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九十九条亡魂3
“主人早因传闻对九姨太心有芥蒂。现在又听五姨太和翠花这么一说,他是深信不疑,又气又恼。叫人把刚生完产的九姨太打了个半死。本想命人把学生也抓过来一同家法伺候,转念一想要是把学生抓来,事情就闹大了,所有人都会知道自己被戴绿帽子这种丑事。于是,便忍下这口气,叫人告诉方丈,让学生第二天卷铺盖走人,否则会有xìng命之忧。
“第二天,九姨太悲愤交加,找来三尺白绫,换上出嫁时穿的红衣服,在自己的房间悬梁自尽,誓要做厉鬼来报复。从此,这个家便再没出生过孩子。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
“话说,学生发现翠花消失时,并没意识到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奇怪这户人家怎么生了儿子,不好好照顾,反而抱出来给外人瞧。学生本来就是rǔ臭未干的一个大小伙子,不经世事,没往坏处想。便抱了婴儿来到主家,要将他还给九姨太。
“刚走到门口,正要敲门,撞见了拎着包袱出来的九姨太贴身丫头。这丫头名叫慧慧,人很憨厚老实,九姨太临产时,去找大夫的人就是她。原来,绿帽子的事情一出,大太太害怕连累其他人,立刻叫人将慧慧打发走了。慧慧看到学生抱着婴儿站在门口,又是惊,又是怕。赶忙将他拉到旁边,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九姨太每次到庙里进香,都有慧慧在身边。虽然这个慧慧是最能证明九姨太和学生清白的人,但是众口铄金,有五姨太和翠花的反面证词,九姨太还是百口莫辩。特别是主人新近又娶了十姨太,更不会劳神费心去想到底谁说的是真的。所以,一个死一个走,这事情在主家就这样结束了。
“学生抱着婴儿回到庙里,看到方丈留在门缝底下的逐客令,又想起九姨太的遭遇,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估计自己已经成了这婴儿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便收拾行李,带着婴儿回老家去了。
“时隔十八年,主人变得老态龙钟,十八个儿子和唯一的女儿茗美均已长大chéng rén。继承家业的问题渐渐被提上议事rì程。主人娶第一个姨太太时的承诺,也被时常提起。可是,不知是九姨太死前下的诅咒,还是这户人家前世欠下的孽债,主人虽然有十八个儿子,这十八个儿子长到成年时却一个不如一个,要么心智欠缺,要么身患重疾,要么手脚不灵,这样那样的问题总是困扰着大少爷们。看来看去,除了女儿茗美聪明伶俐、知书达理之外,无人再可替主人当这个家。虽然主人比较喜欢男孩,但是想到祖宗的基业不能毁在自己手上,只好决定栽培女儿。于是,主人便把女儿找过来,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又请人送她到国外读书,准备学成回国招个女婿,继承家业。
“听说父亲准备让自己继承家业,茗美当然是一百个同意,欣然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很快,收拾行李漂洋过海,去了米国。
“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的茗美,到米国之后,极其不习惯独自在外打拼,一度想放弃学业,回国过那种颐指气使的生活。就在她徘徊在半途而废边缘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改变了她和她的家族的命运。”
第152章 九十九条亡魂4
“那一年茗美二十四岁,碰到了十八岁的简书。简书的父亲是读书人,据说母亲早亡,父亲只身一人把他抚养长大。他从小聪明好学,三岁就会背三字经、百家姓。在五岁时,被父亲送到学堂,十几年的读书生涯就这样开始了。十七岁那年,父亲打算续弦再娶,便托人把他送到米国,希望他几年后能够衣锦还乡,光耀门楣。
“初到米国,人生地疏,不过简书从小dú lì,很快适应了那里的生活。只用了半年就jīng通米国语言,这在留学生而言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因为,米国不比国内,没有仆人也没有保姆,各人的吃喝拉撒全靠各人自己解决,语言不通是一件相当头痛的事情。相比之下,大小姐茗美在米国经历要坎坷得多。首当其冲是语言,茗美不像简书,没上过学堂,更没进过教室,虽然家里专门为她请了先生,可那先生唯唯诺诺,成天对茗美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也难怪,主家顾了他来教书,主人自然是他的衣服父母,他对茗美肯定要奉若公主,不敢怠慢。
“到了米国可不一样,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就是学生,老师向学生提问,学生必须回答,而且不能答非所问,老师向学生布置作业,学生必须完成,万万不能敷衍了事。否则,功课是要不及格的。茗美哪里受得了这些约束,硬要任着自己的xìng子来。结果学期结束,拿到了几张挂零蛋的成绩单。这天,茗美独自一人坐在学校cāo场上潸然落泪。
“正巧,这天也是简书转到这所学校的第一天。本来黄种人和白种人长相差异就挺大。他从教务处办完手续出来,经过cāo场,远远看到一个黑头发的女孩坐在地上,很像是自己的同胞。便兴冲冲跑过去,从背后拍了她一下,想跟茗美打招呼。哪知茗美正在气头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激怒了,cāo着家乡话就冲来人一通乱骂。
“骂了半天,却发现对方愣愣的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原来,在茗美转身的一霎那,简书从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身上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那种感觉很温暖,像一股溪流潺潺流过心间,多少年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这一愣倒是让茗美感觉很尴尬,发现自己失语了。她赶紧低下头,红着脸给对方道歉。简书这才回过神了。
“经过一番自我介绍,两人发现对方不仅是自己的同胞,连老家也相隔不远,说的方言更是差不多。自此,接触便慢慢多起来,感情rì渐深厚。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接下来的两年里,简书学业上突飞猛进,提前修完了四年的全部课程,拿到毕业证,准备回国做一番大的发展。而茗美自打认识了简书之后,如同大海中将要溺毙的人抓住了救生圈,将简书奉若救星,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和他商量,同他一起。时间一长,暗生情愫,两人便成了男女朋友。尽管茗美比简书大六岁,两人一致认为年龄不是问题。
“简书举行毕业典礼那一天,茗美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放弃自己的学业,同简书结婚,然后一同回国发展。于是,两人来到照相馆,简书穿上中山装,茗美穿上旗袍,一人坐着,一人倚靠在椅子旁边,照了他们生平唯一的一张合影。”
“这就是那张老照片的来历?您就是茗美?”听到这里,我不禁脱口而出,打断了婆婆的故事。
第153章 九十九条亡魂5
婆婆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我继续听她讲。
“两人既然结成夫妻,回国自然少不了相互拜见父母。所以,回国第一站便来到了茗美家。听说大小姐带了姑爷回来,主家一片哗然。当时,虽说是民国,洋为中用的思想早已传播进来,可老一辈根深蒂固的父母之命、媒媒妁之言在婚姻中,还是起着决定xìng作用。茗美私定终身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再加上茗美走后,主人让女儿继承家业的心意外露,十八兄弟明争暗斗,纷纷开始进献谗言,诋毁茗美。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年逼得九姨太上吊的那一幕在主家又重新开演。回家不到三天,主人就板着脸,当着所有儿子、媳妇和家丁,在厅堂上把简书奚落了一番。简书那年只有二十一岁,学有所成,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贬损,愤然离去。回房立刻收拾行李,要卷铺盖走人。茗美自幼娇宠蛮横,更受不了这番委屈。毅然决定抛弃家业,和简书一起出外谋生。于是,两人当晚便不辞而别。
“之后,他们又来到了回国的第二站,简书父亲家。前面说到,简书留洋时,父亲单身多年才续了弦。这新过门的媳妇,貌美如花,年方二十四,比茗美还小两岁。起初,两人像姐妹一样关系很好,出门逛街都相约一同。时间一长,周围邻居把两人的关系打听清楚之后,便开始说起了闲话。有说儿子不如老子的,娶个老婆不仅难看,还比自己大六岁,比继母大两岁;有说婆婆不如媳妇的,媳妇留洋归来,喝过洋墨水,吃过洋鸡蛋,嫁过来是简家高攀了,备不住往后这个婆婆倒过来还要伺候媳妇。总之,众说纷纭,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这些话传到简家,原本和睦的气氛慢慢变得僵硬起来。小媳妇不再约茗美一同逛街,简父也不怎么和茗美说话。简书又整天忙于公务,脱不开身。渐渐的茗美感觉到自己被这个家疏离了。几次三番与简书商量解决的办法,都被他几句话哄了过去,好像只要有吃有喝,便可万事无忧。茗美心生不满,两人吵架的次数也逐渐多起来。
“一rì,茗美因为想回主家看望父母,又与简书吵了起来。碰巧简父从门外经过。听到小两口吵架的内容,大吃一惊。原来,简书因为在主家受了气,羞于说出茗美的家世,回到自己家后,便向父亲谎称茗美家中遭难,已经没有人了。茗美还在为父亲对简书的刻薄生气,也配合的跟简家其他人这么说。可是,骨肉情深,茗美再同父母生气,也改变不了对方是自己父母的现实。时间一长,思亲之情rì渐浓厚。便想说服简书同自己一起回家,探望父母。不过,简书和茗美的父母可没那么深的感情,在他眼里对方只是两个不懂世事的刻薄老人,被羞辱那件事还历历在目,要回去看他们,是绝对不可以的。二人便因这件事争执不下,被门外的简父听见了。
“简父这个偶然发现可不得了。藏在简家二十一年的秘密,由此被揭开,成了两个家族家破人亡的导火索。”
第154章 九十九条亡魂6
“话说,简父在门口听到简书和茗美吵架,茗美嚷嚷着要回家看望父母,才知道儿子同媳妇这场婚姻并未得到茗美父母的认可。大惊之下,他将简书单独叫进了书房,让他把茗美的家世老老实实说给自己听。简书见谎言败露,再不能欺骗下去。便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包括茗美的父亲是谁,家里有九个姨太太,十八个兄弟,她是唯一的女儿等等。
“简父一听,大惊失sè,当场晕倒在书房。这一下可慌了儿子简书,又是掐人中,又是喂糖水,半晌才把父亲弄醒。醒来之后,简父老泪纵横,禀退了旁人,抓住儿子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出了简书的身世。
“原来,简父就是当年在观音庙前刻苦读书的学生,简书不是别人,正是那rì被翠花抱来的婴儿。这么多年,他一直将简书视若己出,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不论主家对九姨太和学生这段暧昧往事的看法是什么,简书和茗美是同父异母亲兄妹,这个事实是不能忽略的。简书知道真相后,顿觉天旋地转,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把这个晴天霹雳告诉茗美。当晚,便一直守在父亲床前哭泣。
“丈夫一夜未归,茗美不知出了什么事,以为简书还在生自己的气。这时,她已经身怀六甲,只是还没告诉简书。于是,将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婴儿衣服拿出来放在桌上,故意让简书进门就能看到,想借怀孕的事给他一个惊喜,缓解一下夫妻间的矛盾。
“清晨,简书一脸憔悴地从父亲房里出来。推门进屋,猛然看见了茗美放在桌子上的婴儿衣服。这一眼,犹如雪上加霜,在简书原本疲惫不堪的心上深深剜下一刀,让他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事实。于是,简书都没正眼看妻子,便摔了房门,绝尘而去。茗美独自坐在床前,原本大好的心情,被简书一盆冷水浇得透心的冰凉,一肚子委屈无人述说,只好蒙着头悄悄哭泣。
“其实,简书并没有走远,只是来到书房独自坐着。几番想起身回房,却又不知如何面对妻子。昔rì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两人从朋友到恋人再到夫妻,一路走来,情真意切,难以割舍。又想到刚才放在桌上的婴儿衣服,恐怕茗美已经身怀六甲,再怎么也无法开口告诉她真相。只好提笔,奋笔疾书,将自己这些年对茗美的爱和父亲昨晚告诉他的身世,写成了一封信。把信慢慢放进信封,写上茗美亲启的字样,端端正正放在书桌上。找来三尺白绫,在书房里悬梁自尽了。
“简书的死对于简家是个沉重的打击。原本就因为儿媳身份痛苦不堪的简父,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变故,心中那口气郁结不舒,直把矛头对准茗美和茗美身后那个肮脏的家庭。茗美受到双重打击,悲痛yù绝,几番寻短见都被下人阻止了。
“不过,凡事都有两个侧面,并非所有的人对这场变故都感到伤心yù绝。知道简书不是简父亲生儿子之后,简父新娶的小媳妇兴高采烈,整rì含情脉脉、耳鬓厮磨,说要给简父生个儿子。又恐怕简父将来把家产留给茗美腹中的胎儿,rìrì夜夜枕边吹风,让简父将茗美送回主家。”
第155章 九十九条亡魂7
“简父是个明事理的人,虽说自己对主家积怨很深,茗美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但和简书父子一场,没有血缘还是有亲情。在这个节骨眼上,送茗美回娘家,让她倍受娘家人的白眼和冷落,是万万使不得的。于是,茗美便留在了简家待产。
“七个月后,一个健康的男婴诞生了,名为简心,出自班固《奏记东平王苍》的那句“白黑简心,求善无厌”。月子期间,简父宅心仁厚,吃穿用度对茗美母子从不缺少,也不再将简书自缢之事怪在茗美身上,茗美便带着婴儿安心在简家住了下来。小媳妇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原本以为简书死了,茗美和孩子与这个家再无瓜葛,可是看到简心出生后,简父对茗美和简心当亲人一样对待,唯恐男孩长大了,同自己的骨肉争夺财产,所以绞尽脑汁要把茗美母子赶出简家。
“一rì,主家收到茗美向父母问安的信,派了家仆拎着大包小包礼品,到简家探望茗美母子。原来,自打茗美与简书不辞而别之后,主人为自己那rì当堂羞辱简书的事情很是后悔。仔细想想,简书虽然比茗美小六岁,但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年纪轻轻就学成回国、衣锦还乡,今后必然大有出息。让他入赘主家,他本人也未必同意。实在不用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烦神。于是,在收到茗美向父母问安报喜的书信之后(茗美在心中并未提及简书过世之事),立即派了家仆到简家探望,希望择rì将女儿女婿和孙儿一起接回家小住几rì。
“家仆进了简家之后,是又喜又悲。喜的是茗美抱着刚满月的简心亲自出来迎接他,悲的是简家厅堂上黑白肃静设着灵堂,上前仔细一看,放着姑爷简书的牌位。茗美将简书过世的事情,轻描淡写向家仆述说了一番,只告诉他简书得了重病不治而亡,至于上吊自杀和同父异母兄妹这些话,一概省略不提。她以为这个秘密会被简书一并带进坟墓,自此不会有人知晓。可世事无常,有谁能对未来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呢?
“主家知道简书的死讯之后,果断派了人过来祭奠,顺便将茗美母子接回家小住几rì。见主家对茗美母子的态度很是积极,小媳妇在心里乐开了怀,以为时机终于到了,可以实施自己那个筹谋已久的计划。
“就在茗美母子回到娘家的第三rì,整个儿主家还沉浸在小婴儿到来的欢乐之中,主人却意外的收到了简家送来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如同晴天霹雳,将简书、茗美、简心同主人的关系一一道明,并附上了那封简书临死前写给茗美的遗书。原来,茗美走后,小媳妇偷偷到她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了简书临死前写的那封遗书,再伪造了简父的一封书信,希望主家妥善解决茗美母子的问题,勿再将他们送回简家。
“主人看到信后,怒火万丈,当即找来心腹商量对策。大家一致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应该尽快同茗美母子脱离关系,并且妥善处理简家的问题,这样才不留后患。于是,管家出马连夜买通江湖杀手,将包括简父、小媳妇在内的上下十二人,全部灭口。这就是所谓的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xìng命。”
第156章 九十九条亡魂8
“收拾完简家之后,主人成rì郁郁寡欢,想起简书英俊潇洒的身影,对自己当初轻信五姨太和翠花谗言的事情懊悔不已。如若不是错怪九姨太,光耀门楣的重任一定由这个英年早逝的孩儿承担。如今,木已成舟,后悔没有任何意义。而且看到茗美和简心两人生活得无忧无虑,主人要不留后患的心又软了下来,迟迟下不了决定。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主家封锁了一切关于简家的消息,茗美和简心在主家安安稳稳的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rì子。一rì,茗美带着简心在屋里睡觉,忽而被一阵凉风吹醒,茗美怕简心受凉,便起身到橱柜里拿毯子。恍惚看见一个人从屋子门口经过,以为是保姆来了,便跟出来叫她轻一点别吵醒简心。没想到走出屋子却看见简父站在门口,脸sè刷白,没有一点血sè,眼里透出几分悲凉。
“‘父亲,你怎么突然来了?’茗美赶忙上前问道。她奇怪简父到主家来,事先没派人传个口信,就突然出现在自己卧室外面。
“‘简家已经不在了,我胸中这口气郁结不舒,无法安息,只好来把这个噩耗告诉你。’简父苦苦的说。
“茗美心里一惊,不知家里出了什么事,连连问道:‘父亲,到底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了?’
“‘唉,你的亲生父亲知道了简书的事情,为了掩盖丑闻,将简家上下全部灭口。我这一生无yù无求,最大的善事就是收养了孤苦无依的简书,临到头来却因为这件事搭上了自己的xìng命,还连累了一家老小。往后你和心儿要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说完,屋外吹来一阵劲风,茗美迷糊了眼睛,用手揉揉眼再睁开时,简父已经不知去向,自己却还在床榻上躺着,原来刚才做了一场梦。
“大梦初醒,茗美心惊肉跳,算一算rì子,自己和简心已经回到娘家十五天了,这期间没有收到半点关于简家的消息。于是,茗美急忙穿上衣服,朝父亲主人的房间走来。主人正在屋里读书,看到茗美心神不定的走进屋来,眉头一皱,问到:‘美儿,怎么了?’
“茗美焦急的说:‘我和简心来家已经半个月了,应该回去了。’
“主人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要面对的总算是来了,便和颜悦sè对茗美说:‘简家以后就不要回去了,你和简心以后就住在家里。’
“‘为什么?’听见父母这么说,茗美忽然感觉刚才简父的出现并不是什么梦,真真切切是简父含冤难鸣,才以梦的形式来告诉自己。心里越来越激动,眼泪不自觉涌出眼眶,呜咽着说:‘他们是不是都不在了?’
“‘别想那么多了,以后你和心儿开开心心的在家里住着,没人知道以前的事情,心儿姓简,他的父亲是简家的独子。’主人慢慢说道,不带一点感情sè彩。”
第157章 九十九条亡魂9
“听到这番话,茗美泪流满面,知道简父托梦所说的事情是真的,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起伏,掩面大哭起来,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简家为你养了二十年儿子,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主人从抽屉里取出简家送过来的那封信,摊开来放在桌上,将里面的话一字一句读给茗美听。末了,抬起头对她说:‘他们已经把你和心儿抛弃了,我自然要为整个儿家族着想。’
“茗美一把扯过信纸,颤巍巍拿着,前前后后读了一遍,觉得并不像简父所写,但是又没证据证明。恨得把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对主人狠狠的说:‘你自己犯下的错,害了我们一家三口,不思悔改,却一错再错,用这种方式对他们是伤天害理。’
“听到这话,主人气得火冒三丈,上前啪啪给了茗美两个耳光,将她推出门外,关上门不准她进来。茗美知道了简家的事,又挨了主人的打,肝肠寸断,回到房中大哭不止。
“当晚,主人将一干心腹再次召集到书房商量处置茗美母子的对策,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负责办理简家灭门事宜的管家认为,在外人眼里简心始终是简家的后代,与简家始终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若rì后他追查起简家的事情,终究还是会把矛头指向主家。这样的话,不如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经过茗美的一番指责,主人原本不多的怜悯心早已付之东流,听到管家的话,又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是要留他母子一条xìng命,无奈他们不识好歹,不领我的一片好心,自作孽不可活!’于是,当晚四个大汉潜入茗美和简心的房间,用麻袋将母子掳走,带到深山中扔进一汪潭水里。
“冰冷的潭水汩汩涌入袋中,激起简心一阵啼哭,茗美抱着简心拼命挣扎,用尽全力将他举起,希望他能浮出水面,获得一线生机。可是,桃花潭水深千尺,茗美与简心还是很快沉入了无底深渊。简心开始还能挣扎,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茗美在绝望之中将儿子拥进怀里,不离不弃,闭上了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潭水并没有夺走茗美的意识,她在冥冥中睁开眼睛,看见四周一片绯红,不用呼吸也能zì yóu活动。于是,她扒开袋子抱着简心往上游。浮出水面时,整个儿人都呆住了,只见天已大亮,四面环山,自己和简心被投在正中间的一汪深潭里。这潭水与众不同,轻波微澜,泛着淡淡的血sè。一阵闷雷从头顶滚过,血sè逐渐由浅转深,变得猩红发黑。
“茗美踩着假水,忙把简心抱到水面上,打开襁褓摸摸小鼻孔。可怜的宝贝已经没有呼吸。茗美绝望了,仰天抬头,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山谷。
“一阵回音过后,茗美低头下来,看见一排白sè的字迹出现在水中:99条xìng命换不死之躯,只限三rì。”
第158章 九十九条亡魂10
“白字映在猩红的水面,煞是醒目。茗美呆呆望了半天,直到字迹随着水波晃动,消失在眼前,她才把简心沉入水中,自己爬上了岸。岸上一排桃树,整整齐齐把水潭围了一圈。就在离茗美最近的那棵桃树底下,一把镰刀明晃晃的躺在地上。茗美赤着脚走到镰刀上,用刀口划着脚上的皮肤,皮肤一层层被割开,白sè的皮肉翻露在外,却没有一滴血留下来,也没有痛的感觉。茗美知道自己现在与以前不一样了。
“她捡起镰刀,对着身边一棵桃树猛砍下去,碗口大的树干瞬间被拦腰截断,威力很是强大。镰刀倒映着茗美的脸,没有露出每天出现在菱花镜里的那张花容月貌,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茗美大吃了一惊,再看看自己的手,瘦骨嶙峋,指甲跟鹰爪一样长,已然不是之前的自己。转身回到潭边,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从水底慢慢浮将上来,正是简心和原来的身体。
“她明白了,原来的那个自己与简心已被溺毙在刚才的潭水之中,只有自己的意识残留下来,附在现在的身体里。如若潭水刚才给的启示真切,她需要杀掉99个人才能得到现在这个身体,让自己永存于世。
“俗话说无yù则刚,如果让一个得道高僧或者擅于修身养xìng之人,杀掉99个人去获得一个不灭之躯,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染指这种事。但是换了一个满腔怨气,曾经被严重不公正对待的人,就算要杀999个,恐怕也会欣然领命。
“就这样,茗美提着镰刀一步一个脚印朝桃树林外面走去。她思索着怎样才能实现自己的计划。昨天厨房在采买香蜡纸烛准备贡品,今晚应该是祭祖的rì子,晚上十八兄弟会在祠堂焚香,十八兄弟的妻妾会聚集在堂屋用餐。她决定把他们一网打尽,尽快结束屠杀……”
这个故事很长很长,说完婆婆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仰面朝天,让整个面孔沐浴在落rì的余晖之中,幽幽说道:“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要请你做一件事吗?”
“记得。”我淡淡的说。听完故事,我很感慨,不知该怎样去评论这个魍魉世界。人xìng在贪yù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总是把最丑陋的一面显露无疑。
“我想走了。这些年里,每当看到村上祭祖,那一晚的情景就像怨咒一样浮现在脑海,痛苦不堪,挥之不去。上吊、斩首、溺水,我都试过,这确实是一具不灭之躯。唯有食人冥虫才能毁灭它,你能拿到对吗?”婆婆低沉的说着,声音充满了悲伤,好似哀求一般。
我也叹了口气,先不置可否,转身找老何和小淑。他们上次在静音山把一整瓶食人冥虫撒在邮册上,不知现在还有没有另外的。就算要到其他地方去找,也还是得请教他们两位,因为侯大勇死了之后,食人冥虫就从通向亡灵海的那条走廊消失了,除了那里我不知还能在什么地方找得到。
第159章 单刀赴会
老何与小淑早已不知去向,我把院子前前后后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他们两的身影。整个儿宅子很安静,婆婆坐在摇椅里悠闲的晃着,阿狸和星儿伏在她脚下,早已呼噜呼噜打起鼾来。
见我没有答应,只是四处找人,婆婆猜出了几分玄机,不动声sè地说:“他们两应该在祠堂了,你也去吧。我的事不着急,等制服那丫头再说。”
我嗯了一声,转身离开院子,向着祠堂跑去。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山背后,最后一丝晚霞越缩越短,越变越细,汇成一缕霞光消失在山与天相接的地方。我在村间小路上跑着,周围一片寂静,没有炊烟,没有灯光,没有鸡鸣狗叫,整个村子像死了一般没有生机。
如若平时,我只会奇怪人都到哪里去了。可现在心里七上八下地担心花金兰大开杀戒,每每感到路过的房子空无一人,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片杀戮的场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直怪自己两条腿太短,不能瞬间飞到祠堂。
好容易跑到了祠堂门口,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祠堂里灯火通明,祠堂外黑压压站着一群人,和抓捕刀疤脸那晚一样,每人手里都攥着一把镰刀,镰刀上飘飘洒洒系着一根根红布条。村长叫人搬了一张桌子到祠堂前面的院子中间,自己扔掉拐杖,爬到桌子上,一手举着镰刀,一手扶着旁边人的头,站在人群上,高声喊道:
“几百年来,我们世世代代和尸界、鬼界、亡灵界的妖魔战斗,依靠祖先庇佑才得到祥和安宁的生活,太太平平的繁衍了几十代人。今天,有怨灵胆敢挑衅,想要拿走大家的xìng命,将村子扔进痛苦的深渊,我们一定不能屈服,一定不能退却,一定要拿起武器,为上苍赐予我们的宝贵生命而战斗,即使剩下最后一人,也要完成使命,将怨灵送进轮回之中!”
话音刚毕,四下掀起一片欢呼之声,大家手举镰刀,高喊:“捉怨灵,进轮回,捉怨灵,进轮回……”
就在村长做完动员讲话之后,夜光中嗖一下飞出一支冷箭,贴着村长的脸向后飞去,穿过门廊正正好打在屋顶悬着的电灯上。
随着啪的一声,灯泡爆裂开来,碎片四下溅入人群。只听“啊……啊……啊……”几声,月光下四五个人手捂额头倒将下去。
“五个,六个,七个,八个,九个……”
我呆呆的站在祠堂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数着数,从身后慢慢接近。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非王珏莫属。我直挺挺站着,不敢往后看,害怕看了之后就是最后一面。
王珏提着镰刀径直走进祠堂,旁若无人的向村长走去。到桌子前面,单手一撑,轻轻踮脚就跳上了桌子,和村长并排站在一起。
村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并不退缩,举起自己的镰刀猛的向王珏劈砍下来。王珏也不看他,只稍稍一闪身,躲过镰刀,伸手擒住村长的手腕,将他反手扣住,开始讲话。
“大家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苗村?十年前那件事,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一晚,食人冥虫肆虐,我父亲一个人手举火把,只身站在村口,让冥虫爬到身上,忍着剧痛把它们引出村子,让大家生还下来。事后不但没有人感激,很多人反而说他是罪有应得!”
第160章 杀人狂舞
此时此刻,这些话看似从王珏嘴里发出,实际上根本是花金兰在控诉自己父亲遭遇的不公。舆论有时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百个人说你恶毒,可能以后的人都会把恶毒的标签贴在你身上,虽然你当时只是被误会了。我不知道以前的故事,也不知道村里人对花金兰父亲的看法来自何方,但是,这些看法明显侵蚀着她那颗深爱父亲的心,将怨恨带入她的潜意识,即使在死后也要用报复为父亲讨回一个公道。
“那件事确实是你父亲为大家牺牲了,但是之前他做的那些事,伤害了很多人……”村长弯着腰,用瘸腿支撑着身体,向上别着脸对王珏说。
“难道牺牲了生命,还不能弥补以前的错吗?”王珏用力捏住村长的手腕,只听咔嚓咔嚓几声,村长的手臂已经移了位。不过,他一声也没有哼,还是尽量往上顶,抗住王珏的缚压。
“大部分人原谅他了,有些人还怀恨在心,不可能所有的人想法都一样,你不能以偏概全。”村长忍着剧痛,艰难的说。
“呵呵,”王珏轻浮的笑了两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只有以你为首的那几个人没有原谅我父亲,其他人都原谅了对吧?所以我应该放过大部分人对吗?”
村长扭着头,向王珏点了两下,回答到:“是的,只有少数人没有原谅他,那少数人是应该受到谴责的,他们心胸狭窄,总是忘不了你父亲用村里人试验蛊毒那件事,始终无法抹去那些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的仇恨。但是,今天应该受到惩罚的只是少数人,大多数人是无辜的。”
王珏抬脚用力踩在村长那条瘸着的腿上,带着狂妄的眼神,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狠狠道:“说到底,是你因为他用蛊毒弄瘸这条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即使他为全村牺牲了自己,你还是耿耿于怀,左右舆论,让所有的人都去恨他,嘲笑他,无视他为大家做出的牺牲!”
说着王珏把抓住村长手腕的那只手向上一挥,咔嗒嗒……,一只手臂就掉了下来,入注的鲜血喷shè出来,溅到王珏身上、桌上、人群里。
人群哄的一声向后闪开,王珏哇哈哈一声怪笑,从桌子上跳下来,回头冲着村长说:“我要最后一个杀你!”
话毕,只见一道金光闪过,王珏挥着镰刀,左闪右跳,前挥后砍,在人群中舞起了镰刀。刀过之处,不是断手,即是断头,不是惨叫,就是大喊,大家哇咔咔乱成一团。
“十五、十六……二十一……”王珏一边砍着,一边高声数数,杀得兴致勃勃。拿着镰刀的壮士,有的直接腿一软跪在地上等着被砍,有的还能搏两下,挥舞着镰刀冲到王珏面前,上手还没砍开,下手便没了踪影。
我顿时慌了阵脚,把手捂在口袋里,紧紧握着桃枝子,想找机会把桃枝子放到王珏身上,可是又不敢接近这个正在狂乱之中的杀人魔王。村长趴在桌上,血流不止,还剩一口气,苟延残喘的看着王珏舞动的身影。
第161章 五十五个死于非命
十几分钟后,祠堂外面只剩下我和村长是活口,地上一片残肢败腿,整截整截的躯干东歪西倒横在地上。我定定的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动,唯恐他将注意力转移过来,上前刷刷给我两刀。
“呵呵,”王珏怪笑了一声,朝着村长走过去,说:“只有五十四个,还差四十五个,你说怎么办?”
村长口吐血沫,一言不发,狠狠盯着他。
王珏又说:“我来的时候,发现村里一个人也没有,像**一样。后来到了祠堂,看到这么多人,挺高兴的。杀下来,居然只有五十四个,全村哪里只有这么点人!你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村长扭曲着脸上的肌肉,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像是嘲笑王珏的问题,一字一顿地说:“你以为我会轻易向你求饶吗?谢谢你那番自白,给了我们充足的时间。如果你能找到他们,就去找吧。”
那个“吧”字的声音还没落下,村长用剩下的一只手臂撑着桌面,两腿一起发力,像青蛙一样,猛地从桌子扑到王珏身上。左腿右腿一左一右卡在王珏的腰间,手和脖子围成一个圈,死死扣住王珏的肩膀。
“快,就是现在……”村长用尽全力,拼命喊道。
看到村长向我喊,我才猛然醒悟过来,从口袋里哆哆嗦嗦摸出桃枝子,奔到王珏和村长面前,扯着王珏的T恤衫,一把把桃枝子从领口塞到衣服里面。桃枝子从衣领滑落下去,掉在T恤衫和皮带的褶皱之间。好像没有挨着王珏的身体。
此时,杀人魔王气红了眼,拿着镰刀反手向身后的村长乱砍,一点儿没有被制服的迹象。
“要挨到皮肤上!”说着,村长忍着镰刀雨,用血肉模糊的嘴一口咬住王珏的耳朵,死死不放。
我赶忙上前在王珏腰间一阵乱摸,半天找不到刚才滑入腰间的桃枝子。
王珏感觉到我的威胁,气急败坏攥着镰刀倏地向后一劈,正中村长顶心。那一刻,村长咬住耳朵的嘴张开了,扣着王珏的手脚也无力的耷拉下来,身体顿时失去了支点,从王珏背上滑落下来。接着,我就成了杀人魔王关注的焦点。他cāo着镰刀把我往后一推,猛的扑将上来,一只手死死勒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举在半空,吼道:“我本想饶你一命,是你自己不要的!”
就在将要手起刀落的时候,我终于摸到了那根落在衣服褶皱里的桃枝子,隔着衣服把它拈起来,用手掌使劲儿往他身上一贴。王珏松开卡住我脖子的手,开始挣扎起来,我干脆用手环成一个圈,把他拦腰抱住。他左右晃了两晃,身体软了下来,手里攥着的镰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儿瘫倒在我身上。
五十五个人……看着安静下来的王珏,我长长舒了口气,心想制服一个杀人魔牺牲了五十五条xìng命!还有多少个杀人魔要被亡灵海制造出来!
月亮已经爬到了头顶上,放下王珏,我绕着尸体堆走了一圈,我担心老何和小淑做了王珏的刀下鬼,还好尸堆里没有看见他们两的身影。听王珏说除了祠堂里的人之外,全村人都消失了,恐怕老何和小淑与他们在一起。
第162章 恍然一梦
传说杀过人的人在梦中会被冤死在自己刀下的鬼魂索债。王珏躺在地上,沉沉的睡着,不知会不会梦见刚才被他残杀的冤魂。光是保安那几条人命,就让他难逃法网,再加上这五十一条人命,下半生该怎么渡过应该是一个比较痛苦的问题,估计到了监狱也会被判死刑。
环顾四周,再无活着的村民,找不到帮忙的人,我只得一个人把王珏背起来,走几步歇一歇,直到汗流浃背才把他驼到山上。
到半山腰时,花姑迎了上来,帮我把王珏从背上放下。树林中挂满了黄表纸,每棵树上都贴满了纸符。高僧坐在树下,敲着木鱼,嘴里叨叨念着经文。他们已经在树林正中间挖了个坑,把花金兰的尸体放了进去,在头的前方燃着两只烛三柱香。
花姑朝高僧喊了一嗓子,他放下木鱼起身走过来,告诉我们要把王珏抬到花金兰旁边。于是,三个人一个抬头两个抬脚,把王珏挪到花金兰的旁边,一个坑里一个坑外,并排躺在一起。高僧拿出一盏油灯,点燃了放在两人的脚边,说可以帮花金兰照亮通向黄泉的路。
“还有三四个小时就天亮了,刚才发生了什么?”花姑蹲在王珏身边,帮他整理着血迹斑斓的衣服,抬头问我。
怎么告诉她呢?躺在地上的是王珏,虽然杀人的怨灵是花金兰,这一切与我这个好朋友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以为自己虽然不能帮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却可以不把今晚的噩梦告诉别人。说谎是不对的,但是保持沉默却是我的权利。
于是,我看了一眼旁边的高僧,对他们两笑着说:“没什么,我们在这里等等,天亮了就超度,让花金兰回到轮回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高僧冲我点了点头,看着我和王珏身上的血迹,似有几分怀疑,不过还是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等着rì出。
这期间,大家都很沉默。木鱼声和念经声在树林中回荡,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的味道,萧萧的风吹着树上的纸符沙沙作响。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开始蒙蒙发亮,黑sè的夜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sè。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
高僧换了坐的地方,从树下移到了花金兰和王珏的前方,盘腿坐着。把木鱼放在右手边,从怀里取出朱砂笔墨,搁在木鱼左侧。重新点了两支烛,燃上三炷香,拿出一摞黄表纸,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用毛笔小楷写满了经文,放在正前方,开始弥马弥马念起经来。
念完一张黄表纸,用朱砂笔在上面圈圈点点,把花金兰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写在最后,顺手放到烛火上,烧成灰烬让它随风飘走,接着再念第二张。念到第七七四十九张时,天已经大亮,红彤彤的太阳从东边升起,这一张黄表纸也在烛火中化成了灰烬。
随着一声喘息,王珏从梦中惊醒,猛的坐了起来,把我和花姑吓了一跳。
“我这是在哪儿?”他看看自己满身血污的衣服,打了个冷战,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们。
高僧依然在念着经文,黄表纸还没有烧完。王珏发现自己躺在花金兰的尸体旁边,虽说医生不怕死尸,乍一看还是吓了一跳,赶忙爬起来,跑到我旁边,惊讶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示意他稍安勿躁,安安静静坐着听高僧念经。王珏又看看花姑,她也是一脸严肃,不言不语。
无可奈何,他只好在我们两旁边坐下来,等着高僧念完剩下的黄表纸。
第163章 新的轮回
花金兰家与花姑家虽然都姓花,却没有良好的家族关系,反而世代结下仇怨。这个问题在从王珏之前看花姑的眼神就能判断出来。
现下,王珏是醒了,然而花金兰有没有被超度,却成了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也许花姑出马能验出真假。我朝她使了个眼sè,花姑从旁边探着身子侧过脸来,朝王珏微微打了个招呼。王珏立刻从脖子到脸发烧样的红了起来。
过了半晌,他才带着尴尬的表情,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还没等花姑回答,高僧便在一旁喃喃的说:“可以入土了。”
于是,我和花姑一齐站起来,走到花金兰的尸体旁边,用铲子把周围的泥土铲起来,慢慢盖在她身上,原地垒起了坟包。王珏先是在一旁发呆,看到花姑干起了男人的活,赶忙过来帮忙。垒完之后,我找了根粗壮的树枝,砍下来做墓碑,插在坟头,借了高僧的朱砂笔,在上面窄窄的写上花金兰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这时,九九八十一张黄表纸经文已经念完,高僧把最后一张黄表纸放到烛火上,扑哧一声黄表纸化作一阵青烟,无影无踪的消失在烛火里,没有灰烬,没有余迹。
真神了,我望着那阵青烟,想着这张纸居然没有烧成灰。高僧微笑着喃喃自语道:“成功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新的轮回就开始了。”
听高僧这么说,我和花姑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转头看看王珏,他满脸疑惑,yù言又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一次抓刀疤脸,我向他隐瞒了事情经过;这一次,我想隐瞒,却不知道如何让他面对那张A级通缉令,和那些也许早已集中在村子外面的jǐng察。虽然噩梦醒了,恶魔走了,遗留下来的这个烂摊子却让人有种满盘皆输的失落感。
我把王珏拉到山岗上,将花姑和高僧留在花金兰的墓旁,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告诉他,顺便让他思考一下如何处理那张A级通缉令。作为朋友,我能帮助他脱离险境,却不能帮助他逃脱法网的制裁。但是要让他为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担负责任,又有些含冤难鸣的感觉。
听完之后,王珏半晌没有说话,呆呆坐在山顶的石头上,迎着风,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双臂,似在倾听风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嘴角挂着笑容,看着我说:“听见jǐng车的声音了!”
这里是山顶,离村外的公路至少有三、四公里的距离,别说听到村子外面的jǐng车声音,就是在村里放一串炮仗,这里都不一定能听见。我站在王珏旁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除了萧萧风声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于是,便调侃到:“你成了顺风耳?我没有听到嘛。”
“真的,我能听见。每辆车的引擎都有不同的声音,一共有五辆,他们已经到了村子外面,有人先到了祠堂,在勘察现场。他们不知道是谁制造了这场惨案,正在清理现场,提取证据。”王珏认真的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表情。
第164章 侧耳倾听
生过一场,死过一场,王珏说自己与以前不太一样,能听到千里之外的声音。说千里之外可能有点夸张,但是四五公里之内,好像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我倒觉得这个顺风耳的故事有点不可思议,怀疑他是经历了灵异体验之后,出现了一点心理问题,有点儿幻听的嫌疑。再或者听说自己的身体被女鬼占据,还杀了人,不能接受现实。
怀着这种将信将疑的态度,我让他听听花姑和高僧在干嘛。他们两正在山腰上整理工具,准备等我们下来之后打道回府。我站在山顶的这个位置,听不到半点儿他们的声音。
王珏侧过左耳,用左手拢着耳廓,带着很认真的表情听了一会儿,告诉我说:“他们在说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花姑奇怪村长怎么没有跟我们一起上山。”
“村长也在昨晚被花金兰杀了对不对?”王珏问到,花金兰那三个字说得特别重,仿佛在跟我声明这桩命案与他无关。
想到村长昨晚被杀的情形,我只能用一声叹息来回答他的问题。
该说的已经说了,该让他知道的也让他知道了,只是拿不定主意今后怎么办。如果按照他说的jǐng车已经停到了村子外面,此刻下山一定是自投罗网。但是,他那副顺风耳是真的吗?我先对这个问题打个问号,等向花姑和高僧核实了刚才的话,再做结论。
于是,我把王珏一个人留在山顶,自己下到山腰和花姑、高僧汇合。他们两看到我,便拿起东西准备下山,我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留步。两个人停住脚,等我走过来。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话题?”我开门见山的问到。
忽听我这么问,花姑和高僧不了解内情,有点儿莫名其妙,两人同时盯着我,异口同声的说:“问这个问题干嘛?”
那语气好像嫌我问得太多,让我有几分窘困,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过了半天,我才吞吞吐吐想起来该说什么:“你们刚才有没有谈到关于村长的话题?”
两人更加疑惑了,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火星来客。
“有啊,我说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山上。怎么了?你突然问这个问题干嘛?”花姑反问到。
“没什么,只是核实一件事情,你们先下山吧,如果碰到jǐng察,别告诉他们我和王珏在哪里。”说着,我把他们送到小路上,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离去。
看得出来,花姑虽然下山了,心里却还是惦记着王珏,她一步三回头时不时看看山顶的王珏,又时不时看看山腰的我,不知我们在搞什么名堂,不知我们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下山。王珏站在山顶伸出悬崖的一块大岩石上,也望着她,似乎有些不忍就这样让她离去,想多说几句话,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许他早已有了预感,两人的下一次相见,是那遥远的未来。
看着这肝肠寸断的二人,我除了叹息还是叹息。证实王珏有顺风耳,也就间接证实jǐng察就在附近。照这个情形,谁也不知道两个人的下一次见面会在何时何地。
第165章 意外告别
小时候看《西游记》,每次演到唐僧与女儿国国王城门拜别,总觉得唐僧是个非常娘娘腔的男人。和尚就是和尚,离别就是离别,头一扭,马一骑,转身就走,哪来的这么多依依不舍,期期艾艾!眼下,看见王珏和花姑一步三回头,对唐僧和国王间的那种感觉才有所顿悟。正应了那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只有当事的两个人才能领会这一步三回头中的奥秘。
送走他们之后,我回到了山顶,和王珏商量下面的计划。老何与小淑尚且没有下落,婆婆希望我们为她找食人冥虫,不过,这些事都没有应付jǐng察这一桩来得紧急。我觉得应该先找个地方让王珏藏起来。
于是,和他商量道:“你觉得什么地方最安全?我没有顺风耳,不知道哪里可以躲避jǐng察,可我是你的朋友,一定和你站在一起。”
“我们可能要分别了。”王珏出乎意料的说,眼里闪出依依不舍的神情。
“什么?”我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耳朵,“jǐng察就在村里,jǐng车就在外面,你现在说出这句话,难不成要去自首?”
“我这辈子已经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不能总和你们在一起。整天被jǐng察追着,会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王珏严肃的说,“我可以对自己负责,你们不用担心我去哪里,以后会怎么样,只要把你们自己照顾好就行了。”说完,他一只手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在上面重重拍了两下,好似诀别一般。
这番话实在来得突然,没有征兆,没有预感,甚至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下,他就这样自顾自决定要从我们身边消失。他想法有些让人捉摸不定,但是又不能不承认,这个决定是理智的选择。因为躲躲藏藏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我、老何、小淑总要回到正常人的生活里,而他确确实实是回不去了。
“那你打算去哪里?”既然离别已在眼前,我还是希望能知道个大概的去向,不想他就此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还没想好呢,我能听见很多声音,知道jǐng察什么时候出现,应该不需要过隐居山林的rì子。如果你要找我,就来这里,在这块岩石下面有个小缝,你把要对我说的话写好了放在缝里,我隔一段时间会到这里来一趟,收到你的讯息,会想办法和你联系。”王珏微笑着说,很淡定,很轻松,没有一点儿悔不当初的痛苦。
这让我稍稍安慰了一些。其实,他有今天的厄运,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他怨我、怪我、恨我,也不足为奇。可是,他没有那样想,很洒脱的接受了现实,微笑着要去迎接新的生活,这与我是莫大的安慰。
“好吧,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拍拍他的肩膀。
忽然,我想起了老何、小淑,还有村里其他人,不知他们躲到哪里去了。要找到他们,恐怕还有花一番经历,不如就借王珏的顺风耳听一听他们在哪儿,我好直接去和他们汇合。于是,我对他说道:“你能听到老何、小淑他们在哪里吗?”
王珏单手拢着耳朵,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转了一圈,末了停在山的西北方,指着对面一座山的山腰说:“那里有个隐秘的洞口,你下了这座山,沿着小路爬上对面那座山,洞口在山腰上,他们就躲在里面。”说完,王珏朝我挥挥手,向着相反的方向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