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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慕容鹉     赤仙录txt下载     赤仙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卌二回 百年树人栽梧桐 一场测试定终生

    等到黎子昇一个人来到演武场,就看到场中已经有了上百个孩子。

    这些学生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大堆,站在最前面的孩子都穿着统一的黑色深衣,看上去就质料考究,剪裁得体。稍后面的一堆服色也很统一,但是比起前面一群要逊色了不少,都是藏青色的布袍。最后面的一堆人的服装就没那么整齐划一了。

    少年看了看自己身上深灰色的衣物,很自觉地走到了最后一堆孩子中间。

    他环顾四周,凡是和他对视的孩子,黎子昇都点头微笑算是打个招呼。人家看到他气度俨然,落落大方的样子,虽然不认得,也都很自然地跟他相视而笑。

    最后,离他最近的一个有点猴头猴脑的孩子走了上来主动和他说话,因为这孩子有点矮,所以仰着头说道:“这位同学,以前没见过你,你是今年新生吗?”

    黎新生特意矮下身子,抱了抱拳,说道:“学长好。我叫黎子昇,确实是今年的新生。”

    这孩子也抱拳还礼道:“你好,你好。我叫侯同标,算不上学长,说不定你还比我大咧。你多大了?”

    少年回道:“过了年正好十二岁。”

    侯同标呵呵一笑,很自来熟地说道:“我才十一,该叫你一声黎兄才是。”

    黎子昇客气地逊谢道:“侯学长客气了,先入门为兄吗。还是我该叫你师兄来着。”

    这两人一人是生有宿慧少年早熟,一人是耳濡目染家传神通,通报姓名之后就很愉快地聊在了一起。

    这侯同标是荆南餐饮业中的翘楚--昌德侯家的子弟,这侯氏主要经营的是饭店和客栈。虽然比起天厨门来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但在本地那是小有名气。

    特别是侯家有祖传秘方,特别擅长烹制各类飞禽,饭馆中的镇馆席面就叫做“百禽宴”,酒楼也因此得名--百禽楼。

    当然这席面上不可能有一百只不同的鸟类,不过也有二三十种。从大型的仙鹤到最小的雀鸟,都能烹制成美味佳肴。在这荆南也算一绝。

    这位侯师兄对自家的手艺是颇感自豪,不牢少年开口动问就自己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起来。

    黎子昇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自家烤鸭如何美味,说得他自己都咽口水的空当插进了话头:“侯师兄,这前面是什么状况?”

    侯同标用袖子擦了擦口水,回道:“开学典礼吗,每年都是这一套。最前面就是铁家族中的学童,后面是他们的奴才,最后才轮到我们这些地字班的学生。不过我们也有好处,等会进了正殿只要鞠个躬就好了。小黎,我跟你说,我家的烧鸡那个味道……”

    别看这孩子瘦瘦小小,还天生就是个吃货,一说起自家做的美味那就说个没完,直到又是一声钟响打断了他家的百禽宴广告。

    少年心中暗暗庆幸,面前这侯师兄实在聒噪,怪不得没人跟他搭话,这番话说得黎子昇肚子都饿了。

    此时正当巳中,也就是十点多的样子。在最北方的正殿中一群成年人鱼贯而出,黎子昇眼见,看到自己周世叔也在其列,位置还挺前面的。

    最前面的老者须发虽然皆白,但是精神健旺,一点也看不出已经差不多百岁高龄了。这人就是这家铁山学院的院长大人,先天境天人界真人,按照辈分算起来是铁万山的祖辈,铁京言。

    不过他老人家除了开学、毕业轻易不出现,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在老死之前进入炼气期。其实大家也知道这不大可能,奈何人家辈分高,没有人敢出来指摘罢了。

    所以周才南才得以学院帮办的身份掌握了学院大权,就是教导主任兼任代校长。

    这铁京言名字中有“言”,话倒是不多,没有普通老人家絮絮叨叨的毛病。毕竟他要节省功夫冲击炼气,哪有闲工夫搭理孩子。

    这位吉祥物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带着最前面铁家中人进了殿给创办此学院的第二代老祖铁正勉的画像三跪九叩大礼参拜。

    其实说起来,这铁山学院的前身铁家私塾确实是三百年前的铁正勉设立的,不过当时他只是把族中的孩子聚集起来,建了个族学而已,和黎山村的黎家族学几乎没有区别。

    现在少年所在的,真正意义上的铁山学院正出于那位“吉祥物”铁京言之手。

    这世道还真不能说公平,有的先天真人刚入天人界就立即顺顺利利地引气入体成了炼气人仙。而这位铁老爷子资质也绝不算差,三十出头就有了天人界修为。

    可是在这之后他在本门勤修了二十年,愣是没有突破到炼气。呆到后面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于是出了山门准备回家“颐养天年”。

    既然出来了,铁京言就决定四处走一走,稍稍排遣下胸中郁闷之情。

    结果他就发现各地出现了学院这种新生事物。

    就是说在这九州,最原始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族学,渐渐地被根据地域范围所组建起来的学院所替代。这些学员已经不局限于招收同族一家一姓的孩子,也让同处一地其他宗门家族的孩子,甚至平民子弟入学。

    能修炼到真人,基本都不是笨伯。铁京言参观了几处学院,甚至当了一段时间的道师,仔仔细细地揣摩了这新的教育方式。等他回到铁山城,第一时间就和族中商议,把族中私学扩充成这铁山学院。

    之后的五十年间,他一心扑在了这学院之中。这一番心血花了下去,最终就让铁山学院成了荆南首屈一指的教学机构。别说平民,就是那些小宗派也想着把后代送了进来。

    本来这学院不是以盈利为目的,主要是为了培育后起之秀充实铁家实力。可是放一群羊也是赶,放两群羊也是赶。眼前有钱赚,为何不赚呢?

    于是,出现了自费的地字班。

    尤其是铁老爷子这几年眼看寿数将尽,又把心思全都花在冲击炼气之上,几乎撒手不管。让修为一般,赚钱厉害的周大学办执掌了学院大权。

    周才南的心思除了照顾好铁家嫡系子弟,就是赚取元石。到了今年,学生每年学费三十方元石,杂费十方,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的花费那就算不清了,平均下来每个自费班的学生每年要在校内花费七八十方元石。

    你还别说,学生家长就吃“不选好的,就选贵的”这套。要不是铁山学院规模有限,自费班的名额不够,人数还能翻个倍。

    周学办这些时日,正在考虑这扩建学院的事宜。

    黎子昇混在人堆里进殿行了礼,这个少年对拜祖先还是别人的这件事情实在提不起兴趣,也就稀里糊涂鞠了三个躬又退了出来。

    作为天字班的新生,他很荣幸地和铁京言院长同进午餐,当然不是单独的,而是和其他十九个还不认识的小伙伴规规矩矩地吃完了新生宴。

    接着就是仙侠世界入学仪式中的重头戏了,那就是测试资质。

    各位看官所在的世界中,那些主要国家也曾走过或者正在走按“资质”划分班级的邪路。其实就是根据入学儿童的智商或者学生平时日常成绩,用来当做分配教育资源的依据。当然,这个实在是太不“政治正确”了,所以我们天朝前几年取消了快慢班。

    这种**裸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手段实在是令人诟病,也就民主灯塔的美国,敢在公立学校里面堂而皇之设立天才班。

    当然,如果我们天朝搞快慢班那就是漠视人权,泯灭儿童天性;人家搞天才班那是因材施教,激发学生创造力。

    不过在这个世界测试学生“资质”还真是出于善意,至少很大部分是为了学生选择修炼功法来考虑。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人类也是一样。每个人其实都是单独的个体,身体内阴阳五行配伍总归有细微的差别。有的人修炼水系功法,就是能一日千里进境神速;有的人天生亲近火行之力,善于御使火系法器;有的人阳气胜于阴气,如果让他召唤鬼物只能事倍功半。

    这没有道理可讲,也不见得完全符合“遗传规律”。在炼气期后天境,这些差别其实还不明显,但是到了先天境,那就开始变得重要了起来。

    当然作为铁山学院这样的精英教学,那么底子就要打好。找出学生最适合的功法,这也是培养英才的第一步。

    还有一个原因:这是个神、妖、人杂处了几千年,还是没有“生殖隔离”的仙侠世界。出现三者之间的混血儿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人类倒是没有不接受这些混血儿,反而是妖神觉得这些力量“弱小”的后代不配为自己的子嗣,多有歧视。

    结果这些混血儿绝大部分混迹于人类之间,他们再和人类通婚,血脉愈加稀薄,别说出生后自带的本命神通了,身体上明显的神和妖的特征也渐渐泯灭。

    但是,这些混血儿的后代还是带有古神和妖神的血脉,尽管稀薄,只要有特殊的手段激发出来,那相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就是所谓逆天的资质。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前面提到的分配教育资源了,资源总是相对稀缺的,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也不算办学者市侩,或者歧视差学生。把资质相同的孩子分在一个小班里面,实力比较接近的他们只要引导得当,就能在在相互之间能产生良性的竞争。

    同时,因为资质把成绩拉得太开,优秀的孩子就有了骄傲自满说不定会不思进取,差的孩子因此产生了自卑之情有可能自暴自弃。所以说,铁山学院这种做法也算得上“教育心理学”的一种实践。

    黎子昇此时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正排在新生的队伍中,和一个瘦高的孩子大眼瞪着小眼,两人之间的空气非常之不友好。

    ps:昨天编辑让慕容小郁闷了一下,他对拙作的数据有疑问,言下之意就是我在刷票。

    因为我的点推比是3:1!

    惭愧,本来慕容是不关心这个的,听了这话我就去逛了逛别人的书评区……我这才知道,原来大家是这么给力的啊!

    所以……慕容希望大家再给力一点,让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别人说:

    老子从来不用刷,

    一腔心血书里砸。

    为何点推要逆天,

    慕容书友最牛叉。

    再次感谢给慕容推荐的你们。

    而大家的支持,我唯有坚持写下去作为回报。

第卌三回 天生我材必有用 神秀岂在九品中

    黎子昇面前这个孩子长得还不错,高鼻梁大眼睛长在一张白生生的小脸之上,就是他的嘴唇有点薄颧骨有点高,让整个面相带了三分刻薄。

    他个子很高,比身材高大的黎子昇还高了半个头,不过也瘦得多,看上去身材有些单薄。

    少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这孩子一看到他就反着白眼对他怒目而视。他虽然随和有礼貌,但也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于是这两人就在队伍之中玩起“比谁不眨眼”的游戏来了。

    除了这两人,其他学生都在偏殿外面安安静静地排着队,虽然个个都是来历不凡可也不敢乱说乱动,怕恶了里面的道师引来训斥。

    要知道,这铁山学院的教学质量高,“理论上”道师可以不顾学生身份严格执法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想来这些铁家和其附庸家族的孩子也早就被父母长辈耳提面命过。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出道师的声音:“萧家麒,进来。”

    那个孩子鼻孔里哼了一声,一昂头转身进了偏殿。

    少年听到这个名字,隐有所悟,可他也不是怕事之人转眼就忘在了脑后。

    这个测试所费时间不短,二十个孩子平均每个孩子要半刻钟的时间,那些学生从另外一个门离开了这里回了宿舍。就这么着等到天已擦黑,才轮到最后一个的黎子昇。

    等他进了偏殿才发现里面不只有一位,而是有四位坐在几案后面的道师。

    右手边一位女性道师率先对他招了招手说道:“黎子昇吗?过来。”

    这女道师年纪不大,二十五六的样子,也谈不上有多漂亮只能说五官端正,但是颜色冰冷让人不敢亲近。她一身素净的白衣,头发却梳着男人的道髻,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婚配。

    黎子昇走了过去,行了一个礼。在这女道师目光的示意下坐在几案前的椅子上。

    “把手伸出来,搁桌子上。”。

    她拿出一支银针,在旁边的烛火上烤了一下,就抓起少年的中指,轻轻刺破出血。然后她把那根沾了少年鲜血的银针的针头放进嘴里,闭气眼睛仔细地品尝,好像是在品味无上美味一般。

    这让胆子一向很大的少年也有点发憷。

    那女道师咂摸了几下嘴,睁开眼睛问道:“倒是没有药味,不过有股子很淡很淡的腥味。黎子昇,你用过定神香吗?”

    原来,这位女子能通过品尝血液就了解学生服药的情况,哪怕是黎子昇只用过两次的定神香。这真是神乎其技,也只有五感达到人类极限的先天真人能做得到。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她也不动声色,一指旁边一张几案说道:“你去见他。”

    那穿着黑衣的魁梧道师,满脸虬髯,面相有点凶恶,不过脸上倒是笑眯眯的和蔼表情。他对走过来的黎子昇摆手笑道:“不必多礼,以后有的是机会。”

    然后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说道:“来,用尽全力打我一拳。”

    少年知道自己武艺低微,因此也毫不客气,他双脚开立成马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气开声,就一拳击打在大汉的掌上。

    黎子昇只觉得自己用尽全身力气一拳彷佛打在一团棉花上面,自己的小拳头被那大汉捏在手中就是一抖,他四肢百骸如同过电一般地,就是一个激灵。

    这道师一发既收,含笑地点了点头,就打发那少年去了更左边的一个几案。

    那张桌后做了个面目平凡,看不出年纪的男道师。他等少年行完了礼,就摊开了手,说道:“你往这里看。”

    原来他掌上有一枚浅黄色的珠子,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黎子昇一看到那枚珠子,就被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眼前一花就来到了另一处天地。

    不过他也算经验丰富,知道这里只是幻境而已,所以并不慌张。

    少年发觉自己站在一根窄窄的独木桥之上,下面是万丈深渊,身后是一条吐着蛇信的花斑大蟒蛇慢慢地爬向他,前方的悬崖上则是一团漆黑。

    他心里面撇了撇嘴,这背景设定也太简单了,虽然看上去非常真实,但是哪里能跟自己经历的相比,眼前这道师分明是在偷工减料欺负小孩子吗。

    黎子昇施施然地往前走去,可没走了几步,这桥上刮起了一阵狂风,让他连站也站不住;好不容易等他稳住身形,又走了几步;却忽然下了一阵急雨,让这独木桥变得更加湿滑难行;少年只能弯下腰去跪在地上手足并用地爬行;可是这还没完,这急雨又变成了冰雹,打得他身上好生疼痛。

    这下子,这少年可忍不住了,心中想道,这还有完没完?我看在你是道师的份上,陪你玩玩,可这也太得寸进尺了!

    他索性站起身来,掉头跑了回去,也不管那条蟒蛇看上去如何凶猛狰狞,一脚就踢在它的头上,然后冲上去抱住蟒蛇就跳了下去……

    四周景色一转,少年又回到了原处。那道师脸色有点尴尬,问道:“黎子昇,你从前入过这样幻境?”

    “没有。”少年心里面暗道,没进过“这样”马虎的幻境。

    道师脸上神色明显不信,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不惧?”

    黎子昇撇了一下嘴,理直气壮地回道:“您这话问的奇怪了,学生为什么要怕?这幻境里面又是风啊又是雨又是冰雹啊,都冲着学生来的,四周一点迹象都没有,这也太假了吧?这不是在糊弄小孩子的吧?”

    他倒是忘了自己是个小孩子。

    “这……”那道师一时语塞。

    只听噗嗤一声,那女道师没憋住笑了出来,那黑衣大汉也笑着说道:“老秦,我早就说你这个幻阵太过简单,你看吧,连个孩子都瞒不过。”

    一个温和的男声说起话来:“黎子昇么,你到我这里来。”

    开口的正是坐在最左手边那个道师。此人年纪和少年的父亲相仿,方面大耳,留着三绺长髯,坐在那里气度沉稳,姿态俨然。

    少年对着那秦道师鞠了半躬,就走向最后那人。

    这道师温言道:“伸出手来。”

    他给黎子昇把起脉来,其实他不仅为少年把脉,还输入一丝真气在少年体内游走了一番。只是此人的功力太高,手法太巧妙,少年才一无所觉。

    中年道士微微颔首,开口问道:“黎同学,你这脏腑平衡,气脉宏大,体魄强健,想来是练了一种偏向武道的功法。你既姓黎,练得可是那黎家《五行诀》吗??”

    少年觉得自家的《五行诀》也没啥值得保密的,就点了点头。

    这道师还没开口,旁边有人喝了一声彩:“柳兄,你这个两脚书橱的雅号确实是实至名归啊。我桑某人忝为荆州人士,也知道这荆南有一座黎山村,可是他家祖传什么武功那是完全不知道啊。”

    那被黎子昇看破幻阵的道师面皮一抽,冷哼一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种小门小户也就只有柳兄这样精研天下功诀的高人才能记住。”

    柳道师咳嗽一声,并没有接着这个话头,而是对少年说道:“黎同学你可以走了,明日早间有人会给你送课表,你按照那课表上的安排来这里上课就好了。莫要迟到了。”

    “学生明白,学生拜别各位师傅。”黎子昇辞别了四位道师,自行走出殿门。

    殿中的柳道师等少年离开,才开口问那个女性道师:“冷医师,你怎么看?”

    冷医师微一皱眉,答道:“这孩子的血液中并没有什么药物痕迹,不过他用过定神香。这要么是他心性有问题定力不足,要么是家中富裕随便乱花钱。看这年纪,我只能给一个中下。”

    这女子竟然说的**不离十!不过这评分么,就带有点感**彩了,不过并不是针对黎子昇个人。

    “桑师范,你怎么看?”柳道师又问那大汉。

    “这孩子筋骨打熬地不错,也有一把子力气,只是年纪有些大了。不过,给一个中上是没有问题的。”这桑道师,样子粗豪,性子却细小。本来要给个上下,但是既然这女子说了,他就自动减了一档。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和自己同事针锋相对的吗。

    “秦师范哪?”

    “小弟无能,看不出这孩子的勇气毅力如何。不过能看破幻阵,那他不但聪颖而且冷静,当得起上下的考评。”

    虽然被少年看破自己的幻阵,脸上有点不好看,这秦道师的说法也算公允。

    柳道师点了点头,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什么,最后停笔说道:“只有在下的班上少了一个,那黎子昇就算是我的学生吧。”

    其他三人并无异议,一起点头称是。

    原来,这四位道师正在分班!

    天字班原来就是这铁山学院的重中之重,所以二十人的班级还要再细分成五人一班的小班。这并不是说,就此就决定了学生们的发展方向,而是给这些学生找一个班主任而已。

    铁山学院的学制一般为三年,第一、二学年可说是为学生打基础。到了第三学年才根据学生的表现,针对他们的特长,分成各个专业类班级。

    ps:今天是慕容的生日,所以在这里许下三个愿望。

    第一是体重重回七字头,

    第二是年更两个七位数,

    第三嘛……也和七有关,大家可以在书评区留言,使劲猜猜。

    猜中有奖啊,奖品就是一个重要龙套。

    慕容本人也是一个龙套党,所以本书就不大肆派发龙套了。因为,为了龙套而龙套会影响作者思路和剧情设置,请各位见谅。

第卌四回 言如春风润万物 梦中鼙鼓起征尘

    黎子昇也没去食堂,而是匆匆回到了临水居的宿舍。

    他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进了门就看到石敢当在井旁费力地汲水。

    少年不由得问道:“石头,你在干嘛呢?”

    石敢当木木地答道:“我想打点水,等少爷你回来给你洗漱用的。”

    “你饭吃了吗?”

    小书童摇摇头,原来他已经饿了一天。黎小少爷暗骂了自己一句粗心,回房取了一些点心,交给了石敢当。

    “你先垫垫饥,等下我来作饭。”

    如果有人这个时候进来,就可以看到少爷给书童做饭的奇景。

    黎子昇打了一桶水,淘了一些米,放入锅内。他又切了几块腊肉风鸡搁在蒸屉里,放在锅子上当做下饭的小菜。然后,他就点上火,煮起饭来了。

    他书童倒也不添乱,只是安静地跟在他的身边安静地啃着糕点。

    在等着饭菜出锅的当口,少年就和他的书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

    “石头,你为什么不吃点心呢?”

    “那是给少爷你吃的,我不能吃。”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做饭呢?”

    “我不会。”这石敢当毕竟只有八岁,而且在十几天以前他还是被父母呵护着的孩子。

    黎子昇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石头,以后没人的时候别叫我少爷,叫我昇哥好了。”

    “不行,少爷,不行。”

    “不叫就不给你饭吃!”

    “嗯,少爷……昇哥。”石敢当仰起小脸蛋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

    “石头,想不想修仙?”

    “不想。”

    “为什么?”

    “仙人都是坏蛋。”

    “那我是不是坏蛋?”

    “少爷……昇哥不是坏蛋,你是好人。”

    “那我也在修仙啊。”

    小书童没有答话。

    少年继续循循善诱道:“石头,你说遇到坏蛋怎么办?”

    “打啊。”

    “打不过,怎么办?”

    “跑啊。”

    “那跑也跑不掉呢?”

    “拜神爷,请他们从天上下来打那些坏蛋。”

    “那他们下来也打不过呢?就像……”

    这话一出口,少年就自知失言,说了半截又吞了回去。

    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只听得炉灶中柴火燃烧的劈啪声和锅内开水翻腾的咕嘟声。米饭的清香和腊味的肉香,弥漫在这小小厨房里。

    过了一支烟的功夫,低着头的石敢当悠悠地问道:“那昇哥你说怎么办?”

    “当然就是我们自己要比那些坏蛋更强大,等坏蛋来了就把他们打跑啊。”

    “所以,昇哥就要修仙?”

    “是啊!”

    小书童仔细想了想,这才点点头:“昇哥,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要修仙!”

    “那好,今后我来教你修炼。”

    “嗯。”

    吃完饭,黎大少爷和石小书童一起收拾了碗筷餐具,两个人又洗漱了一番。石敢当还是个小孩子,一吃饱眼睛就有点睁不开了,黎子昇让他自去休息。

    他没有去卧室而是换了身的衣服,来到了练功房。

    这位少年自从得到那块红布之后,也曾研究过好几次。可是只知道这件“宝物”除了附近有元石就在自己脑海中“哇哇直哭”,其他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因为这些日子,他刻意地忽视这块红布的呼叫声。现在就算站在元石边,再也感觉不到它的“吵闹”了。

    眼下自己的手头上有了几块元石,正好做一下研究。看看把元石“喂”给这块红布之后会发生什么。

    练功房是这栋建筑内最简单的部分,除了蒲团、香炉、灯烛之外别无他物。

    黎子昇点起蜡烛,在蒲团上盘膝做好,把红布摊开整平放在蒲团前的地上,然后拿起一方元石就放在了上面。

    那块放在红布上的元石起初并无异状,渐渐地它开始亮了起来,越来越亮直到少年扭头不敢直视。

    等室内重新暗了下来,转回头的他才看到那块元石已经变成灰扑扑的普通石头,少年用手一触就成了一堆灰渣。

    黎子昇捡起红布抖落上面的元石渣,左看看右看看,红布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正在郁闷的他刚想放弃,正准备把红布重新收起来,脑海中重新传来了它的呼喊声,这次仍是婴儿般的哭叫。这声音只是表达一种意思,它还想要元石!

    少年想都没想,起身到书房中又取了一方元石放在了红布上面。又重复了一次元石放光最终成石渣的过程。这次那块红布总算有了些反应,有一些奇异的光华在红布上面流转。

    这块红布总算不哭喊了,开始“撒娇”了起来。黎子昇倒是没怎么顾惜元石,再次拿了一块放了上去。

    等到这块红布把第三块元石“吃”了下去了之后,上面的光华已经和少年第一次发现它的时候差相仿佛。黎子昇手一接触此物,眼前一花又来了那个奇异的白色空间。

    他这次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急着做决定,而是仔细观察着那些图像,最后选了一副最亮的影像摸了上去。

    少年果然又被吸进了这幅画面之中。

    这次黎子昇置身于一群穿着奇怪的孩子中间,这些孩子也就十岁左右,有男有女,穿着统一式样的短褂子和长裤子。

    这些孩子还有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都在脖子上系了一块红色的汗巾,样子……看起来和自己那块红布蛮像的。

    他也跟着这些孩子,走进了一栋奇怪的多层建筑之中。进门就看到照壁上挂了一条横幅,写着五个大字:知识就是力量。

    黎子昇随着队伍上了楼梯,进了一间大房间,里面有几十张桌椅整齐地排列着,他也稀里糊涂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少年正对的墙壁上有一块很大的黑色板子,前面是一张比室内其他桌子大的台子,下面是一个很大的泥灰做的台阶。

    板子的上面也有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黎子昇正在打量四周,就听得有人叫了声“起立”,他也跟着众人站了起来。

    从外面走进了一个穿着短褂子的中年人,他走上了那个台阶,把手中书本放在桌上,然后说道:“同学们好。”

    “老师好。”这些学生一边说一边鞠了一躬。

    “同学们请坐。”大家依言坐了下来。

    这老师清了清嗓子到:“同学们,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美国内战,请把书翻到99页。”

    教室内一片翻书的声音,少年也打开了桌边的一本书。

    这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历史》。

    这“历史”老师说道:“美国内战,又称南北战争,是美国历史上一场大规模的内战,参战双方为美利坚合众国(简称联邦)和美利坚联盟国(简称邦联)。这场战争的起因为美国南部十一州。以亚伯拉罕·林肯于1861年就任总统为由而陆续退出联邦,另成立以杰斐逊·戴维斯为“总统”的政府,并驱逐驻扎南方的联邦军,而林肯下令攻打“叛乱”州。1865年4月3日,联邦军攻克里士满。4月9日,同盟军总司令罗伯特·李将军率部2.8万人向联邦军投降,美国南北战争以北方的胜利而告结束,美国恢复统一。”

    他接着说道:“这场战争的起因是复杂的……

    黎子昇很多名词都搞不懂,不过他还是在老师的讲解之下弄明白了这是一场工商业主对抗农业资本家的战争。

    一个叫做美国的地方,北方的工业主反对“自由贸易”,希望政府建立起严格的关税保护制度保护自己初生的工业,政府确实也这么做了。现代热烈拥抱自由贸易的共和党,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建立了起来,不过他们当年是极力反对“自由贸易“的。

    而南方各州的“反动“种植园主因为是以出口农产品牟利,所以强烈反对这样的关税政策,称之为“嫌恶关税“。早在温和的废奴主义者,共和党人林肯上台的几十年前,就开始做军事上的准备,最后以他上台做了总统为借口脱离了联邦。

    黎子昇本来对这场战争就没有任何成见,他敏锐地剥去了这场战争脸上蒙着的“废奴主义”的温柔面纱。

    少年发现这不过是农业资本家反对中央政府的财政政策而引发的战争。当他们发觉在政治上已经无法阻止工业资本集团上台主宰政府的时候,就索性依仗武力,直接独立要脱离这个政府。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少年忽然想到了这一句话。

    那么政治又是什么呢?

    而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选择这幅画面?难道就是让自己上一堂课,一堂关于异位面“历史”中的战争吗?

    少年心中一动,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美国南方种植园主们能为了维护“自由贸易”和奴隶制不惜发动战争,那么当有的人的发钞权被剥夺被损害的话……

    南部的粮商和北方的天器门,他们不就是这样对立的两方吗?

    刚刚想到此处,黎子昇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这次不但让他退出了幻境,而且直接回到了现实。

    少年再一看红布,上面的光华果然已经变得黯淡了许多。三方元石换来这样一次幻境,饶是黎子昇不大在乎钱财,还是感到有些肉痛。

    他也没再试用红布,而是把它贴身藏好,熄灭了烛火,回到卧室休息去了。

    少年却不知道这片红布是一件神器的碎片,确切地说是组成这件“神器”的一个“零件”中的残片。

    而这件神器本来是上古时期,古战神蚩尤截取了战争原力,制造出来的杀伐之宝。

    可惜,黎子昇目前手里的只是一块残片,但是这块残片算得上完整法宝的根脚。用计算机做比喻的话,那就是只有处理器,还没插上其他元件和外设的主板的一部分。

    目前它的功用是感应主人的思想并将之整理放大。

    如果能量足够的话也能感应到其他人,特别是对小主人有敌意人的想法,算是能当“预警雷达”来用。

    虽然黎子昇自己还懵懂,其实脑中有着无数他当初作为“战争使者”的记忆。这块“信息处理器”现在能算得上物尽其用,全是因为这少年来历不凡。

第卌五回 无规矩不成方圆 有公道才定行止

    黎小少爷和他的小书童都不是贪睡的孩子。天方破晓,两个人就起了床,喝了一碗稀饭吃了点糕点,就开始练起功来。

    黎子昇就把族中所传的《五行拳》和《五行诀》传授给了石敢当,那个孩子因为昨夜一番话,练得非常认真。

    正在两个人在院中专心练功的时候,就有仆役送来了课表。

    铁山学院规定逢五和十,学生可以休息一天,出外回家或者留在校内全凭自己做主。其余时间除了特殊情况请过假才能外出,否则必须留在校内。

    每日上午巳时(九点)开始上课,这是因为学生一般都会在子时自行修炼静功,所以特意地安排晚些,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休息。

    上午只有一节课,就是武学课。教授的道师名为桑天厚。至午时(十一点)结束,接下来就是就餐和午休时间。

    下午末时(一点到三点)也只有一节“文化课”。从一到四,分别为柳大苍道师的仙经和符文、冷白衣医师的人体医学和丹药、秦闻道师的阵法和铁万宝道师的炼器。

    这两门课都是“大课”,就是天字班一年级所有学生一起上的。

    申时(三点到五点)这段算是自修时间,学生要在这段时间完成功课,同时可以找道师解答学业上的疑问,或者自费使用学校里面的器材进行实践,也可以去藏翻阅典籍。

    当然学生想摸鱼偷懒,道师基本也不会管。反正交学费的不是他们。

    酋时(下午五点到七点)自然是晚餐时间,接下来的时间都由学生自主安排,不过到了戌中(晚上八点)就必须回到自己的宿舍。这才算是完成了学院给学生安排的日程。

    不过由于他们是新生,今天的安排有些特殊。上午是他们的专任道师给他们安排接下来修炼的经法,下午是冷白衣医师给他们做个人的“体检”,如果有必要而且学生肯花钱她也会开一个药膳食谱。

    黎子昇的专任道师就是那柳大苍。

    少年仔细地研究完课表,看看天色,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梳洗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带着自己的书童慢悠悠地向着教学区走了过去。

    等他来到天字班的殿堂,把书童留在外面的仆佣等候区,一个人上了二楼进了指定的教室。

    这个教室朝南,采光非常好,可是并不大。里面只有六套桌椅。最上首大了一号的自然是道师的讲席,下面五张则以讲席为中心围成了个半圆。黎子昇就坐到了最东头的座位上。

    他是第一个到,不过这位少年也没有不耐烦,把带来的文房四宝安置好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吐纳了起来。

    接着分别进来了三位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少年人。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位和他横眉冷对过的萧家麒也进了这个教室。他看到在座的少年稍稍愣了一下,接着鼻子里一哼,昂首入座。他选的的位置恰恰正对着黎子昇。

    接下来的一位是学生,长得并不起眼,身材也是中等,不过骨架子很大,裹着件簇新的冬衣,看上去有点臃肿。他进来之后,看了看一脸不屑状的萧家麒,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黎子昇,最后还是挨着看上去比较好相处的那个同窗坐了下来。

    第四位是个俊秀男童。如果说黎子昇是让人看得舒心的俊朗,那萧家麒是带着几分英气的英俊,那么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孩子则是带着阴柔之气的中性美。

    看起来,他的年纪比起自己三位同窗还小了几岁,身材自然也不高。虽然长得十分出色,只是面色带了几分阴郁,身体动作也拘谨小心的很,穿的衣服比起黎子昇他们也有一点寒酸。看起来不像大户人家出身。

    等他在萧家麒身边小心翼翼地落座了之后,那第五位同班同窗却迟迟没有进来。

    直到上课的钟声响起,那位同窗才跟着柳大苍师范进了教室。

    这是一个学院里面很少见到但并非绝无仅有的女孩子。这个女学童年纪虽小,却已经流露出几分风情,算得上一个小美人坯子。

    杏眼桃腮的她自然地坐到唯一空着的座位上。那柳师范则没有落座,而是轻咳一声先做了自我介绍:“本人柳大苍,是各位的专任道师。”

    然后他指了指那女学生,补充道:“这是小女柳无瑕,也是你们的同窗师妹。”

    原来,这铁山学院之所以能吸引先天真人入院教学,除了丰厚的薪俸之外,还有各种福利。其中就包括让他们的孩子免费在学院内念书。

    她女儿袅袅婷婷地站起来,用清脆地声音说道:“无瑕见过各位同窗。”

    “大家先介绍一下自己。”他随手一指黎子昇点名道:“你先来。”

    少年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抱了抱拳开口说道:“见过柳师范和各位同窗,学生名叫黎子昇,荆南本地人士。”

    等他坐下,萧家麒就在道师的示意下也站了起来,抱拳道:“本人萧家麒,家住铁山城。”

    接下来那个臃肿的少年自行介绍,他叫胡运宏,也是铁山城内的居民。

    最后那个学童站起来怯怯道:“我叫铁烬。”

    柳大苍把带来的几本册子分发给这些学生,开口说道:“这是本院校规,你们都要谨记在心。今天也没有别的功课,抄写一遍之后,你们就可以自行散去。不过明日里,为师要抽查,可明白了吗?”

    下面学生自然开口应诺,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此之前,本师范要和你们单独讲讲你们下一步的功法修炼,叫到名字的就跟我来。”

    “对了,你们都可以领天字班学生的补贴,每人三方元石,下了课就到正殿中去领取好了。黎子昇同学,你跟我来。”

    这些修仙储备人才需要背诵一套“小学生守则”看似很可笑很荒谬,可是各位看官仔细想想,一个智慧生物组成的组织,小到一对配偶,大到银河帝国,其内部都需要一套规则。

    哪怕就是dnd世界中混乱邪恶的阵营也有“强者为尊”的社会准则。无底深渊中的恶魔强者可以按照自己喜好随心所欲地对待弱者,可以对任何武力比自己弱的生物予取予求任打任杀,剥夺他们包括生存权在内的所有权力。

    当然,这位强者也要服从这条铁则,当有比他更强的强者出现的时候,他就只能让对方予取予求任打任杀了。

    修仙的本质就是超脱,不仅是超脱物质规则,不再有生老病死凶灾劫衰,甚至比自己诞生的世界活的更长久……长久到没有尽头。

    同时也是超脱于社会规则,最终站到了智慧生物的顶点,成为一方世界的造物主,自己的意志成了这个宇宙的规则。

    这想想就很让我们这些同为智慧生物的人类为之憧憬,也怪不得即使是连小火球都搓不出来的低魔位面也有各种英才前仆后继地踏上这条不归路。

    不过在此之前,这些仙师还是必须老老实实地遵守着这些规则,包括这“小学生守则”。

    师徒两人来到旁边一个小间,里面只有一套桌椅。柳大苍落座之后拿起桌上的一张纸,稍微看了看就开口说道:“黎同学,为师测过你的体脉,你修习的《五行诀》是否是壮大自己五脏之内的五行元气?”

    少年点头称是。

    “那么为师再问你一句。这套功诀打通大周天之后,是否并不将所有真气化为阴阳二气,而是五行元气阴阳真气同时存在?”

    黎子昇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柳师范说道:“这就对了。黎同学,你可知道后天境第三步返坎归离的真意吗?”

    炼气期修者从后天到先天这一步可称之为脱胎换骨也不为过。其原理就是修者把修炼出来的真气转化为阴阳二气,其目的是为了让体内的真气自行茁壮成长。

    因为即使修者贯通了大周天,能让真气自行运行在十二正经三百六十一处正穴之中,也只能做到生生不息,真气也不会自动自发地增长。修者必须通过吐纳把从外界食物或者丹药中摄取的能量转换为丹田内的真气。

    只有当修者明白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这个阴阳化生的天地至理,把这个道理反诸自身才能让自己的真气自动地成长。这就算是进入了先天状态。

    《五行诀》这样武道功法的问题是,它本来就不是为了练习者修仙做准备的,只不过为了增强自身武力。它并不把所有真气转换为阴阳二气,好处就是在炼气期之前修者真气壮盛武力强大,坏处则是体内真气庞杂很难做到引气入体进入炼气期。

    少年自然也清楚这点,毕竟他的启蒙道师已经给他解释过了,因此很清晰地答道:“学生知道。”

    柳大苍也没有细问,他说了自己的建议:“黎同学,你有两种选择。第一种么,就是从此开始重新选择一套新的功法。你毕竟刚刚贯通小周天,此时另修其他功法并无阻碍。而且你体内五行平衡,可以选择一些中正至大的功法,不用走偏锋。不过……修炼速度就要慢了些。”

    他又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你还有别的选择,学院中有一套《五气朝元图》,你可以花元石兑换出来。这套功诀也是从五脏精气入手,不但茁壮气脉,而且能滋养魂魄,对你大有裨益,也和你修行的法诀没有冲突之处。只是这套图谱只是辅助壮大你的真气,并不能真正改变行气之法,你到了炼气期还是艰难。”

    “为师不能代替你来做这个选择,你可以先考虑考虑,或者问问其他长辈,再做定夺。”柳师范最后说道。

    黎子昇谢过道师就回了教室,坐下之后就打开了那本《铁山学院道生守则》,仔细地看了起来。

    ps:本周拙作在仙侠分类强推榜上,所以慕容要在这里欢迎新朋友,当然也要感谢老书友。

    慕容希望写一本给大家带来新体验的仙侠小说,所以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提,不过在提之前看一下书评区的置顶帖哦。

    总之,感谢给我点击、推荐、收藏和打赏的大家!

第卌六回 莫问众生谁最狂 不许人间有不平

    黎子昇一页一页翻看的很认真,不时还把册子合起来,在心中默背。这个做派让对面的萧家麒看了直撇嘴,心中极为不屑。

    一方面这孩子年纪小心眼更小,自从知道自己临水居的宿舍被黎子昇“夺走”之后,就对他有了成见;另一方面,萧家麒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这么一本小册子他抄写一遍之后就已经全部记在心里。

    何况,这种“迂腐”的纪律,可是为我辈天字班的道生所设?谁又会真的遵守它,何必费那个功夫去熟读揣摩?

    事实吧,也确实如此。

    铁京言设立铁山学院的时候,照猫画虎地编制了一本册子。其实他老人家自己就没怎么严格执行。不过就是他辈分高威望足,压得住场面罢了。

    等到这几年周大学办掌握了实权,这些守则更是不知置于何地了。

    柳大苍和这几个道生分别谈完之后,就带着他女儿离开了教室。

    余下四名学生中,萧家麒是最先完成抄写的。他把功课往桌上一摆,收拾完了东西就自行走了出去。

    其余两人抄写完之后,也自行离开。教师中只留下黎子昇一人,他的性子一向沉稳,直到把这本守则背的滚瓜烂熟,才动笔默写了一遍,最后再把自己的功课和那本册子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一字无误。这才收拾了文具,离开了教室。

    他从二楼教室下了楼梯,来到了底层的大堂,发现已经空无一人,这些天字班的学生早就领完了月份,在殿外的空地上等着开饭的钟声。

    黎子昇也走出楼外,外面好不热闹。

    这些天字班中的几十个道生要么是铁家子弟,要么就和铁家沾亲带故,不是姻亲就是重要下属的孩子。他们平时就很熟悉,到了学院更是呼朋唤友,聊得不亦乐乎。

    少年站在台阶上环顾全场,他忽然一皱眉头,这是因为看到了一些不那么和谐的场景出现。

    有一高一瘦的两名道生正在向自己同窗收取元石。

    那高壮的少年看面目不过比黎子昇大了一点,可是他的个头却与成年人不相上下,肩宽膀粗显得格外壮硕。那个年纪小了一点瘦子长得倒也不错,可惜就是一脸奸猾,让人看之不喜。

    当然,他们也是看人下菜,那些衣服特别华贵,神情特别倨傲,身边僮仆特别健壮的,这两人别说上去勒索元石了,反而还要赔笑地说上几句。

    比如说那个萧家麒,这两人明明年岁比他大,看到他还要塌下腰,热情问候了这个“表少爷”。

    原来这萧某人来头也挺大,他是铁山城主铁万山正妻萧大奶奶的嫡亲外甥。

    萧大奶奶出身于四神派中的西极大荒派,不过她父母早亡,族中没有嫡亲长辈,于是“和亲”嫁给了铁万山。不然以她的身份,这铁家还不定放在她的眼中。

    长姊如母,萧大奶奶她嫁过来的时候怕自己的幼弟没人照顾,就把他带在了身边,而萧家麒就是这个幼弟的儿子。

    既然有了这层关系,那为什么他的宿舍还能调换到黎子昇的名下呢?

    有句话说得好,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一个大家族里面怎么可能没有派系呢?

    周才南正好跟萧大奶奶这一系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于是他就借题发挥,成全了黎子昇,早早地就给他找了一名“敌人”。

    萧家麒看到这两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两眼一翻,小脑袋向天,睬也不睬二人。

    他也是认得这二人,这对兄弟不过是铁家八公子的妾生子罢了。对这位少年来说,真是打招呼的必要都没有。

    这两个家伙也没有翻脸,而是热情又尴尬地打过招呼之后,继续办事。

    不过黎子昇另一个同班同学胡运宏就没有那么好的运道了。他乖乖地交了一方元石给他们。

    这胡同学就是另一种天字班学生,他的父亲是铁家重要的匠师。可是再重要的匠师,其实说起来不过就是个高级奴仆而已。

    所以他也就敢怒而不敢言了。

    少年一个人站在台阶上,算得上醒目。这两人一眼也看到了他,那高壮之人刚要举步走了过来,却被身边那个瘦子给拉住了。

    两人沟通了几句,反而一起给黎子昇露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让旁边一心要看少年吃瘪的萧家麒暗暗咬牙。

    消息不灵通如何能做到跟红踩白,如何在豪门中混得游刃有余?

    黎昭昌已经被外界公认是铁家安排在荆南粮会中的一颗暗棋,那数千万的投资被人们解读为报酬。不但如此,还有传闻这黎子昇已经是内定的花家上门女婿。

    不管铁家和扬州九大家关系如何恶劣,毕竟铁花两家之间是姻亲关系,那花家还是那个还是九大家之一的花家。

    莫欺少年穷是因为少年穷才可以欺负,眼前这个少年非但不“穷”,还有可能一飞冲天。这样的人物实在是没必要结下梁子。

    那瘦子正是扮演这样一个消息灵通的“军师”角色,所以他阻止住了自己的兄长。

    接着,他们就把铁烬堵在了墙角。这小铁烬一直缩在墙角,紧紧抱着装元石的口袋,好像如此就能躲过这两人。

    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这小少年也有点死心眼,就是不肯让这两个“兄弟”拿走自己那份元石,这两人不由得推推搡搡起来,看起来就要动粗。

    旁观众人要么毫不关心,要么视若不见,眼看着那小小少年就要被夺走自己死命保护的元石。

    这铁烬确实是铁家子弟,不然也不会有资格入了这天字班中。

    不过他只是一次酒后乱性的产物,连排辈都没有的私生子。这样的孩子哪个大家族中都会有那么几个。不过家大业大的豪门也不会让他们流落在外,加一双筷子对铁家这样的人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他们母子的待遇也不会太好,娘俩算是吃尽了苦头,看尽了白眼,受尽了侮辱。那些嫡传子弟倒并不欺负这种在他们眼里的蝼蚁,也不稀罕那些元石。反而是那些姨娘养的庶出,比如铁百虎、铁百强才能在欺负比自己还要低了一档的人中找到满足感。

    这种人性的悲哀即使这个仙侠世界也是一样。

    不过这两个抢夺他人元石的小家伙也是另有所持,铁百虎是天字班二年级生中的佼佼者,特别是在武学这方面颇有天分。光凭身手,铁山学院中没有几个是他的对手。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天赋出色,铁烬自己贯通小周天,那就代表他有了培养的资格,于是就被安排进了天字班。

    刚取完月份的他一走出殿外,就看到两个平常欺负惯他的“兄弟”在向众人收取元石。

    他母亲的身体一向不好,铁烬还指望着自己月份能稍稍补贴一点家用,怎么舍得被人夺走?

    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了一声呵斥:“你们在做什么?!”

    那两个熊孩子被黎子昇的大声呵斥吓了一跳,回头过来看到是这个外姓人,不由得胆气一壮。

    不打算结怨是一码事,被人家断了财路是另外一码事。

    其中那个身材雄壮的孩子嚣张地回道:“你算哪个葱?这是我们铁家的家事,快滚!”

    另一个面带奸猾的孩子也跟着帮腔:“这是铁烬欠我兄弟俩的赌债,跟你没关系。黎同学,你可莫要多管闲事啊。”

    少年对着两人根本不理不睬,反而问铁烬:“铁烬同学,你欠他们元石吗?没有就说出来!”

    铁烬也在黎子昇的鼓励之下开了口,他抱着自己的口袋小声地说道:“百虎哥,百强哥,这是我的元石,不能给你们。”

    黎子昇插到他们三人中间,把铁烬掩在身后,对二人说道:“听到了吗?铁烬说这是他的,不能给你们。”

    身子雄壮的铁百虎二话不说,冲了过来,一把揪住黎子昇的衣襟,提起拳头就打在少年的脸上。

    黎子昇双肩微微耸动就想要有所动作,但是他想到了什么,强自忍耐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拳头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也不闪避,就这么挨了一拳,只是双目冰冷地看着挥拳殴击他的铁百虎。

    铁百虎也不愧名中的那个虎字,他也没用全力,随便一拳就把黎子昇的眼角打破,流出血来,被击中的眼部立时青紫肿胀了起来,让少爷受伤的眼睛睁也睁不开。

    铁百虎还要挥拳,却正对上黎子昇冰冷的眼神,心中不知怎地就发了虚,接下来的一拳就是打不下去。

    他收回拳头,猛地一把推开少年,仍要去抢夺铁烬的元石。

    黎子昇退了几步,勉强不让自己摔倒。

    他不顾伤处的疼痛,对着那两个铁家兄弟大喝一声:“尔等听真!”

    接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地吼道:“铁山学院守则第三条:凡入我铁山学院者当视同手足,友爱同窗,不可欺罔。其下第一条:辱骂同窗,记小过一次,小笞五下,通报家长。其下第二条:殴打同窗,记大过一次,大笞十下,罚石一方,通报全院。其下第三条:挑衅争斗,挑衅者,记大过一次,大笞十下,罚石一方,通报全院;参与争斗者,记小过一次,小笞五下,通报家长。”

    他这番言语当真是声震四野,一下子吸引住其他孩子的注意力,让他们把眼光转了过来。

    人群中的萧家麒撇了撇嘴,有点不以为然。知道铁家一些情况的他对铁百虎、百强这对兄弟一向瞧不上眼,可是又觉得这黎子昇果然是乡间来的野孩子。在铁家办的书院和铁家的孩子吵闹真是无谋之举,到最后有什么用?说不定还把自己折了进去。

    而这些守则在他看来那更是一点用也没有,萧家麒不由得暗笑起黎子昇的“迂腐”起来。

    不过黎子昇的另一个同班同学胡运宏和其他几个被夺走元石的孩子,心里面就有了几分佩服。

    正在这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尔等这是在做什么?”

第卌七回 我代雷公惊龙蛇 照尽人心正与邪

    这些道师都是先天修为,四周的风吹草动怎能逃过他们的耳目。

    每日上午正好是这桑天厚轮值的时间,所以看到事情有点不像样子了,这桑大师范才不得不才出来收拾局面。

    如果真有道生因为私下争斗而受伤,而且两边还都有点来头,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还不是自己?

    那铁百强眼珠一转,就要恶人先告状,还没等他开口,黎子昇对着桑天厚就是躬身一礼,口中说道:“参见桑师范。”

    铁百强心内嗤笑一声,马上开口混淆是非道:“你现在行礼也没有用!桑师范你听我说,这混蛋他打铁烬元石的主意,被我们阻止了。”

    他的亲生哥哥自然帮腔道:“就是,就是。我就是气不过上来打了他一拳。铁烬,你给桑师范说说清楚。”

    这桑师范也不管这两人怎么说,是非曲然他自然心里有数。

    不过桑天厚一向把自己定位为“打工仔”,这位道师打定主意就是要来和稀泥的,把这件小冲突直接化为乌有。

    于是他咳嗽一声,正要说话……

    旁边黎子昇这时已经直起了身子,他好似完全没听到铁家兄弟这番颠倒是非的话语,还没等桑师范开口,就站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大喝一声:“尔等听真!”

    铁百强冷笑道:“你要怎么说?”

    少年也不顾盼左右,寻求在场众人的帮助,旁观道生或鄙视、或戏谑、或敌视、或佩服……的眼光完全都不放在他那“小小”的心上。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尔等听真!铁山学院守则第二条:凡入我铁山学院者当尊师重道,礼敬尊长,不可忽玩。其下第一条:见师不拜者,记小过一次,小笞五下,通报家长。”

    这舌绽春雷地一声大喝比前一次效果还好,众人包括桑师范都没想到在这个当口,黎子昇喝出了这句话。

    所有人鸦雀无声,连话到了嘴边桑师范也把要说的言辞吞入了腹中,场上足足安静了几次眨眼的功夫,才有反应快的意识过来,深施一礼喊道:“参见桑师范。”

    带头之人正是脑筋一向转的飞快的萧家麒。

    他这一带头,旁观中人包括那铁百虎、铁百强和铁烬都回过神来,一同慌忙地向桑天厚拜了下去。

    场面一时间,竟然有些肃穆。

    这几年,在周大学办英明领导之下,校风学纪确实有些涣散。这桑天厚和其他道师一样拿着铁家的薪俸,难免就对天字班里面道生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糊弄过去算完。

    眼前这个情况,连他也有点措手不及,只能对四周保持躬身状态的道生喊道:“请……免礼。”

    他喊了好几声,这才让这些孩子站起身来。

    刚刚等四周道生直起腰来,黎子昇又喊了一嗓子:“尔等听真……”

    这句话不知怎地就让在场众人一哆嗦,甚至包括桑大师范。这少年喊完之后,刻意地停了下来,慢慢转动身子,两眼直射这些围观的同学。

    黎子昇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修为更是低微,在这铁家根本名声不显,没有几人认识他。

    现在的他衣衫不整,鼻青眼肿,脸上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样子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可是所有被他注视的学生都像是被某些事物慑住了神魂,他们刻意地闪避着少年灼灼眼神,不要说嗤笑就连对视也不敢!

    等他转了一圈回正了身子,这次声音不像前两次那么高昂,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压,他对着那两人缓慢地说道:“尔等听真,铁山学院守则第九条:凡入我铁山学院者当诚实守信,有错必枉,不可虚诳。其下第三条:欺瞒师长者,记大过一次,大笞十下,罚石一方,通报全院。”

    他陡然之间又提高了声调,少年还未变声的语音是那么尖利,那么刺耳:“铁百虎、铁百强,在桑师范和各位同窗面前,想好了再说!

    “我……你……”那两人虽然胆大妄为,到底还是孩子。一时之间,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作答。

    不论何种形态,人类社会确实是有明暗两套规则。

    但是规则之所以被称为规则,那是因为,人在平时可以忘记它,在作恶的时候可以无视它,在成功之后甚至可以鄙视它。可是一旦它堂堂皇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这些规条就会展示自己至阳至刚至大的一面。

    而潜规则之所以被称为潜规则,那是因为一旦有光直射,那些鬼蜮、那些苟且、那些恶行就会显露其虚弱的本性,瞬间被驱离出人类的视野。

    黑暗永远吞噬不了光明,如果一个人眼前漆黑,那只能是因为他没有去寻找光明!

    最后还是一直眯着眼在看黎子昇的桑师范,给他们解了围,

    这个岁数的少年,作为一个道师他见过不知凡几。可是黎子昇身上那种威势……

    他可以说,没有一个人能和眼前的少年相提并论!

    桑天厚却不知道,这不是什么威势,而是少年心中坚定的信念流露于外的精神力量。

    黎子昇到了现在对自己脑中奇怪的念头仍然不知所谓,也不知道自己特异之处来自何方。

    他,只是懂得一个朴素的道理。

    能腾云驾雾、移山倒海、一剑灭万军的仙人到底是不是“人”,他不知道。

    但是那些会饿会冷会死的凡人是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

    少年现在也还不懂得“平等”、“正义”、“自由”、“民主”这些似乎魔力非凡威力十足、只要一说出口就能搞定一切人类社会问题的名词。他只知道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很不对,至于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现在也没有概念。

    可是如果不去帮助那些眼前的弱者,如果不去实践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对”。那么这个世界永远就不可能“对”!

    长生自在逍遥久视自然是极好的,他既然身处在这样的世界,自然也有所憧憬。只是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值得自己去追求。

    比如和自己族弟一起去捕蛇;比如救助那些“米贼”的孩子;比如替眼前被欺侮的同窗讨个公道。

    当然,少年自己也知道自己实力薄弱、地位卑微,根本没有能力去建立一套规则去让社会按照他的意志来运行。

    那么如果眼前有一套和他理念不违背的规则,那么他自然会站出来捍卫。哪怕被侵害的不是自己。

    黎子昇对心中的信念从来没有动摇过,可以说已然升华为一种信仰。当这种信仰的力量偶露峥嵘的时候,连先天修为的成年人也要在这种强大的道德威慑力之下被折服。

    不过事到如今,有所触动的桑大师范也不能让这事再闹大了。

    桑天厚干咳一声,语调严厉地说道:“铁百虎,铁百强,还不给黎子昇同学和铁烬同学道歉?你们真的是要吃板子吗?”

    在二楼,柳大苍师范满脸微笑地看着下面的好剧,他的女儿也在旁边踮着脚好奇地观瞧。旁边忽然有人冷冷地问道:“你就不怕那黎子昇吃亏吗?”

    柳师范回头一看,正是那冷医师。他点点头当做招呼,回道:“白衣,我这学生不是没有吃亏吗?”

    冷白衣嘴角一撇,转身离开。

    这柳大苍知道冷白衣素性如此,也不以为意,摇了摇头也带着女儿离开了窗边。

    下面场中,铁家那两个熊孩子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给黎子昇和铁烬道了歉,正要灰溜溜地离去。

    黎子昇又一声大喝:“人可以走,元石必须留下!”

    铁百虎愤怒地道:“你……”

    旁边的桑天厚咳嗽一声,先天威压释放了那么一丝。最后,这两个人还是乖乖地放下手中的口袋。

    少年又向桑天厚鞠了一躬,拿起那只口袋,转回身去把里面的元石一一还给那些同窗。

    那些被抢的道生神情复杂地接过元石,除了说声“谢谢”之外他们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围学生包括桑师范也不知怎地,总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这桑天厚咳嗽一声,对四下里的孩子喊道:“尔等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吃午饭?”

    围观的学童这才一哄而散。

    接着,他看了看眼角被打破,流着血的黎子昇很冷静地拿出一块红色汗巾在擦拭血迹。桑天厚想上前问候两句,可也不知道该对这个少年说些什么。他这个先天修为的道师心中竟然隐隐对自己的这个道生有些愧意,还有点佩服!

    桑大师范心内叹了一口气,甩了甩袖子,也转身离开。

    黎子昇会合了自己书童,直接去了学院食堂,那铁烬成了他的另一个小跟班,亦步亦趋地跟着这个少年。

    这铁山学院把学生分成了三六九等,吃饭的地方自然也不会混在一处,所以这所食堂修得分外高大,共有三层。

    一楼大堂是人字班学生和天地两班学生带的仆役用餐的场所。

    黎子昇和铁烬则可以去二楼吃小灶。

    三楼是专供道师和管事人员的餐厅。

    他们两人进了餐厅,随意地选了张空闲的桌子坐了下来,随即便有侍者走了上来,看了看他们的玉佩就给他们上了四菜一汤的标准菜式。

    周围也在进餐的同学,一边吃着一边对黎、铁二人指指点点,不知道窃窃私语点什么。

    少年正准备开动,又有一个人坐上了这桌,乃是同班同学胡运宏。他憨厚地朝黎子昇笑了笑,低声说道:“刚才真是多谢黎同学了,不过那铁家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黎同学还是要小心啊。”

    黎子昇也回报了个善意的微笑,开口说道:“没什么可谢的。我就是这个脾气,天生看不得有人受欺负,刚刚倒是有些孟浪了。我还要多谢胡同学的提醒呢。”

    “哼!”一声冷哼插进了他们的对话。

第卌八回 欲读仙经阮囊羞 要服黄芽心有忧

    来者正是他们另一位同班同学,萧家麒。

    他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也坐在一旁,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对少年说道:“小人报仇,从早到晚。这两兄弟的人品嘛……不说也罢。黎子昇,你这次麻烦大了!”

    “哈哈哈。”黎子昇爽朗地一笑道,“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那么许多干嘛?他们总不见得把我吃了?”

    铁烬怯怯地说:“黎……大哥,你还是要小心啊,那两人不是什么好人。”

    少年转头和他赞许地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铁同学,不用害怕。自古邪不胜正,你有什么事情和我……”

    他看了看旁边的萧家麒,接着说道:“还有萧同学说一声就好了。”

    萧家麒正想开口冷笑,好好讽刺讽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农家子弟,可是他脑子转得快,一想到刚才那个情形正符合黎子昇所说的“邪不胜正”,这一番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正好他们的饭菜也被侍者端了上来,心中有气的萧家麒没有开口反驳,反而拿起筷子把眼前精美的午餐当做黎子昇,恨恨地吃了起来。

    这顿饭吃得颇有有趣,那萧家麒不时冷言冷语地讥刺其他三人,而黎子昇则语带机锋的回击打岔。有时候后者噎的前者颇为难受。

    余下的胡运宏话虽不多脾气倒是很好,听了萧某人的冷言冷语也不动气只是呵呵傻乐。

    最后一个小铁烬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好奇地看着自己三位同学,连尖酸刻薄的萧家麒也觉得“欺负”他一点意思也没有。

    四个性格迥异、出身不同的同窗,这一餐饭居然吃的“其乐融融”。

    下午黎子昇参加了全体新生的“体检”。

    这种体检连天字班的名头也没用,每人一方元石的“体检”费,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参加。

    所以有的同窗就没有参加,比如铁烬和……萧家麒。

    前者自然想节省下来这笔费用,而后者则是早就被此道高人调理过身子根本没有必要参加。

    黎子昇倒是老老实实付钱参加了这次“体检”。

    这次少年见到的冷白衣医师,脸上的神色和缓了许多。

    冷医师也挺有职业道德,仔仔细细给少年把了一下脉,开口说道:“你肝气太旺,平时在心性上要制怒,饮食上忌酒忌辛辣。不过你身子强壮,体脉宏大,也没有什么隐疾,不用刻意滋补。在你这个年纪,平时多吃点肉就行了。”

    其实这几句话意有所指,隐隐地带着几分劝诫的意味在。而且这位冷白衣对少年还算厚道,不像她平时对待那些富家子弟,甭管有没有病,先开一大堆方子再说,只要吃不死人就好。

    黎子昇表面上装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冷白衣又随手写了张食谱给他,上面无非是一些寻常的药膳。

    黎子昇接过食谱放入袖中,却没有离开,而是开口问道:“冷师范,我还有个书童,您能帮他看看嘛?

    冷白衣闻听此言就是呆了一呆,脸色愈加柔和,点头道:“可以。”

    少年得到了冷医师许可,就去外面把自己书童带了进来。

    冷白衣看了看石敢当黑瘦的小脸眉头就是一皱,然后给他把了把脉,长叹一声,把这小书童打发了出去。

    她脸色不善地对黎子昇说道:“你这书童,先天亏虚后天失调,又加上风寒入表郁气内结。如果照这样子下去,只怕是……只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少年闻言一愣,急切地问道:“那冷师范,您有什么法子?”

    冷白衣沉吟了一下,说道:“药石只可治标不能治本……除非有仙家灵丹。”

    黎子昇有点没有礼貌地打断道:“那元气丹呢?”

    冷医师倒是不以为忤,她摇了摇头道:“黎同学,元气丹是修者拿来补充真气的,不入后天的普通人吃这种丸药只可能让自己丹田尽毁、经脉具断。”

    她顿了顿,继续规劝道:“就连黎同学你也要少吃这种元气丹。成年之前,吃这种药对你的修炼只能说是拔苗助长,虽有一时之功,亦有一世之忧啊。”

    “学生多谢冷师范教诲。”少年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是问道:“不过,就没法子让我那书童恢复如常人,甚至可以修炼吗?”

    冷白衣面容一正,回道:“法子自然是有的,不过……黎同学,你可以去藏查阅《洗髓经》这门功法,我只能告诉你,只要那孩子能习得此种功法,不但能得享长寿,步入后天那也不算得难事,甚至能进入先天境也未可知。”

    她顿了顿,语调中带着不明的意味说道:“到时候么……你可自行决定是否让你的书童修行此诀。不过如果你决定了,那么就要尽速施为,你那书童早一天修习,效果就好上那么一分。”

    和冷白衣医师辞别之后,黎子昇就带着石敢当直奔铁山学院的藏—神谱阁。

    这座藏可算是荆南地区最大的图书收藏馆。

    它不但藏有各类道法典籍和中低阶功法,最引人注目的是还有铁家这三百年来收藏的各式炼器图纸,可以算得上是炼器师的天堂。

    整个学院中这算是“小书虫”黎子昇最向往的地方,而且有两位道师让他来此地借阅功法。可是等他进了这藏之后……却是大失所望。

    倒不是这里面书册图谱不够多,也不是借阅有所限制,而是除了极少数的“杂书“,所有的“借阅”都需要付费。

    至于像《五气朝元图》和《洗髓经》这样的功法根本不是借阅的问题,而是只许学生复“刻”。

    为什么要叫做复“刻”而不是复制,那是因为这种功法图谱不是拿来看的,而是拿来“悟“的。

    这种图谱上面有前人留存的“道意”,能让参阅的修习者直接感受功法真意和修炼方式,根本不用自行领悟。

    复刻,就是把这种道意完整地拷贝到特制的容器中,然后交给借阅者去“感受”这种功法。

    当然,这些都是要收费的,而且一次复刻只能“悟”一次。如果那位“借阅者“资质不够或者运气不好,就只能当做把这些元石拿来打了水漂。

    《五气朝元图》复刻一次的价格二十方元石,没有打折,不带讨价,对天地人三班中的道生一视同仁。

    而复刻《洗髓经》还要贵了一倍,需要四十方元石!

    难怪那冷白衣说到这种功法的时候脸色有异,她也不大相信黎子昇会为一个书童的前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等黎子昇打听明白,他这才深刻地感受到元石的一大“妙处”。

    少年最后也只能悻悻地借了几本不用花钱“杂书”和一些课程讲义。

    主仆二人出了这神谱阁。黎子昇回头望去,在夕阳中这座藏彷佛真如金子打造而成,有一种逼人的贵气。

    年纪小小的少年人很老成地叹了口气,领着自己的书童去吃了晚餐。

    黎子昇回到临水居洗漱一番,看了一会书,屋外传来巡夜仆役报时的梆子声,又到了子夜三更天,行功的时间。

    少年进了练功房,点了一支安稳心神的普通线香,就开始了自己第一次的寻星点辰。

    按照《五行诀》的特殊行气法,第一条要打通的经脉是属于土行的足阳明胃经,脾胃对一个少年俢者的重要性怎么说都不为过,没有一套强健的消化系统别说元气就是个头都长不起来。更别说黎家功法本来就偏向武道。

    真气冲击的第一个穴位就是阳明经的首穴,名为承泣。它的位置就在面部,瞳孔直下,当眼球与眶下缘之间。

    黎子昇如同以往一般,把自己的念头一分为二,一个去识海“捕捉”记忆飞虫。

    而另一个先意守丹田,不再让小周天自行流转,而是将所有真气截留下来,形成一个真气团。

    他再慢慢地把这个真气团沿着督脉下出会阴部,向后行于腰背正中至尾骶部的长强穴,沿脊柱上行,经项后部至风府穴,进入脑内,沿头部正中线,上行至巅顶百会穴,经前额下行至鼻柱。

    如果有人旁观就会看到他的督脉位置的皮肤下好像有只小老鼠穿行在其间。

    不过这团真气并不按照小周天运行到鼻尖的素髎穴,而是在鼻翼那里往两边一分,进入了足阳明胃经。

    这就像用钻子在自己体内钻出一条通道。幸亏黎子昇有贯通小周天的经验,他先把真气团分出一条细丝般的触角,这就是刺脉法。

    接着把真气丝换成真气柱,不断侵蚀经脉中的阻碍,这叫做烧脉法。

    最后用真气团使劲一冲,此乃冲穴法。

    这个过程其实极为痛苦,少年就像用针刺、用火烧、用锤击来开通自己体内的经脉。一时之间,他的额头已经密布汗水。

    他心性坚毅,不停变换这三种手法,毫不停顿。可是等少年把那团真气耗尽,也不过只让这股真气在经脉中前进了十几根头发丝的距离。

    黎子昇把一分为二的心神重新合二为一,睁开眼睛,想了一想,拿出一瓶元气丹,破开蜡封,从里面取出一丸丹药来。

    这元气丹龙眼大小,通体是明亮的黄色,散发着好闻的药香。

    他仔细看了看,又闻了一闻,然后就放入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直入少年的喉咙来到他的胃里。

    黎子昇只觉得精神一振,腹内一暖,稍稍打坐入定,自己的下丹田重又充满了活泼泼的真气。

    他又聚气成团开始了第二次尝试,这才体会到了元气丹的好处。

    这丹药不但提供修者元气,而且也提高了聚气速度。体内的五脏六腑中不断地生出真气补充到自己的下丹田中,比起自己聚气来,效力提高了好几倍。

    等到药力全部耗尽,黎子昇才退出定境。

    他仔细地回味了一下服丹和自行聚集真气的感觉,心中有了计较。

    这元气丹果真如同那冷白衣师范所说,自己不能多吃!

第卌九回 普天之下莫非土 初生牛犊不怕虎

    其实,元气丹这类的药物是补药和兴奋剂的结合体。

    在进入炼气期之前,人类体内的能量和精力不可能凭空而来,都是通过五脏六腑的转化而生。这种丹药不仅提供能量,而且还加快了内脏的运行,这才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只不过这么一来,不仅加重了身体各器官的负担,特别是对身子还没有长全的孩子来说;而且这种提振精力其实是一种透支,偶尔为之还则罢了,长此以往必然会有隐患。

    黎子昇把丹药收了起来,开始自己运行真气,慢慢地填满下丹田。然后他再拿聚气而成的真气团冲击自己的足阳明胃经。

    等这次行功完毕,少年感觉自己丹田有了滞涩之感,知道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

    黎子昇站起来推窗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当中天。他觉得时间尚早,于是走进了书房点燃灯烛,拿出了那本黎昭宙道师送给自己的《五行战世诀》。

    这也是他收到此书之后第一次翻阅,因为他确实被自己启蒙道师那一番解说给吓住了。

    在黎子昇的内心深处,这个少年还是很渴望成为真正的长生不死的仙人,能腾云驾雾遨游于此方天地,也能餐风饮露从此不食人间烟火,最后甚至破碎虚空去到另外的世界。

    哪个凡物不渴望如此的境界?

    可是一路上的见闻让黎子昇深刻地感到了自己的弱小,在几天之前见到了身处底层小民的惨况之后他就决定修炼这门功诀,可是又有杂事缠身。于是直到这个晚上,他才有了机会参详这门黎家绝学。

    少年镇定了一下心神,翻开了第一页。

    那上面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战”。

    这个占据了整页的大大的“战”字,是用不知什么生物的血液写就,古册上仍然色泽鲜红欲滴,带着些许血腥味。

    这个字笔画肆意纵横,甚至有点张牙舞爪。

    它似乎能破纸而出自成生灵,要与天地万物大战一场。其实这便是《五行战世诀》的总纲了。

    少年看到这字心中就有一股战意升腾而起。

    每个人都有战斗的理由,而他想到的是那群挣扎求生的流民,那些以草充饥的孩子,还有那个怀抱着死婴的女子……

    作为一个人,难道只能为自己而战?

    从人超脱成仙,难道只要求自我的圆满?

    从仙再往上攀登,难道不需要一颗兼济天下的圣心?

    他强自把心情按捺了下去,定了定神又翻到了第二页,那上面有一首歌诀和一幅图画。

    歌曰:

    普天之下

    莫非黄土

    金出其中

    水遇而止

    火焚则晶

    木落却定

    生命之掌

    万物之雄

    此之谓莫予毒也

    少年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明白了这首歌诀除了描述土行与其他四行之间的生克关系,就是在说土行的真正意涵。

    那就是“莫予毒也”这四个字!

    谁也不能伤害被踩在脚下的土地。

    然后他把注意力转到页面下方那副图画上,这上面画的是一双站在大地上的赤脚,脚下还有几条被踩出来的裂缝蜿蜒而出。

    专注的少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两只赤脚不属于凡人而是属于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这位巨人正在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着、走着、走着……

    忽然,窗外传来四更天的梆子响,原来黎子昇这一参悟就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这个时候的少年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疲倦欲死的他只得把书收好,自去安寝不提。

    二月初三巳时。

    黎子昇已经和同窗站在了练武场中,这是他进入铁山学院后第一节正式课程。

    这一节课就是武学课,几乎三个年级的九个班级所有的道生都在场中。这演武场占地颇大,这一百多号人松散地站着也只占据了场地一隅。

    他们也按照天地人三个班级分作三堆。

    上课的钟声一响,三位武学道师就来到了场中。

    天字班三个年级的道师便是那桑天厚桑大师范,他径自来到了天字班新生面前。

    “参加桑师范。”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之后,所有道生都不敢怠慢,一起躬身行礼。

    桑师范洪亮的声音随之响起:“嗯,诸位免礼!”

    等到众道生直起身来,他咳嗽一声,开口先做了一番勉励:“诸君都是铁家的精英子弟,能进入这铁山学院更说明大家资质上也都有可取之处。这仙途虽然艰难,各位同学却可以说算是踏出了这第一步。凭着诸位的潜力和……身份,先天境对尔等来说亦是可期,甚至炼气、炼神也并非虚妄!”

    下面道生毕竟都是些涉世未深的孩童,听了此话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不过接下来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前人有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就算将来诸君能翱翔于长空,现在也必须在学院内部按部就班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安心修炼。本师范不说其他,就说说这武学和体术。”

    他扫视面前的道生,随手一指胡运宏问道:“这位同学,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必须修习这武术?”

    胡运宏这老实孩子看了看周围确认道师点的就是自己,这才愣头愣脑地答道:“回桑师范的话,是为了强身健体。”

    “嗯,强身健体。很好……还有吗?你来说。”他又指了指缩在人后面的一个小道生,正是黎子昇的小同窗,铁烬。

    这孩子低头想了好一阵子,方才细声细气地答道:“回桑师范的话,练武是为了不被别人打……”

    周围道生听了,就是一阵哄笑。

    桑天厚面色不变,反而凝重地说道:“大家别笑。铁烬同学说的却是正理!尔等直到今天一直都生活在家族长辈的羽翼之下,没经历过什么苦难和挫折。等你们进了仙门就会知道,首要之事就是先保护好自己,在你道法未成之前,保的了尔等小命也只有这武术!”

    这些道生们听了这话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却若有所思。

    桑大师范继续问道:“除了强身健体和防身搏斗,还有吗?”

    有个带了点倨傲的声音说道:“回禀师范,武学是道术的基础。”

    说出此话的正是萧家麒。

    桑天厚赞赏地对他点点头,说道:“萧家麒同学说得好,武学和道术那是技理相通的两桩事物。不管何等样的道术,讲求的就是眼疾手快。同等级的对手你只要快上一线,那就是胜负之别、生死之差。”

    他一拍手,说道:“话就说到这里了。你们且散开,使出最拿手的技艺来让为师观瞧。”

    众位道生按照师范的嘱咐,开始打起拳来。桑大师范就在众人之间信步而走,不时指点各位道生几句。

    他一个人需要照看五十多名学生!可是桑天厚到底是先天修为,教起来这班孩子来那是游刃有余,丝毫不见局促。

    这些天字班的学生不但家学渊源,长辈也肯花钱给他们购置高明的武学,所以几乎所有道生的身手居然都不差。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二年级班中的铁百虎,他使得拳法那也是花了重金请高人传授的,名为百虎奔流拳。

    此套拳法模拟的是猛虎百态,招式奔放,拳意凶悍,极为厉害。

    铁百虎本来就长得身高臂长,算是武学上的好苗子。他入学两年来也打通几十处穴窍,进境还算不错。

    这套拳法在他手里真是应了如虎添翼这个说法,就连先天真人桑天厚师范看了也暗自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仆役气喘吁吁地来到演武场,大声喊道:“桑师范,请随小人走一遭。学办大人有事找您。”

    桑天厚答应了一声,就回头朝着场中,高声说道:“为师有事离开一会,尔等自行修炼,不得懈怠!”

    道生们停下动作,恭送桑师范随那仆役而去。等他离开之后,场中秩序就没有先前那么严谨了。

    不过黎子昇仍然不为所动,继续一板一眼地打着自家的《五行拳》。

    只是山欲静而风不止,铁百虎和铁百强这两兄弟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来报复这少年?

    他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狞笑了一下。原来这调开桑天厚的仆役,正是这对兄弟做的手脚。

    昨日里,他们被黎子昇扫了面子、断了财路,心中自然不甘。不过这两人慑于校规,不敢私下约斗,就想了这么个主意。

    这么做至少找了一个冠冕堂皇借口,万一出事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到时候推说是切磋的时候收不了手就好了,毕竟自己才是铁家人,那坏事的小子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就算黎子昇不与铁百虎相斗,那也算是在众人面前将了他一军,这臭小子以后还怎么有脸多管闲事?

    他们一左一右走到黎子昇的身前,铁百虎狞笑一声,咬牙切齿地道:“黎子昇同学,你敢与我过两招吗?”

    少年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仰起头毫不畏惧地同成年人高的铁百虎对视了一会,这才不紧不慢地回道:“如何不敢?就在此处吗?”

    听了这话,两人咧开嘴笑了起来,铁百强顺势转身朝向众人,扬声说道:“大家让让!虎哥要和黎子昇同学切磋一下。”

    这些孩子正是好事爱闹的年纪,闻听此言,都轰然叫好。

    他们让出了一片圆形空地,把铁百虎和黎子昇就围在了中间。

    萧家麒脚步一动,就想上前阻止。可是没等他举步,倒是那胡运宏马上凑近了黎子昇,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道:“黎同学,他很厉害的,你还是不要和他打了。”

    铁烬也来到少年的身边,他听了胡运宏的话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口怯怯地劝道:“昇哥,你别去!”

    黎子昇转头对这两人笑了笑,正要说话,他的双眼却正对上关心地看着他的一双美目,它们的主人正是他的另一位同窗,柳无瑕。

    姿容初展的少女正担心地望着黎子昇,看到少年的眼光,就对着他微微摇头,看起来也是要阻止自己同学逞强的行为。

    少年向着柳同学友好地笑了一笑,开口宽慰他们说道:“没事的,他总不见得把我吃了?”

    他说完又拍了拍胡运宏和铁烬的肩膀以示安慰,一个人走进了场中。

    黎子昇挽了挽袖子,紧了紧腰带。最后从怀中拿出那块红布,随意地抖了一下,仔细地系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第五十回 施辣手虎啸波掀 避锋芒猿嬉鹿腾

    “斧哥,你看老虎又在欺负新人了。”

    “戟弟,何必管这种闲事?要闹就让他闹去,这个家伙你又不是不是知道,看上去莽莽撞撞的,其实肚子里弯弯绕多着呢,不比他兄弟差。放心,弄不出人命的。”

    “斧哥说得对,这两个妾生子也就在黎子昇这样的乡巴佬面前摆摆威风罢了。都说那乡巴佬一个人干掉太平道的鬼卒和妖物,我却是不信的。等会就可以看到那家伙出丑了,也算揭穿这乡巴佬的谎言。”

    “钺哥儿,你是听说我们那对花表妹已经许给他,心里不爽吧?”

    “哼!就凭这乡巴佬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这肯定是谣言!”

    “哈哈哈,钺弟,你果然吃醋了……就算许给他也不要紧,不是还有一个吗?”

    “斧哥,你看那黎子昇几招被老虎拿下。”

    “嗯……黎子昇恐怕也不是浪得虚名,昨天那事还有点风骨,我看大概要十招吧。”

    “我看三招……不出五招就够了。斧哥,小弟和你赌一局?”

    “好啊,赌注就这个月月份好了,三方元石你看如何。”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你们谁要跟?”

    在天字班的道生之中,正有几个穿着特别华丽的孩子旁若无人地聊着天,浑不把两人相斗当做一回事情,甚至以此设局开盘,对赌了起来。

    这几人正是在学院中就学的铁家百字辈的嫡子。

    这铁家立足于此地三百余年,家声始终不坠,而且还能蒸蒸日上,靠的就是这森严的宗族体系。

    这几人是所谓百兵辈,族内辈分是百字辈,名字最后一个字都是各种兵器,代表他们是各房嫡子。

    而铁百虎、铁百强只不过是列名百字辈,后面却是杂名,说明他们只是妾生子而已。

    那小铁烬更是连辈分都没有,能姓铁已经是族内开恩了。

    铁家千字辈在“量”,就是说嫡传最后一个字都是量词,比如铁千辆、铁千幢,铁三小姐那是女子,因此也没有按此规则取名。

    铁万山那一辈在“景”,最后都是类似山川湖泊,庙堂楼宇这样的名字。

    这就是宗法制社会,用名字就能看出族人的尊卑贵贱。

    这些人把这场比斗权当作猴戏,在旁边优哉游哉地观赏起来了。

    可是黎子昇那几个同班同学却没有那么轻松。

    胡运宏着急地团团乱转,口里喃喃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铁烬更是紧张得脸色发白,他走到萧家麒身边,低声哀求道:“表少爷,我求你了,上去劝住黎师兄啊!”

    萧表少爷听了小铁烬的软语相求,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可是还没等他下定决心上前阻止二人,比斗已经开始了。

    那铁百虎一开始就先声夺人。

    两人结束停当之后刚相对施完礼,可还没等黎子昇摆开架子,他的对手就狞笑一声,身形不动就发出杀招

    他张开巨口吸一大口气,胸膛一下子就高高鼓起,然后猛地吐气发声,朝着黎子昇就吼了起来。

    这一招就是百虎奔流拳中的“虎啸生风”。

    这吼声听上去不大,对围观道生也没有什么影响。其实铁百虎是束音成线,直冲着黎子昇的头颅而来。

    这招攻击的就是对手的耳膜,就是让敌人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束手就擒。

    这“虎啸生风”名字听起来堂皇,用心实则险恶

    少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看到对手如此发招,他也不甘示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只见黎子昇也深吸了一口气,使的正是家传《五行拳》中的虎跃式,专练金行肺经的呵气之法。

    如果说铁百虎发出的吼声像一记拳招,那么黎子昇回敬的呼喝声彷佛就是一把尖刃。两道声波在二人中间无形无影地撞在一起,让他们中间空气都波动了一下。

    不过铁百虎的修为到底胜过少年一筹,黎子昇的准备也稍有不足,虎呵还是敌不过虎啸!

    黎子昇还是着了道,脑中一晕就有往后退了几步。

    胡运宏和铁烬的两张小脸立即变得惨白,甚至连萧家麒也跨上一步,作势就要进场分开二人。

    这三人也没注意到离他们不远处柳无瑕的脸色也不大自然,杏眼圆瞪,贝齿紧咬,她也在为黎子昇暗暗担心。

    铁百虎见自己第一招“虎啸生风”虽然没有达到十成的效果,但是也给这个乡野来的小子一个下马威。

    此时他不乘势出击更待何时?

    他嘴中“嗷呜”一声,如同真的大虫发怒时的吼叫,就向后退中的黎子昇扑了过去。

    别看表面上他好像怒极而狂,动作粗放完全没有章法,其实这也是他拳法中的一招,名为饿虎扑食。

    这招最重气势,要的就是一往无前的凶悍姿态,打不死敌手也要吓死敌手。

    场外正有几个道生也是直面铁百虎,他们只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只猛虎,张牙舞爪地就向自己这个方向扑了上来。

    他们虽然不在场中对阵,距离也不近,可也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其实,黎子昇的耳膜一疼,脑袋一晕,心中就知道不好。

    不过少年虽惊不乱,也不逞强。这时的他脚步是有点站立不稳,因为他的内耳确实受到了冲击,丧失了平衡感。

    所以,黎子昇见到对方如此恶行恶相向自己扑了过来,他也不硬接亦不向左右闪避,索性借势而为。

    少年就势往地上一坐,向后咕噜噜打了几个滚,一边在翻滚一边还踢起地上的黄土来扰乱铁百虎的视线。

    这套猴头猴脑动作颇有些滑稽可笑也有几分狼狈,可是竟然轻轻松松地躲过了对手凶猛的扑击。

    “果然是乡下把式,刚一开战就躺在了地上耍赖了。真是没品啊!”

    “钺弟,你可有点走眼啊,那明明是地躺功夫。”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一招老虎吃定他了。”

    果然如此,扑了一空的铁百虎并不气馁,他反而冷笑一声,心中觉得黎子昇已然黔驴技穷,连这般尴尬的招式都使了出来,看来自己一鼓作气就能拿下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家伙。

    他脑中虽然得意,可是手上丝毫不放松。

    铁百虎身形一变,健硕的身子陡然轻灵了起来,如果顺着曲折河道蜿蜒流动的河流,能自如地改变了方向。

    继续向少年扑击而去。不管黎子昇在地上如何躲闪,铁百虎健硕的身躯总是不离左右,情形看上去颇为危险。这招拳法竟然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这便是铁百虎所修习拳法中的一招,名为“骏波虎浪”。

    “不好!”铁烬嘴里不自觉地惊呼出声,也不管自家修习的秘法强行运转对每施展一次就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就要自己上前去挡住气势汹汹的铁百虎。

    “你干什么?”旁边的萧家麒一把拉住了他。

    铁烬有点负气道:“这事是因我而起,我总不见眼睁睁地得看黎师兄受伤。表少爷,你松开手,让我上!”

    “哼,有眼无珠的笨蛋,也不知你怎么能贯通先天小周天的?你家“黎师兄”没这么容易败下阵来的。”

    萧家麒的招子果然放得很亮,他已经看出场中的少年身形虽乱却无败像。

    黎子昇看到对手变招,他自然以变制变。

    他双脚一蹬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身子如同火箭发射,一下子越过铁百虎的头顶来到了他的身后。

    可是他没有乘这个机会进行反击,反而落地之后迈开脚步,迅速地和背对着他的铁百虎拉开了距离。这次他使得是“鹿腾”中的诀窍。

    黎子昇这个选择是对的,使用骏波虎浪的铁百虎转折如意,毫不费力地轻松一转身重又向少年追赶而去。

    “钺弟,我说吧。这黎子昇果然有两把刷子。”

    “哼,这才过了三招。何况你看这个胆小鬼,到现在连正面放对的勇气也没有。下一招,老虎肯定就拿下了!”

    “来,跟我喊,黎子昇,胆小鬼!黎子昇,胆小鬼!”

    因为少年到现在一直在闪避,别说对招就连身体接触也没有一下。别说对他心怀恶意的铁家嫡子铁百钺,就是旁边单纯看热闹的道生也觉得没劲,自然就是一片嘘声……

    黎子昇这个时候根本没工夫搭理这样的羞辱,那是因为铁百虎的身子有些虽然榔槺,但是使出这一招之后,他的动作却丝毫不被身子所拖累。

    只是少年趋退之间如同一只灵巧的小鹿,往往就在看似逃无可逃的情况下,或蹿或跳或滚或闪,就把铁百虎的追击一一避了开来。

    他就是不愿意和气势正盛的铁百虎交手。两人一追一逃就在场中游走了起来。

    铁、黎两人这番追逐足足有半顿饭的功夫。

    这番景象不能说不精彩,但是离围观众人的预期实在相差太远了,这些道生不由得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昨天那黎子昇几嗓子之后,我还以为这家伙算是个人物?原来不过如此!”

    “话也不能这么说,铁百虎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黎子昇战术很对头。”

    “什么战术?我看他是在拖时间,等那桑师范回来。我算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靠着道师撑腰才那么横。听说他那临水居的宿舍也是靠贿赂那“周扒皮”才得来的!”

    相比较一心闪避的黎子昇,使出“骏波虎浪”,在后面追赶的铁百虎也不轻松。

    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心中虽然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对手置于死地,但是头脑仍不失清明。追逐一阵感觉到自己气力不济,也不强自逞能,脚步一缓就此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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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圩一回 脚踏实地化巨熊 堤束恶水缚苍龙

    铁百虎突然站定身子,不再追击黎子昇,而是全身肌肉收紧,摆出一个随时都能发动的架势,随着对手的移动而转变方向。

    他一边调整着自己气息,一边寻找一击而中的机会,这招便叫做“纵虎归山”。

    这个时候,场中已经嘘声一片,除了那些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铁家嫡子之外,铁百虎的亲生弟弟铁百强也在人群中煽风点火,更让场外道生们一边倒地鄙夷只会逃跑不肯对战的黎子昇。

    这股声浪对场内的黎子昇倒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却让他那些同班同学心中愤懑。

    胡运宏不满地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难道看不出黎师兄让铁百虎无计可施吗?”

    小铁烬也在旁边使劲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萧家麒却没有答话,而是紧皱着眉头看着场中放对的铁、黎二人。

    铁百虎停下了动作也给黎子昇争取了回气的时间。方才那番追逐虽然看上去有惊无险,但是少年自己知道有几次差点就被对手的拳意锁定,就差了那么一丝空档就会陷入险境。

    两人之间并没有交手,可黎子昇消耗的体力和心力那也堪堪到了他的极限。

    这也是因为他经验不足,修为不够,体法不精。经此一战,黎子昇更坚定了要尽快让强大起来的念头!

    现在当然不是有感而发的好时候,他仍然十分谨慎,亦步亦趋地像只正在捕食游鱼的水鸟一般,小心地围着对手转悠了起来。

    在此同时,少年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要再自己的躯体中榨取出最后一点点力量。

    两人就在满场的倒彩声中对峙了一会。

    铁百虎架子一松,那张已经有一些成年人般粗犷的大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他仰天打了个哈哈,站直了身子对黎子昇轻蔑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原来你没有道师撑腰,就是什么都不是的废物。”

    “黎子昇,你不过是个只会耍嘴皮子和逃跑的胆小鬼罢了!”

    他这番话说得不净不实,仍然博得不明真相的道生们的一片喝彩之声。

    “老虎不愧是铁家子弟,为人虽然不拘小节,可是是条汉子!”

    “不拘小节?抢我们的元石也叫不拘小节?”

    “你懂什么?那是……那是人家有那份实力,你看那黎子昇下次也得乖乖地把元石交到他的手里。”

    “你!混蛋!”

    场中两人停止了打斗,场外倒有人差点打起来。

    他这番话说的不尽不实,能糊弄住大部分道生,可是有些明眼人把场中形式看得一清二楚。

    “钺弟,我就说吧,要分出胜负至少要十招开外。”

    “哼,那是黎子昇奸诈狡猾胆小如鼠,如果正面应对不出三招就要折在老虎手里。”

    “钺哥儿,你这么说可有点强词夺理了。这黎子昇还是有点脑子的吗,至少不像以前那几个傻蛋一上场就和老虎硬来,最后都落了一个灰头土脸,不是有个家伙还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吗?我看黎子昇虽然修为一般,脑子倒也挺灵省的。”

    铁百虎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潇洒”地掉头,就要这么离去……

    场外观战的萧家麒的眉头也舒展了下来。

    他到现在还是看这个同窗还是有点不顺眼。可是刚才看到两人放对,心中却为黎子昇捏了一把汗。

    他知道铁百虎虽然为人粗鄙,但是身手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中确属了得。方才两人之间的对阵连身体都没有接触一下,其中却也颇为惊险。

    黎子昇只要一个不慎,就会被笼罩在铁百虎的拳势之下,这结果可不是像上次那样仅仅挨上一拳那么简单。

    如今他的同班同学也算得上全身而退,不知怎地也为他松了一口气。

    可是,看上去正要离场的铁百虎一转身又向对手扑了回来!

    黎子昇毕竟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对人性的恶劣也缺乏了解,听了对手这番话,再看到铁百虎掉头而去,他虽然架势没有松开,心中确实已经放松了警惕。

    可就在他铁百虎转身离去,少年松了一口气的当口,他脖颈上的红布传来一股意念,那分明就是警兆!

    铁百虎这次是攒足了气力,使出自己绝招。这招也是他所使用拳法--《百虎奔流拳》中的杀招,虎变龙蒸!

    百虎奔流拳高明就高明在这套拳法乃是九阳一阴、外刚内柔:明面上极为阳刚的套路,实则真正的杀招都藏在阴柔的手段中。

    拳招如虎,拳意似水便是百虎奔流拳的真髓。

    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那位高手眼光毒,貌似鲁莽心实狡诈的铁百虎正适合这百虎奔流拳,这套拳法就是为他天造地设地一般。

    所谓,风期未远,存问非遥;虎变龙蒸,风云自爱。

    这招式的名字就说明此招发力的时候还是猛虎,可是招式发出之后铁百虎的身子已然从虎形变成了龙形。

    自然,这招消耗的真气量也是极多,而且还需要动用神魂之力来锁定敌人,所以铁百虎自己也把这招当做看家的功夫,还没在人前使用过。可是眼前这个小子太过油滑,让自己无处措手,不得不使出这一招来。

    铁百虎如同腾云驾雾地恶龙,人跃到半空中,伸出的两手如同两只龙爪,就把黎子昇就死死地罩在了攻击范围中,让这少年无处可逃!

    他这么做,也让场外一片哗然。

    “铁百虎这也太赖皮了吧。”

    “他这样算赖皮的话,那黎子昇算什么?我看他这是兵不厌诈!”

    “黎子昇要输了!斧哥你那三方元石,小弟就笑纳了。”

    “呵呵,钺弟就是心急,放心,在我铁百斧的眼中,三方元石算不得什么。不过……这黎子昇还是经验少啊。”

    当然,这些人包括铁百虎都不知道少年脖子上那块红布就是一片神器残片。这块红布除了元气能驱动以外,还有一桩事物能当做它的“能源”。

    那就是鲜血,勇者的鲜血。

    确切地说是勇者鲜血中蕴含的精神力量。

    昨日少年用它擦拭自己的血液,那些血液中有他含而未发的战意。这股意志力正好又给它补充了一次能量,恰恰能提供这么一次预警。

    可是知道对手偷袭是一件事情,要找出法子对付又是另一件事情。黎子昇已经感觉到自己绝对躲不过这招,那是因为他已经被对手的神念锁定。

    黎子昇知道比起对手,自己在力量、招式和体力都处在下风,可是他现在一点都不怕,反而进入了一个空灵的状态。

    少年竟然在这一刻闭上了眼睛,彷佛被对手突然袭击彻底吓住,完全放弃了抵抗。让飞扑向他的铁百虎看了心中一喜,接着又是一惊……

    而这个时候的黎子昇只感觉体内一阵敞亮,他以心代眼看到自己五脏六腑正在喷吐着五色元气汇入自己的下丹田,在那里转化成无色透明的真气。

    接着他的视野又往外扩张,看到了一个健硕少年正在向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扑了过去,那个十分眼熟的身影就是自己。

    如同一个正在拉远的镜头,接下来他看到自己则站在一片大地之上,而大地是如此宽厚,如此广大,如此包容。

    黎子昇心中顿时有了明悟,自己是这大地的一部分。

    只要能脚踏实地,就不惧肆意洋洋!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少年把昨夜初步领悟的土行真意融会贯通了起来。

    他本来一直对阴阳五行有点隔膜,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朴素唯物主义。

    所谓朴素唯物主义就是:人类试图在某些具体的有形物体中,试图在某些特殊的东西中,寻找具有无限多样性的自然现象的统一。

    少年觉得虽然朴素唯物主义肯定世界的物质本原性和统一性,可是如此多的自然现象用寥寥数个概念来解释未免有点扯了。

    在他看来,大概是由于这个世界的人类认识水平的限制,他们总是把用阴阳和五行这样的物质形态看作是世界的物质本原和统一的物质基础。

    现在的黎子昇终于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想法不一定全对,这大概就是自己启蒙道师所说的“知见障”了。

    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意志!

    有了如此领悟,少年兀地睁开了眼睛,那铁百虎已然近在眼前!

    可是他的对手此时的感觉却分外诡异,在铁百虎的眼中黎子昇从本来弱小的猎物突兀地变成了一块顽石,这块顽石与整个大地连成一体不可分割。

    本来一往无前、信心满满的铁百虎心灵中产生了一丝犹疑,这个敌人彷佛是无法击败、不可摧毁。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来不及变招,只能鼓起余勇扑了下去。

    此时早有了觉悟的黎子昇却不避不闪,他沉腰坐马,重心向下,有如山之稳。

    这便是借用《五行拳》中土形的熊经。

    他双眼冰冷地盯着冲过来的铁百虎,双手用力拍击地面,口中低吼一声,身子一长,就好像发怒时人立而起的巨熊。

    黎子昇化作熊势朝着龙形的铁百虎硬捍了上去。

    他身材较矮还站在地上,而对手身子硕大腾在半空,围观的众位道生只觉得眼前一个恍惚,他们好像正在目睹一股巨大的洪流冲击河岸边低矮的堤坝。

    铁百虎就是那黑色的浊流,带着无坚不摧的浩荡水势就要把敌人淹没在其中。

    黎子昇则变身为一座堤坝,毫不起眼却万年不变,无论何等样的冲击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清风拂面。

    “呵!!!”

    “哈!!!”

    同时吐气开声的两人就撞在了一起!

第圩二回 理水御土一阵桁 调铅弄汞万器成

    “铛”……

    这已是铁山学院开学的第四天的下午,这声钟鸣宣示着最后一节炼器课的结束。

    胡运宏草草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具,就和铁烬走到萧家麒桌旁,问道:“萧同学,你昨日的阵法笔记能借我一下吗?”

    萧家麒斜睨了他俩一眼说道:“你们干嘛不拿自己的给黎子昇?”

    胡运宏讪笑了一下,说道:“我这不是很多没听懂吗,所以就想借你的用用。”

    小铁烬也跟着点了点头。

    倨傲少年想了想,说道:“借你们也没用,你们也看不懂。算了,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他。”

    这个时候,他们耳边响起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你们要去探望雷黎子昇同学吗?我也能去吗?”

    这三个孩子转头一看,正是他们另一个同班同学,柳无瑕。她正眨着一双毛茸茸的杏眼,期待地望着他们。

    胡运宏使劲点了点头,咽了咽唾沫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还是萧家麒比较“冷静”,哼了一声就撇过头去不去看她,其实他的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嫉妒。

    这两个小家伙也是刚刚到了“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龄,对自己心里对异性的感觉还处在模模糊糊的阶段。

    不过柳无瑕确实长得端丽,让他们两个小男生难免也有几分紧张。

    倒是铁烬年纪比较小,还没有性别意识,对此毫无所觉,只是跟着点点头。

    于是这四个同班同学就结伴向临水居而行。

    替他们开门的正是书童石敢当,而黎子昇正坐在院中的小亭子里面看着书。

    夕阳西下,斜照在沉静地看书的少年身上,给黎子昇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他显得有些不似凡间之人。

    少年看到这么多人到来也有点小意外。

    此时的他除了面色苍白了一点,额头上一片青肿之外,其他并无异状。

    其实黎子昇整整昏迷了一天,经过冷白衣医师的救治之后,直到昨日晚间才清醒了过来。倒是胡运宏和铁烬下课之后就过来陪着他直到午夜。

    黎子昇见到众人到来,立即从亭子里走出来上前迎接。

    铁烬此时已经把黎子昇崇拜得五体投地,因此第一个开口问道:“黎师兄,你好点了吗?”

    少年微微一笑,用力地拍拍胸口说道:“小铁,你放心,我昨天就是有点晕,现在完全没事了。”

    胡运宏关心地说道:“黎师兄,你还是要多休息休息。对了,昨天我和小铁上阵法课,上了个稀里糊涂,所以今天我把萧家麒同学请来了。”

    黎子昇闻听此言,自然地向萧家麒抱拳施礼道:“多谢萧同学了。”

    萧家麒到底是世家子,也回了个礼。

    少年最后才向柳无瑕抱拳施礼,开口说道:“柳同学也来了?真是多谢了。”

    少女有点害羞,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嗯,黎师兄客气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好了吗。”

    黎子昇挠了挠头,呵呵一笑说道:“谢谢柳同学的关心,我身子骨硬朗,休息了一天就没啥事了。”

    他一指之前呆的亭子说道:“屋里憋屈,我们不如到亭中讲话,顺便欣赏下坠星落日的风景。”

    这些小客人自然没有异议,于是这五位同班同学进了亭子。这亭中所见的景色确实出色,让几人心怀为之一抒。

    胡运宏先拿出自己的笔记交给少年,憨厚地说道:“黎同学,这是今天炼器课的笔记。”

    萧家麒从鼻子里哼了一下,但是还是拿出自己的笔记递给了黎子昇。

    黎子昇道过谢,随手把两本笔记放在石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家麒说道:“萧同学,昨天老胡和小铁都说阵法课听不明白。我们这里就属你脑子最好,不如你现在跟我们讲讲。”

    萧家麒这孩子最爱听好话,闻听此言一颗小小的心灵就觉得熨帖了不少。他的性子虽傲,可并不装腔作势,当下就给众人解说了来起来。

    这个世界的人们也是常常把“符阵”这两者相提并论,却不知它们其实是有着完全不同的概念的两样物事。

    按照教科书上的说法,符箓为道法之文鬼神之名,阵法乃天地之图风水之行。

    符箓这个词中就包含了两样物事,符是天界的文字,而箓乃古神的秘名。前者是记录术法原理的载体,后者直接是天道规则的书面表达形式。

    这些符号本身就有沟通天地之用,号令鬼神之能。

    比如黎子昇的父亲最常使用的“甲马符”。它不过是“足底生云法”这种道法的“拆解”出来的纸面记号而已。

    原版的“足底生云法”能施术者御空而行,日行万里、夜行八千那也只是等闲。可是后天境的黎昭昌对这法术没能力搞懂其原理,即使他搞懂了原理也没有足够的元气来使用。

    可是他只要拿这样一张“甲马符”输入少许真气,就能直接激发其中蕴含功效。当然效果和正版法术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最多让自己的身子变得轻灵,使起提纵术来事半功倍而已。

    还比如那彭家四娘使用召唤神灵的图案其实就是箓文,那个独眼赤阳实际上是旱魃的秘名。

    可是,阵法和符箓完全不同,它是人类独立发展起来的一种道术体系。

    它和我们这个世界的风水颇有相通之处。

    上古大能发现一定的山川河流走势内的元气波动也有一定之规,渐渐地这种相地之术发展成人类直接借用“地势”来规范元气运行,以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的仙术体系。

    而之所以把“符阵”相提并论,那是因为修士们发现阵法和符箓能相辅相成。阵法算是人类自己开发出来的符箓“语法”,能让几个符箓同时起作用;反过来,符箓是阵法中的“软件”,能实现并增**阵的功用。

    就是说两者都能独立存在,但是加在一起那就能起到“1+1>2”的效果。

    如果说符箓是文科,那阵法就是彻头彻尾地理科。

    所以学习阵法的第一步就是……研究空间结构和性质的几何!

    当然在这个世界不叫“几何”,而被称为堪舆术或者测地法。

    问题是这里的人类还没有成系统的数学理论,连两点决定一条直线、三点决定一个平面这样的基础原理都是语焉不详;更麻烦的是这个世界还没有发明出解析几何这样的坐标系,也没有把数学变量引入几何理论;最可恶的是这个世界在教学方法上很有问题,教起来缺乏论证过程,完全是故作神秘,给出结论都归因于天道。

    就是说阵法道师把一门应该靠逻辑推导的理科科目生生变成让学生死记硬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文科课程。

    这才难倒了胡运宏和铁烬这两个既没有家学渊源,又缺乏数学基础的难兄难弟,就连课堂笔记都不知道怎么做,只能囫囵吞枣地记下各种公式定理,至于这些东西是怎么论证出来的那就两眼一抓瞎了。

    而“生有宿慧”的黎子昇,对这样枯燥的理论自然不像某些印象那样深刻,一时半会也没在自己脑中翻找出对应的“记忆”,所以只能拜托萧某人了。

    果然,出身仙家的萧家麒比起那几个家境一般的男生来说占了不少优势。

    他给众人上完了课,这几个孩子之间的气氛已经非常融洽了。

    说说笑笑过的很快,天色已晚,黎子昇的同学们告辞离去,回了自己的居处。

    谈话中,少年了解到他那位萧同学家中是开书坊的。

    黎子昇心中一动,于是在萧家麒离开的时候,他问道:“萧……老萧,我能上你家的书坊去看看吗?”

    少年比较喜欢这种轻松不拘礼这种称谓,反正只要他觉得够熟稔就在别人的姓氏之前加了个“小”和“老”字。

    其实这种称谓在这个世界算不上礼貌,不过从小被训练成世家子弟一向讲究风范礼仪的萧家麒浑然不觉,心里面还觉得挺亲切的。

    于是,萧家麒略带骄傲地回答道:“可以啊,完全没问题。”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休息日吧。”少年热切地道。

    那“老萧”一口应下:“好啊。”

    等众人走后,黎子昇吃了点东西,又秉烛看起了胡运宏借给自己的炼器课笔记起来。

    相比较晦涩的阵法课,炼器那就……也没好多少。

    列位看官猜对了,炼器课一开始学的是化学和物理。这其实是理所应当的,只有熟悉了炼器使用材料的物性才能驾轻就熟地使用这些原料来制造出合适的器具。

    可是和那阵法课一样的问题,这课程也上的枯燥乏味,不合少年人的胃口。

    黎子昇看了半天,最后索然无味地合上书本和笔记。因为他脑子还有点昏沉不适合修炼,所以少年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正是休假的日子,一早上黎子昇就带着石敢当向校外行去。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正遇上被僮仆搀扶着的铁百虎,他不但脚步虚浮,而且头上裹着白色的绷带,尤其是鼻子的部位一片殷红。他旁边自然还有自己的弟弟,铁百强。

    这一行人看到了少年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铁家两兄弟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强烈的愤恨中却又带了一丝胆怯。

    旁边就有窃窃私语的声音说道:“快看,雷公和恶虎又遇上了!”

    原来黎子昇一战成名,让铁山学院上下都认识了这个少年。

    更因为大前日里那几嗓子,人送外号,雷公。

第圩三回 吹皱春水说斗角 刻落风言散消息

    “你说他们还会不会打起来?”

    “雷公昨天把那铁百虎整治惨了。我看恶虎是不敢再和雷公打了。”

    “那铁百虎不是很厉害的嘛?满学院也没有几个能打过他的,怎么输给一个新生?”

    “你前天是没看到啊,雷公武艺不高打架却是够狠。两军交战勇者胜啊!”

    “那天啊,铁百虎约斗这黎子昇……最后,两人就撞在了一起,雷公一个头槌就把恶虎砸了个满脸开花!然后两个人同时晕了过去!”

    黎子昇挑了挑眉毛,对着那铁家兄弟露出洁白的牙齿微微一笑,就率先踏出了校门。

    他和书童石敢当出了学院大门就看到自家的马车停在了一边。

    赶车的伙计正是他的九叔。

    “九叔,你怎么来了?”少年走了过去,开口问道。

    伙计回道:“少东家,这不是二舅老爷来了,老爷派我过来让我接你马上回家。”

    原来黎昭昌的新义顺堂现在最大的瓶颈就是人力,于是身兼他好友和内兄的武平枞就是当然的人选,他父亲一封书信就把黎子昇的二舅请到了铁山城。

    少年上车回到了自家的铺子,果然就见到了把他视若己出的二舅舅。

    不过他的父亲和二舅也是眼光毒辣的老江湖,一眼就看出黎子昇有伤在身。

    黎昭昌脸色就是一沉就要问话,还是武平枞抢着问道:“赤三伢子,和同学打架了嘛?”

    黎子昇有点羞愧地点头称是。

    武平枞又温言问道:“三伢子,你好好和你爹好舅舅我说说事情经过。”

    少年也不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和舅舅。听到他对阵的同学只是铁家八公子的一个妾生子,而且也没有受到太大伤害,这两位长辈神情就是一松。

    一向对他严厉的黎昭昌本来脸色不善,现在却温言问道:“打赢了没?”

    这个问题怎么听上去那么古怪来着,小孩子的打架的重点不是这个啊!

    小小地吃了一惊的少年还是实话实说:“没赢……不过也不能算输。”

    这两个长辈对视一眼,就把他打发去了卧房。

    等黎子昇离开,他俩才相视苦笑,还是这内兄先开口道:“妹夫,你也莫怪昇伢子,想想我们当年……哎。”

    黎昭昌苦笑着说道:“二兄,小弟真还管不了这孩子。我就怕他这性子……现在已经如此,长大了还如何了得,万一他进了仙门……”说着他也叹了口气。

    武平枞劝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不是说过昇伢子心思缜密知道轻重吗?少年意气,打打闹闹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顿了顿,恨恨地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世道总有欺善怕恶的小人,有的时候这些人也只听得懂拳头说话!”

    他妹夫听了这话,又长叹一声,说道:“我怕就怕这孩子胆子大得能包住这天。到时候惹出来事情我这小门小户担待不起啊。”

    武家二郎问道:“那这事,妹夫怎么处理?我听说铁八这人修为一般,但是为人却有点嚣张跋扈。万一他借机生事,你这里的生意……”

    黎昭昌听到自己大舅子说起了生意经,立马恢复了几分豪气,一摆袖子开口说道:“这倒不碍什么大事。”

    前几日,黎昭昌带着自己儿子构思框架,自己填充细节的“可行性报告暨计划书”拜谒铁大城主。

    那铁万山人仙一开始还有点不以为然,可是当他稍微浏览了一下这份文件,不由得眼前一亮,肃然起“敬”。这话丝毫不夸张,作为一个管理着偌大产业和家族事物的管理者,铁城主一眼就看出这份文件的价值。

    他也知道一个组织要达成自己的目标,那就必须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可是这八个字说着简单,做起来却是繁难。

    而这份关于铁山城贷款业务的现状和发展预期的报告,同时也包含新义顺堂组织架构、人员设置和具体计划的计划书,让他豁然开朗,一下子把以前很多实践经验融会贯通了。

    这时,铁万山恨不得把黎昭昌招揽进来做铁山城铁券行的总掌柜,只是这个职位连他这个在族内一言九鼎的人物也做不了主。

    所以览卷后大悦的城主大人当即就把四千万元的铁券投资款项划拨到了义顺堂的名下,热切地希望黎大老板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

    同时他把这份文件也留了下来,决心以后要让属下也照猫画虎,采取同样的方式编制“项目报告”。

    正因为如此,受益于自己儿子才华的黎昭昌才对少年这样的作为轻拿轻放,当然这做老子的口头上绝不会承认的。

    中午时分,黎子昇和父亲、二舅一起吃了顿午饭。他小憩了那么一会,和父亲二舅告罪了一声,就带着书童出外访友去了。

    少年访的就是同班同窗萧家麒,确切的说是萧家书坊。

    萧家书坊里义顺堂也没有多远,就在十字广场以西,不过几里的距离。

    他们家也算是铁山城中的贵人,可是所开铺子门脸一点也不奢华。青砖白墙看上去十分素淡,倒是颇有“书香门第”的气息。

    黎子昇进了书店,随意逛了逛,然后就让店中伙计代自己通禀了一下。

    不一会儿,萧家麒就迎了出来。

    少年也不虚伪客套,而是上前熟稔地说道:“老萧,你家店子里书可真多啊。”

    萧家麒小脑袋一抬,得意地说道:“那是,我家这书坊是城中最大的!”

    这话不是虚言。他的父亲萧瑞年不但是铁万山城主的小舅子,本身也是仙门弟子,而且出身于四神派的西极大荒派。

    可惜他因为亡父母的关系在派内颇受排挤,所以他还没到先天就又回到了长姐身边,开了这家书坊聊以自娱。

    也因为他的这个身份,这家书坊不但规模颇大,也承揽了城内很多印刷业务,生意算得上兴隆。

    黎子昇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种说法。不过他心头也有一些不解,于是开口问道:“老萧,你家店子里就只有这些功法和经书吗?”

    萧家麒奇怪地看着他回道:“没错啊,除了这些难道还有其它“书”吗?”

    少年踌躇了一下,继续问道:“没有……嗯,故事啊唱本啊诗词什么的吗?”

    “哦,你说那些啊……”他的同学一脸不屑地道,“我家是正经书坊,不卖那些野狐禅的。”

    黎子昇闻言愣了一愣,接着问道:“那么经商的书有没有?”

    萧家麒奇怪地看着他,撇了撇嘴说道:“做生意还需要看什么书?”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说道:“老萧,能带我去看看印书的地方吗?”

    他同学大大咧咧地说道:“那有什么好看的?我说,雷公,不如去看看我的私人珍藏。”

    正在这时,后面一声咳嗽,走出来一位英俊的中年人,特别是英俊的面容和萧家麒颇有几分神似。

    他便是这家书坊的东主也是萧家麒的父亲,萧瑞年。

    萧家麒摸摸脑袋,介绍道:“这便是家父,父亲,这就是孩儿给你说过的雷……黎子昇,学院中的同班同学。”

    少年立即行礼道:“萧伯父安好,晚辈黎子昇有礼了。”

    这位萧老板十分的和蔼可亲,他扶起黎子昇笑着说道:“不用多礼,贤侄便是手刃贼头,救下我外甥女一家三口的黎子昇小朋友吧。我和令尊还有过生意上的往来,算起来也不算外人啊。”

    他握着少年的手,上下打量了黎子昇一番,欣慰地点点头,开口说道:“不愧是少年英雄!比我家的家麒沉稳得多,以后还要请贤侄你多多关照他啊。”

    少年逊谢道:“小侄哪算的上什么英雄?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倒是家麒同学的才学,晚辈是深为钦佩的。今日来到伯父的书坊,这才知道果然是家学渊源。我家只能说是商贾世家,贵家才是仙家传承啊。”

    黎子昇这个少年吧,心里还是有点弯弯绕绕的。他早看出萧家麒的性子那是最爱听顺耳的话,想来“有其子必有其父”,于是不轻不重地拍了记马屁。

    此记果然得售。

    萧瑞年闻言开口笑道:“哈哈哈,贤侄过誉了,过誉了。”

    他笑声一收,回头“训斥”他儿子道:“黎同学来了怎么不带他去厅里叙谈啊?在这里迎客,是让黎贤侄笑话我们萧家没有待客之道吗?”

    没等萧家麒辩解,黎子昇主动给他解围道:“伯父千万不要错怪家麒兄,这都是小侄的主意。我还想去看看贵号的印书厂呢。”

    “贤侄啊,印书有什么好看的?”

    “伯父,小侄想印点东西,所以今日特地登门请教来了。”

    “印书?!贵号要印书吗?”

    萧氏父子一同好奇地看着黎子昇,

    少年微微一笑:“不是为我家印的书啦……其实都不能算是书,应该叫做……嗯,叫做报纸。”

    萧家麒到底是少年心性,好奇地问道:“报纸?那是什么?”

    黎子昇想了想,开口解释道:“所谓报纸么,就是刊载市井消息和商业情报的“书”。不过不用像书那么正规啦,只要几张纸就行了。报告消息的纸,所以叫“报纸”。”

    萧瑞年是业内中人,听了这话沉吟了一下,也略带好奇地问道:“贤侄,那这些消息、情报又从何而来?”

    少年胸有成竹地道:“这个么……且容小侄卖个关子,我现在刚有点想法。小侄只是想问问伯父,有没有简便的印刷方式?”

    萧大老板奇怪地反问道:“除了那些票据印起来比较繁杂,你说的那个报纸印起来应该很简单的啊。”

    这点出乎少年的意料,不过这就是高魔高武世界的好处了。

    我们这个世界雕版印刷之所以被活字所取代,那是因为……人类的腕力不够啊!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刻字工人能像写字一样随随便便地雕出一块刻板,还需要活字干嘛?

第圩四回 春雷一声惊蛇蚁 妙笔万钧揭弁弊

    黎子昇这才知道这个世界的印刷其实费不了多少事,反而是没多少文字材料需要印刷。

    这萧瑞年开这书坊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也不在乎赚多少元石。因此他对少年“报纸”印刷收费也就是个成本价而已。

    少年这时心内喜忧参半,喜的是至少铁山城内“文化产业”那是几乎空白,自己想出来的点子可谓是当仁不让,说不定连着舆论这个阵地也能一鼓而下。

    忧的是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不仅要因应市场,而是要培育出一个市场。

    到底结果如何,现在的黎子昇也是两眼一抹黑,心里没谱。

    不过他也是一条道走到黑的脾气,既然打定了主意,自然要尝试一番,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想到此处,少年不顾萧氏父子的极力挽留,没有和他们共进晚餐而是去了下一个目的地,他家收留那些少年的废弃仓库。

    杜掌柜花了点小钱就把这仓库给租了下来。他买了些建材,让几个伙计修修补补,如今至少能遮风避雨了。

    他又置办了一些粗制滥造的家具,勉强也能算把这些孩子安顿了下来。

    黎子昇和石敢当到的时候,正赶上那些孩子开饭的时间。

    黎家包揽了这些孩子的衣食,自然只是让他们吃有八分饱穿有七分暖而已,伙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晚饭也就是一大桶糙米饭,一大盆咸菜再加上每人能分到一碗的飘了几块肉皮的“肉汤”。

    还是少年想得周到,在来这里的路上,花了自己的零用钱买了一些熟食用来加餐。

    那些孩子不但被吃食吸引,心中也确实感激这位善心的少东家,加上少年为人又随和,所以他们立马围了上来给少年见礼。

    黎子昇自然亲切地和这些同龄人攀谈了起来,嘘寒问暖了几句他才发觉少了一个童姓孩子,少年不由得问道:“小童到哪里去了?吃晚饭也不来吗?”

    叶杆子答道:“回少东家,小童的姐姐找过来了。”

    原来这童姓少年还有一个长姊,在铁山之乱之前就被他们父母卖给了人贩子换了几天吃食。所以也没有被这场动乱所波及。

    之后她又被几经转手,最终卖入了青楼。不幸之中的万幸,因为这位少女长像清秀、为人老实、手脚勤快,被一位当红的姑娘收做了丫鬟。

    她这才有了机会托人寻找她的亲人,最后发现她的弟弟还幸存着。于是求爷爷告nǎinǎi,帮童姓少年在楼中找了一份小厮的伙计,虽然有点好说不好听,但也算是姐弟团聚了。

    黎子昇听了这个故事,也有点唏嘘。不过他看到剩下的六个孩子脸上郁郁的表情,知道这件事情触到了他们的痛处。

    于是,他岔开话题,招呼大家坐了下来,把带来的烧鸡酱肉放在中间,开始吃起了晚饭。

    少年也不觉得饭食简陋,自行盛了一碗粗米饭,就和这些孩子一起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和这几个孩子说话。

    “杆子兄弟,这些rì子你们过得还好吗?”

    叶杆子听了这话,立即把手中碗筷放在了下来,匆忙地把口中饭食咽了下去,这才恭谨地回道:“回少东家的话,我们在这里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叔叔伯伯教我们认字练武,过得再好也没有了。”

    黎子昇摆摆手道:“杆子兄弟,不必如此,我们边吃边说。还有别叫我少东家了,嗯,就叫我社长好了。”

    少年不知为何,很反感这种“老爷”“东家”的称呼,可是他也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如今有了由头,他就按着自己的xìng子“改造”起别人口中的称谓起来。

    “社长?”

    少年呵呵一乐道:“不错,我要开一家报社,你们就是这报社的第一批,嗯,记者兼发行专员。”

    这些孩子自然完全不懂自己的少东家……现在的社长说的是什么,都茫然地看着黎子昇。

    黎子昇丝毫也不介意,他发现这些孩子因为自己在场都有点拘谨,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肉菜,却不敢去夹。

    于是他站了起来,开始给这些小孩子包括自己的书童分起带来的荤菜,一下子分了个一干二净,他自己却一点没碰。

    看到他们吃得如狼似虎,少年也没有煞风景地在这个当口继续问话。他端着碗笑眯眯地看着这些孩子,自己用咸菜下饭倒也吃得香甜。

    等大家吃完了饭,他又开始问起众人起居来了。

    这些天黎子昇身处学院之内,又发生了好几件事情,实在没有余力来了解这些少年的处置。

    不过,大概由于少年对父亲的那一番“忽悠”,黎家对这些孩子还算不错,不但让他们吃饱穿暖。而且也安排了伙计上午教他们一些粗浅的功法,下午则安排这些孩子识字算数。有的时候,甚至是杜江航大掌柜亲自出面教授。

    到底是直面过死亡的少年,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这些孩子学得很用心,丝毫不敢偷懒和懈怠。

    只不过五六天的功夫,这些孩子已经认得几十个字,会一百以内的加减了。

    黎子昇听得频频点头,拿过他们的功课看了起来,不时夸赞和鼓励这些孩子几句,让这些小少年露出了久违的笑颜。

    那个叶杆子不但早熟而且聪颖,这些孩子当中就属他学的最快最好,几天下来写的字都有模有样的。少年心中也不由得暗自点头。

    检查完了功课,他开口向孩子们说道:“大家都做得很好!你们是我黎家的帮工,却不是我家的仆佣。将来你们不但会成为伙计,也会成为掌柜,甚至能走出这义顺堂,拥有自己的事业。现在,大家不是为了我黎家而学习,而是为了大家自己啊!”

    接着,他豪情万丈地说道:“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宣布先锋报社今天成立了!你们就是报社的首批员工。”

    “我们就是这铁山城、荆州甚至这九州的报业先锋!”

    黎子昇见这些孩子似懂非懂,只好话锋一转:“如今我有些事情希望你们去做。”

    叶杆子当即代表众少年表决心道:“只要少……社长吩咐的,我们一定拼尽全力也要完成,以报答社长的救命之恩。”

    黎子昇摆摆手说道:“杆子兄弟,此言差矣。这是我们大家的事业。”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要求大家做的很难简单,就是去商铺打探消息。”

    “大家每天早上去附近的粮行、铁铺、票号,把他们的价格都抄下来。再问问他们存货的情况。嗯,你们就说是义顺堂的伙计好了。然后中午回到这里汇总在一起。”

    他转头吩咐石敢当道:“小石头,你每天中午过来拿这些资料。”

    少年发现目前最短缺还是人手,连着自己只有八个小孩子,收集商业信息已经捉襟见肘了,就更不要说下一步发行了。

    于是,他又问道:“这城中还有像你们这样的孩子吗?”

    黎子昇手下那些员工互相看了看,都黯然地摇摇头。想来除了这些“幸运儿”,其他流浪的孩子没有逃过这场严冬。

    少年也为之黯然,随即想到看来自己如果还要再找一些“报童”,那就得开一家半工半读的“义学”。不过他眼下还是个孩子,除了点子什么都缺,只能先把这个计划放在一边了。

    他又和这些“员工”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辞别了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批下属,回转了义顺堂。

    “父亲,二舅怎么回去了?”回到了铺子的黎子昇想去和自己舅舅聊聊,却发现武平枞已经告辞离去了。

    黎昭昌答道:“哦,你二舅要安排家中事务,还要帮我们招揽些伙计。因此急着回家去了。”

    少年点了点头,问道:“父亲,如今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他老子苦笑一声:“这几天筹备新义顺堂的开张,真是花钱如流水。现下大概还有五六十万元吧。对了,你是不是要购买功法啊?”

    黎大老板到底是过来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估摸出儿子问话的意思。

    黎子昇“诚实”地回答道:“学院中的道师推荐给孩儿两种功法,加起来要六十方元石。”

    黎昭昌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吃惊。他反而有点抱歉地对自己儿子说道:“三伢子,这几天堂中有点周转不开,等过几天开张之后就好了。而且,那些功法不是说花了元石就能学会的。不如……”

    他咬了咬牙:“先给你三十方元石,你自己先选一门功法参悟如何?

    确实如他所说,要领悟功法中的道意还真不能说是十拿九稳,领悟一次就是砸一次元石。

    做儿子的此时怎么可能还有意见,少年也知道自家父亲有此“豪举”实属不易了。

    黎子昇和父亲又叙谈了几句才回到了卧室。

    他坐到书桌前,摆开笔墨,拿过一张白纸。

    少年咬着笔头,思忖片刻,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下一行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划过铁山城的上空,今年的chūn雷终于在这个晚上响起。

    原来今天二月初五,正是惊蛰。

    那道闪电透过窗纸,照亮了黎子昇在纸上写下的标题—《荆南粮荒独家揭秘:天灾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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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圩五回 符咒术三维结法 魂与魄二相构神

    黎子昇办这份报纸却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自有他的考量。

    第一个原因,其实就是这孩子缺钱。

    自打进了铁山学院,少年才明白为何父亲本来不甘愿让自己踏上仙途,这还真是在烧钱来着。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他们父子二人救了铁三小姐母女。才得以让自己免费进了天字班,光学费就是好大一笔开销。

    在这个世界,钱多不代表力大,但是钱财才是力量的前提啊。

    第二个原因,经过这些天的分心二用的修行,他又找回了不少“记忆”,其中就有媒体业。

    虽然这些记忆零零碎碎不成系统,但是也有些能让他心有所动的想法,也让他有一种实践一番的冲动。

    当然,有些想法实践的条件还不成熟,黎子昇也自知实力有限,所以他这次选择了比较简便易行,成本也比较小的媒体业。

    第三个原因么,黎子昇想起了有位伟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舆论这个阵地我们不去占领,那么敌人就会占领。

    比如说这次的荆南粮荒,只要社会舆论引导得力,能及时揭露粮会囤积居奇的举动,逼迫当政者的铁家不得不去干涉他们居心叵测的行动,断不会出现如此惨况!

    回到铁山学院的黎子昇上完柳大仓道师的符箓课之后,就从自家书童手里拿到了那些孩子收集的商业信息。

    这节符箓课,他上得倒是颇为专注。

    前文书里提到过,因为这节课是彻头彻尾的“文科”。

    用我们这个世界的概念,符箓课的内容其实就是小篆金文这类古汉语写成的文言文,或者古典拉丁语、埃及的象形文字和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这样的古代语言,再加上相关历史,由这些内容组成的课程。

    前文书里提到了,符箓是上古神祇使用的文字,也是今天人类所使用文字的鼻祖。

    那么人类为什么不直接使用上古文字呢?

    柳大苍道师在第一节课里就说的很清楚明白,原因就是:上古文字需要强大jīng神力,即具有元神或者神魂之力的智慧生物才能使用。

    首先,这些符箓本身就代表这大道规则,在符师中有一种说法,符箓是大道规则的碎片,只要能掌握全部的符箓就能掌握大道,立地成圣。当然,这只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

    符箓,需要有一定jīng神力的智慧生物才能解读,才能把整个符号看得清楚明白。jīng神力越强,那就能掌握更复杂的符箓;反之,两个长得差不多的符箓放在一起一般人都分辨不出来。

    其次,是因为那些符箓,也就是神文的发音,一般人类根本发不出来。那其实也不能算声音了,而是需要强大jīng神力才能发出来的思想波。这对神魂和元神的要求,比起肉眼辨认还要高得多。

    人类的声带……其实所有凡物的声带都发不出符箓的“真音”,只有那些口含天宪的古神才能毫不费力用神文来沟通。

    这种jīng神力发出的波动单独使用出来,那便是“咒”。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符箓中含有力量,真实不虚的力量。这些力量没有jīng神力根本驱使不动。

    “符”加上相应的“咒”,那就是道“术”。这样才能成为真正干涉现实世界的强大力量。

    这三者加起来其实就是大道规则中的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的表达、阐述和应用,所以称之为“法”,便是是所谓道法。

    “符”、“咒”和“术”构成了“法”之三维。

    我们还是以前文提到的“足底生云法”来做例子。这个道法可以拆解开来,用“甲马符”作最基本的书面表达,即使是黎子昇父亲黎昭昌这样的后天境星辰界的修者也能使用其力量。

    但是,作为后天修者的他没有能力使用全部的足底生云“符”的能力,更别说“咒”这样的“口头表达”方式了。

    不过修炼到先天界,就有真人勉强可以持“咒”了。因为随着体内真气xìng质重归yīn阳,这些yīn阳之气开始滋养魂魄,这让先天真人开始触摸大道规则,不过他们也只是“触摸”而已。

    只有炼气期的人仙才有足够的力量把足底生云“符”和足底生云“咒”真正地结合在一起,使出足底生云“术”。

    但是要真要理解足底生云“法”,那只有把三魂七魄聚合成元神的炼神期以上的仙人们才有可能。

    人类的元神非常复杂,甚至各大洲的修行界也有不同的看法。在这赤县中洲之内的主流的修行人士认为人有三魂七魄。这三魂乃胎光、爽灵、幽jīng,七魄则是尸狗、伏矢、雀yīn、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奇妙的是这三魂可以对应另一个大千世界人格构成的理论。即胎光为本我,爽灵为自我,幽jīng为超我。那七魄所指的是人类具有的喜、怒、哀、惧、爱、恶、yù,这七种对应物质世界的意识反应。

    只有到了炼神期修出yīn神才能把“散布”在人体各处的三魂七魄聚合为一体。

    柳大苍道师不负两脚书橱这个雅号。他把复杂难明的道法体系和魂魄结构说的一清二楚,而且颇为生动有趣,让这些道生听得津津有味,都不由得更坚定了向道之心。

    这其中当然包括了黎子昇,他尤其关注人类的元神结构。

    柳道师也指出了学习符箓其实就是在锻炼自己的元神之力,反过来元神强大才能更好地学习符箓。

    所以,严格说起来,符箓才是修仙的“必修课”。

    因为这赤县中洲的主流修仙法,就是不断壮大自己的元神,等到炼神期修炼出阳神之后,再以这阳神为主导集结全身气血来结成金丹,接下来便是碎丹成婴,脱离这凡体的束缚。

    这便是所谓的“顺则chéng rén,逆则成仙。”

    而黎子昇除了对仙途有所期待之外,他更想弄清楚自己“异状”的由来,自己那些古怪的念头到底来自何处。

    这少年不是那种讳疾忌医的人,他对自己的特殊之处从来没有逃避过,反而一直很想弄个明白。

    因为黎子昇隐隐觉得这对自己很重要,重要到可以决定自己一生的方向!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被“夺舍”了,可是翻阅了他所能找到的仙家典籍之后,又觉得不像。

    那是因为,虽然修行中人只要到了炼神期修出yīn神,就有保得真灵夺人庐舍的能力。更不要说这之后的仙人了。但是有夺舍能力的修道中人很多宁愿抛弃腐朽崩坏的肉身宝筏而直接成为鬼仙,也不愿尝试夺舍。

    概因,夺舍的风险太大,而且后果不可预料。

    夺舍难就难在元神投入目标身体之后要打散这三魂七魄,让他们各自攻伐吞噬对应的魂魄。

    首先,这三魂乃是人类在成长过程中自然而然调节出来的关系。一场战斗打下来,这三魂的强度和联系可就与本来rì积月累相互砥砺的和谐状态就大不一样了。换种说法,夺舍会造成自我、本我、超我的不协调,产生严重的“心理”问题,甚至变成一个jīng神分裂的疯子。

    其次,修道之人神魂强大,对上修为弱于自己的目标三魂有很大的赢面。但是七魄就不一定了,这之间的强弱不是看七魄的强度,而是对事物反应的程度。

    比如说一位对男女之事淡泊的修者夺舍一个好sè如命的凡人,结果就是他也变成一个登徒子;一位玩弄毒物的修者夺舍一个非常害怕蛇虫鼠蚁的凡人,从此他如有洁癖再也不喜毒功。

    所以说,夺舍之后喜我非喜、怒我非怒、哀我非哀……真还说不好夺舍之后是否还是“我”。

    最后就是要打散魂魄容易,再要聚合那就难了。如果把三魂七魄聚合而成的神魂看做一张拼图,夺舍之人的再次修炼可不是驾轻就熟地再拼一次拼图,而是要完全不对应的碎片重新勾画上sè剪裁。这项大工程都不是事倍功半,而是事十功一!

    那么如果夺舍只有本我意识--胎光的婴儿哪?那问题……更大了。

    这就好比要把一大壶水注入一只小杯子,最后只能是多余的水溢出杯外。

    反而是在倾天之役中被赶出天庭的妖神没有魂魄,他们元神被称为神魂,只是一团纯粹的强大念头,没有人类的三魂七魄那样复杂。

    除了形神俱灭和遁走海外的那些之外,有些妖神只是被诛灭了肉身,神魂犹然在这赤县神州内游荡。

    可是这些神魂受到天地罡气的消磨,到了最后保留下来的是最强烈的本能。这也称不上夺舍了,只能说是附体。但是这些被附体的人,他们行为举止如同野兽一般,很容易被发现。

    黎子昇现在对自己的“异状”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就是夺舍。

    可是他觉得自己jīng神很正常,也没有什么心理问题。而且自己光怪陆离的年头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完全不像这个世界内的造物。

    第二种就是天魔。

    这个假设的问题是“天魔”没有人类的感情,即使有些比较狡诈的天魔能虚拟模仿人类的情感反应,可是他们内心深处仍然是冷漠的。少年自认感情很丰富,对周遭人事的反应也都出自本心。

    难道……

    难道,还有第三种解释?!

    ;

第圩六回 悬壶济世白衣仙 风烛残喘黑肺炎

    黎子昇下了课,走出了学堂会和了自己的书童。

    他看着那幢金碧辉煌的藏书楼,驻足皱眉,站在那里踌躇了起来。半响之后,他又看了一眼身边身材瘦小气sè不佳的石敢当,心内叹了口气,迈步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少年最终选择不去兑换那本《五气朝元图》,而是为他的书童的那本功诀把元石存起来。

    在他心中,比起自己的修行,无论如何还是别人的xìng命更重要一点。特别是,少年始终对自己“害死”了彭家夫妇不能释怀,对这小石头有着一份歉疚。

    黎子昇去的地方是冷白衣师范所在的丹药殿,可是她却不在教学楼中。少年问了一下楼中仆役,方才知道冷医师在这个时候一般在学院偏门那里,为城中平民免费施诊。

    他根据仆役指点来到了冷白衣的临时诊所,就是他第一次来报名的那个偏院。

    进了院子的黎子昇吓了一跳,这里面排队看病的人可不少。这些病人看衣着就知道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奇怪的是在他们之中以壮年男子居多。

    这些青壮病人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面sè枯黄,呼吸困难,很多按着自己的胸口露出疼痛难忍的表情;他们还时不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

    少年凑到门边一看,冷白衣正在为一位佝偻着身形的男子把脉,他也不进去打扰。

    黎子昇想了想,走出了院门,招呼那仆役道:“这位大哥,麻烦你搬点椅子过来,嗯,再置办些茶水。”

    那仆役听了这话,满脸的不情愿。少年不等他拒绝的话出口,就从腰间的口袋拿出几张铁券塞进了那仆役的手中。

    那仆役看了看上面的数额,脸sè为之一变,立即眯开眼笑地把铁券放入怀里。他转头离开了这个偏院,不多时,就见他又带了几个仆役扛着好多把椅子和茶具回到了此处。

    在少年的指挥下,这些仆役把椅子放进了院中,让这些病人一一安坐,又给他们斟上了热腾腾的茶水。

    在一片感激声中,黎子昇也和书童坐了下来。他倒是坐也得住,就在这些病人中间拿出课本里安静地翻阅着。

    有新的病人进来,少年就给他们安排座位,再亲手倒上一杯热茶。

    屋内的冷白衣耳朵微动,把外间的情形听了个明白。她嘴角向上弯了弯,心内对黎子昇又多了几分赞许。

    少年这一等就从申初等到了酋末,算起来他当这个免费的护士当了两个多时辰。可是他也是耐得住xìng子的孩子,直到最后一个病人离开,黎子昇才带着书童进了那间“临时诊所”。

    他俩进门先恭谨地向这位白衣医师问好,冷白衣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把黎子昇唤道身边,开始给他检查伤势。

    她一边检查一边“埋怨”道:“黎子昇,你这孩子还真是乱来。本师范在这学院就没看到你这样和人切磋的,你不像是仙院的道生,真像是……真像是像街头的小混混。”

    少年作出一张苦脸,说道:“冷师范,学生那个时候也不是没有办法吗?既然躲不过,那就只有拼命了啊。”

    冷白衣听了这话却没有动怒,反而悠悠叹了一口气道:“连你们这些小孩子动不动都以命相搏,这仙门……哎”

    她沉默了下去,可手上没停,仔细地检查完之后,说道:“黎子昇,你恢复的不错。这也是你筋骨强健经脉壮大,才受得了那样的冲击。今天你就可以开始修炼了。只是……以后莫要这么逞强了。”

    少年自然点头称是,至于今后还会不会“逞强”,那只有天知道了。

    这个时候,黎子昇想起刚才的情形,不禁开口问道:“冷师范,是不是城中有了疫病?怎么这么多病人是一样的症状?”

    这冷师范微微皱眉,声音低沉地解释道:“这些人可不是疫病,他们都是在铁铺和煤窑里面做工的。”她叹了口气,“做工的时候吸进了大量的尘灰,把他们肺脏给弄坏了。”

    “那还治得好吗?”少年继续问道。

    冷白衣咬了一下下唇,摇了摇头:“要治好可不容易啊,这病我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开点药让他们止咳祛痰,镇痛安神。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回家卧床休息。可是这些病人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

    黎子昇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他们为什么不用口罩呢?”

    “口罩?那是什么?”

    少年就给冷白衣解释起来了,把有透气xìng的布头折叠几层之后缝在一起,在缝上几条绳子。工人们在粉尘弥漫的环境下工作的时候把布片戴在脸上,这样就可以避免把那些尘灰吸进肺里去。

    这冷医师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惜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这“口罩”简便易行,马上就能普及开来,效果肯定要比这些工人自发围在口鼻上的汗巾好得多。

    吃完晚饭回到临水居的黎子昇复习完今rì的符箓可上的内容,就从书包里拿出那些小“记者”给他收集的商业信息看了起来。其实这工作也没有太大技术含量,只要照着那些店铺的公开报价照抄就行了,最多开口问问存货情况。

    这个世界的店铺伙计也没有把报价和存货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商业情报,可以说此间人士在商业上还相当“质朴”,既然有人问那自然也就和盘托出。

    看得出来,这些小家伙们干得挺认真,虽然笔迹稚拙,但是一笔一划写得相当认真,生怕自家的“社长”看不明白。

    粮价果然跌了下来,可是仍然要比年前的高。想来从荆北流入的粮食数量有限,没有把粮价完全打压下去,还有一个可能是又流入了一大批过不了chūn荒的农民。

    少年在粮价后面写下了,“用工”和“渔铁窟”这两个批语,准备明天让那些“记者”去收集一下这方面的资料。他想了想,又加上了黎山和扬州两个“关键词”。自家那十几万斤粮食在目前这个市场上也算得上举足轻重,更不要说荆扬之间的水路一旦通畅,这么高的粮价必定崩盘。

    铁价有一定幅度的上升,想来是回去过年节的客商又回到铁山城来开始收购了,同样的,还有一个可能是那些铁铺遇到了“用工荒”。

    他对此的批语是,客栈和房租。既然有客商,那么住宿是必须的第三产业服务,这点值得关注。

    “贷款”利率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想来这铁家禁绝粮票和堂票造成市面上的银根紧缩,有很多客商和东主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

    人之常情,黎子昇为自家的义顺堂高兴了那么一下,在后面写上了“广告”。这正好是自家票号占领市场的良机。

    他又翻阅了一些其他货品的商情,没什么特异之处,就搁下了笔,整理好材料,又把石敢当找来嘱咐了几句。

    这元石要赚,这报纸也要办,但是自己的修行却不能放下。

    在和“米贼”一战之后,少年就明白了自身实力才是在这个世界最好的依仗。

    黎子昇完成了“工作”,就走进了练功房,点起一支定神香,开始了自己的功课。

    他凝神静气,鼓动真元、聚起真气,顺着上次开辟出来的通道继续鼓动真气团前行,就来到了足阳明胃经的首穴—承泣穴。

    少年忍着剧痛,使用三种不同的行气法,不停地冲击着这个穴道。

    等差不多到了少年的极限,终于他感到鼻翼两侧一阵松动,一丝真气就进了承泣穴。

    这一下子黎子昇只觉眼睛周围又酸又痛,一时心神失守差点就退出了定境。幸亏他xìng子坚毅,才强忍着疼痛把真气退了回来,再往下经过任脉回到下丹田。

    他自行退出定境,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过了好久才能看清练功房内的陈设,即便如此,眼中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算止住了泪水,终于能正常视物。

    寻星点辰,其难如斯!

    穴位本来就是人体气脉的节点,不但比经脉更坚固,而且也更敏感。这种如同自虐一样的练功方式,才能真正筛选出有一颗坚定道心的人物,他们才能继续在仙途上走下去。

    资质和天分固然重要,但是没有持之以恒地修炼这个“一”来加持,前两者不过是一窜〇而已。

    再多的〇终归还是〇。

    黎子昇并不就此作罢,他重新调匀了气息再次冲击起这个穴位,之前如同用小刀割自己的疼痛感渐渐也变得麻木起来,那个坚固的阻碍也渐渐开始松动。

    如是三次,到了第三次的时候,强忍疼痛的少年好像听见鼻翼两侧“噗嗤”一下,自己的真气终于冲开了他十二正经中第一个正穴,承泣穴。

    黎子昇此时不但感觉真气冲开来的承泣穴疼痛难忍,自己下丹田也有些滞涩之感,知道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所以,他收束了真气,重新纳入小周天之中,回归了下丹田。

    这次他没有再次使用元气丹,只是慢慢催动小周天回复自家的元气。

    等到眼睛疼痛稍减,经脉中也没有那么干涩的时候,黎子昇却没有继续行气冲脉,而是又拿出了那本《五行战世诀》,翻到了土行那一页,参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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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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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仙录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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