说了些什么?”
景氏就笑着,把二姑奶奶的话,说给了纪王妃和小景氏听。
纪王妃对景氏道:“大嫂,这里头的水深着呢,牵涉甚广,你可别答应什么。”
小景氏也道:“我昨日就听闻了,陡然见程家夫人登门,心里估摸着是这些事,就避而不见。姐姐,你没有答应什么吧?”
景氏是个和软的性格,她们怕景氏面子上挨不过去。
“没有。”景氏道,“岂是我能做主的,怎么会答应?”
赵祯就不停给凌青菀使眼色。
凌青菀起身,跟着赵祯悄悄走出去。
她们俩立在屋檐下说话。
冬月的天,阴森森的,很是寒冷。饶是浸在日光里,也是一阵阵的寒意往身上钻。
“你的脚还没有好?”赵祯问凌青菀,“上次你跑出去玩,就没有再回来,还受了重伤,是不是安二郎欺负你?”
“不是!”凌青菀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从院门口处传来一个冰凉的声音。
赵祯吓一跳。
举目望去,安檐阔步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软甲上的铜片迎着日光,金光熠熠。
赵祯有点讪讪,好似背后说旁人坏话被撞破一样。
“什么不是,明明就是!”凌青菀见赵祯窘迫,立马道,“你还不承认吗?”
她的眼眸有几分黠慧。
认真说起来,她的脚上还是被安檐拖着走弄的,也算是安檐弄伤的吧?
安檐微愣。
赵祯就笑了。
凌青菀自己也笑了。
安檐不看赵祯,只对凌青菀道:“找你有点事,跟我出来一趟。”
他语气不容置喙。
凌青菀点点头。对赵祯道:“祯娘,我回头找你!”
她对安檐言听计从,令赵祯很吃惊,惊讶看着她。赵祯想说什么,凌青菀已经跟着安檐出去了。
她脚下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是走路仍会有点疼。不需要拐杖了。所以她走得比较慢。
安檐就刻意放下了脚步。走到她身边。
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阳光。走在他的阴影里,凌青菀的表情看不清楚。
安檐也沉默着。
到了安檐的外书房。他令凌青菀坐下,对她道:“你上次让我查的那个孝彤,已经查明了。”
凌青菀立马坐正了身子。
“......早年沐王府的按册上,说孝彤是沧州人士。原本姓孙,父母健全。有五个兄弟姐妹,她排行第三,八岁时被父母卖到沐王府二十年,得银十八两。”安檐缓慢道。
凌青菀点点头。
这个她知道。她姐姐之前就查过。
“早在沐王登基的几个月前,她父母就在同一年里相继去世;而后,又过了两年。她胞姐病重而亡;再后来,她又死了一个兄弟。
剩下一弟一妹。在皇后去世后不久,全部莫名其妙失踪。不仅仅如此,和孝彤家关系稍微近些的,全部消失了。
因此,孝彤这一脉,至少死了一百多人。他们全部失踪无踪,踪迹全无。”安檐道。
凌青菀听了,浑身发冷。
能做到这样的,非位高权重者不能为之。不仅仅孝彤死了,连她的蛛丝马迹都被抹去了。
孝彤不是后来被人收买的,而是一开始就是内|奸。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皇帝的人,还是太后安置在沐王府的。
她蛰伏得很深。
凌青菀回想起孝彤,总只能想起一双温柔的眼睛,和娴静的身影。
“她是官家的人吗?”凌青菀问安檐。
安檐沉默下,道:“官家身体不好,多年难以自保。他身为沐王的时候,不得先皇喜欢,以为此生就要潦倒度过,断然没有杀孝彤父母、培养孝彤的本事。”
安檐觉得,孝彤不是官家的人。
“太后无子,一连生了四个公主。将来不管谁做天子,都与她不亲。故而,她需要筹备,每个皇子身边放几个人。
沐王尚可,太子和其他几位王爷,更是有主见。只有沐王最好掌控,太后很早就中意沐王。听说当年沐王能登基,宫里太后做了相应,所以沐王尊重她。
如此说来,孝彤是太后的眼线,绝不是官家。当然,并不能以此推断官家并未合谋者......”
凌青菀听了,微微颔首。
安檐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是他也觉得官家不会杀皇后。
凌青菀的心,稍微松了些。
她轻轻叹口气。
“石庭为什么说官家是合谋者?”凌青菀心想,“难道,他想对付官家?”
他为什么想对付官家?
凌青菀又想到,石庭到了京里之后,和官家的弟弟九大王关系甚好。
当然,他不止和九大王好,还和很多权贵关系好。
倏然,凌青菀灵光一闪,她隐约能猜到石庭为什么进京那么高调了!
他那么高调,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结交了很多权贵。因为他来往的高门太多了,这样一来,他和九大王关系密切,就变得平常,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这叫灯下黑。
“他是不是想谋反?”凌青菀心想,“他现在是石庭,石庭是谁?”
这些话,凌青菀没有告诉安檐。
她不想安檐这么早对付石庭,她还需要石庭帮助她报仇。
当然,安檐未必想不到。
他也没有告诉凌青菀。
安檐的话说完,两人沉默了片刻。
“我有样东西送给你。”安檐突然站起身,往外走去。
凌青菀不解,看着他的背影,问:“什么东西啊?”安檐已经出去了。
***
第二更,求月票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