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美梦
第203章美梦
卢玉在宫里多年,却几乎没有跟皇帝独处过。
哪怕她给皇帝看病,也有其他太医在场。
唯一一次,就是那次她惹得卢珃哭了,皇帝派人将她单独请到御书房。
那天,皇帝脸色不太好看。
他看着卢珃,素来对卢玉和颜悦色,那天他却紧绷着脸。
他像发怒的父亲,教育女儿那样教育卢玉,让卢玉不要总是惹卢珃生气。
皇帝说得很直白。
他觉得卢玉太过分了,卢珃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卢玉。
那天的话,卢玉已经挤不太清楚了,但意思是记得的。
“......官家说,最亲的人捅刀是最疼的。外人如何也伤不了皇后,唯有我可以。官家叫我谨慎,别着了旁人的道,被人利用。”凌青菀将哽咽敛去,声音恢复几分清明。
皇帝最后那几句话,说得分外严肃,他好似对卢玉特别失望。
他觉得卢玉伤害了卢珃。
卢玉当时特别委屈,却又不敢和皇帝辩解,默默忍着。所以,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
皇帝也点点头。
他深深叹了口气。
“你真的是九娘!”皇帝最后道,“没想到,朕还有机会见到你!”
宋内侍则错愕。
经过一番冷静之后,宋内侍先清醒过来。九娘子去世,宋内侍见到过她的尸身,真真确切就是九娘子。
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复生?
而这么荒诞之事,皇帝居然相信了?
没人可以死而复生的。凌姑娘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王氏,这中间肯定有阴谋!
宋内侍对皇后和卢氏姊妹忠心耿耿,所以他非常害怕有人利用卢氏姊妹,来诓骗皇帝。
凌青菀和石庭说了半晌,他们从宫里离开。
“官家,您真的相信那是九娘子?”宋内侍跪下,问皇帝。“官家。您三思啊,九娘子她已经去世多年......”
“朕不在乎。”皇帝淡淡道。
他的脸上仍有几分愉悦。皇后的很多事,他渐渐忘却了。而凌青菀帮他梳理清楚,让他想了起来。
所以,凌青菀到底是谁,皇帝一点也不在乎。她能让皇帝想起卢珃的一些小事,就是有大功劳了。
宋内侍更是愕然。
“朕时日不多了。”皇帝继续道。“这点,朕最是清楚!不管她是谁,有什么目的,只要她记得皇后的事。在朕跟前说说,朕就觉得甚好。”
“官家......”内侍很担心,“官家千秋万代.....”
皇帝却挥挥手:“好了。你出去吧,朕要歇歇。”他没让宋内侍继续往下说。
说来说去。无非是好听的话。
皇帝心里明白得很。他对这个世间,并没有太多得留恋,所以现在他的心情很坦然。
他甚至期盼可以早点走。
只是,不知轮回之后,能不能还遇到卢珃。
宋内侍出去之后,皇帝小憩片刻。
这次,他梦到了卢珃。
在梦里,是个花开春暖的午后,他和卢珃在御花园散步。
“官家气色不好,要多在日头里走走。”卢珃这样对他说。
那时候已经是暮春,御花园里的荼蘼开得如火如荼。
骄阳筛过树影,照在身上有点热。走了片刻,皇帝就头晕目眩,背后生汗。
卢珃站在他面前,纤瘦皓腕抬起,替他擦拭额头的细汗。
他捉住了她的手,只觉得那肌肤凉滑柔软,欺霜赛雪。
他吻了卢珃的手。
卢珃就笑了。
她的笑容谲滟,神采似叠锦流云,咄咄灼目。
皇帝醒来之后,神清气爽。
真是个好梦,虽然他从来没有在暮春的日光里和卢珃散步御花园。
***
凌青菀和石庭从皇宫里出去,她心情极其压抑,好似透不过来气。
她在官家面前,把卢珃的往事回忆了一遍,就等于将自己的伤痛剥开一遍。
在她心里,卢珃是禁地,一想到她,凌青菀就会心疼不已。
“官家不在乎你是谁。”幽黯的车厢里,石庭闲闲开口,“他对你没有半分猜疑,这很不正常。我想了想,唯一可能就是他不在乎。”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功夫去在乎了。”凌青菀道,“他知道自己的病情,现在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多听旁人说说我姐姐的事。”
石庭沉默。
好半晌,凌青菀又问他:“你觉得这是好,还是坏?”
皇帝不在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么荒诞的事,卢珞相信了,因为他太思念卢玉了。他甚至期盼有天卢玉可以回阳,所以他潜意识里选择了相信。
而皇帝,他无所谓。
反正凌青菀不能伤害他,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哪怕凌青菀是处心积虑的,她也的确打听了皇后的往事。
对于记忆消散的皇帝而言,有人帮他回忆皇后,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已经顾不上了。
朝政、天下苍生,他都顾不上了,因为他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现在,他已经不贪心了。
他唯一想要抓住的,就是关于皇后的记忆。也许轮回中,他还能在下辈子遇到她!
凌青菀的出现,正巧迎合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不会去深究,更不会去点破。
凌青菀是谁,卢玉是谁,对皇帝而言完全没有意义啊。
“黎华,你说官家他能活多久?”凌青菀突然问,“我瞧着他的面色,他应该活不过今年过年。”
石庭赞同:“两三个月的活头吧。假如遇到急事,怒极攻心,也许当即就要驾崩了......”
凌青菀紧紧搅动着她的衣带。
怎么办呢?
这一天她回家。一夜未睡。
凌青菀次日早起,脸色奇差,似乎奄奄一息的样子,吓到了景氏。
景氏伸手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病了?”
凌青菀没有病。
最近她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她身心疲惫,所以气色很糟糕。
她昨夜也是梦到了卢珃,然后一夜没有睡踏实。
她似乎一直在哭。一直在喊姐姐。就像两年前她重生的那会儿一样。
醒来之后,她的枕巾湿漉漉的,可见昨晚真的哭了。
这些压在心头的乌云。什么时候才可以散去啊?
“我没事的,娘。”凌青菀道。
她倏然抱住了景氏的腰。
景氏哎哟一声,不明所以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这孩子,最近是怎么啦?娘成了香饽饽吗?”
虽然这样说着。景氏仍是很担心凌青菀,想看看凌青菀是否发烧。
“娘一直都是香饽饽。”凌青菀说。
景氏就笑了。她摸了下凌青菀的额头。见她并没有发烧,轻轻舒了口气,道:“又撒娇!”
“这几天不要往外跑。”景氏叮嘱凌青菀,“也是要出阁的姑娘了。针线活还是要拿起来的。”
凌青菀的女红已经荒废很久。
虽然不一定能出嫁,因为安檐打算退亲了,但凌青菀觉得听景氏的话。把出嫁要做的鞋袜给做完。
这些功夫还是要做的,免得景氏忧心。
她点头答应了。
她用完早膳之后。回房重新更衣,然后化了薄妆。她涂脂抹粉,这样气色好了很多,景氏瞧见了,终于放心几分。
早上,她就和母亲、蕊娘一起做针线。
经过几天的细雨迷蒙,今天已经放晴了,金阳温暖。
凌青菀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庭院那株繁花盛绽的秋海棠,在风中摇曳多姿。
秋海棠素有“艳而不俗、娇而不媚”的美称,此刻它正沐浴着阳光,秾艳的花瓣随着枝桠舒展,俯首扬眉都是风情。
“娘,姨父给大哥安排的官职,您同意了吗,大哥什么时候去上任啊?”凌青菀问。
她听丫鬟们说,昨天她出去之后,小景氏来了待贤坊。
所以,景氏肯定已经知晓了。
景氏今天心情极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凌青菀觉得她肯定会答应的。
“这是好事,我岂会不答应?”景氏道,“你大哥总觉得娘不通世俗,还瞒着我,怕我不同意,还是你姨母亲自过来告诉我的。
我同意了。
你姨母说,假如同意的话,明年三月上任,所以可以留在京里过年。不过,还是要看朝中如何安排,你姨母也不过是估计。
能明年再去,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你冬月初一出阁,你哥哥还要背你上轿。”
提到这话,凌青菀的兴致就不高。
她的婚事,凌家和安家都在准备。而安檐打算等凌青城的差事说妥之后,就找个借口推迟婚事一年。
一年之后,他会退亲。
凌家要失望了。
景氏却以为凌青菀不说话是害羞,话题就打住了,没有继续往深处说。
凌青菀在家里呆了一整天。
这一天,她跟着母亲和蕊娘做针线,脑海里却宁静不下来。
以后怎么办,她很迷惘。
想到要离开景氏,离开蕊娘,凌青菀心里就很酸。从前她只有卢珃,就算那么疼爱她的大哥卢珞,也不是整日陪着她。
如今,她又母亲,又蕊娘和桐儿,还有大哥大嫂,她有个完整的家。
哪怕这个家里,也有很多不美满的事,也有争端,可是它让凌青菀踏实,有种可以依靠的信任感。
柴米油盐,不就是这样吗?
虽然她不敢任性,虽然她仍觉得这是凌青菀的家人,并非卢玉的,可卢玉仍然能从这个家里活得温暖。
这比什么都重要。
“唉!”她默默叹了好几次气。
***(未完待续)
第204章 第一双鞋
第204章第一双鞋
人面对变故,多少有点无所适从。
凌青菀也是。
她的生活,即将又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让她心情极差。
凌青菀想赶紧把这些情绪排出去。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所以,这一天下来,她和蕊娘、景氏说说笑笑的,尽量让自己情绪好些。结果,心里的郁结就真少了很多。
“姐姐,这个给你!”蕊娘将一双做好的鞋子给凌青菀。
蕊娘做了一双鞋子,是凌青菀身边丫鬟给她的鞋样,是给凌青菀做的。
是一双双梁鞋,翠绿色的绒布鞋面,绣了秾艳的牡丹花,花朵层层叠叠的开放着,华丽异常。
“给我的?”凌青菀眼角堆满了笑容。
蕊娘点点头,眯起眼睛笑,像只乖巧的猫。
凌青菀大喜,一把抱住了她。
蕊娘就咯咯笑。
景氏拿起来,看了又看,然后说:“这是蕊娘第一次做鞋,我还以为是做给我的。看来,还是你们姊妹亲!”
凌青菀就搂住蕊娘笑了。
“大伯母,我明天给您做。”蕊娘回答说。蕊娘学针线特别快,她最近开始做鞋子,第一双就是给凌青菀。
她都没有考虑过给景氏等人。
家里众人若是非要排个先后,那么在蕊娘心里,第一要紧的必然是凌青菀,而后是凌青桐。
是他们姐弟俩把蕊娘带到京城的。
至于其他人,蕊娘都很喜欢。蕊娘的情商没那么高,所以她喜欢不了特别多的人。喜欢他们,却无法给他们排个先后。
就连景氏也不例外。
景氏倒也不介意。蕊娘天天能在她跟前,她就满足了。
“好,那我等着蕊娘给我做。”景氏高兴的说。
蕊娘就笑着:“我明天就给大伯母做,等做好了,大伯母可以穿着过年。”
景氏大笑,非常的开心。
凌青菀的心情也极其明艳。她捧着蕊娘给她做的写字,爱不释手。
景氏不停的催凌青菀:“试试啊。看看是否合脚。”
凌青菀当即试了试。
蕊娘到底是第一次做鞋。有点松。鞋子原本就是越穿越松的,故而师傅们都会稍微收紧几分,但是蕊娘不知道。
饶是如此。凌青菀也高兴极了:“很合脚!”
她又抱了抱蕊娘。
蕊娘就在她怀里甜甜笑着。
晚夕,等蕊娘去睡下了,景氏对凌青菀说:“这个家里啊,蕊娘最是信任你!这样也好。你素来懂事沉稳,以后你多带着她。”
凌青菀心里就一个劲的发酸。
“娘。您比我睿智,还是您教导蕊娘。”凌青菀说。
景氏就笑了笑,摸着凌青菀的头,宠溺着说:“娘是个没用的。你却是比娘强悍几分。况且,蕊娘她听你的,你教导她。最好不过了。
小时候,我也总是带着你姨母。所以我们姊妹俩亲近。将来娘百年了,总有先走一步,你和蕊娘亲近些,彼此多照应。”
凌青菀就想哭。
她眼睛里雾气迷蒙。
再过一个多月,她可能就不是凌家的女儿了,她又要开始漂泊、寻找,不知会流落何方。
她以为,她是做好凌青菀,是把自己当个外人,在报答凌家。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不是,她已经把这里当家,把这些人当家人了。
她从未置身事外。
她难过了很久。
第二天,石庭找她,商量引魂之事。
石庭把一个香囊给凌青菀,让她随身携带,准备作法离开的时候。
这个香囊里面有法器和符咒,能帮凌青菀更好的移居出来。
凌青菀却犹豫了。
“我想留下来!”凌青菀没有去接石庭的香囊,她看着石庭的眼睛说,“我不想再换走了。当初答应你的事,我要食言了。假如你不愿意继续帮我,我也能理解。黎华,我失言于你,是我的错......”
石庭微愣。
这个的确令他意外!
上次安檐说话那么难听,怎么凌青菀还想留下来?难不成,安檐后来又解释了什么?
那个安檐,着实太棘手了!
“你想留下来,凌家的人愿意吗,安檐他愿意吗?”石庭冷冷问。
“他们都愿意!”凌青菀笃定道。
若说景氏和凌青城他们不知道,蕊娘却是卢玉来了之后,才和她亲昵的,这份亲情,是属于卢玉的。
况且,卢玉感觉不到和景氏、凌青城等人的陌生感,她有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好似他们就是家人。
她来到凌青菀身体的时候,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失忆,让她以为自己就是凌青菀,所以她融入了这个家里。
安檐,他更是愿意。
他一直同意让卢玉走,是怕将来卢玉想起来,误会他为了留住菀儿,逼迫她留下,怕她寒心。
安檐不想她受半点委屈,更不想他们的感情里,他对她有半点伤害。
他用尽全力维护她。
所以,他宁愿冒险,宁愿去等待,宁愿去对抗家庭,也要守住她。
倘或卢九娘愿意留下来,安檐就无需为了她而冒险,两个家庭也无需操心,他岂会不愿意呢?
“九娘,那我呢?”石庭的冷漠倏然收敛,声音暗哑。
凌青菀愕然看着他。
他方才的怒意,已经消失殆尽。他绝美绮丽的脸上,有种心灰意冷的悲切。
凌青菀记得他这种表情。
他还是王七郎的时候,第一次被她揭穿他是欺骗她、利用她,他也是这样的悲切,好似一切都变得渺茫。
他很痛苦,又无奈看着她。
“.......难道我不是等了你很多年。为了你做了什么事吗?”石庭道,他声音格外低落,“是我先遇到你的,九娘!”
他神色黯淡了下去。
倘或有先来后到,是他先遇到了卢九娘。
虽然他们的相遇不怎么好,带着欺骗,甚至隔着死亡。
“我们相遇的时候。时运不济。”凌青菀慢慢说。“假如我们年幼就在太原府认识,青梅竹马的长大,你一定不会处心积虑认识我、欺骗我。
也许那时候。你亦不会中意我。王黎华,我们是没有缘分的,我照顾不了你。”
凌青菀又想起了安檐那句话。
“感情是不能面面俱到的。”
卢九娘假如忠于菀儿,那么她就要失去蕊娘、景氏和凌青桐、凌青城、陈七娘。这些她视为生命的家人;同时,她也要失去处处为她考虑的安檐。
单单为了安檐。卢九娘可以离开。
但是,她还有蕊娘,还有景氏。换个灵魂,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性格。她会不会抛弃凌家,甚至把实情说出来?
如果知道实情,景氏如何承担丧失爱女的悲痛?
这些。都要考虑清楚,不能只凭侥幸的!
凌青桐曾经说过:“十年后。念如作为扬州名妓进京,娘从此一蹶不振,没过几个月就去世了。”
如今,出事的女儿变成了凌青菀。
这个悲剧,是凌青桐极力想要避免的。
假如凌青菀换个灵魂,那个新的灵魂,会不会讨厌景氏和凌家的人,然后不顾一切说出来,再让景氏承受不住事实,打击之下因此而逝世?
想到这里,凌青菀心里就胆怯。
那是她母亲,她最亲的人之一。
“你这样的性格,反复无常,真叫人灰心。”石庭又恢复了他的冷漠,淡淡道,“你愿意放弃自己,一辈子做别人,这是你的选择,以后苦难自己承受,我也管不了你的。”
说罢,石庭拂袖而去。
凌青菀这个决定,只是告诉了石庭,尚未告诉安檐。
安檐是主张她离开的。
安檐说,她做凌青菀的时候,会一直觉得自己有愧,有责任,这样太辛苦了。
“可是,每个人的人生,都会一些人有愧,也会对一些人有责任。人生的路原本就是充满了荆棘,每个人生下来,肩上就有重担。没人可以只为自己活着。”
凌青菀这样想。
这么想着,她就释然了。
“还是等过段时间再告诉安檐。”她想。
可是安檐那边怎么办,她又矛盾了。
她仍是对自己夺了菀儿爱人这件事,心存愧疚。她无法面对安檐。
到了此刻,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安檐之前不对她直言。
因为安檐了解她,知晓她的性格,就是怕她难以接受。
如今看来,安檐的顾虑是对的。
凌青菀这几天想了很多事。
而这些天里,石庭正式去太医院任职。他年纪小,又是院丞,挡了很多老太医的路。
自从太医院的院丞致仕,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他们绞尽脑汁,彼此较劲,最后却被一个外来者意外摘去。
老太医们多少都有点怨言。所以石庭这一去,没什么人给他好脸色。
石庭倒也不在意。
他上任第三天,皇帝又召他复诊。
“你跟着我去吧。”石庭对凌青菀道。
哪怕有话在前,他仍是帮凌青菀。以后的事,石庭打算以后再说。
凌青菀又扮作小药童,跟着石庭进宫去了。
皇帝的病情稳定。他传召石庭,主要是想见见凌青菀,问凌青菀一些话。
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宋公公,有点紧张盯着凌青菀。
这内侍是卢家的人,是卢珃带进宫的小厮,宁愿做太监服侍皇后的。所以,他格外忌惮有人冒充卢氏女。
***(未完待续)
第205章 保护
第205章保护
凌青菀跟皇帝所说的,都是他们经历的,宋内侍不知道。( )
所以,宋内侍比较警惕,比皇帝还要警惕,却又不太敢盯着凌青菀。
凌青菀也察觉到了。
她有点伤感,她曾经的身份,再也回不去了。别人会觉得她高攀不上。
“九娘,你这次回来,要想什么?”皇帝开门见山问凌青菀,“你想要朕帮你做什么?”
他的眼睛,比起三天前,又模糊了很多。
凌青菀跪在那里,她的眉目很不清楚。朦胧中看去,皇帝觉得越发像卢九娘。
不管她是真的,还是冒充的,既然到了皇帝跟前表明身份,肯定是有目的的。
就是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皇帝倒也好奇。
“官家,我姐姐死得冤枉,她绝非自尽,求官家替她做主!”凌青菀给皇帝磕头,说道。
皇帝沉吟一下。
要帮卢珃报仇?
此女要么就是真的卢九娘还魂,要么就是王家的敌人安排的。
不管是哪种,她的目的都是要了太后的命!
这个目的,皇帝很喜欢。
皇帝对凌青菀的出现,此刻才真正颇有惊喜之感。
皇帝已经没多少时日了,他也不想管王氏在西边和各地的刺史,是否会因为太后莫名去世而哗变;这天下苍生,是否会因为朝政大乱而遭殃。
他管不了了。
这些年,他一直不敢动太后,眼睁睁看着太后杀了卢珃的妹妹,毁了卢珃的幸福,然后再杀了卢珃。他想报仇,日夜都想,只可惜他无能为力。
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直到最近,他一直在打算,如何除去太后,如何用最直接、最不顾后果的手段,除去太后。
“通过律法审判杀太后,肯定不行。王家掌控一半的朝堂,他们一旦发现朕有除去太后之心,大概第一件事就是谋害朕,取而代之了。”皇帝心想。
当年,他知道是太后和怀庆长公主杀卢玉的;而后,他觉得时机不成熟,他和卢珃斗不过太后,想瞒着卢珃,自己暗中替她妹妹报仇。
只可惜,他身体不好,几番筹划,最后都因为生病,心力不足而半途而废。
“当时应该告诉珃珃,让她去安排。”皇帝后来想,“都是朕。朕太过于虚荣,私以为珃珃把朕当孩子,想要在她面前表现一番,替她妹妹报仇,替她拿下王家,抬举她的家族,让她享万世荣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成想,竟害了她。”
他现在病得这么重,也是早年自作主张的苦果。
他如果早点告诉卢珃,也许卢珃会做得更好,不至于丧命。
卢珃不死,皇帝也不会这样重病。
他身体不好,但是这两年相思成疾,也是病情加剧的原因之一。
“皇后乃是病势,并非意外,九娘你多心了。”皇帝说。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虽然淡然温和,却又股子狠戾暗潜。
王家的势力太过于强悍,皇帝当权多年,从来真正掌控朝政,所以他没法子和王家对抗。
他也可以拼得鱼死网破,可是天下苍生如何,朝政又该如何?
他已经是个无能的君主了,难道还要为了一己私欲来弄得民不聊生吗?
这是他之前的想法。
卢珃去世之后,皇帝悲痛欲绝,但是他仍保持了理性,以苍生为己任。
可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要杀了太后,为卢珃报仇,否则九泉之下他都无颜面见卢珃。
“官家,皇后她并非病势,她是被人害了。”凌青菀磕头说。
皇帝却道:“道乏吧。”
凌青菀跪在那里,沉默着,不肯退。
“凌姑娘,走吧!”石庭拉说她的胳膊说。
凌青菀只得行礼、告退。
石庭也行礼,带着凌青菀退了出去。
“......官家是知道的。”凌青菀笃定说,“但是他不想让我牵扯进去,怎么办呢?”
凌青菀觉得官家要自己对付太后。
想到这里,凌青菀就很担心:官家身体特别不好,万一他轻举妄动,被太后和王家害了可怎么办?
官家,也是她的亲人之一啊。
这么说虽然高攀了些,可是事实如此,他是她姐夫,是她的家人。
“他是想让你置身事外。”石庭说,“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安家。他假如驾崩了,肯定会指派安肃为顾命大臣。
你是安肃未来的儿媳妇,你卷入争端,安肃也会被牵连其中。 所以,官家希望你可以置身事外。他其实根本不在乎你到底是谁。”
凌青菀颔首。
她微微叹了口气。
官家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想帮卢珃报仇,但是不想安家被牵连。
凌青菀想涉足其中的机会不大,除非发生点别的事。
这期间,凌青菀也见过安檐两次。
每次见到,安檐都是很温柔的看着她,似乎给她支持。
她躲开安檐的目光。
关于她打算留下来这件事,她还没有告诉安檐,不知应该如何启齿。
她想做凌家的女儿,但是,她又怕菀儿泉下有知,觉得她抢了安檐,是对菀儿的背叛。
“假如我换了个身份,再和安檐在一起,才是更大的背叛吧?”凌青菀也会这样想。
她觉得她还是会和安檐在一起,不管她变成谁。安檐说他会等她五年,凌青菀相信他能做到。
这两年的相处,安檐是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情谊,凌青菀看得明白。
她逃不开的。
等她变成另外一个人,再成为安檐的妻子,她面对凌青菀、凌家和安家的时候,压力会很大。
她如今的这些亲人,可能都会视她为仇敌;她的公婆,亦会难以接受。
现在,至少她还是凌青菀。
对所有人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爹上次在官家寝宫外看到了你。”安檐对凌青菀说,“他问你进宫做什么,是帮官家看病吗?”
“你怎么回答的?”凌青菀问。
“我说是,他就没再说什么。”安檐道。
安肃很推崇凌青菀的医术,比一般人都相信凌青菀。他没有女儿,是把凌青菀视为女儿,看着她长大的。
和一般的父亲一样,安肃对女儿的宠溺,带着偏爱。
“官家怎么说?”安檐见凌青菀沉默,又主动开口,问她。
凌青菀就仔细把她和官家说过的话,告诉了安檐。
她在官家面前,一点一滴回忆卢珃的往昔。可是,当她说起卢珃被害,官家平静无波的否认了。
所以,官家是知道的,而且他要自己着手对付王家,不想让凌青菀搀和。
安檐点点头。
凌青菀说官家极力维护安家,安檐是相信的。
“......官家私下里跟我爹说了,他要选纪王的小儿子,继承大统。”安檐道,“我爹和杨宰相同位顾命大臣,辅佐朝政。”
这件事,是前年的打算。
当时只是稍微露了点口风,就遭到了朝中大臣的一致反对。官家又多病,着手没有精力去和朝臣都。一直拖到了今天。
纪王的小儿子,也是凌青菀的表弟,赵祯的最小弟弟。
赵祯又是安家未来的儿媳妇之一。
这种姻亲关系,是非常牢固的。
“既然官家想让你置身事外,你就要小心谨慎。”安檐道,“你可以着手准备离开之事了,石庭不是说,要尽快作法吗?”
凌青菀就沉默。
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打算现在说出来。
“再说吧。”凌青菀语气低落。
安檐立马转移了话题,不想多提。
“我明天约了几个朋友打马球,你去看吗?”安檐问她。
她似乎从来没有专门去看过安檐打球。
在太原府那次不算的话,就真的没有了。在太原府那次,也不是她特意去看的,而是凑巧赶上了。
有次在汝宁长公主府,她答应去看的,结果碰到了雪儿,耽误了,失言于安檐。
上次,安檐还误会她特意去看石庭打球,对此耿耿于怀。
凌青菀想,她应该去一次的。
“好。”凌青菀一口应承,“我明天去!”
安檐微微笑了笑,伸手摸了下她的头,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天气晴好。
庭院的桂花树,疏疏朗朗开了几朵丹桂。嫩黄的娇蕊放出馥郁浓香,整个院子都沉浸在桂花的香韵里。
早膳过后,凌青菀的母亲跟她说:“今日天气不错,我要回老宅去看看你祖母他们,你可要去?”
老宅的祖母生病了,病得很重。二婶“孝顺”,不时给景氏和三婶送信,让她们回去服侍祖母。
三婶没法子,已经回老宅小住了。
景氏还没去。
虽然分家了,景氏到底还是儿媳妇,这点孝道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否则旁人要说闲话。
她已经拖了好几天,没有去看。
今天,景氏打算去走一遭,把这件事了结了,免得老宅那边不停派人来说。
凌青菀道:“我不想去,祖母不喜欢我,看到了我更要生气,反而耽误病情。娘您自己去吧。今天二哥去打马球,让我跟着去玩。”
凌青菀现在也不怕老宅的人欺负她母亲。
最近这些日子,景氏强悍了很多。
景氏对此不约束,道:“那你去吧。”回老宅的确是件糟心事。
凌青菀回屋更衣梳妆。
她还没有打扮好,赵祯就来了。
“二姐姐,去看马球吗?”赵祯笑嘻嘻对凌青菀道,“今天安二郎他们要去打球,你是知道的吧?”
安檐已经很久没有下场打球了。
***r1152
第206章 祸水东引
第206章祸水东引
安檐最近公务繁忙,又忙着和凌青菀相处,马球就耽误了。好不容易他决定下场,安栋也派人告诉了赵祯。
赵祯非常喜欢看安檐打球。
马球也是赵祯的最大爱好。
赵祯知晓后很兴奋,特意来找凌青菀,准备约凌青菀一起去。
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凌青菀,不成想凌青菀正打算出门。
“知道的。”凌青菀道,“我正准备去呢。”
赵祯给景氏见礼,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跟着凌青菀出门。
凌青菀临走的时候,对她母亲说:“娘,您到老宅那边别久待,早些回来。”
景氏笑笑,道:“娘还要你叮嘱?”
凌青菀这才走了。
她和赵祯乘坐一辆马车,赵祯颇为兴奋,话就特别多,唠叨个不停。
不知怎的,赵祯主动说起了她四弟的事。
“昨天,官家把四郎接到宫里去了。”赵祯对凌青菀道,有点疑惑的样子,“我爹娘很紧张,我娘还说说什么要送我们其他人会沧州,不知是什么缘故。”
说到这里,赵祯就很郁闷。
她不知弟弟进宫,到底怎么回事,很是担心。对于这件事,她父母讳莫如深。
她和安栋的亲事今年才定,出阁估计要等到一两年后。
若是她父母和兄弟们都会沧州,她也要回去的。赵祯有点不愿意回去,她舍不得安栋,更舍不得凌青菀,还有京城的繁华热闹。
“四郎已经进宫了?”凌青菀反问。
她没想到这么快。
“可不是?”赵祯道。
然后。赵祯压低了声音,问凌青菀:“二姐姐,你知道我家四郎进宫是为什么吗?安二郎肯定听说了些,他告诉你了吗?”
“姑姑没告诉你吗?”凌青菀眼眸微静,有缕谨慎掠过。
赵祯摇摇头:“没。”
“我也不太清楚。”凌青菀就道。
这么大的事,纪王和纪王妃瞒着家里的孩子们,肯定有他们的考虑。凌青菀不好贸然告诉赵祯。打乱纪王府的计划。
“......我们进京的时候,听说官家想要过继我们家的兄弟,立为储君。”赵祯突然道。
“可是朝臣说。哪怕真的要过继,也是过继侄儿,没有过继兄弟的道理,事情就不了了之。这次四郎进宫。跟这件事可有关系么?”
赵祯和皇帝是堂兄妹,他们府上没有下一辈。所以没有皇帝的子侄。
这一方面,赵祯也是颇为敏锐。
“我不太清楚啊。”凌青菀道,仍是没有接赵祯的话题。
事情关乎甚大,凌青菀觉得还是要尊重纪王府的考虑。别贸然说三道四。
所以,凌青菀的反应就有点冷漠,几乎不怎么接话。
赵祯只有凌青菀这么一个同龄的朋友。这些话她不可能跟长辈去说,唯有跟凌青菀倾诉。
赵祯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本朝过继是有过多次先例的。仁宗就将皇位过继给侄儿英宗。可是再往前,太祖将皇位过继给太宗,却是兄弟相传。
太祖没有儿子,却有侄儿,可是他仍将皇位让给他弟弟太宗。这么说来,皇位禅让给兄弟,也是有例可循的。
官家接四郎进宫,到底是不是要将皇位禅让给四郎啊?”
凌青菀就明白为什么纪王夫妻不肯把实话告诉孩子们了。
赵祯性格,着实藏不住事。她生性豪阔,肚子里的话藏匿不住。
“嘘!”凌青菀拉住了赵祯的手,“皇位可不是一杯米粥,随意赠人的!这中间牵扯极大,你莫要胡言乱语,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赵祯就笑了:“咱们俩说说,怕什么呢?”
“别说!”凌青菀阻止她,“事情成功之前,什么都别说了。”
赵祯疑惑瞥了眼凌青菀。
她思索凌青菀的话,果然就不再多言。
纪王大概知晓,这件事牵扯各方势力,暂时不能从纪王府透出半点口风。
官家有诸位叔叔,也有远房的子侄,更有不少的堂兄弟。
而皇位,乃是权利的顶端,多少人拼了身家性命去追逐的,岂能轻易送人?
纪王怕家里人因此而被人利用,还不如将他们会回沧州去,暂时远离京城的漩涡。
哪怕四郎真的继位,几年之内也不可能亲政,到时候仍是被权臣操控,纪王府还是难得安宁。
离开这个权力的漩涡,是最好的选择。
“要变天了。”凌青菀心想。
乱则容易出权臣。
凌青菀想到她弟弟说,安檐即将权倾朝野。也许,这次就是安檐的机会吧?
安肃是皇帝最亲信的大臣,所以他必然是将来的托孤之臣。
这就为安檐以后掌权奠定了基石。
“官家撑不了多久。”凌青菀心道。她见过几次官家,从他的面色上看,他颅内的肿块已经不可逆转了。
官家左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可活。
不过,凌青菀没有把脉,她现在的估计还是偏好的方面。
也许官家比她预计的寿命还要短。
凌青菀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官家一直都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他不报仇,也是无能为力。这次,他大概想拼个鱼死网破吧?”凌青菀心想。
“只是,后宫都是太后的势力,官家想插手都难。想要暗中害太后,更是难上加难。”凌青菀又想。
当初卢珃在后宫七年,以为太后吃斋念佛不管世事,就以为自己占据了有时。
可是太后还是在她眼皮眼底杀了卢玉;而后,又不声不响杀了卢珃。
可见后宫的水又多深。
太后进宫五十多年了,她的一生都在后宫里。那里是她的天下,牢不可破。
每一处的地方,太后就布防良久。要么臣服她,要么死。
卢珃到底还是轻敌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在后宫害太后,那是非常艰难的。
到了马球场的时候,凌青菀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心神不定的。
安檐在雅间里等她。
凌青菀和赵祯直接去安檐的雅间里找他。
“来了?”安檐已经穿着鞠衣。脚上穿了长靴,打扮妥当,等着下场。
他眉目俊逸。气度张扬。
看到赵祯,安檐微微蹙眉,有点觉得她碍事。
可赵祯是安栋的未婚妻子,将来也是安家的人。安檐就不好对其他人那样冷漠将她赶走,他只得将自己的不悦压下。
“我们来晚了吗?”凌青菀主动开口。问安檐,“什么时候开始啊?”
安檐瞥了眼下面的场地,道:“还有半刻钟,下面最后一回就结束。等他们结束了。我们才开场。”
凌青菀哦了声。
她和祯娘坐下。
赵祯吐吐舌头,含笑不语,很是识趣。
凌青菀就和安檐说了几句话。
小厮端了热茶上来。安檐主动接过茶壶,给凌青菀倒了一杯。
热茶袅袅。茗香悠长。
而后,他才把茶壶交给小厮,让小厮给赵祯和他自己斟茶。
凌青菀正在说话,没注意这茬,而安檐也做得水到渠成,非常自然,只有赵祯抿唇偷笑。
“今天赢了,有什么彩头吗?”凌青菀突然问。
他们每次打球,都会设个彩头。
“是和九大王打,自然有好彩头。二十匹西域骏马,外加三杆好枪。”安檐说道。
九大王,就是越王,皇帝唯一剩下的同胞兄弟。
“哦。”凌青菀笑笑,对此不甚在意。
骏马和长枪,凌青菀都没有兴趣。
不过,凌青菀也知晓骏马难求,特别是西域良驹,更是千金一匹,非常的贵。
今天这彩头,是很大的。
“越王明天就要进宫去,官家专门请了翰林院的鸿儒,教他和纪王府的四太尉念书。”安檐补充一句。
凌青菀顿时就明白了。
赵祯微微愣了下。
而后,他们没有再说什么,楼下的鼓声就响起了。
安檐起身,拿起自己的鞠杖下楼了。
“二姐姐,原来不止我家四郎进宫了啊?”赵祯悄声和凌青菀说。
假如只有四太尉进宫,那么朝臣的攻讦都在纪王府和四太尉,甚至会有人暗中对付那孩子。
皇帝把越王也拉进去,这样就无形中给了众人两个猜测。
他们会先争起来,缓解皇帝的压力。
皇帝这是恨不能朝政越乱越好啊!
“二姐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赵祯还在凌青菀身边嘀咕,“官家是想祸水东引,让我们纪王府来给越王挡敌吗?”
赵祯对政治也是挺敏锐的。
她父兄谈及政事,假如她正巧在跟前,不会特意让她避开的。
赵祯觉得,皇帝让越王和四太尉进宫,放出要禅让皇位给兄弟的话,是为了让越王继位,而又拉四太尉和四太尉背后的纪王府做样子,无非是为了保护越王。
这样,纪王府可以分担朝臣一半的阻力!
在赵祯看来,越王和皇帝是亲兄弟,而赵祯的弟弟和皇帝只是堂兄弟。
皇帝想要禅让皇位,肯定会给越王,而不是四太尉。
皇帝接四太尉进宫,无非就是让朝臣误以为皇帝有可能选择四太尉,从而转移注意力。
这让赵祯非常愤怒。
凌青菀沉默看了眼赵祯。
赵祯双颐因为不满而通红,清湛滢眸也蹙起了怒焰。
凌青菀仍是沉默。
***(未完待续)
第207章 答应留下
第207章答应留下
面对赵祯的愤怒,凌青菀沉默良久。
她倒是觉得,赵祯这样的愤怒很好,可以误导外人。
等明日越王和四太尉都进宫,朝中肯定又要炸开锅。
而赵祯和纪王府其他不知情的人愤怒,会让外人以为,四太尉真的不过是给越王垫背。
这样,也是对四太尉的保护!也就是为什么纪王不肯直接对孩子们多说。
沉默良久,赵祯情绪才稍微好转。
凌青菀也终于冲她摆摆手,让她别出声:“祯娘,小心隔墙有耳。”
赵祯就起了警惕,坐正了身子,不再说什么。可是,她仍是不悦。
安檐下楼之后,又过了片刻,他们重新上场。
越王也带着他的人马上场。
在那场地中,凌青菀居然看到了石庭。他穿着暗红色的鞠衣,骑着棕色的高头大马,浓密青丝束起,却又凌乱的碎发迎风缱绻。
他的姿容有种瑰艳,似月下盛开的秾花,清冷孤傲,却又妩媚妖娆。
所有的人都在看他。
“那个石官人,长得真好。”连赵祯也忍不住这样说。
凌青菀点点头。
可是,生得再好,马球还是打不过安檐。
一场马球赛,分三回,一回一刻钟。
安檐第一回就得了三球。
第二回尚未开始,安檐就退场了,把他的赛马交给了其他人。
“怎么不打啦?”赵祯颇为激动。
她这么一激动,就忘了越王和她幼弟那些事,不解看着场地。
凌青菀笑了。拉下她说:“他不是已经得了三个球吗?这一回看下去,难道不过瘾?”
安檐第一回,和从前一样,几乎是压制性的。一般的马球赛,一回能得一个球,就非常厉害了。可是安檐开始就赢得三球,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非常快意。
不过。观看者却是不知足。
安檐退场,引得满场哗然。
“怎么回事?”有人议论纷纷。
“是啊,安大人怎么不打啦?”有人看在兴致勃勃。非常过瘾,安檐突然弃赛,叫人摸不着头脑。
“听说,是越王主动约赛的。他出二十匹骏马,全是西域马。”有人悄声嘀咕。“一旦越王输了,这些骏马就要给安大人。”
而安檐第一回就赢了三球,接下来胜利是毫无悬念的。
他为什么突然弃赛,众人顿时就明白了。
“他不敢胜越王!”大家都这样想。
马球是昂贵的运动。场地的保养需要用油,而赛马更是千金难求,所以来看马球赛的。多半是权贵或者官员子弟。
他们对政治有着天生的敏锐。
安檐第一回胜得漂亮,赢了三球。肯定能赢得这场比赛。马球的比赛得球不多,一场三回下来,能赢三球就不错了,所以安檐是稳赢的。
稳操胜券的时候,他突然不打了。
他可是禁军侍卫司副都指挥使,是安肃的儿子,是皇帝的宠臣。
他让着越王,这说明什么?
这种微妙的东西,在场每个人都捕捉到了。
“越王即将贵不可言!”
安檐传递了这个信息。
赵祯也很快捕捉到了。
她很不高兴:“真是讨厌,连安二郎也要让着越王。他既这么厉害,干嘛要拉我们纪王府做盾牌?”
赵祯觉得她弟弟被皇帝接进宫,是给越王挡反对者的利箭!
没人愿意被人这么利用!
赵祯顿时就觉得憋屈!
殊不知,越王才是皇帝拉去做盾牌的。
“祯娘!”凌青菀立马握住了她的手,眼眸锋利落在她脸上,“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马球场,隔墙有耳。
赵祯压抑着不快,不再吭声。
凌青菀这才松开她的手。
而越王那边,倒是很享受。越王这个人,活得恣意快活,没什么自卑感。
所以安檐让着他,他也觉得安檐识趣,而不是觉得安檐瞧不起他的球技。
安檐球技太精了,跟安檐打球,实力相差太过于悬殊,越王就没有半点乐趣。
越王出来打球,原本就是为了寻乐。安檐弃赛退出,越王很满意。
“安大人颇有几分眼色,是个很不错的,将来我也要重用他。”越王美滋滋的想。
和其他很多人一样,越王也觉得皇帝是要把皇位传给他。
安檐这么知道轻重,越王对他颇为满意。而且,安檐高大又英俊,就这一点,越王也很喜欢他。
越王爱美男子,也爱硬汉,他这个人,什么口味的都喜欢,除了女人!
安檐弃赛之后,上了箭楼的雅间。
赵祯还在。
见安檐回来,赵祯就道:“我想起我还有些东西,放在我自己的雅间里,我去拿了来。”
赵祯爱马球,故而这球场有个她固定的雅间,时常供他们兄妹看球的。
她见安檐一进来,瞥见她就蹙眉,便知道安檐觉得她碍事。赵祯心情也不太好,没心思应付安檐,就转身走了。
“二姐姐,我回头自己回家。”赵祯走到门口,又添了一句,然后不等凌青菀挽留她。
她是不打算回来的。
安檐颇为满意,说:“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赵祯这么明事理,安檐对她的印象就不错。
凌青菀则轻轻咳了咳。
他们俩坐定,场上又传来鼓声,球赛的第二回开始了。
没了安檐,场上的水平顿时平衡很多,越王也意气风发,英姿威武,打得非常起劲。
四周皆有呼声。高赞越王的球技。
越王很享受。
没有安檐的对比,越王的马术和球技的确不错,他也当得起赞没。
“太厉害也不好,总是要被迫下场。”凌青菀低声对安檐道。
她第二次见他打球,两次他都是只打了一回,就把剩下的两回交给别人玩,被迫离开。
太高高在上。也容易被人排挤。
高处不胜寒啊。
安檐就笑了。
他牙齿整齐。笑起来没了半点威严和煞气,只剩下温润,甚至带着一点憨气。
“手给我。”安檐不回答凌青菀的话。只是说。
凌青菀不解。
她将手伸出来。
安檐就握住。他张开五指,与她的手指相连。她的手指柔软凉滑,他的手指粗粝坚毅,彼此都能感觉心头微颤。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拉着她的手,将目光转向了场地里。
安檐很认真的把剩下的球赛看完了。
最后。越王带着石庭那队,赢得了四个球,兴高采烈的;而安檐原本那队,之后没有再得球。只有安檐第一回赢的三个,于是输了。
越王打得高兴,又没有将骏马送出去。畅快舒坦。
离场的时候,越王还派人给安檐送了些新鲜的果子:“大王说给安大人解渴的。”
看得出。越王今天很赏识安檐。
安檐没说什么,只是道谢。
他把果子放在一旁,没有动。
“回家吧。”结束之后,安檐对凌青菀道。
凌青菀点头。
她跟着安檐回家。
今天的马球赛,安檐唯一的目的,就是误导众人、甚至误导越王自己,让他们都相信,皇帝要禅位给越王。
所以,打球并非安檐的初衷,输赢他就更加无所谓了。
他们乘坐安檐的马车回去。
凌青菀端坐在安檐对面。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深邃的面容。
凌青菀沉吟再三,终于在这一刻下定决定,跟安檐说:“安郎,我不想冒险!”
安檐转脸看着她。因为白皙,她的面容在光线朦胧的车厢里,似月夜盛开的玉簪花,有种清润的光萦绕。
“......你决定了?”安檐沉声道。
他一下子就明白凌青菀要说什么。
这种默契,存在他们之间,让两人的心路格外明亮。
她知道他的心,他亦然!
“是!”凌青菀道。
她的声音,肯定坚决,没有半分犹豫。
安檐向她袒露心迹的时候,她当时吓住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菀儿怎么办?
可是,这些日子,她渐渐想了更多的事。
她离开是否,不仅仅与安檐有关,还跟凌家众人有关。
假如她真的离开了,菀儿并不能得到所谓的“公平”。另一个灵魂入住,她会是什么样子的人,怎么对待凌家众人,都无法预计。
这样是有风险的。
凌青桐说过,上辈子母亲因为念如的遭遇而一命呜呼,焉知这辈子不会因为凌青菀?
菀儿已经去世,卢九娘不能因为她,而让凌家承担风险。
“以后不后悔吗?”安檐搂住了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温柔的语气里,有几分宠溺,“以后会不会觉得不忿?”
“不会!”凌青菀继续道,“安檐,我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会犹豫、会迷茫、会顾虑甚多。但是,一旦我下了决心,就不会再左摇右摆!
我不想冒险了,万一不成功,或者将来的‘菀儿’人品不济,我就是弃凌家于不顾。”
“万一不成功,你也会弃我于不顾。这点,你就不遗憾吗?”安檐声音更温柔。
凌青菀沉默。
安檐轻轻在她面颊上吻了下,笑道:“九娘,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你想通了,愿意维持现状,对每个人都好,对我更好。
你如果想要一个新的生活,我仍是觉得甚好。当然,现在最好了,你已经走到了我身边!”
***(未完待续)
第208章 传旨进宫
第208章传旨进宫
凌青菀这个决定,不管从哪个方面,不管对谁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个决定必须由她自己提出来。
安檐明明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能说。
每件事、每句话都有专属的立场。
站在卢九娘的立场,她说出来,这件事就变得十分完美;可是,安檐却没有资格去建议,一旦他先提出来,最好的结果,就会变成卢九娘的心结。
安檐并不是觉得卢九娘小气或者偏执,他只是将心比心,替卢九娘设想。
有些人不懂这种技巧,就会好心办坏事。
而安檐,他是了解的。
“不,对你,我还是会迷茫。”安檐说凌青菀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凌青菀下意识心虚,反驳说,“我不知自己能否没有任何负罪感,全心全意走到你身边......”
“会的!”安檐笃定道,“我有耐心等你!”
他深深吻住了她。
他在唇齿之间,呢喃着九娘二字,似乎在不停的提醒她,他知道她是谁,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没有半点混乱。
凌青菀也想起他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拒绝称呼她为“菀儿”,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爱卢九娘,他没有将她和菀儿混为一谈,他极力去证明他的情谊。
只是凌青菀误会了他,以为他嫌弃她。
现在想起来,她心里颇为感动,好似有阳光照在她的心湖,湖面波光粼粼。涟漪四起。
她的心,微微荡漾。
凌青菀终于伸出手,搂住了安檐的腰。
她朝安檐走了一步。
正如安檐所说,她既然答应留在凌青菀的身体里,就做好了准备,放下一切和他相恋,走向他!
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两人静静相拥良久。
“我大哥他还是要去扬州做官吗?”凌青菀问。“既然我不走。你无需退亲,他们不必去扬州。”
“你觉得呢?”安檐反问她,“你觉得他们是去扬州好。还是留在京里好?”
凌青菀就沉默了。
大哥没有任何功名,趁乱去扬州去知府,这么高的官位,是平常难以得到的。
现在朝中乱成了一团。各派纷争,皇帝时日不多。
等到了明天。皇帝上朝会宣布,着越王和纪王府的四太尉入宫念书,到时候又是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任何人都知道,皇帝是选皇储了。
将来的皇位。他会禅让给兄弟。至于是越王,还是四太尉,他不说。等着朝臣去猜,去争!
这样。会越来越乱。
对皇帝而言,他没有能力掌控一切了,唯有搅乱朝堂,他才有机会趁乱摸鱼;对官员而言,这是场浩劫。
这个时候,凌青城去扬州做知府,没人会说闲话,他们实在无瑕旁顾了。
“去扬州好!”凌青菀说。
这是为了凌家的前途。
机会往往稍纵即逝,若是不抓住,下次就难遇到了。
凌青菀觉得,这次是凌青城的机会。以后,景氏再也不用为了大哥的将来担心了。
而陈七娘和她身后的陈家,也有了个依靠。
“既然你也同意了,青城的事就不会更改。”安檐道,“你不要担心,我并非一个固执的人。将来,我会去扬州给你盖间房子。
你愿意在京里住,你就在京里住;愿意去扬州避暑或者散心,就去扬州。这样,岂不是更好?”
凌青菀点点头。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好似一切的阴霾,都驱逐出去了。
到了九月二十,凌青菀就听说,皇帝带病上朝,想让越王和纪王府的四太尉学习管理朝政,以后皇帝龙驭上宾,越王或者四太尉会有一人继承大统。
果不其然,朝中顿时吵翻了天。
甚至有朝臣让皇帝收回成命,在大殿上撞柱子,撞得头破血流。
当然,并没有撞死。
朝臣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皇帝没有看任何人的奏折,没有听任何声音。
越王十九岁,四太尉十一岁,很多人觉得他们俩实力不同。所以,更多人觉得皇帝会选择越王,不过是拉上四太尉,想要掩耳盗铃,免得朝臣只攻击越王。
纪王府只是挡箭牌。
只有安家知道皇帝的打算。
到了九月二十一,天气晴好,秋高气爽。
景氏庭院的丹桂树,也是今年春上栽种的,却有五六年的样子,是老树挖过来的,涨势颇好,开了满树的娇黄嫩蕊。
风一吹,花瓣全部就落了,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地上似云锦绚丽。
“娘,晋国公府老太太那边,生病如何啦?”吃早膳的时候,凌青菀问景氏。
景氏前不久去晋国公府探病,是二太太不停派人来请。
“她和你二婶生气呢,所以才病倒的。”景氏说,“大夫说没事,慢慢调养即可。”
“祖母和二婶生气,是因为什么?”陈七娘也问。
陈七娘生怕她婆婆又答应老宅那边什么事。
景氏心地柔软。
“他们开春之后,听闻粮食值钱,也做了粮食生意,是老太太出了五千两的私房钱。不成想,最后赔了很多,剩下的本钱,世子爷不肯还给老太太,就闹了起来。”景氏道。
去年陈七娘做粮食生意发了大财。
他们一家搬走之后,二爷持家无道,没有什么生机,整日跟老太太哭闹。
老太太之前拿出银子,还了他欠下钱庄的,二爷就知道老太太有钱。
老太太挨不过他,只得把钱给他。让他去做生意。
可是,粮食生意早已没了赚头。
“哦。”凌青菀接了句,然后转移话题说,“娘,那棵桂花树上的花开得好,我们摘了做桂花糕吧。”
陈七娘应和。
景氏就知道孩子们不喜欢听二房那边的话,当即也顺着转移了话题。
早膳之后。凌青菀就带着蕊娘。爬上了丫鬟们搭好的梯子,去摘桂花,准备做桂花糕。
“提防着些。”景氏站在树下。不停的对凌青菀和蕊娘道。
她倒也不担心孩子掉下去。
景氏这方面从来不患得患失,她只想孩子们玩得高兴。
“知道了,娘。”凌青菀在蕊娘的后面,托住了她的腰。防止蕊娘掉下去。
而蕊娘,专心摘花朵。
“太太。太太!”二门上的小丫鬟,气喘吁吁跑进来,对景氏道,“宫里来了位传旨的公公。说官家有口谕给二娘子。”
“什么!”景氏震惊。
凌青菀也微讶。
陈七娘挺着大肚子,同样吃惊,不解看着凌青菀。
凌青菀则想到上次皇帝说。卢珞要进京了。是因为卢珞进宫,所以派人来接凌青菀去兄妹团聚吗?
“什么口谕啊?”景氏问。
丫鬟道:“婢子没敢问。”
凌青菀就和蕊娘从树上下来。
景氏陪同着凌青菀。去了外院接旨。
传旨的,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宋公公,也是卢家的亲信。
皇帝的口谕,只是令凌青菀立刻进宫面圣,没有其他的。
凌青菀火速回房,换了件天水碧的褙子,梳了高髻,打扮的庄重华贵,准备进宫去。
“到底什么事啊?”景氏却很担心,“官家怎么会给你传旨?”
景氏到底是个内宅妇人,并非权臣人家的女眷,面对这么大的事,有点惊疑不定。
凌青菀则很平静。
“姨父和二哥,不是最得官家的信任吗?”凌青菀道。
她的平静,感染了景氏,让景氏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景氏一想,也微微放心了。
凌青菀乘坐宫里的马车,跟着内侍准备进宫。
她也在想,皇帝召见她,到底是什么事,是卢珞,还是医术?
路上,凌青菀忍不住问宋内侍:“官家传召民女,所谓何事,公公可知一二?”
“石院丞骑马,摔断了胳膊,无法替官家诊脉和针灸,他极力举荐凌姑娘,安尚书也担保凌姑娘的医术。
今早,官家的眼睛又看不清了,太医院无人可用,唯有请凌姑娘进宫瞧病。”宋内侍告诉凌青菀。
宋内侍虽然恭敬,可是他的声音里,仍带着几分敌意。
他觉得凌青菀是借助卢玉的名声,在官家面前露脸。
宋内侍对卢氏姊妹忠心,不相信有人可以借尸还阳,所以他觉得凌青菀是另有图谋。
有图谋无所谓,利用宋内侍曾经的主子,宋内侍就不悦。
“摔断了胳膊?”凌青菀吃惊反问。
她难以置信。
石庭擅长枪法,那是马上的武艺。所以,他的马术是炉火纯青的,说他在马上摔断了胳膊,简直荒唐!
他应该是故意的。
“为什么呢?”凌青菀不禁猜想,“石庭好好的,怎么又装摔断胳膊?”
不过,石庭行事素来乖张大胆,他这次耍什么计谋,凌青菀猜测不到。
“难道他还是想将越王扶上九五之位吗?”凌青菀心道。
她如此想着,还是进宫去了。
凌青菀随着宋内侍,到了皇帝的寝宫。
皇帝寝宫的大殿里,坐满了人。太后端坐正上方,她身边跟着冯贵妃。冯贵妃一脸的焦虑,不时往内殿看一眼。
而皇帝新晋的王淑妃,并不在大殿里。
除了太后和冯贵妃,还有诸位太医、诸位近臣,甚至好有几个老王爷。
安肃和安檐父子都在。
***(未完待续)
第209章 针灸
第209章针灸
皇帝寝宫的大殿里,挤满了人,凌青菀不慌不忙上前,先跪下给太后行礼。
“起身吧。”太后认识凌青菀,对凌青菀却没什么善意。
太后还记得,曾经元阳郡主看上了安檐,想取而代之,将凌青菀排挤出去,自己嫁给安檐。
端阳节的宴席上,元阳郡主想试探凌青菀,结果反而落了下风。
她再次在画舫上,预谋害凌青菀,不成想她自己反而着了道,将自己弄得身败名裂。
这件事,太后想起来就觉得心痛不已。她无端失去了心爱的外孙女,从此膝下空虚。
凌青菀到底有没有害元阳郡主,太后派人去查,没有查到结果。虽说元阳主动害人,最后反受其害,可是,到底是因为凌青菀而起,。
所以,太后不喜凌青菀。
“谢太后娘娘。”凌青菀爬起来,恭敬说道。
她低眉顺目,看上去贤良怯柔,十分可爱,一点心机也没有的样子。
“听闻你也擅长眼疾?”太后问凌青菀,语气严肃。
太后这大半年来,一概往常的雍容慈祥,变得威严杀伐,让很多不知她真实面目的人很吃惊!
怀庆长公主死了,元阳郡主身败名裂,太后承受了太多的痛楚。
凌青菀却觉得远远不够!
太后她应该承受更多!
“是!”凌青菀回答太后的话,“民女擅长眼疾,而且石院丞把官家的病症,都告诉了民女。”
太后就摆摆手,说:“既然如此。你进去给官家看诊脉吧。”
然后,太后有吩咐诸位太医,一起进去辅佐凌青菀。
凌青菀又行礼,这才路过众人,往内殿走去。
她看到了安肃。
安肃慈祥对她微笑,示意她别怕,一副很信任她的样子。让凌青菀心里暖暖的。她既感动又感激。安肃特别信任她。
这才是父亲该有的样子吧?
她还是卢玉的时候,父亲是个禽兽,凶残暴虐。动辄打骂,连那么小的卢玉都挨过几次打;而变成凌青菀之后,更是没见过先父之面,唯有安肃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父爱。
安檐也站在那里。安静看着她,目光温柔中带着鼓励。
凌青菀还在人群里。看到了卢珞。
卢珞不怎么看她,似乎是怕引起旁人的怀疑,可是他的眼神发抖,很难过。
凌青菀顾不上这些了。跟着诸位太医,进了皇帝的寝宫。
石庭在内殿里。
皇帝又看不清了,王淑妃坐在旁边。给皇帝喂药乖巧殷勤。
“怪不得方才冯贵妃那么紧张!”凌青菀想起坐在太后身边的冯贵妃,一脸焦虑。就明白了,“果然是王淑妃在这里,太后却没有让冯贵妃过来伺候。”
这么一来,冯贵妃和太后、王淑妃,就难以一条心了。
皇帝重病,随时可以驾崩。
冯贵妃以后怎么办,她应该不知道。假如皇帝临终前,给她一个恩典,让她承欢一夜,留下遗言,让将来的嗣皇帝封她为太后,她也就有了保障。
而王淑妃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们彼此较劲。
偏偏这个时候,太后只帮她侄女王淑妃,处处打压冯贵妃。
冯贵妃已经满心的怨气。
王淑妃则很得意。
“官家!”凌青菀没有多想,跪下给皇帝磕头行礼。
皇帝眼珠子不动,静静半坐在那里,道:“免礼平身。”
他已经看不清了。
和之前相比,他现在很坦然接受自己失明这件事了。
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更是坦然等待死亡。
凌青菀听到皇帝叫她平身,她就站了起来。
石庭的胳膊摔断了,打着石膏,绑了绷带,掉在脖子上,可见他真的摔得不轻。
“官家,微臣可以指点凌姑娘,给官家针灸。”石庭道。
皇帝点点头。
“官家,民女先给您请脉。”凌青菀上前,禀告道。
皇帝又点点头,然后将手腕伸出来。
他肌肤病弱娇白,手腕纤瘦得骨节微现,比凌青菀的手腕粗不了多少。
他从前也多病而销售,却没有瘦得这样。
皇帝的脸型不大,所以他枯瘦得厉害,从脸上也看不太明显,唯有从他的四肢上发觉。
这么一把脉,凌青菀心里非常难过。她探到了绝脉,假如不出意外,皇帝活不过一个月。
她之前还估计能活两三个月。
石庭也从来没说过皇帝是绝脉。
她的亲人,又要离开一个。
凌青菀很是怅然。
但是,这屋子里有内侍,有王淑妃,还有诸位太医,她不敢多想,认真替皇帝把脉,然后拿出个医案,能让皇帝暂时再见光明。
“官家乃是久病及肾,肾水不足则水不涵木,虚风内生,与痰淤相搏,上扰清窍,脑部清阳失用,久而久之,发为脑部癌肿。”凌青菀心想。
这些太医们都知道,石庭也知道。
但是没人说出来。
“官家乃是清阳失守,导致了双目不明。”凌青菀诊断半晌,终于开口,和太医、石庭一样,说起了场面话,“肾属水,肝属木。肾水不足,则导致水不涵木,肝风内动,导致毒邪上扰清窍。
民女窃以为,不可妄动头部穴道,应该从肾脏着手。太溪穴处的足少阴脉,乃是肾脉。民女施针在太溪穴,再用石院丞开过的药方,以盼官家能早已神目清明。”
凌青菀准备在足少阴的太溪穴处施针灸,然后再用石庭之前开过的方子,给皇帝治病。
这样,至少能让皇帝的眼睛再看清几天。
也只能管几天的用,因为皇帝脑子里的癌肿。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可能开颅的。
就算开颅,也没法子,癌肿已经很大了,基本无法割去。
凌青菀说罢,看了眼满屋子的太医。
太医们都垂首,对凌青菀的话不肯定,也不否定。
他们都知道。皇帝的身体到了末时。
谁接手皇帝的病。让皇帝死在病中,以后就不用在太医院混日子了。
没有太医在这个时候敢冒险。
他们都知道皇帝不行了。
凌青菀是安肃和石庭举荐的。
一个二品大员,一个太医院院丞。他们举荐的人,足以把太医们的困境解除。
他们不想涉足其中了。
于是,他们将皇帝的病情,推给凌青菀。
“官家。微臣以为凌姑娘的法子可行。”寝宫里沉默极了,最终石庭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那就试试吧。”皇帝开口,声音虚弱无力。
凌青菀道是。
石庭的胳膊摔断了,他无法用针。
而其他太医们,个个避之不及。
唯有凌青菀上前。给皇帝用针。她从石庭的行医箱里,拿出了石庭特有的金针,准备妥当之后。还是上前针灸。
针灸是很费力的。
凌青菀用针前后不过一刻钟,她浑身上下就盗汗不止。
石庭静静看着她。没有半点帮忙的打算。
太医们垂首静立。
他们全部置身事外,让凌青菀一个非医匠的女子和病魔搏斗。
“这位凌姑娘,倒是有点本事。”娴雅的王淑妃坐在一旁,看着凌青菀心想。
凌青菀针灸,看上去像模像样。
倘或皇帝身体很好,王淑妃可能会忌惮凌青菀,因为凌青菀医术不错,长得也好,皇帝也许会看中她,接她进宫。
此刻,王淑妃却没有这种担忧。
官家性命难保,岂会有心思在女色上?王淑妃没有这种担心,对凌青菀就没有偏见。
没有偏见,王淑妃就觉得凌青菀此人不错。
一刻钟后,凌青菀用针完毕,跪下道:“官家,停针三刻钟,您可以放心歇会。”
皇帝微微颔首。
“凌姑娘,擦擦脸。”王淑妃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凌青菀。
这是一只冰消丝的帕子,角落里绣了一朵血色梅花,嫣红开放着,格外妩媚。
凌青菀毕恭毕敬接过来,道:“多谢娘娘。”她轻轻将鬓角的薄汗拭去,然后又把帕子还给王淑妃。
王淑妃没有要。
“送给凌姑娘。”王淑妃低声道,声音温软柔媚。
凌青菀当即心念一转,想到这帕子可能有用,就收起来放在袖子里,跟王淑妃道谢,不再多言。
三刻钟后,她才帮皇帝拔了金针,又吩咐给皇帝端上石庭的药。
等皇帝喝完药,他才慢慢说:“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他看上去颇为疲惫。
众人道是。
“叫冯氏进来服侍朕。”皇帝又说。
冯氏,是指冯贵妃。
王淑妃愕然。
“官家......”王淑妃开口,想问问她要不要留下来服侍皇帝。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帝打断:“爱妃,你退下去吧,今日辛苦你,你改日再来服侍朕吧。”
皇帝只留冯贵妃一人。
王淑妃心里就起了浓浓的恨意,年轻稚嫩的脸上,变得阴冷。
整个后宫,高品的妃子们,都被卢皇后杀尽了,如今整个后宫一品到三品的后妃,只剩下冯贵妃和王淑妃。
假如皇帝要选个皇后,让她将来做太后,只会从冯、王二女中择其一。
这个时候,她们彼此不能松懈。
王淑妃忌惮冯贵妃,可是皇帝的话,她又不敢不从。她无法,只得退了下去。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巧冯贵妃娉婷婀娜进了内殿。她和王淑妃擦肩而过时,发出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更惹得王淑妃双眸蹙火!
***(未完待续)
第210章 摔马
第210章摔马
凌青菀给皇帝看病之后,就和众人一起离开了宫门。( )
她临走的时候,听到皇帝把太后的侄女王淑妃赶出来,将冯贵妃接到了自己的寝宫里照料。
当时王淑妃的愤怒、慌张、不甘,冯贵妃的得意、张狂、挑衅,都被凌青菀看在眼里。
凌青菀就放下心来。
皇帝知道如何挑拨太后身边的人。
饶是太后再怎么会安慰两女,她都没有资格给她们封后,或者承诺她们的未来。
皇帝却可以。
所以,这方面太后斗不过皇帝,而这两位妃子无疑也清楚。
皇帝病得越重,她们越慌乱,越是无法再装淡然乖巧,跟在太后身后慢慢熬光阴。
她们已经等不起了。
凌青菀从宫里离开,自己乘车而出。
安肃和安檐仍在宫里,石庭同样,就连卢珞,也周不开身。
凌青菀的心思兜转,都在想皇帝的病情。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她和石庭、安檐时常约见的酒楼,等待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石庭先来了。
“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凌青菀蹙眉问他。
石庭的马术高超,不会轻易摔断胳膊的。可见,他是故意而为。有什么值得他把胳膊摔断来逃避,凌青菀至今想不通。
他绝不是逃避皇帝的病情,怕皇帝死在他手里,因为他举荐了凌青菀。
他不会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凌青菀的。
这点,凌青菀还是有把握。
“哦,骑马摔断了。”石庭闲闲开口。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打算仔细说说?”凌青菀问他。
石庭就笑了。
他笑起来,似春花灿烂,满室艳光。
“就是从九大王那里得到了一匹西域骏马,野性难训。我逞强骑上来,就被那畜生摔了下来。”石庭道。
凌青菀眉头蹙得更紧。
石庭并非什么也没说。
实际上,他等了暗示了凌青菀,这件事跟九大王有关。
九大王和纪王府的四太尉已经进宫。皇帝亲自安排博学鸿儒教导他们学艺。
选兄弟继承大统。也正式重新在朝堂上提及。
具体是选谁,皇帝暂时未定。
朝政越来越乱,乱得根本叫人理不清楚。哪怕是王氏。和其他权贵门第,也是没有把握,心理慌得很。
皇帝破釜沉舟,不顾一切了。
没人明白是为什么。( )
只有凌青菀知道。皇帝是打算在临终前,给卢珃报仇。
“......你怎么不问问我疼不疼?”石庭横眸打量凌青菀。轻声问。
上次因为怀庆长公主,他亦是伤了一回,凌青菀也没问。
凌青菀从来不为他的伤痛而担忧,好似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别有目的。
“疼吗?”凌青菀问。
石庭听了,脸色微敛。
这语气,还不如不问。
石庭撇过脸。不看凌青菀,也不回答。他将头偏向窗外。半晌才说:“我约了卢珞,过几日你见见他吧。”
“嗯,多谢你。”凌青菀道。
石庭不再说什么。
他们坐了一个多时辰,没怎么说话,两人都是心事重重。
到了下午,安檐终于赶来。
安檐一来,石庭就起身,道:“既然安大人来了,我就不打扰了。”
他这么识趣,让凌青菀和安檐都微微吃惊了下。
石庭不等他们说什么,转身走了。
安檐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
“他怎么弄断了手?”安檐问凌青菀。
石庭弄断手这件事,不止是凌青菀,安檐也不知情,而且猜不出石庭的意图。
安檐到了宫里,才知道石庭的手断了,而石庭又极力举荐凌青菀去给皇帝看病,皇帝也同意了,更让安檐心里起了警惕。
“他说是九大王给了他一匹烈马,他想驯服,结果那尥蹶子,将他摔下来,就把手给摔断了。”凌青菀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石庭承认他是前太子余孽这件事,凌青菀并没有告诉安檐。
而安檐已经查出来了,也没有告诉凌青菀。石庭的事,不管真假,从安檐口中说出来,总有点落井下石的嫌疑。
“九大王?”安檐深索。
凌青菀嗯了声。
安檐想了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没有说出。他转移了话题,问起了皇帝的病情。
“官家没多少日子了。”凌青菀直接告诉安檐,“他能熬过一个月,就是上苍的厚泽。”
安檐微微叹了口气。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
“你要小心些。”安檐告诉凌青菀,“给官家看病,更是要慎重。既然你接受了,他们不会轻易让你退出来的。”
“我明白!”凌青菀道。
有点细风,吹得雅间锦缎窗帘摇曳,流苏款摆。
凌青菀额前的碎发把风撩起,有点乱。
“这个给你!”凌青菀将一块帕子,递给了安檐,“方才在宫里,王淑妃见我针灸时费力,出了一脸的汗,将这个赠与我。
官家要对付太后,给我姐姐报仇,王淑妃和冯贵妃都是棋子。这是王淑妃的私物,她给我的时候没人看见,也无录案可查。
你拿着,如果用得上,可以帮官家一把。”
安檐就接了过来。
宫里的东西,无论巨细,都有专门的宫人记录。
王淑妃今年年初才进宫的,不过十七岁,而且奉了太后的旨意,一进宫就是高品宫妃,众人围捧。没吃过苦头,不知宫里的险恶。
哪怕旁人叮嘱她,她也不以为意。所有的谨慎,都是来源于一次次的跌倒,而王淑妃至今没有栽过跟头。
她对这些细枝末节,不太留心,所以她非常轻易将自己的私物给了凌青菀。就像平常在家。赏赐外族的女儿一样,以为这样可以获得忠心。
被王氏贵女赐予锦帕,是多么大的荣耀?王淑妃的手段和心机。还停留在她的曾经,那个高门望族的贵女,而非宫妃。
到底只是个未经风雨的女孩子。
安檐笑了笑,道:“你放心吧。都交给我。”
然后,他把凌青菀送回了家。
凌青菀回到家中。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木樨花香,混合了面粉的醇香。
她们早上摘的桂花,景氏已经亲手做好了桂花糕。
景氏放了一碟子在自己屋子里,凌青菀一进门就可以吃到。
“可算回来了!”见凌青菀进门。景氏连忙迎上来,“没什么事吧?我都担心死了。”
凌青菀说没事。
她坐下,丫鬟端了热茶来。凌青菀慢慢喝茶,吃着桂花糕。跟母亲说起宫里的事。
她将自己给皇帝针灸、诊脉的话,都说给了景氏听。
景氏很是惊讶:“怎么宫里那么多的太医,却让你个小姑娘去诊脉?”
她觉得太儿戏了。
“娘,官家的圣体太差了。”凌青菀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跟她母亲耳语,“宫里的太医们,都知道官家的病治不好。
倘或落在谁手里,都是一番祸事。凑巧,石公子这个时候深得官家信任,封了院丞,太医们就有了推脱之人,更加不愿意插手。
而石公子举荐我,大概也是为了让我们家在官家面前露面。其他的太医,听闻是石院丞举荐的,个个奉承我。”
景氏听罢,沉吟想了想,觉得虽然荒唐,却也有理可循。
“你要万分小心谨慎!”景氏叮嘱凌青菀,“宫里可不能行错半步。”
虽然觉得合理,景氏仍是很担心。
她生怕有人算计凌青菀。
“回去歇了吧,晚夕过来吃饭。”景氏道。
凌青菀道是,折身回房。
“微雨,把咱们做的桂花糕装些起来。我若是回来晚了,姑娘问起,就说我去了姨太太家送糕点。”凌青菀一一离开,景氏就吩咐丫鬟。
丫鬟道是。
景氏也立马更衣,等丫鬟把糕点整理好了,她提了出门。
待贤坊和安家的路程不远,两刻就到了。景氏下车,碰巧安肃和安檐回来。
“姨母?”安檐浓眉微拧,“这么晚,您怎来了?”
他以为是凌青菀出了事。
景氏开门见山道:“今天菀儿不是进宫给官家请脉了吗?我不放心,过来问问。”
安肃和安檐都知道景氏想问什么。
他们就和景氏一道,到了正院。
小景氏迎了出来。
坐定之后,安肃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官家重病,他跟前放任何一位太医,我都不放心。唯独菀儿,她是咱们家的人,石院丞举荐她,官家信任她,最好不过了。”
景氏顿时就明白过来,安肃需要一个眼线。不需要做什么,只需挺清楚谁跟官家说话,说了什么话等。
而安肃又信任凌青菀的医术,对安排凌青菀做眼线之事,安肃并不忌讳。
他非常坦白说出来,说明他已经筹划周密,能保住凌青菀的安全,不让她牵涉太深。
哪怕她牵涉了,也是和安家有关。
景氏松了口气。
“我是怕菀儿胡闹,坏了事。”景氏道,“既然侯爷知情,那最好不过了。”
已是黄昏,天际云霞灿烂,艳红的锦霞披将下来,庭院花木妖娆。
景氏问清楚之后,回了待贤坊。
她刚刚到家,二门上的丫鬟立马过来禀告她:“太太,家里来客了,刚到!”
景氏微讶。
***
我看到有亲们问,凌青城没有功名怎么去当官。其实我设定这个,并非临时加进去的,而是一开始就有这个设定。我所设定的官场大背景,有点类似唐朝后期,或者说宋朝初年,科举制正在逐步完善,但是并非取士的唯一途径。门荫入仕也是重要的途径之一,凌青城就是靠门荫入仕。就是因为这些不同的途径,形成朝廷两大官僚集团:科举出身的寒门官员和世族门荫的贵族官员。他们相互倾轧,争斗不断。文中杨宰相和王氏集团的争斗,就是这类的代表。(未完待续)
第211章 亲戚
第212章幡然醒悟
下午的时候,凌青菀出门去见安檐。
她去了他指定的酒楼。
等她到了时候,安檐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口,冲她挥挥手。
午后的阳光娇慵温暖,透过树梢,将疏影投在他脸上,让他的眸子也染上了金色,他深邃的眼眸变得温暖和煦。
凌青菀的心路,顿时明媚起来,似繁花锦簇,花影摇曳。
“找我什么事?”凌青菀一进门,就问安檐,“要紧吗?”
“不要紧的事,就不能找你吗?”安檐声音轻柔,问她。
凌青菀就笑了。
安檐看见她笑,不知为何,心情也很畅悦,跟着露出了笑容。
两人像傻子一样。
“真的没事吗?”凌青菀问安檐。
安檐这才道:“有事。”
“什么事?”凌青菀又问。
安檐却沉吟片刻。
“九娘,你能离开京城一段日子吗?”安檐半晌之后,才慢慢开口,“我心里不踏实。”
“为何?”凌青菀微讶。
皇帝病重,正到了危急时刻,宫里太后尚存。凌青菀想在皇帝身边,帮他最后一程。不能帮他处理政务,却能减少他几分病痛。
而且,安檐和凌青菀的婚期,定在冬月初一。
这个时候离京,着实不妥。
“依你所言,官家左不过这一个月左右的光阴。他能挨过冬月初一,自然是最好的;他若是挨不过,官家驾崩,官员之家禁止嫁娶一百日,咱们的吉时要重新择日。”
安檐看着凌青菀的眼睛。慢慢说道,“你离京一段日子,等京里尘埃落定,你再回来。官家是铁了心要帮卢皇后报仇,你可以放心。况且,你再京里也出不上力。”
凌青菀蹙眉。
她仍是不解。
“到底为何?”凌青菀的声音一敛,糯软的口音变得坚毅冷漠起来。
她修长羽睫微闪。墨色瞳仁里。全是疑惑。
安檐这个安排,着实令她费劲。
“难道,你有危险吗?”凌青菀问。
安檐摇摇头。
他又是沉吟。
片刻之后。安檐终于开口:“我不放心石庭!他摔断了胳膊,的确是从马上摔下来,但是越王府的人说,那匹马根本不烈。是驯养温顺的。
他擅长巫医秘术,别说咱们了。哪怕是同行也摸不清他的底细。他行事乖张,我怕他对你不利......”
安檐觉得石庭不甘心。
石庭仍是想要卢九娘。
特别是他摔断了胳膊,更像是特意而为,故意把凌青菀引到宫里去。
“石庭特意摔断胳膊。将官家的病推给九娘,这样九娘就需时刻出入宫廷。
这件事,跟引魂术可有关系?当年卢九娘可是葬身宫廷的。”安檐不止一次这样想。
他不通巫医之术。不知道石庭会怎么打算。但是,阴魂也要遵循天气阴阳之道。
也许只有宫廷那个特殊的方位。才适合石庭布阵。安檐敏锐觉得石庭把凌青菀引到宫廷,是别有用心。
整个京里都不安全。
安檐想让凌青菀离开一段时间。
“不,我不会离开京城。”凌青菀认真思考了之后,对安檐道,“当初他远在东南,都能将我引渡到菀儿的身体里,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安檐浓眉微拧。
半晌,他叹了口气。
他觉得凌青菀所言不差。
石庭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他们都不知道。在石庭面前,他是通神之人,而安檐和凌青菀都平凡人。
安檐伸手,将凌青菀揽入怀中,她削窄肩膀软若无骨,依偎在他怀里。她浓密青丝间有股子幽香,萦绕在安檐的心头,让他踏实又温暖。
石庭胳膊摔断这件事,让凌青菀心里起了警惕。
她和安檐不同。
安檐想让她回避,她却想自己迎难而上。
凌青菀直接去找石庭。
她去了昭池坊,石庭的府邸。
“你的胳膊摔断了,只是个意外,并非存心让我入阵,对吗?”凌青菀问石庭。
石庭斜倚在炕上,那条摔断的胳膊摆在一旁的小几上。他美眸如游丝,荡漾着风情,看向凌青菀:“怎么突然问起这话?”
“我觉得不对劲。”凌青菀直言不讳,“你王黎华何等本事,岂能轻易被马摔下来?若非有人图谋戕害,就是你故意而为。
你心思缜密,旁人害你,你岂能不知?所以抛却种种,我以为是你故意而为。你所图者,是想让我频繁进入宫廷。
王黎华,你是否需要特定的方位布阵,才能将我引渡出来,而宫里就是唯一能布阵的地方?你摔断胳膊,故意举荐我进宫治病,是不是为了让我入阵而害我?”
凌青菀不懂巫医秘术。
但是,布阵涉足方位,这个她还是听说过的。
石庭眼眸微顿,静静看着她。
他谲滟的眸子渐渐冷僵,似覆盖了一层白霜,寒彻人心。
“我摔断胳膊,你唯一的念头就是我设计害你?”石庭心灰意冷,“是么?”
“是。”凌青菀道,“你呢,你是否在害我?”
“是!”这个瞬间,石庭终于不顾一切了,脱口承认道。
他倏然觉得很累,很不想谋划了。
一个女人的心走远了,怎么拉扯都难得她回头。石庭是个不肯认输的人,他想到和卢玉的前缘,想到和她的恩爱,更想到她曾为他孕育的孩子......
这一切,她都不要了!
她陷入了安檐的情思里,很幸福满足。而石庭的付出对她而言,是累赘,是阻力。是谋害!
这一刻,石庭万念俱灰。
他知道,等自己不顾一切将她引渡出来,她还是会怨恨他、埋怨他。他以为自己能承受,可是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令他深受打击。
他承受不住。
他不需要这样的卢九娘!
石庭想对卢九娘好。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卢九娘。包括最好的他。最好的爱情,还有他最好的尊严!
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他甚至有点死缠烂打。在她面前有点傲气也消耗殆尽。
“不要这样。”凌青菀听到他的实话,没有发怒,反而眼眸微湿。
她不知涌上了的,是什么样的情愫。让她心里一个劲发酸。
她第一次,准备把所有事都剥开。把所有的事都确定,和石庭仔细谈一谈。
她要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他,没有任何的犹豫!
“黎华。我们之前的那段路,已经走完了。我不可能回头,跟你重复去走。”凌青菀道。“现在的生活,家人、爱人。都是我想要的。
我很自私,恳求你成全我。在我心里,会永远当你是个朋友,不会伤害你、背叛你。虽然换了个方式,我们还可以彼此依靠。
将来不管你在京里做官,还是游历天下。等你疲惫的时候,你可以到我家里歇歇脚,我们也可以当你是个故人。
引渡魂魄的风险太大了,你可能会害死我。到时候,你我才是真正的孤立无依。黎华,我想要我现在的生活,它是你赐予我的,是你对我最好的给予,请你不要毁了它。
请你,不要第二次毁了我的生活......”
凌青菀第一次跟石庭这样说话。
自从他们重逢,她对石庭是冷漠的、拒之门外的。
关于他们曾经的感情,她从来没有任何和石庭交谈过。
直到这一刻,她才提起。
石庭听了她的话,突然感觉,也许这才是他自己要的。
他心底最想要的,不是卢九娘这个人,而是她的原谅!
凌青菀这番话,已经原谅他,放下过去的恩怨,准备重新开始。
假如他非要毁了这一切,只是怨上添怨,他就再也还不清了。
石庭的心里,陡然就有种解脱。
“九娘,自从我们重逢,我有句话从未说与你听:是我负了你。我想弥补你,回报你,想你可以原谅我。
如今看来,只要我不再捣乱,你就能得到弥补,你也能给我宽容。如此说来,竟是甚好!”石庭低低道。
他墨色的眸子里,有层薄薄的雾气,似轻纱覆盖,将他的视线挡住。
“九娘,你宽恕我!”石庭的声音陡然哽咽。
凌青菀的眼泪,也情不自禁簌簌落下。
“好!”她回答说。
而后,他们俩都撇过头,不让彼此看到对方眼里的泪。
凌青菀从石府离开的时候,石庭没有送她,甚至没有转头过来看她。
往后的好几天,石庭一直频繁出入宫门。
他将自己布下的阵法,全部撤下来。
撤下来的法器,他亲自送给了安檐,让安檐和凌青菀可以安心。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安檐有点警惕,“怎么突然就放弃了?”
“我从未放弃我的初衷。”石庭道,“我所求的,是九娘能原谅我,过上她想要的日子。如今,我已经做到了!”
他已经做到了!
他给了卢玉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疼她的男人,一个健康的躯体。再继续将她引渡出来,就是过犹不及。
石庭以前不明白这个道理,直到前几天凌青菀那番话,才让他幡然醒悟。
所以,他罢手了。
石庭说完这句话,重重将最后一样法器,狠狠放在安檐的手掌心。
他把卢九娘交给了安檐。
“多谢。”安檐有点感动。
石庭微微笑了笑,折身离开了。
***(未完待续)
第213章 契阔
第213章契阔
石庭准备收手,将法器从宫里悄悄取出来,交给安檐,安檐又交给了凌青菀。
凌青菀想到石庭为了让她入阵,折断胳膊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如今愿意为她停手,心里不免感激他。
“他是君子。”安檐道。
凌青菀颔首。
安檐如此评价石庭,让凌青菀心里舒服了很多。她害怕安檐说“他这样轻易放弃,是有鬼吧”这种话。
这种话,好似对石庭是种折辱,让他的退让和付出都变得毫无意义。
幸而安檐没这样说。
凌青菀就伸手,握住了安檐的手。
“安郎.....”她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又梗在心头,半晌说不出来。
安檐俯身搂住她。
他们之间,不需要刻意的言语。
一个轻轻的拥抱,就能把一切都解释过去,安檐懂凌青菀,凌青菀也懂得他。
性格能如此恰到好处的融合,凌青菀也是惊喜。
好似自己重生这一回,不是为了复仇,仅仅是为了能遇到安檐,把人生的爱恨情仇、人老病死都经历一回,弥补上辈子十七岁的早逝。
“你哥哥卢珞被任命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了。”安檐告诉凌青菀,“你可要见见他?”
殿前司是禁军之一,是比较高的武官。凌青菀还以为皇帝这次召回卢珞,仅仅是为了叙旧,见见卢珃的家人,不成想竟是为了给卢珞升官。
“嗯。”凌青菀点头。
安檐就帮凌青菀安排,让她见了卢珞一面。
他们兄妹是在安檐的一处私宅见面的。
这处私宅。坐落在东市的南边,院子不大,但是庭院修建得很精致。假山灵秀,树木葱郁,长长的回廊两旁,盘满了藤蔓,绿藤摇曳着碧浪。生机盎然。
安檐也在场。
卢珞看了几眼安檐。知晓安檐是凌青菀的未婚夫君,还有一个月他们就要大婚,不免又多看了几眼安檐。
“京里人人夸赞安大人。年少有为、马球精湛、洁身自好。”卢珞道,“我妹妹托付给安大人,我也放心了。”
卢珞始终有点伤感,眼睛里潮潮的。好似随时要落泪。
凌青菀也格外伤感。
“卢大人宽心,我会善待九娘的。”安檐保证道。
卢珞点点头。
继而。卢珞又对安檐说:“我母亲去世之后,继母进门,我对皇后娘娘有误解,总是同她们姊妹置气。没有善待过小妹。
小妹不得善终,也是我这个兄长的过失。我不知她现在算怎么回事,却知她身在好人家。有人护着她,这样甚好......”
当年。继母进门,是卢珃求婶祖母做主的。
卢珃所求的,无非是父亲对她们少些打骂,也转移父亲的注意力,让继母替她们挡箭。
卢珞却不知情。
他从边疆回来,得知生母孝期未过,卢珃就主张替父亲娶继室,令他非常生气,没少和卢珃发脾气。他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两个妹妹经常挨打。
卢氏也是望族大户,卢珞一直以为,他父亲只是打他和身边的将士,不会对女人和孩子动手。等后来他知道了实情,痛苦不跌!
特别是卢珃和卢玉相继去世之后,卢珞的心更是千疮百孔。往事回想起来,他这个做兄长的,着实失职。
这让卢珞特别痛苦,每每想起来就要落泪。
“哥哥,我过得很好!”凌青菀插嘴,“我过得很好......”
她反复强调自己过得好,又把自己家里的趣事,说给卢珞听。
渐渐的,天色已晚。
安檐派人去凌家,通知景氏等人,说凌青菀和他在一处,让景氏勿念。
凌青菀和卢珞的话还没有说完,都没有准备起身。
屋子里点了灯,橘黄色的光线静静流淌,满室温馨。凌青菀曼声絮语,跟卢珞说着她的事情。
卢珞听了,不住的点头。
他渐渐也不在那么难过了。
“九娘,官家知道你的事吧?”卢珞突然问,“我看到你给官家治病了......”
“我说了,官家他愿意相信。”凌青菀道,“他会帮姐姐报仇。”
卢珞却沉默了下。
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说:“九娘,我总盼着你能将前尘往事都放下,过好自己的日子。”
卢珞没有那么急切的报仇心。
正如外界传闻那样,卢珃是疯了、被厉鬼缠身死了等,卢珞宁愿这样相信。
卢珃为了查明杀卢玉的凶手,在宫里大兴灾狱,死在她手里的一二品宫妃,足足十人!那十名宫妃,是何等冤枉?
她们是卢珃的孽债啊。
若是那些冤死宫妃的家人也要报仇,岂不是报应在九娘身上?
所以,卢珞希望卢玉能放下,免得自己也遭报仇。
卢珃的死,卢珞希望卢玉能当成是卢珃偿还自己的孽债。
卢珃的孽债,卢珃自己还了,就两清了。卢玉既重生,就清净过日子,别再牵扯恩恩怨怨。
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会的。”凌青菀回答卢珞,“哥哥你放心吧。”
她转移了话题。
凌青菀甚至邀请卢珞去凌家做客。
卢珞答应以后有机会再去。
“大嫂和孩子们,他们什么时候到京里来?”凌青菀问卢珞。
既然卢珞到京里为官,他的妻子儿女,也应该搬到京城才是。
“等过了年,开春了再接他们。”卢珞道,“我们的院子荒废多时,需得重新修葺整顿,也要些功夫。我暂时在别馆落足。”
凌青菀点点头。
和卢珞再次见面之后,凌青菀的心格外踏实。
她曾经的犹豫、彷徨、迷茫,全部不见了。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接下来能做什么;对卢珃的仇,她也看开了很多,能报自然最好,不能报也不用着急。
安檐以后会权倾朝野。总有对付王家和太后的时候。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做了快两年的凌青菀。有了快两年的新生,她却是第一次这么踏实!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初冬的夜风微凉。安檐的马车尚未换上厚帘幕,故而寒意暗潜,让凌青菀有点冷。
安檐似乎察觉到了,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九娘......”安檐徐徐开口。
“嗯?”
“为何最近的日子过得那么慢?”安檐声音轻柔。似羽翼滑过心头,撩拨得凌青菀的心头有点酥麻。
“胡说......”凌青菀笑。
“是真的。”安檐说。“还有一个月才能成亲,想来真是漫长。”
“嘘!”凌青菀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别瞎说!这种事,越说越不吉利!”
她生怕被安檐说得婚事难成了。
安檐就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肌肤凉滑柔软,绵绵一握。让安檐心里起了涟漪。
他用力抱住了她。
凌青菀回到家里,已经戌时正了。
景氏那边尚未睡。
陈七娘也在。
里屋只有景氏和陈七娘。婆媳俩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的话,不知在商量什么。
凌青菀回来,景氏知晓她和安檐在一起,就没有多问。
“去歇了吧。”景氏道。
凌青菀却坐下,问道:“我还不困。娘,您和大嫂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景氏立马道。
凌青菀起了疑惑。
陈七娘也勉强笑笑,不打算深说的样子。
凌青菀想到,陈七娘的三婶带着儿女,还在凌家住着,只怕是这些事,所以不方便说。
“那我先回去了,娘。”凌青菀道,折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陈七娘的三婶住到凌家,第二天就挑拨陈七娘和景氏的婆媳关系,让景氏分外不爽,直接让她搬出去。
但是,陈三太太不想,竟又对陈七娘说:“七娘,你婆婆脾气大得很啊,是嫌弃咱们陈氏商户出身吗?”
她又在陈七娘面前挑拨,故意让陈七娘误解景氏是瞧不起陈家的人。
假如陈七娘婆媳俩心有芥蒂,真的被挑拨成功了。
可惜,自从祖父扬言要休弃陈七娘,景氏毫不犹豫站在陈七娘这边开始,陈七娘就对景氏深信不疑。
她们婆媳俩,是没有芥蒂的。
陈七娘请陈三太太搬出去,陈三太太突然就哭了。
她大哭不止。
正巧凌青城回来了。
于是,陈三太太又当着凌青城的面哭:“我们孤儿寡母,出去住岂不叫人欺负?七姑爷啊,你难道不能照应我们一二吗?”
陈七娘见她这样,又怕凌青城下不来台,只得同意陈三太太留下。
凌青城一开始还觉得陈三太太慈祥温婉,经过这么一闹,凌青城心里就认同陈七娘的话,觉得陈三太太不好相处,对他们母女起了警惕。
陈七娘觉得还不错。
“我也不是不敢赶他们走,只是我想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七娘对凌家众人说。
景氏都听陈七娘的。
凌青菀也点点头。
弄清楚陈三太太的来意,是最好不过的。
俗话说,“朋友放在身边,仇人放在眼前”。还没有弄清楚陈三太太如此反常来投奔的原因,就把她赶出去,是不明智的。
“已经好几天了,大嫂应该是接到了祁州的来信。”凌青菀回去的时候心想,她也有点好奇,“不知陈三太太到底是来干嘛的。”
凌青菀对这件事比较好奇。
陈三太太留下来,倒也没什么,毕竟景氏当时是借口怕他们觉得拥挤,才让他们搬出去的,不是赤裸裸的赶人。
所以,彼此还没有撕破脸。
第二天,就到了十月初一。
吃早膳的时候,大家就沉默不语。
饭后,凌青城去了宗学,凌青桐也借口去念书,跑出去玩了,屋子里只剩下女眷和陈三太太母子三人。
他们正喝茶闲话,小厮突然来报信:“太太,祁州的大舅老爷来了。”
就是陈七娘的大哥。
陈三太太顿时脸色大变,连她的女儿陈十三娘也带着不安和紧张。
凌青菀打量了她们一眼,坐着没动。
***(未完待续)
第214章 不甘
第214章不甘
下人说大舅老爷来了,陈七娘挺着大肚子,和景氏一起迎了出去。
陈七娘眉宇间的兴奋藏匿不住,走得有点急,景氏也加快了脚步。
凌青菀还在屋子里,没有起身。
她慢悠悠倒了一杯茶,轻叠羽睫,不看陈三太太母女,用杯盖撩拨着碗里的浮叶,茗香满室。
陈三太太和她女儿坐立难安,脸色都不好看,似乎想要逃走,但是又觉得不妥,唯有等待着。
特别是十三娘,不时的咬唇,小巧的面上全是焦虑。
凌青菀眸光细柔,缓缓从她们身上流淌而过,又恢复安静,喝她的茶。
“娘,咱们......”陈十三娘终于忍不住,焦虑开口。
陈三太太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回去。悄声说:“别慌,有娘呢!”
陈三太太还瞥了眼凌青菀。
见凌青菀垂眸喝茶,没有半点留意的样子,陈三太太又放下心去。
片刻,庭院里才响起脚步声。
陈七娘接了她大哥进来。
凌青菀知道祁州陈氏是大药商,对他们原本就有份崇敬之情。
她对药比较敏感。
对于陈七娘娘家的人,凌青菀也带着几分好奇,因为她从来没见过。
片刻之后,进来一个男人。
他就是陈七娘的长兄,陈家大郎。
陈大郎约莫三十来岁,穿着绛色绸布直裰,白白净净的,中等身材,微胖。看上去和蔼又不失精明。
他的拇指上,带着一个翠玉扳指。那扳指映衬着骄阳,泛出淡淡流光,让他的气质添了几分雍容。
陈大郎的模样,和凌青菀预想的差不多。
“大舅老爷。”凌青菀和他见礼。
陈七娘说这是她小姑子,陈大郎也笑呵呵同凌青菀见礼。
余光瞥见了陈三太太,陈大郎眼眸收敛。薄唇微抿。露出几分威严。
“三婶,侄儿接您回家。”陈大郎声音一改温和,清冷严肃对陈三太太道。
“我们不回去!”陈三太太尚未开口。陈十三娘就跳了起来,大声对陈大郎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能逼迫我们不成?
这可是天子脚下。七姐姐家的亲戚,都是大官!你若是非要逼迫我们。我们就去告官!”
陈十三娘只不过十五岁,长得像陈三太太,姿容美丽可爱,一双眼睛似墨色的宝石。褶褶生辉;双颊饱满,肌肤莹白,很有福气。
她气鼓鼓跳脚的模样。也是娇憨动人。她盈盈照人的眸子里,有几分委屈。虽然说着狠话,却是泪盈于睫,楚楚可怜。
原来,他们是奔着陈家有做官的亲戚而来。
陈大郎浓眉微拧。
陈七娘也秀眉微锁。
“十三娘!”陈三太太佯装拉了拉女儿,想劝她不要多言,实则暗地里推了推女儿的腰,想让女儿上去和陈大郎拼命。
孩子很好利用。
不管怎么顶撞大人,都可以用“不懂事”来盖过去。大人倘若非要计较,也落得个不够宽容的名声。
这个计策,陈三太太也会用。
“妹妹怎么急了?”这个时候,凌青菀笑着走到了陈十三娘的身边,拉住了十三娘的胳膊,免得十三娘真的冲了上去,“妹妹有话好好说,没什么值得这样急的。”
陈十三娘猛然就甩开了凌青菀的手,退回到了她母亲身边,对凌青菀颇有敌意。
凌青菀笑笑,不以为意。
“亲家太太,二姑娘,真是见笑了。”陈大郎回眸看景氏和凌青菀,笑容有点尴尬,“我今天贸然来打扰,是来接三婶母回去的.......”
“大舅老爷,您难得来趟看我嫂子,不如先住下,再做打算吧。”凌青菀道。
“是啊,大舅老爷。”景氏也道。
这样,就算给陈三太太解围了。
陈大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叨扰了。
景氏就安排陈大郎在外院住下,然后置办了点心款待他,让他先果腹;另一边,景氏又安排人去请凌青城回家。
“这是怎么回事啊?”陈七娘这个时候,才开口问陈三太太,“三婶怎么不愿回家?”
陈七娘早已知晓实情,她不过是明知故问。
陈三太太沉默。
陈十三娘也垂首不语。
“有什么话,应该家里言明说清的,贸然跑出去,着实非良策。”陈七娘又道。
凌青菀看着陈三太太母女,心里明白了几分。
也许,是跟陈十三娘有关。
凌青菀也不好说什么。
陈七娘自然也不能教训长辈,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散去了,陈七娘去外院见她的长兄,兄妹俩说了一上午的话。
“娘,陈家到底什么事啊?”凌青菀也问。
景氏在女儿跟前,是藏不住话的。
反正陈大郎都来了,事情迟早要说开的。
“那个十三娘,早年定了亲事。去年陈家不是靠贩粮食发了大财么?三太太觉得发达了,应该给她女儿找个官宦门第的,不甘心嫁给商户,非要退亲。
可是对方不愿,死活不退,就闹僵了。三太太见谈不拢,就带着孩子们跑了出来,一走了之,挨过三年再说。”景氏低声道。
本朝的律法规定,女已受聘,婚姻即告成立,无故不得毁约。若非要解除婚姻,需得官府裁定,双方自愿。
另一方没有大错、又不愿意退亲,官府会判维持旧约,依旧要出嫁。
不过,若是定亲三年无故不成婚者,先去官府报备,可以强行听离。
陈十三娘的婚姻,是两年前定下的。
既然对方不愿意听离。陈三太太就带着女儿出来躲避,躲过这一年,就满了三年。
虽然不是对方“无故”不娶,而是娶不了,也算“三年不成婚”,官府允许听离。
“怪不得要躲在我们家不肯走了。”凌青菀对景氏道,“原来是怕对方将他们抓回去。”
凌家虽然落魄。可到底也算有权贵亲戚。陈十三娘定亲的对方是商户,不敢到凌家撒野。
至于陈家自己人,陈三太太仗着自己守寡。动不动就拿“被欺负”出来哭天抢地,陈家也奈何不了她。
“是啊。”景氏道,“你大嫂接到祁州的来信,甚是不悦。十三娘定亲的对方姓卫。和陈家是几十年的故交,生意来往密切。两家互帮互助。
陈家去年暴富,天下皆知。世人皆有嫉妒之心,原本就眼红陈氏多财,而陈氏又是商户。无所依仗,倘若闲言碎语,授人以柄。以后也是要处处受难。
卫家儿郎健康、上进、洁身自好、一表人才,又不愿意退亲。陈家无故强行毁约,是授人以柄,少不得有人要对付陈家。
陈家根基还不稳,这个时候最不可做这种令人不齿之事。所以,陈大郎一路追着三太太母女,到了京里。”
凌青菀也觉得这个考虑是正确的。
祁州陈氏,今年开年的确出尽了风头,大家都知道他们暴富。
每个人都爱财,当权者更是。
这个时候,权贵稍微拿住把柄,就可以叫陈氏满门轻覆。
财权勾结,也需要时间的。陈家发达不过半年左右,还没有那么牢固的根基。
这个当口,怎能犯如此大错?
“卫家儿郎没什么纨绔秉习,三太太却非要退亲,是为什么?”凌青菀问,“对方家族很落魄吗?”
不至于啊。
陈家在暴富之前,也是资产丰厚的商户。卫家和陈氏几十年的至交,至今还通婚,肯定是双方财力相当。
难道三太太看着陈七娘嫁到了凌家,有点权贵亲戚,也想让女儿嫁个做官的?
商人的地位,二十年后的确很高,可此前还是有点受歧视啊。
婚姻“直取资财”,也是比较缺钱的人家。而且,十三娘订过亲,等于婚姻成立了。再次改婚,严格上说算“再嫁”。
再嫁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大嫂说,三太太心眼高远。眼瞧着陈氏富足,有人在她耳边挑拨说,完全可以像七娘子一样,嫁到京里清贵门庭去。
三太太也听闻,京里现在的婚姻,不问门第,直取资财。陈家有的是钱,足可以把十三娘嫁到七娘子势均力敌的人家,她就动了心思。
否则,她也不会直奔我们家来的。我瞧着她的意思,就想让我们亲戚里,帮十三娘寻个如意郎君。她是觉得我们亲戚,非富即贵了。”
凌青菀笑了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上次三太太还打听桐儿的年纪呢。”凌青菀失笑道。
景氏也无奈。
“她后来又问了两次,还说什么女方大些,更加积福。”景氏摇头苦笑道。
十三娘比凌青桐大两岁。
“娘,您别答应什么。”凌青菀道,“陈家是不可能允许她们在这个风口浪尖胡闹的。”
“我知道。”景氏笑道,“你这孩子,总是当你娘傻,千叮嘱万叮嘱的!”
凌青菀往景氏怀里靠,撒娇道:“娘冤枉我,我是知道娘心地软、面皮薄,拉不下脸来。”
景氏纤瘦的胳膊搂住了女儿,使劲点了几下她的额头,道:“油嘴滑舌的!”
中午,凌青城从宗学里告假回家。
家里设宴款待陈大郎。
宴席过后,陈大郎又说起让三太太带着十三娘和十七郎回祁州的事。
“当年和卫家定亲,也是三婶极力要求的。如今,又是三婶不愿意,叫我们小辈如何立足?”陈大郎严肃道。
***(未完待续)
第215章 攻心计
第215章攻心计
陈大郎开口说话,就带着几分严厉。他觉得陈三太太让家族众人失信于人,无立锥之地。
当年定亲,是陈三太太极力要求的。
陈家不缺女孩子。跟十三娘同年的姑娘,就有三个,她们可以成为陈、卫两族联姻的桥梁,不是非十三娘不可。
可是陈三太太以“我替陈家守寡我很可怜凡事应该先以我女儿为主”的态度和言辞,争取到了那个机会。
卫家是祁州不可多得的富贵门第,家风严谨,子弟多争气!
如今,陈三太太却要毁约。
陈家暴富,却没有权势,当算是在风口浪尖。树大招风,他们不能做出如此被世俗唾弃之事。
凌青菀坐在一旁,看了眼陈三太太和十三娘,再看了眼陈大郎和陈七娘,最终没有说话。
凌青菀没说话,景氏和凌青城也同样保持缄默,不插手陈氏的家务事。
“人都没有长后眼,谁知往后事?”陈三太太清了清嗓子,对陈大郎道,“既然长房的女儿可以嫁到京城,为何我们三房的却要固守祁州?”
她觉得陈七娘能嫁到京里,那么陈家其他的女儿,也可以嫁到京里。
陈三太太不知不觉转移了重点。
“......三太太,您说您的,拉上我大嫂可要不得!”凌青菀突然插嘴,“我大嫂年幼时就与我大哥订亲,并非毁约另嫁,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一顿。
陈三太太也被凌青菀这话问得哑口无言。她的眸子里,蹙了几缕怒焰。愤然看着凌青菀。
凌青菀却一脸单纯无辜,静静看着陈三太太,纤浓羽睫微闪,像两把小扇子,煞是可爱,好似不懂陈三太太的愤然。
陈大郎则有点吃惊,同时眉宇间也有一抹笑意掠过。他应该是在想。凌青菀这个小姑子如此维护大嫂。七娘在凌家过得不错,他可以放心了。
“三婶,我这次带了人来。您不回去也得回去。”陈大郎懒得多言,免得叫亲戚看了笑话,强硬道,“您收拾收拾。我们后天动身。”
陈三太太不忿。
十三娘也紧紧攥住了拳头。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十三娘却突然走到陈大郎面前。她清湛盈眸满是泪水,看着陈大郎说:“大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陈大郎惊愕,不知她怎么说起这句话。
明明是要件要紧事。关乎陈氏声誉,十三娘却想用喜欢与憎恶这些情绪来强词夺理。
陈大郎惊觉这孩子如此蠢!
“你难道不想我嫁得好吗?”十三娘哭着说。她娇嫩的面颊被泪水打湿,似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
她那晶莹饱满的泪珠,簌簌落下。似断了线的珠子。
凌青菀瞧见十三娘这样,心想这个女孩子很擅长攻心计,也知道利用自己年轻貌美的优势,不容小窥。
凌青菀瞥了眼陈大郎,只见陈大郎浓眉紧锁,有些反感,可见这样的戏码,对陈大郎而言是毫无效果的,陈大郎都看得烦了。
凌青菀又瞥了眼陈七娘,陈七娘同样也几分反感。
倒是凌青菀的大哥和母亲,对十三娘这番磅礴流泪的架势感到目瞪口呆,同时都有点警惕。
“这是什么话!”凌青菀听到陈大郎沉默片刻,不悦对十三娘道,“你已经受聘于卫氏,婚姻既成,毁约就是藐视法纪!”
陈大郎对十三娘的眼泪也无动于衷。
十三娘就知道这招不好使,至少对陈大郎不好使,故而退回了她母亲身边。
“后天早上走,三婶。”陈大郎反复强调一句,“您的东西收拾好。”
陈三太太没有回答他,带着怒意离开了正院,回了他们的客房。
直到晚膳,陈三太太都没有过来。
景氏派人送饭菜去了后院。
“亲家太太在哭呢。”丫鬟偷偷告诉景氏。
景氏没说什么,更没有惊动陈七娘和陈大郎,任由陈三太太去哭。
凌青菀等人,则坐着聊天,聊了很多事,就一直聊到了晚膳时辰。
大家重新坐席,用了晚膳。
晚膳后,天全部黑了。
华灯初上,庭院沉浸如水,墙角彻夜嘶鸣的蛩,已经不知去向,初冬的夜景有点萧条孤寂。
十月初一,没有月色,屋子里灯火将淡柔的橘光映照到了庭院,庭院的树木沐浴在灯光里,舒展虬枝,似鬼魅乱舞。
“......什么时候去上任?”陈大郎听说凌青城去杭州任知府的事已经恩准了,他可以择日上任,不由狂喜。
陈家就缺这样可靠的姻亲!
凌青城去杭州做知府,以后可能回京任高官,他就是陈家的依靠。
凌青菀瞧着陈大郎的兴奋,也与有荣焉。
“还没有确定。”凌青城道,“这个要听我姨父的安排,他说想让我尽快走。可是,七娘她......”
陈七娘的孩子在肚子里,已经有八个多月了,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要临盘。
凌青菀知道她哥哥想看孩子出世,再去上任。头一回为人父,这种心情是激动又热枕的。
“不用担心我,娘和菀儿不是在家么?”陈七娘笑着打断了凌青城的话,“你的前途要紧。”
凌青菀觉得她大嫂这话不错,大哥的前途的确最要紧。他的前途,关乎陈七娘和孩子们以后的富贵,关乎他们一族的未来。
“听你姨父的安排。”凌青菀听到她母亲也开口道,语气里颇有几分愉悦,“早些走、晚些走是一样的。等你安定好了,我们和七娘就要过去。”
众人都笑了。
每个人脸上,都有几分舒畅淋漓。
说了片刻的话。众人各自回房歇息。
凌青菀躺在床上,想到方才那一幕幕,甚至十三娘哭闹那一幕,也不觉得烦恼,竟有几分趣味。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她喜欢活生生的日子,活生生的人。
丫鬟替她熄了灯,她仍是睡不着。一个人望着空空的账顶愣神。她淡紫色的帐子。顶端有海棠花纹,幽黯中似某种神秘的图案,带着庄严。
凌青菀想到了卢珞。又想到了卢珃。
想到了卢珃,就又想到了官家。
“不知官家还有多少日子。”凌青菀心想,“他对我姐姐有情有义。不知轮回里,他能不能还遇到我姐姐?”
思及此处。她有几分怅然。
凌青菀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起,下起了雨。
去年十月都下雪了。所以一到阴雨天,就有冬天的气息,冷气从窗棂延伸进来,锦被生寒。坐在窗前梳妆,凌青菀感觉手脚都有冰凉的。
“姑娘,暖暖手。”丫鬟端了杯热茶给凌青菀。
凌青菀笑着。捧过来握在掌心。
果然有点了些暖流,顺着她的掌心。沁入了她的四肢百骸,身上也有了些温暖。
凌青菀还没有梳好头发,蕊娘就来了。
“姐姐,姐姐!”蕊娘兴冲冲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银红色的包袱,“今天冷了,姐姐!”
她头发都没有梳,凌乱披散在肩头。
蕊娘的头发已经长了很多,浓密乌黑,直直到了腰侧。奔走间,青丝似流苏摇曳,徜徉在她的周身,让她添了几分墨色的妩媚。
蕊娘已经十四岁了。
虽然家里谎称她只有十一岁,可她到底是十四了,开始发育,个子只比凌青菀矮一点,有些聘婷婀娜,似早春枝头盛放的玉兰。
“蕊娘怕冷么?”凌青菀笑着问她。因为冷了,蕊娘很兴奋,让凌青菀不明所以。
蕊娘摇摇头,满头青丝缱绻。
“给姐姐!”蕊娘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凌青菀,“我早就做好了,踏枝姐姐说要等天冷了,才能给姐姐!”
凌青菀笑着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个护手。
雪色的护手,柔软暖和。手放到里头,似放到了被窝里,舒适温暖。
凌青菀的心田被触动,暖暖的,让她眼睛有点发热。
她想到自己以前经常给卢珃做衣裳鞋袜,卢珃每次收到都会特别高兴,凌青菀那时候还以为卢珃是哄她开心。
原来是真的。
想到这里,凌青菀眼底的水光就压抑不止,添了水气的眸子有种潋滟的光,充满了喜悦。
“姐姐,你喜欢吗?”蕊娘见凌青菀半晌不说话,反而要哭了,有点惊惶。
凌青菀抱住了她,道:“我很喜欢!蕊娘,你真是这个世上待姐姐最好的人!”
“姐姐,我会一直对你最好的!”蕊娘仰起脸,慎重保证道。
凌青菀笑。
“来,姐姐替你梳头。”凌青菀道。
凌青菀仔细帮蕊娘梳了两个发髻,插了两朵珠花时,然后洗了脸、漱了口,姊妹俩去正院吃饭。
还在下雨。
斜斜密密的细雨交织着,在空中轻舞。
她们还没有进院门,就见陈七娘和景氏正要出门去,婆媳俩急匆匆的。
“娘,大嫂。”凌青菀牵着蕊娘,快步跟上去,问她母亲和大嫂,“这是做什么去?”
“三太太他们要自己走了,丫鬟正拦着呢。”景氏道,然后顾不上凌青菀姊妹,不停的对陈七娘说,“你慢些,你慢些!外头城儿和你哥哥在,还有丫鬟仆妇,能让他们跑了不成?”
陈三太太是打算跑的。
她有法子对付陈家。
现在跑了,将来他们回去,陈家还是要赡养他们,要不然三太太就说要改嫁。
比起改嫁,陈家自然更愿意她守寡。
所以,陈大郎逼迫他们回家,陈三太太就准备带着孩子们去别的地方。
“你慢点走,地上滑!”景氏对穿着木屐还健步如飞的陈七娘道。
陈七娘很焦虑,却也依言放缓了步子。
***(未完待续)
第216章 早产
第216章早产
初冬的雨,斜斜打在脸上,寒意就在周身徜徉,袖底生冷。
庭院的高大树木,都被雨水打湿,俨然起了一层白雾,似轻纱笼罩,仙气袅袅。
小径的大青石被雨水浸润,湿漉凉滑,木屐踩上去,不小心就要跌倒。
两个丫鬟搀扶着陈七娘,陈七娘已经放缓了脚步,凌青菀和景氏瞧着瞧着心惊,生怕她跌一跤。
她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临盘,这个时候跌跤,肯定要出事的。
“大嫂,你慢些。”凌青菀情不自禁在后面添了一句。
景氏左一句慢些,右一句慢些,凌青菀也如实说,让陈七娘的心情平复了很多,脚步也缓了下来,暂时将心头的焦虑搁置。
等她们众人到大门口的时候,陈三太太和十三娘带着年幼的十七郎站在雨中,细雨淋湿了他们满身,青丝就有了些淡淡光泽。
特别是十三娘,冻得发抖,娇嫩的面颊冻得发紫。
“倘或大老爷不能做主,退了卫家的亲事,我们是不会回去的。”陈三太太不顾寒冷,对陈大郎道。
他们说话的时候,有白雾冲口中溢出。陈三太太的脸也冻得发紫,没有打伞,任由寒雨劈头盖脸的落。
这是苦情戏。
“那就别回去!”陈七娘赶过来,陡然听到这句话,顿时大怒,呵斥道。
“你们的事,凭什么给旁人添麻烦?”陈七娘柔婉的眉目中,有蚀骨的冷意。
她睥睨着陈三太太和十三娘,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陈三太太被她吓了一跳,顿时就哭起来:“七娘。你如今嫁得好,姑爷有出息,你自己又能耐,就不顾其他姊妹?”
“我嫁得好,是我命好,不是我给别人添累赘换来的!”陈七娘冷然道,语气阴冷。
她说罢。不再看陈三太太等人。而是对陈大郎和凌青城道,“大哥,回府吧。任由他们去!回去告诉爹爹,开了十三娘和十七郎的祖籍,将他们名下的财产白赠给族里出息的子弟!”
然后,陈七娘觉得不解气。又很大声道:“大哥回去再告诉爹爹,就说三婶目无尊长。不顾纲常,将其逐出家门!”
陈三太太脸色骤变。
陈十三娘也惊呆了。
“你敢,你们敢!”陈十三娘沉不住气,失措大喊起来。
陈七娘懒得再说说什么。转身往回走。
凌青菀远远看着他们。她和景氏、蕊娘一样,没有立场去说任何话。
所以,她们沉默看着。
陈七娘往回走。凌青菀看到她面上余怒未消。她余光瞥见了凌青菀和景氏,陈七娘又有几分尴尬难堪。
娘家亲戚这个样子。任谁都面上无光!
陈七娘又是好面子的人,她更是讪然。
凌青菀和景氏只当装看不见。
“你去拉拉那个十三娘,让他们别闹。”景氏低声对凌青菀道,“先稳住他们要紧,真让走了,祁州陈家还不知怎么排揎你大嫂呢。”
凌青菀道是。
她准备去拉陈十三娘,景氏打算去拉陈三太太,先把他们稳住,让陈大郎安全无虞将他们带回祁州去,就免得凌家的责任。
不成想,凌青菀刚准备过去,陈十三娘已经很着急,快步跑向陈七娘:“七姐姐,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们做对?”
她使劲抓住了陈七娘的袖子。
凌青菀心里大叫不好,生怕陈十三娘推到了陈七娘。陈七娘肚子很大,行动不便,地上又湿,最容易摔跤了。
凌青城也瞧见了,立马快步朝陈七娘飞奔。
因为她们都离得远,只有陈十三娘离陈七娘最近,没等凌青菀和凌青城等人跑到跟前,陈十三娘就用力一送,将陈七娘狠狠推了出去。
“七姐姐,你简直没有良心!”陈十三娘用力推搡陈七娘。
凌青菀几乎用了吃奶的力气,使劲想跑上前去,接住陈七娘,却见陈七娘已经重重倒在大门口的门槛上,哐当一声。
“七娘!”凌青城的声音充满了凄厉,大声喊着。他也是在陈十三娘奔向陈七娘的时候,朝这边疾奔,可是他还到跟前,陈七娘就跌倒了。
他们之前站的位置,都离陈七娘比较远,而陈十三娘又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犹豫就上前行凶。
“七娘!”凌青城疾步到了陈七娘跟前,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陈七娘已经面如土色。
所有人都吓坏了。
凌青菀的一颗心全凉了,急忙上前给陈七娘把脉。
陈七娘的脉息已经乱了。
“哎哟......”陈七娘捂住肚子,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了,使劲咬唇,唇齿间含混不清说,“疼,疼......”
“去请太医,快去请中洲来!”凌青城大喊身边的人。
他的喊声里,有掩饰不住的哭腔。
这个瞬间,凌青菀吓得六神无主。
景氏也吓得面色死灰,跪在陈七娘身边,哭着问:“儿啊,你要撑住!孩子,你撑住啊,没事的,娘在这里呢!”
景氏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去责备谁,眼里、心里只期盼着陈七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
“救苦救难的菩萨,救救我这孩子。”景氏哭着祈祷,眼泪止不住。
陈大郎也奔到了跟前:“七娘,七娘!”除了这两个字,他其他话都说不出来。
那边,凌青城已经抱起了陈七娘,往屋子里跑。
陈七娘月白色的澜裙,沁出了污血,凌青城余光扫到了,他只感觉有人当头打了他一个闷棍,眼前直冒金星。心里全是一团糟。
“七娘,没事的,菩萨保佑着你。”凌青城不停的说,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毫无意识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凌青菀紧跟着凌青城。
“七娘,我不是在这里吗。无妨的。我给你坐镇。”凌青城继续絮叨着说,他的声音哽咽了,说得乱七八糟。
他声音里的哭腔。再也掩饰不住了。
陈七娘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已经疼得快要昏厥了,面色苍白如纸,冷汗直冒。
陈十三娘推陈七娘的时候,是故意而且趁人不备的。陈七娘想要挣扎往后退,怎奈她已经八个多月的身子。很沉重,根本躲不开。
陈七奶牛关倒地的时候,正巧不巧撞到了高耸的门槛上。她的腹部直直撞上去,当时她就感觉慌了。要出大事!
此刻,疼痛沿着小腹四周,扩散了她的周身和四肢百骸。连脑子里都疼。
陈七娘的意识有些涣散。
寒雨浇在身上,已经感觉不到更凉了。
凌青城把陈七娘抱到了外院最近的厢房。凌青菀和陈大郎也快步进了进去。
陈七娘月白色裙子,已经看得见明显的污血。
景氏稍后一步进来,瞧见这一幕,她双腿一软,几乎要昏死过去。
蕊娘搀扶了景氏:“大伯母,您怎么了?”
“七娘.....”景氏哭着道。
“大夫呢,去请大夫了吗?”凌青城胡乱大喊,“快去请大夫!”
凌青菀已经坐到了陈七娘身边,给她把脉。
诊脉片刻,凌青菀用一种极其肯定又沉稳的语气对陈七娘道:“大嫂,是要早产了!”
屋子里每个人都似被打了一个闷棍。
“那怎么办啊,七娘可有性命危急?”凌青城急促问。
“孩子能保住吗?”陈大郎也焦虑问道,这是他妹妹的第一胎,要是这胎保不住,以后就难了。
“七娘要紧!”景氏此刻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上前说道,“菀儿,你保住你大嫂的命!”
景氏记得自己生凌青城的时候,也是累得半死,当时大出血,狼狈不堪。
她的丈夫和婆婆都只是问:“孩子怎样,能活下来吗?”那时候,景氏躺在床上,不是疼痛,而是心凉和不值得。
她仰慕她的丈夫,唯有那件事,他令她寒心。哪怕他去世几十年,景氏想起来都是一阵寒意。
女人在生产时,情绪格外脆弱。这种脆弱,是平常人难以想象的。
所以,景氏明明全身都软了,双腿无力,还是撑着爬起来,说了一句“七娘要紧”。
陈七娘原本紧紧咬住唇,鲜红樱唇留下了深深的牙印。可是,景氏一句话,陈七娘突然就哭了。
她嚎啕大哭起来。
陈七娘这么一哭,把大家都吓得半死。
“七娘,你哪里不好?”
“大夫就快要来了,七娘。”
“大嫂,没事的,孩子已经成型了,这个时候早产,不会影响太多,会活泼健康的。”凌青菀也在安慰陈七娘,紧紧握住她的手。
陈七娘的产期,原本可能在半个月或者二十天后。
现在被迫早产,肯定会有点影响。
但是,孩子九成能活下来,因为陈七娘的胎儿一向就很健康。
“七娘,你别害怕。”陈大郎也说,他的声音也有些异样。
陈七娘却哭得停不下来。
好半晌,陈七娘才说了句:“好疼......”这话,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一向精明稳重的陈七娘,突然撒娇一样说了句好疼,令凌青城更加难过了。
凌青城不顾有人在场,落下泪来。
“我在呢,七娘......”凌青城自己心疼哭了,还替陈七娘擦拭眼泪。
这个时候,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要生了!”凌青菀把脉良久,终于松开了陈七娘的手腕,道,“快,派人去请产婆,该准备了!”
***(未完待续)
第217章 龙凤胎
第217章龙凤胎
陈七娘的产期原本就很近,所以家里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产婆也请好了。
凌青菀诊脉之后,确定陈七娘要生了,羊水已经破了,需要赶紧准备起来。
景氏终于平静了三分。
她将所有的忐忑和害怕都收起来,立马吩咐身边的丫鬟:“微雨,派人去请刘产婆;暮雨,派人去抬了藤架来,将大奶奶抬到内院收拾好的小厢房里;小厢房里的被褥铺好。去烧热水,准备艾草水......”
丫鬟们立马去办了,
很快,就有粗使的婆子抬了藤架过来。
凌青城又将陈七娘抱起来,抱到藤架上,由藤架抬入内院。
陈七娘也渐渐不哭了。
这个时候,众人也慢慢平静下来,慌乱的心终于稳了很多。
理智也回来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各自都有打算。
就连陈七娘自己,情绪也渐渐稳定。陈七娘听产婆说,她可能十月中下旬生产,那么现在提早十几天,并非特别大的祸事。
孩子生下来,肯定很健康。
凌青菀医术好,她也一个劲在陈七娘耳边说:“大嫂,你别怕,没事的,会母子平安!”
她的话,给了陈七娘更多的信心。
当然,陈七娘也能预料到,孩子可能受了点波折。她那么一下撞到了门槛上,撞得太狠了,导致早产,胎儿无论如何是有点影响的。
但愿没事!
“只要孩子健康,我往后吃灾二十年!”陈七娘再心里祷告。
她没有再哭。
“大嫂。我在你身边呢,我会起死回生之术,不信你去问问,我乳娘的儿子都死透了,我都把他拉回来了。”凌青菀继续道。
陈七娘原本很伤心,也很疼痛,可听到凌青菀这话。她不由破涕为笑。
“好。我相信你。”陈七娘这么一笑,牵动了肚子,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可是她笑了。就给了凌青城和陈大郎一颗定心丸。
连景氏也舒了口气,在一旁说:“这是真话,七娘,你妹妹医术最好了。她在这里,你就安心吧!”
陈七娘颔首。
片刻之后。石庭来了。
他的胳膊还断着,根本没法子问诊。他只是将自己的药箱提了过来,交给凌青菀:“我想你可能用得上。”
然后,石庭又对凌青城道。“青城,你不用担心,你妹妹的医术不在我之下。”
凌青城含混点点头。根本没心思搭理石庭。
然后,太医们也来了。
来了两位太医。把脉之后说,胎儿成熟了,虽然是早产,却无损大人和孩子的健康,让陈七娘安心待产。
最后,刘产婆也来了。
“恭喜大奶奶,贺喜大奶奶,今天可是极好的日子,今日诸事皆宜,而且贵星下凡。
今天出生的少爷,将来是封王拜相的命,大奶奶等着封诰命啊!”刘产婆一进门,看了看陈七娘的情况,立马笑着道。
这个时候,男人们都出去了,只有凌青菀、景氏、蕊娘和贴身的丫鬟婆子们在场。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刘产婆能言善语,会安慰人。
陈七娘也露出笑容,道:“借您老吉言。”
刘产婆知道陈七娘极其有钱,在她跟前服侍好了,肯定会有个很大的红包,故而非常认真殷勤,使劲捡好听的话,说给陈七娘听。
有凌青菀的安慰在先,又有刘产婆的话在后,陈七娘就心想:“也许我孩子该有贵命,才今天早早出来吧?”
这么想着,陈七娘的心有定了几成。
陈七娘素来不娇气,哪怕怀着身子,照样东奔西走,去铺子里忙碌,更在家里忙碌,没一样耽误。
这么一来,陈七娘的身体就比较健康,产子过程虽然痛极了,但是很顺利。
半个时辰之后,小厢房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站在屋檐下的凌青城,心里陡然一松,长长叹了口气。他很想进去,但是产房不给男子踏入,他只得继续等在外头。
“怎么产婆还不出来?”凌青城几乎扒着窗户去看。孩子哭啼之后,又有哭声,但是产婆久久没有出来报喜,让凌青城又焦虑起来。
他分外患得患失。
约莫一刻钟后,却是凌青菀出来,对站在外头满脸担忧的凌青城道:“哥哥大喜,儿女双全!”
陈七娘怀的是龙凤胎。她先生了女儿,景氏面露喜色,不停的陈七娘说孩子健康,陈七娘也欣慰;而后,产婆说还有一个,又出了一个儿子,景氏狂喜,陈七娘更是喜极而泣。
凌青菀也非常开心。
所以,等孩子落地之后,她立马出来跟她大哥贺喜。
凌青城先是愣了下,惊喜过头了,憨憨傻笑。
“真的?”凌青城回神,眼角眉梢全是笑,“我可以进去吗?”
“再等等。”凌青菀道。
报信之后,凌青菀又折回了小厢房。
陈七娘的胎盘也顺利落下,生产完成了。
皆大欢喜。
一开始,大家都非常担心陈七娘,除了陈七娘想不到其他事;而后,见陈七娘生了双胞胎,众人又惊喜不已,也顾不上其他。
直到陈七娘诞子半个时辰之后,凌青菀才从小厢房里出来。
她感觉很冷。
浑身被雨淋湿,全身都是凉的。
她打了两个喷嚏。
“微雨。”凌青菀喊了景氏身边的大丫鬟,“你叫厨上煮些姜汤,大家都有喝些,免得染了风寒。”
微雨道是。
凌青菀又喊了暮雨,问她:“陈家那母子三人呢。还在府上吗?”
“他们走了,姑娘。”暮雨道。说到这里,暮雨也是一阵憎恶。那个表姑娘着实可恨,其心可诛推大奶奶。出事之后,陈三太太身为长辈,不留下来善后,反而带着孩子跑了。
她以为跑得掉?
除非她以后不想做陈家的人了。
“莲生。你去告诉安大人。让他派人去追,把陈氏那母子三给我抓回来。”凌青菀道,“直接抓到我们家里来。”
莲生道是。转身去了。
“莲生,顺便将我大嫂生了的话,告诉姨太太。”凌青菀又叮嘱一句。
“知道了,主人。”莲生回答。
暮雨听到这话。就很快意,道:“姑娘。等抓到了那个表姑娘,不能放过她!”
“嗯!”凌青菀的眉梢,也添了几分凌厉冷冽。
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陈十三娘是故意推陈七娘的。
陈十三娘拉住陈七娘的胳膊。她犹豫了下,然后使劲用力将陈七娘往前一推。
她并非不小心,而是故意的。她的故意,根本没有半点遮掩。就是要将陈七娘推到!
简直是狠毒!
那个瞬间,凌青菀突然想起了“人性本恶”这四个字。
不止是凌青菀看到了,丫鬟、婆子、景氏、凌青菀、陈大郎,甚至陈三太太,他们全部都瞧见了。
陈十三娘小小年纪,如此狠辣,着实叫人后背发毛。
凌青菀吩咐完了之后,又折身回到了小厢房。
那边,石庭还没有走,坐在正院的大厅里喝茶,太医们却离开了。
“是双胞胎吧?”见凌青菀进来,石庭笑着问她。
“是龙凤胎!”凌青菀笑道,“你诊脉的时候,也诊断出来了吧?”
石庭颔首。
凌青菀也诊断出来了,但是她没有说过。正如石庭的顾虑一样,世人对双胞胎有点不好的传言。
不过,龙凤胎就无碍了。
龙凤胎简直是天下极大的喜事。
“很容易诊断出来。”石庭道。
然后,他又问凌青菀:“你嫂子的产期没这么早的,她怎么会突然早产,是出了什么事吗?”
凌青菀就把陈十三娘追上陈七娘,将陈七娘推到的话,告诉了石庭。
石庭眼底严霜倾覆,冷冷道:“这是故意谋害!你干嘛还要把她们追回来,直接让安檐在路上杀了她们,岂不是便宜?这年头土匪不少......”
凌青菀的眼底,也添了冷色,道:“杀了她,岂不是太便宜了她?让她活着!陈家不会让她好过的,我大嫂的哥哥亲眼瞧见陈十三娘的所作所为,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再说,我害怕孽债。杀人总是要有些报应的。没必要因为那么个人,脏了安檐的手。况且,也为孩子积福。”
石庭就笑了。
他笑得很灿烂。
“你笑什么?”凌青菀反问。
“我记忆中的九娘,就是这个样子。”石庭止住笑,认真说,“如今看来,没有记错,真的是这个样子。”
石庭觉得凌青菀善良有余,狠戾不足。她总是说那么多,无非就是找个借口,饶人一命。
“将来安檐只是个小官,九娘尚能自安。倘或安檐位高权重,九娘只怕做不到杀伐果断。”石庭心想,“我应该留下来,照看她几年。”
石庭看得出安檐命里贵不可言,将来肯定会权倾朝野。
而凌青菀,只怕跟不上安檐的步调,她始终不能心狠手辣。
石庭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皇帝驾崩之后自己的去向,现在他突然想到了。
他要留在京里,换个方式照顾凌青菀。
“姑娘,姨太太来了。”凌青菀正在和石庭说话,丫鬟突然进来禀告道。
凌青菀起身,迎了出去。
石庭将他的行医箱留给凌青菀,自己就告辞了。
寒雨微茫,将他离开的背影染得湿漉漉的,却异常的修长挺拔。
***(未完待续)
第218章 针灸
第218章针灸
凌青菀赶到陈七娘那边的时候,听到了姨母的笑声。
陈七娘一胎龙凤,乃是吉利征兆,每个人都很高兴,所以他们把那些晦气的事,都忍住不说,免得触霉头。
比如,陈三太太和陈十三娘。
陈十三娘推陈七娘,用心恶毒,这笔账是要算的,但不是现在。
此前还是要以吉利高兴为主。
“像姑姑!”小景氏抱着陈七娘的女儿,往凌青菀跟前凑,笑着道,“看看,像不像?”
有句俗话叫“侄女多像姑”,不过孩子太小了,皱巴巴的,根本看不出来。
“像!”凌青菀也捡了好听的说。
众人就笑起来。
凌青城也起哄,说:“像菀儿就好了,聪明伶俐,又懂事贤惠!”
满屋子人又笑。
气氛极好。
这两个孩子,因为是双胞胎,彼此的养分平分了,都不太大。一个四斤整,一个四斤一两,都很偏瘦。
不过,这样也很正常。
四斤多的孩子,可以平安健康的养大,虽然瘦弱了些,后面请几个好的乳娘,能滋补回来。
趁着姨母来了,大家都在逗孩子,凌青菀去小厢房找陈七娘。
陈七娘睡着了。
凌青菀拿起她纤瘦的皓腕诊脉,也没有惊醒她。凌青菀给她诊脉片刻,然后脸上有了几分忧色。
诊断半晌,突然陈七娘虚弱开口:“怎样了?”
凌青菀回神,笑着松开了她的手腕,道:“大嫂,你醒了?”
陈七娘点点头。
“怎么样?”陈七娘追问。“我的情况不太好,是吗?”
“大嫂,我给你针灸吧。”凌青菀道,“然后再开些方子给你。我也说不准,但是往好了说,应该会漏红不绝;往坏了说,可能会大暴出血。”
“什么!”凌青菀身后。传来男人震惊又沉痛的声音。“大暴出血?”
是陈大郎。
陈大郎想过来看看妹妹。方才生产完毕,秽物处理完了之后,凌青城进来了。陈大郎不方便。
直到陈七娘这边穿戴整齐了,孩子抱走了,陈大郎着实心疼妹妹生产辛苦,又遭此劫难。他就偷偷过来看望。
不成想,一进来就听到这个话。陈大郎顿时感觉晴天霹雳,有种五雷轰顶之感!
七娘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比女儿还要疼爱。陈七娘从小是被父兄捧在掌心长大的,特别是陈大郎。疼她最甚了。
陡然听闻陈七娘情况这么严重,陈大郎心头跟刀割一样!
“我要杀了那个小贱人!”陈大郎也不顾体面,在凌青菀面前出脏口。痛心疾首骂了起来。
他大骂陈三太太和陈十三娘,骂完之后。终于平静了几分,陈大郎带着几分祈求,问凌青菀:“二姑娘,七娘她的病情你能治吗,能好吗?”
陈大郎真的慌神了。
他知道大出血是要死人的。
陈大郎最心爱的小妾,就是产子而大出血逝世,已经六年了,陈大郎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恍惚。
当时,大夫们束手无策。
祁州可是药都,名医遍地!那么多名医的祁州,都治不好产后的大暴出血,可见有多么严重!
陈大郎全然没了主意,只剩下心慌,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能!”凌青菀说。
她眼睛纯净,似墨色宝石一样的眸子,认真看着陈大郎,说道:“我既然问了,自然就能治好我大嫂。”
“大哥,菀儿的医术很好。”陈七娘也柔声安慰她哥哥,“既然菀儿说能治好,就是真的能好。您莫要声张,青城和我婆婆已经很遭罪了,别告诉他们。”
陈大郎心里大痛。
他妹妹懂事得叫人心疼。明明自己这么吃苦,还要顾虑丈夫和婆婆。
“菀儿你也是,不要告诉你大哥和娘。”陈七娘又叮嘱道,“平白叫他们担心做什么,他们又帮不上忙。”
“嗯。”凌青菀道,“我知道了大嫂,你放心。这样吧,我先给你针灸,再配合用药,争取早点压住病情。”
陈七娘颔首,同意了。
陈大郎就退了出去,他装作若无其事,却掩饰不住眼底的痛苦和担忧。
他实在太担心了。
凌青菀先给陈七娘开了方子:“先吃十副生化汤的增方吧。”
生化汤是塞流止血的。但是,在塞流止血的同时,凌青菀又添了“参三七、益母草、五灵脂”等活血化瘀的药物。
产生之后,子宫会有恶露,需得将恶毒排出去。所以,凌青菀在给陈七娘塞流止血的同时,还要防止她恶露不行。
边塞边导。
凌青菀开好方子,把方子给陈七娘解释了一遍。
陈七娘很疲惫,说:“我哪里听得懂?要说满京城的大夫,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连官家请你看病,难道我还比官家精贵吗?”
凌青菀就笑了笑。
陈七娘喊了自己的心腹丫鬟,让那丫鬟偷偷去抓药,再偷偷煎熬,凌青城要是问起,就说是排产后恶露的方子。
“大嫂,我先给你针灸。”凌青菀道。
产后大出血,针灸需要从两个方面的穴道着手:肾和肝。肾虚不能摄血、肝疲不能藏血,这才是大出血的根源。
凌青菀在肾经足少阴和肝经足厥阴等穴道,以平补平泄的手法,扎针,停针两刻钟。
扎针之后,停针的过程中,凌青菀对陈七娘道:“今天若是有点异常,大嫂别慌。这个针灸,需得持续七天。七天之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陈七娘点点头。
两刻之后,凌青菀取针。叮嘱陈七娘喝药,就离开了,回了她母亲那边。
陈大郎进来,和陈七娘说了半天的话,都是在安慰她。
“大哥,您可别轻瞧了菀儿!她这些日子,时常进宫给官家请脉呢。满太医院的太医。官家都不用。只请她。您说说她的医术,有多厉害?”陈七娘对陈大郎说。
陈大郎目瞪口呆。
他真没想到,凌青菀这么个温柔娴静的姑娘家。如此本事!
“真看不出来!”陈大郎感叹道,却相信了,放下了三四分。
既然凌青菀这么有本事,又承诺治好陈七娘。陈大郎就决定相信凌青菀。
下午的时候,陈七娘喝了药。下面流血不止。
有恶露,也有鲜血。
“果然在大出血。”陈七娘叹了口气。幸好家里有凌青菀,否则她命不保了。
而现在,陈七娘很安心。
她想到了陈十三娘!
“小小年纪。就这么歹毒!”陈七娘眼角添了杀意,“真不是个东西!等我先熬过这口气,活过来之后。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昏的时候,安檐过来看凌青菀。顺便瞧瞧孩子。
趁着没人的时候,安檐告诉凌青菀:“人已经找到了,我安排在城外。你确定要送到你家里吗?”
安檐是问:要不要直接杀了了事。
“带回来吧。”凌青菀道,“你没必要染这个脏。交给陈家,陈家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
凌青菀不想安檐沾了这个血。
而且,她觉得陈七娘是不会放过陈十三娘的。陈七娘和陈大郎满心的愤怒,他们可能需要亲自动手,才能将怨气发泄出来。
“那我明早带回来给你。”安檐道,“现在已经宵禁了,我将他们安排在城东的客舍里。”
“好。”凌青菀说。
安檐话说完了,就伸手抱她。
他低头,吻她的唇、她的面颊,将头搁在她的颈项里,嗅着她的气息,甚至汲取她耳后的那点温软,将她抱在怀里揉搓,爱不释手的样子。
凌青菀被他磨得没法子,又推不开他,只得低声说:“雪儿也是经常这样舔我!”
她把安檐和狗相提并论。
安檐却一点也不生气,道:“因为我们都爱极了你。”
凌青菀微愣。
而后,她面颊发烫。
她已经快忘记了,安檐曾经不知她是卢九娘时,经常一本正经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情话。
这一年,整整一年,他们似乎从未如此亲昵过!凌青菀也久违了他的情话,快要忘记了。
终于过去了!
他们仍拥有彼此。
凌青菀用力抱住了安檐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身上,紧紧贴着他。
“安郎,我也......”凌青菀声音细柔,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也爱慕他,但是她无法像他那么自然而然的说出来。
安檐听懂了。
“还有一个月,我就要嫁给他了。”凌青菀被安檐抱着,心里不由这么想,就充满了浓浓的蜜意。
她爱这个人,万幸的是他也心悦她。
世间竟有如此万全之事,想来是造化不凡。
安檐在凌青菀跟前待了片刻,这才依依不舍离开了。
凌青菀也去看陈七娘。
“喝什么药啊?”凌青菀进来的时候,听到凌青城问,“七娘怎么了?”
凌青城碰到看到了陈七娘喝药,不免惊疑。陈七娘撞了那么一下,很重,甚至导致早产,这让凌青城心里一直不落忍,他很担心陈七娘出事。
“大嫂没事的,就是产后下恶露的药。”凌青菀帮忙解释说。
“真的?”凌青城犹豫着问。
“是的。”凌青菀道。
凌青城眉宇间还是有几分忐忑。
陈七娘也反复说没事,凌青城这才将担心压下。
凌青菀给陈七娘把脉,悄声叮嘱她好好喝药,不要慌张:“我明天早上再来给你针灸。”
陈七娘点点头。可是夜里的时候,她感觉下面像尿了一样,湿濡得厉害,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汩汩流出来的声音。
陈七娘的心猛然就凉了半截,她吓到了。
凌青菀说她可能大暴出血,陈七娘以为不是什么大事,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凌青菀没有危言耸听。
她也不顾夜深,也顾不上瞒着丈夫,急忙推醒了凌青城:“青城,你快去叫菀儿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