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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txt下载     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章 静室密商

    傍晚时分,持续一天的大搜查终于结束了,搜查虽然结束,但抓捕北唐探子才刚刚开始,军队一共抓捕了五千四百余人,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以私藏军械的名义被抓捕,大量抓捕疑犯引起了成都民众的强烈愤怒,左相崔圆立刻上书李亨,他指出民间之所以藏有大量军械,是因为当年哥舒翰军士兵的大量逃跑,将军械带入了民间,这和北唐无关,希望李亨立刻下旨释放这些无辜的民众,维持成都的稳定。

    但剑南节度使郭英却信誓旦旦保证,北唐探子一定就在这五千四百人中,决不能轻易放走,一定要一个个辨认,宁可错抓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人。

    一直到夜里,李亨才终于下旨,他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意见,可以解除成都的戒严,但五千余民众中极可能藏匿有北唐探子,希望军方尽快甄别放人,恢复平静。

    彭王府,李仅的情绪极度低落,今天下午,他急匆匆赶进宫,想要揭穿令狐飞的阴谋,但他却遭遇了冷遇,父皇借口身体疲惫,竟然不见他,但很快宫中传来消息,圣上并非身体疲惫,而是令狐飞的话触动了圣上,令狐飞走后,圣上一直在沉思之中。

    很明显,令狐飞今天的一席话已经说动了父皇,尽管父皇没有明确表态,但不肯见他,就是一种暗示,一种不妙的信号。

    “先生,现在我该怎么办?父皇一定是放弃我了。”李仅声音带着一种哭腔,透露出他内心深深的惶恐,他是个悲观懦弱者,稍挫即言败,他仿佛看见了李辅国目光中的阴毒,仿佛看见二哥下令将他绑缚刑场,那高高的斩头刀举起,令他不寒而栗。

    他现在已没有任何雄心壮志,他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想放弃了。

    “殿下,卑职只问你一句话,你是要争还是放弃?”阎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李仅。

    “我....我也不知道。”

    李仅慢慢低下了头,嘴唇嗫嚅道:“我觉得太学或许更适合我。”

    阎凯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没用的废物,还没有过手呢!就放弃了吗?阎凯对他失望透顶,他还曾经过背叛李庆安,全心辅佐李仅的念头,可现在看来,此人骨子里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李仅想放弃,但他阎凯却不能放弃,否则,他何以向李庆安交代,就在他想再劝李仅时,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王相国紧急求见!”

    李仅有点害怕王珙,他求救似的向阎凯望去,他想找个借口不见王珙,但阎凯却摇摇头道:“殿下,王相国来,一定有大事,殿下不能不见。”

    “那先生.....陪我一同会见?”

    阎凯暗暗叹息,一次皇帝不见就至于把他颓废成这样吗?这个彭王也未免太软弱了。

    “好吧!我坐在殿下后面就是了。”

    有阎凯陪同,李仅终于有了一点信心,他立刻令道:“请王相国到我静室会面。”

    静室也就是密室,四面无窗,墙壁都是厚实的青石,四周几个房间都空置,不准任何人进入,一般的权贵人家都有这样的密室,以保证隐秘话题的安全。

    书房离密室不远,两人先过去等候,片刻,一名侍卫引着王珙匆匆走来,从王珙的步伐频率来看,也能看出他心中的焦虑,他得到了更详细的消息,在令狐飞和李亨谈过没多久,李辅国再一次劝李亨不要轻言废立东宫,外敌当前,当以稳定为上,正是这两人的先后劝说,李亨才终于动摇了。

    王珙心里很清楚,李仅之所以有机会,根本原因是李亨本人想换太子,也正是李亨暗示他和崔圆,让他们支持李仅。

    可现在,李亨动摇了,想退缩了,他是皇帝老子,李系当然不敢拿他怎么样,可是自己呢!自己大张旗鼓支持李仅,李亨驾崩后,李系会饶过他吗?

    李亨动摇,却将他王珙推向了万复不劫,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挽回这个局面,解铃还需系铃人,要破这个局,关键还是在李仅这里。

    王珙走进了李仅的书房,一眼看见站在李仅身后的阎凯,他不由一怔,此人怎么也在?

    王珙很早就认识阎凯了,早在阎凯还是庆王幕僚时,那时他就很不喜欢这个自以为是的幕僚,后来庆王死在安西,阎凯却跑了回来,这让王珙有些生疑,他觉得这个阎凯并不是一个很忠心的人,当然庆王失势被软禁时,此人怎么还能一直忠心耿耿追随庆王到死,难道他不会去投靠李庆安?或者李庆安不会利用他?

    以他对李庆安的了解,他怀疑庆王被骗去安西,很可能就和这个阎幕僚有关,生疑归生疑,但王珙也没有证据,再加上李俅替阎凯证明,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但是,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幕僚。

    “臣王珙参见彭王殿下!”

    “王相国不必客气,请坐吧!”

    王珙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阎凯,李仅明白他的意思,便道:“阎先生是我的心腹,我与他无话不谈,相国不必担心什么,有话请直说。”

    “好吧!臣紧急来找殿下,就是想告诉殿下,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

    “相国也感觉到了?”李仅声音有些颤抖了,他刚刚平息下来的心态又一次紧张起来。

    王珙点点头,“根本原因是北唐的军事调用,帮了太子大忙,圣上以为北唐军要进攻蜀中了,便想求稳定,暂时不考虑废太子一事。”

    李仅呆了一下,他也害怕北唐军会打来,“相国,北唐军真的会攻打我们吗?”

    “不可能!”

    王珙回答得很坚决,虽然人人都惧怕李庆安打进来,但王珙却认为李庆安未必会真的灭掉南唐,至少在安禄山叛乱剿灭前,他不会动手,他留下南唐是为他登基的准备,一定会在最后才考虑进攻南唐,蜀中暂时安全,这次李庆安进攻,最多是拿下襄阳。

    而且南唐也有近四十万大军,未必不能和李庆安抗衡,在加上蜀中四面闭塞,要想轻易拿下蜀中,也未必那么容易。

    “请殿下放心,安禄山未灭亡,他就绝不会进攻我们,最多取荆襄,但想攻打蜀中,不是那么容易。”

    “我也赞同相国的意见。”

    一直沉默的阎凯也开口了,“攻打我们南唐需要很多条件,主要是需调集大量军队,现在李庆安四处作战,他的军队分得很散,一旦他调集重军,必然会影响到河北局势,在安禄山和史思明未剿灭之前,他不会调动河南和河东的军队,这样,他何以与剑南四十万大军抗衡?”

    阎凯的话给李仅吃了定心丸,他也略略松了口气,又低声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父皇对我态度冷淡了,我心中很担心啊!”

    阎凯又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话,“王相国,殿下想放弃了!”

    “不行!”

    王珙腾地站了起来,他大怒道:“殿下放弃了,那我们怎么办?这么多支持你的大臣该怎么办?李系若登基,他会饶过我们吗?还有殿下,他绝对不会放过,这就是皇位斗争,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否则所有人都会死无丧身之道。”

    李仅吓得直打哆嗦,“可是.....可是我们实力不如太子,父皇.....又变卦了,我能怎么办?”

    “殿下糊涂啊!”

    王珙又慢慢坐下来,苦口婆心劝道:“殿下哪里实力弱了,殿下文有左右相支持,武有剑南节度使支持,难道这些力量还不够吗?臣听说连宗室都支持殿下,太子又有什么实力,无非是内宫,然后呢?朝臣中只有一个户部尚书令狐飞,他还有什么?再说了,圣上并非是放弃废太子,只是现在局势紧张,他暂停罢了,我了解圣上,他决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殿下应该有信心才对。”

    阎凯又接口道:“相国,我觉得殿下最大的弱项就是太弱了,手段不够狠辣,所以圣上才会犹豫,殿下必须改变这一点,他才有机会。”

    阎凯的话说到了王珙的心坎上了,他立刻对阎凯有了几分好感,他向阎凯点点头,又语重心长道:“殿下,臣今晚来,就是要殿下做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王珙盯着李仅,一字一句道:“先下手为强,干掉太子!”

    .........

    “殿下,卑职不赞成刺杀太子!”

    王珙一走,阎凯立刻表达了他的反对意见,刺杀太子只会平息争斗,而不是李庆安所希望的激化嫡争。

    阎凯的反对也说到了李仅的心事,刺杀太子,他哪里有这个魄力和胆量,阎凯的反对使他如释重负,他连忙道:“我确实也认为刺杀太子不妥,太子防御严密,哪能轻易刺杀,一旦失败,父皇是不会饶过我。”

    “殿下,卑职只是说刺杀太子不妥,但不是说我们不刺杀。”

    李仅愕然,“先生这是何意?”

    “卑职的意思是说,要刺杀,但不是太子,而是另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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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章 猎杀狐首

    阎凯一再劝说,最终使软弱的李仅同意了他的方案,李仅叹了口气,“好吧!我同意先生的方案,只是府上侍卫能担起刺杀的重任吗?”

    “我们不动手,府上侍卫一个都不能参加,这样就算是有怀疑,也抓不到殿下的证据,卑职想买通杀手去做此事,这件事让卑职去策划实施,不用殿下费心。”

    只要能和自己撇清就是李仅的底线,既然阎凯要找刺客杀手去做,李仅是求之不得,他从腰间取下半块玉佩,递给阎凯道:“我在王宝记柜坊有一万贯的存钱,凭这半块玉取钱,先生去操办吧!不用再和我商议。”

    “多谢殿下支持,就在这一两天内,必然会有好消息传来。”

    ........

    很快,一辆马车离开了彭王府后门,在黑夜中向成都的北市疾奔而去,此时成都已经解除了戒严,和长安一样,从去年开始成都也是夜不闭坊了,夜晚,各个街坊的大门都洞开着,但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搜查的余威尚在,家家户户都紧闭家门,灯火暗灭,使整个城池都几乎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阎凯非常谨慎,他在半途找到一家马车行租了一辆马车,确定没有人跟踪,才来到了北市。

    和其他地方不同,北市略略有些人气,这次搜查北市损失惨重,人被抓得不多,主要是钱财上的损失,尤其是珠宝玉器行,先后被三次搜查,几乎每家每户的损失都在千贯以上,其中有一家孙记珠宝店,其藏在阁楼的一批珠宝被搜查士兵发现,店主和伙计全部被赶进一间屋里,等他们出来时,这批价值八千贯的珠宝已经不翼而飞,损失极其惨重。

    浩劫过后,家家户户都在盘点损失,以及准备第二天开业,相对而言,马市的损失最小,他们的货物不便携带,都是以破财免灾为主,每家的损失都在百贯左右,有一家猪店掌柜因搜藏一把横刀被发现,最后出了五百贯钱才免除了被抓走之灾。

    千里马店因为有崔圆这块招牌,在遭遇了第一次搜查后便再没有被打扰,此时,马市里所有的店铺都在忙碌着清点货物,只有千里马店大门紧闭,灯火全熄,仿佛店里没有人。

    在马店的后院却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屋里只有施景忠和阎凯两人,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施景忠从长安得到的一个命令就是,全力配合阎凯,他也很清楚,阎凯是李庆安安插在南唐最关键的一颗棋子,尤其在两皇子争嫡时,这颗棋子的重要作用就凸显出来。

    阎凯把半块玉放在桌上,推给了施景忠,“凭它可以在王宝记柜坊取一万贯钱,你们可取走三千贯,用完后把玉佩还我。”

    阎凯这是要给李仅交代,施景忠知道,但他对钱不感兴趣,他沉声问道:“需要我们杀谁?”

    “令狐飞!”

    阎凯说出了这个名字,“两天之内,他必须要死,他一死,南唐内部争嫡斗争必将加剧,这也是大将军的命令。”

    他见施景忠有些沉默,他也知道,这是情报堂第一次猎杀南唐高官,风险很大,便道:“如果一时有困难,那就三天之内。”

    “不!没有困难。”

    施景忠毫不迟疑道:“最迟明天晚上,我一定会让先生的计划达成。”

    阎凯凝视着施景忠,见他目光十分肯定,明天晚上就能干掉令狐飞,他不知自己是该相信此人,还是该嘲笑他过于自信,阎凯暗暗叹口气,他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点点头,“我先回去了。”

    阎凯离开北市便直接返回了彭王府,他刚走,施景忠命人从河里捞出了武器,几十把弓弩和横刀都是装在密闭的陶罐中,用油纸严密包裹,没有进水,施景忠轻轻抚摸着一把大号的弩弓,这把弩弓跟随了他近二十年,木柄已经磨得光滑铮亮,握着这把,他仿佛感到这具弩和他的人已经融为一体。

    明天是休朝日,是最好的机会,他要亲自出马。

    .......

    令狐飞的府宅离东城门不远,位于浣纱坊内,是一座占地约三十亩的大宅,原本叫做桂宅,因府中种有十株三百年的桂树而出名,是成都城有名的美宅,由于李亨初到成都时对令狐飞极为信任,便将这座美宅赏给了他,曾经引来无数人的羡慕。

    令狐飞官拜户部尚书,掌握着南唐的财政大权,位高权重,来吹捧巴结的大臣也络绎不绝,尤其是休朝日,几乎从早到晚,上门拜访送礼的官员就没有停止过,尤其是地方官,更为看重令狐飞的财政大权。

    令狐飞本人也不是什么廉洁自律的官员,相反,他贪心极重,年轻时他曾经穷困潦倒,正因为经历过刻骨铭心的贫穷,所以他才对钱财格外看重,来送礼的官员他一概热情接待,短短一年多时间,仅从官员送礼这一项他便积累了数万贯钱财。

    恰好今天也是休日,这些天南唐发生了很多变故,传言李庆安的大军即将攻打南唐,这使所有的官员都绷紧了神经,都千方百计想打听内幕消息,昨晚正好发生了令狐飞进宫劝谏事件,而且圣上似乎听进了令狐飞的劝谏,这就使得令狐飞一下子成为了百官关注的焦点,谁都想从令狐飞那里得到圣上的态度,圣上到底会有什么对策,这关系每个人的切身利益,若能得到内幕消息,便可以提前应对了。

    从天一亮开始,令狐飞的府门前便停满了马车,很多官员都是拎着礼物前来拜访,谁都知道,空手而来,令狐飞是不会接见自己的。

    令狐飞今天似乎很清闲,他知道话在精而不在多,他已经把该说的话都告诉了圣上,今天应该是圣上自己斟酌考虑的时候了,他心知肚明,最迟明天,圣上一定会找他好好再谈一谈,他很自傲,他过去是李亨的军师,将来也会是,李亨离不开他。

    正因为有这种自信,令狐飞才敢肆无忌惮地接受贿赂,从上午开始他便来者不拒,每个来见他的官员他都会谈一谈,替这些求知者指点一下迷津,他就像某个宗教的大祭司,接受信徒们的崇拜。

    在浣纱坊距离令狐飞府约两里的一家酒肆二楼,施景忠就坐在窗前,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晰的看见令狐飞的府门,他在这里坐了已经一个上午,但他依然没有半点焦急,他们在等待机会。

    情报堂的任务有很多,探查军情、民情,刺探南唐重要情报等等,其中一个任务就是监视南唐高官的动向,包括摸清他们的财产情况,寻找他们的把柄之类,令狐飞是南唐的户部尚书,财政首辅,自然是在情报堂的重点关注名单之中。

    情报堂一直便在关注令狐飞的所作所为,施景忠之所以敢答应阎凯在次日除掉此人,便是他知道,今天将有一个机会出现。

    明天将是南唐盐商的最后确定日,南唐的食盐主要来自于荣州的近千口官方盐井,南唐采用的是榷盐法,也就是今天的食盐专卖制,官府垄断了所有的盐井,直接以每斗一百一十文卖给几家大盐商,然后再由他们进行经营分销,因此暴利首先被官府拿走,其次是几大盐商,因为,为了得到这个盐商名额,各路大商人都使尽一切手段。

    而其中最有效的一个手段便是贿赂令狐飞,令狐飞兼任南唐盐铁使,有直接决定权,明天就是盐商最后确定日,今天应该有一个从蜀州赶来的大盐商上门拜访令狐飞。

    昨晚施景忠整理了一夜的情报,他已经发现了规律,凡事送礼在两千贯以上者,令狐飞的态度都十分热情,一般都会亲自把客人送出府门,而这个从蜀州来的大商人若想拿到盐商名额,他送礼不会少于一万贯。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已经快到傍晚了,或许是令狐飞不再接待访客的缘故,他府门前的马车已经渐渐稀少了,只有一两名官员死活不肯离去,手中拎着礼物,在等待最后机会。

    酒肆里施景忠依然在耐心等候,他慢慢地喝酒,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令狐飞的府门,在酒肆的楼下停着他的马车,也已等候了多时,这时,一名手下快步走进房间,附耳低声道:“城门那边传来消息,蜀州的大商人已经进城了。”

    施景忠精神一振,他又问道:“房子那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接应的弟兄已经等候在坊墙外。”

    施景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窗外的大街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十几名骑马侍卫护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进坊门了,这就是那名蜀州来的大商人了。

    施景忠站起身向楼下快步走去,机会即将到来,他钻进了楼下马车,吩咐道:“马车上去,停在百步外。”

    马车缓缓起动,向令狐宅而去,在府门百步外的一道墙边停了下来,施景忠从马车的底座取出了他的硬弩,拉弦上弩,空射了一箭,‘砰!’一声空响,力道十分强劲。

    施景忠又从箭盒里取出一支毒箭,箭头蓝汪汪地闪烁磷光,这种毒箭十分霸道,堪称见血封喉,当即致命。

    施景忠是弩手出身,当年无论是在王忠嗣手下还是哥舒翰手下,都是陇右军极有名的弩手,箭法精绝,他升为中郎将后,也是统帅陇右军的弓弩营,今天要亲自出手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毒箭放入了箭槽,目光再次投向府门,等待着最后的机会。

    令狐飞果然出来了,他热情地迎出府门,将来自蜀中的大商人迎进府中去,等候在外面的两名官员不知趣,想凑上去巴结,却被令狐飞毫不留情地轰走了,也不长长眼睛,财神来了还敢来凑热闹?

    尽管令狐飞迎出府门也是一种机会,但施景忠等待的不是这个机会,有始就有终,以令狐飞对金钱的热爱,以这个蜀中大商人出手的阔绰,他一定会把这个大商人恭恭敬敬地送出府来。

    令狐飞的府门轰然关上了,大门前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大商人的马车和十几名侍卫。

    天已经黑了,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令狐飞府宅的正门开启了,是正门开启,今天一天,开的都是旁边的小门,施景忠的双眸眯成了一线,他的手渐渐握紧了弓弩.......

    令狐飞心情非常畅快,这个蜀中大商人的出手阔绰简直令他喜出望外,一万五千贯啊!他只想对方最多给出一万贯,那他就心满意足了,但没想到对方竟然给出了一万五千贯,他心都要欢喜得爆炸了。

    为了这一万五千贯,他甚至开正门把这个大商人送出府门。

    “令狐尚书,那我的事情就拜托尚书了。”

    “呵呵!莫使君请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会不折不扣办到,莫使君就等着发财吧!”

    令狐飞将商人送下台阶,大商人的马车上来了,商人钻进马车,开车窗笑道:“令狐尚书请回吧!那我先走。”

    令狐飞拱手笑道:“莫使君请一路保重。”

    这时,对面一辆马车不紧不快地驶了过来,令狐飞瞥了一眼,马车非常普通,和大街上随处见到的马车没什么两样,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转身向府中走去,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有人大喊:“令狐尚书,圣旨到!”

    令狐飞一惊,急忙回头,可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咔!’地一声弩机响起,一支毒箭闪电般向他面门射来,他的目光一呆,只看见夜色中一点蓝光闪过。

    ‘噗!’

    强劲的弩箭射进了令狐飞的眉心,只剩下半截弩箭在外面,他的目光呆滞了,随即开始涣散,脸色变黑,直挺挺仰天摔倒在地,府门前的几名家人吓得目瞪口呆,半天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施景忠的马车加速了,它没有向府门外奔去,而是绕了个弯,向浣纱坊深处奔去,这时只听见令狐飞府宅那边传来大喊大叫,“来人啊!尚书被刺了,快来人啊!”

    在靠近坊墙边的一处房子大门开了,马车直接驶进了院中,施景忠从马车上跳下,大步走向后院,后院就是坊墙,已经在墙边安好了一架梯子,施景忠爬上梯子,翻过了坊墙,在坊墙外,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施景忠钻进了马车,马车迅速起步,向不远处的东城门驶去。

    这时,浣纱坊内已经闹翻了天,但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来,城门依然开启,经过昨天的一天搜查,城门的守卫已经松懈了很多,行人来去自由,基本上不加盘查。

    马车毫无意外地驶出了东城,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雾之中.......

    户部尚书令狐飞被刺杀震惊朝野,成都城刚刚松懈的局势再度紧张起来,尤其是太子李系和彭王李仅的皇储之争,也因为令狐飞之死而撕破了脸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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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 夷陵急变(上)

    令狐飞被刺使太子李系一派极为震怒,太子李系上书父皇,要求全城再次戒严,全力抓捕凶手,但李亨没有采纳他的建议,相反,他对这件事非常平淡,只是追封令狐飞为简国公,下旨给予厚葬。

    此事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很快,李辅国从宫中传出消息,圣上已经暗中召见了彭王,彭王已承认刺杀令狐飞是他所为。

    ‘上颇为嘉许’

    这是李辅国对李亨态度的评价,这让太子李系惊恐不已,令狐飞之死令他失去了最关键的朝臣支持,他只有李辅国和母后的支持,彭王却有朝廷、有宗室、有剑南节度使的支持,现在连父皇都称赞彭王有魄力,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父皇换太子的决心已定。

    太子李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在父皇已经同意将鱼朝恩军队撤回蜀中,他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还有鱼朝恩二十万大军支持。

    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在鱼朝恩退军必经的咽喉要道—夷陵重地发生了急变。

    ........

    夜色中,一支军队在莽莽群山之间疾行,这时一个夏日的夜晚,天空布满暗紫色的云彩,但没有下雨,地面潮湿,却并不泥泞,军队无声无息地行进着,偶然可以听见马蹄的哒哒声。

    这是一支两万人的军队,从汉中出发,经过金州、房州,目前他们已经进入了峡州地界,再走一百余里,他们将抵达这次行军的目的地—夷陵。

    这自然是一支北唐军队,率领这支军队的是大将赵崇玼,此时李嗣业的五万军队已经抵达汉中,李晟的军队也在汝州和豫州部署完毕,北唐军已经完成了进攻南唐的准备,蓄势待发,无论东线还是西线,所有的北唐军都在等待着一个契机,这个契机便是赵崇玼的这支军队,攻占夷陵,截断襄阳南唐军的归路。

    夷陵也就是今天湖北宜昌,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故名为夷陵,三国时期的夷陵之战便是在这里发生。

    这里是三峡门户,也是荆襄进入巴蜀最重要的战略要地,扼断夷陵,荆襄的二十万南唐军便将无法撤回巴蜀,夷陵同时也是南唐的后勤重地,南唐在这里囤积了百万石粮食和箭矢帐篷等大量的军用物资,目前南唐也同样有两万军队在这里驻防。

    能否拿下夷陵,已经成为整个南唐战役的关键,而这个任务就压在了曾经的夷陵主将赵崇玼身上。

    赵崇玼是安西神箭将军赵崇节的兄长,他也是安西老将,当年他和李庆安一起参加了小勃律战役,他当时出任疏勒兵马使,和席元庆一起,成为高仙芝的左右心腹大将。

    后来李庆安主政安西,高仙芝调剑南节度使,他便跟随高仙芝来到了巴山蜀水,对高仙芝一直忠心耿耿,高仙芝被李亨下狱,随即被北唐施压放人时,赵崇玼便是夷陵主将,席元庆则是秭归主将,两人走投无路,得兄弟赵崇节之劝,他们二人便率军入汉中,投降了北唐。

    赵崇玼今年约四十岁,长得又高又黑,骨节宽大,颇有军人气质,但他却是一个比较沉默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令人很难摸清他的想法。

    让赵崇玼攻取夷陵,是李庆安的建议,李光弼本来是想让席元庆来肩负此重任,相对一直沉默寡言的赵崇玼,李光弼更了解席元庆。

    但李庆安却写信告诉李光弼,席元庆可以占领夷陵,但保不住夷陵的粮食物资,而赵崇玼却能完胜,尽管李光弼还是有一点将信将疑,但他不敢违抗李庆安的命令,便让赵崇玼写下军令状,命他率两万旧部攻取夷陵。

    ‘拿下夷陵及军资,可记首功,公可升为将军,拿不下夷陵,提头来见!’

    此时赵崇玼刚刚得到消息,他的家人已经被成都情报堂救走,现在十分安全,这让赵崇玼长长松了口气,没有了家眷做人质的束缚,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赵崇玼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一更时分了,离夷陵还有一百里左右,向导告诉他,前面一段路不太好走,按照目前的速度,走到四更时,离夷陵大约还有五十里,那一带山高林密,极易隐蔽。

    “传令军队加快行军速度,四更时驻营休息。”

    两万军队轻装简行,没有粮食辎重,每个士兵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他们大都是步兵,但也有两千匹山地马,主要驮负伤病士兵和一些必要的武器,军队没有走大路,而是走隐蔽的山间小路,这种蜿蜒崎岖的山路,除了少量的山地马可以通过,像辎重马车等大型物资都无法通行,从汉中出发,他们已经连续强行军了两天,都已经有点疲惫了。

    这支军队是赵崇玼的旧部,大部分都是蜀中当地人,在剑南军中属于精锐之师,他们不善于骑马,却善于山地战,能适应在崇山峻岭中的高强度行军。

    尽管还要走到后半夜,但士兵依然振奋精神,加快了速度,向前走又进入崎岖的山路,山路艰难,军队翻过了两座山头约五十里,终于抵达一处峡谷地带,从这里到夷陵,基本上都是峡谷,可以沿着一条叫黄柏水的河流直达夷陵城后背。

    军队已经停止了行军,士兵们都纷纷跑到河边取水吃干粮,很多士兵都铺开了睡袋,没有帐篷,士兵就直接在睡袋中休息,经历了两天两夜的行军,士兵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了,他们钻进睡袋便沉沉睡去,只留一千士兵在四周放哨巡逻。

    山谷中潮湿闷热,蚊虫极多,士兵们都疲惫之极,再加上有睡袋密封,顾蚊虫再疯狂也奈何不了他们,只可怜两千匹山地马无处遮身,最后成为了蚊虫们群集攻击的对像,咬得它们嘶叫奋蹄,痛苦万分,不得已,赵崇玼只好命人将它们牵回山上照顾,上面有一片光秃秃的岩石地,蚊虫极少。

    四更已过,天边已经泛起了青色,赵崇玼没有丝毫倦色,他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块前,借着微明的晨光研究地图。

    赵崇玼的地图和别人不同,他地图是夷陵地区的城防布局,他对那里了如指掌,尤其存放粮草的下牢镇粮仓,那更是他亲自指挥建造,说起来让他有些感慨,当初粮仓选址时,他想把粮草放在夷陵城内,但城池狭小,没有空地,他便想把一部分城内居民迁移到下牢镇,但夷陵民风强悍,城内居民不肯迁移,和他发生了对峙,为此监军鱼朝恩还向李亨弹劾他,使他罚俸半年,无奈之下,他只好把粮草改建在下牢镇,那里有一座空置的土城。

    那时他还向高仙芝忿忿不平,那有让粮仓远离主城二十里的道理,这样不仅分散兵力,而且还容易被敌军偷袭粮仓,高仙芝只回了他一句,无人偷袭。

    没想到山不转水转,今天居然是他赵崇玼来偷袭粮仓,这种不可思议的结局令他感到世事如棋。

    尽管赵崇玼沉默寡言,但他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他接到这个任务时,心中便有了大致的轮廓,现在他的计划已经非常清晰明确了,要想完整地拿下夷陵,最好是采用偷袭加智取的策略,要充分利用下牢镇和夷陵城的距离。

    夷陵主将叫做鱼宝宝,名字挺有趣,是鱼朝恩的养子,赵崇玼知道此人,人非常平庸,根本没有什么带兵打仗的经验,完全就是依仗鱼朝恩的权势获得高位,对付他不难,但赵崇玼给李光弼立下的军令状是全胜,何谓全胜,就是夺取夷陵、保全物资,还要尽可能地获取战俘,把敌军变成己军,这样他的军队数量才会大增,才能真正扼断二十万大军的归路。

    况且赵崇玼在剑南军中多年,他不想过于杀戮剑南军。

    这时,远处传来了低微的马蹄声,赵崇玼立刻站了起来,从马蹄声判断,这应该是他派出的斥候回来了。

    片刻,几名军士将一名斥候带了过来,斥候单膝跪下行一军礼,“斥候王平,参见将军!”

    “你们其他人呢?”赵崇玼有些担心,他派出了十名斥候前往夷陵,怎么只有一人回来了?

    “回禀将军,我们在夷陵北遇到了从襄阳撤回的情报堂成员,队正带着七名弟兄跟随他们进城了,李芳正去了下牢镇,我先回来禀报。”

    赵崇玼大喜,连忙问道:“是怎么遇到情报堂的,有多少人撤回,你仔细讲来!”

    “回禀将军,从荆襄那边逃难来的人很多,很多是襄阳驻军的家眷,传闻襄阳将有大战,所以他们家眷先撤回蜀中,具有足有万人之多,情报堂大约来了六十多人,混在逃难队伍中,他们说是奉命前往成都,是他们先认出了我们,队正请求他们协助,众人便一起进城了。”

    赵崇玼又仔细看了看地图,问道:“前方的烽火戍堡还在吗?”

    前方山谷的出口处,有一座烽火戍堡,就是赵崇玼所修,当时是为了防止北唐军从这里出来,赵崇玼知道,那座烽火戍堡不大,最多只能驻扎二十人,这也是他比较担心之事。

    斥候摇摇头道:“烽火戍堡还在,但已经没有驻兵了,里面长满了荒草。”

    “他娘的!”

    赵崇玼暗骂一声,这个鱼宝宝连最起码的防御都不考虑了。

    现在一切都比较顺利,关键就是看下牢镇的驻军了。

    下牢镇有五千驻军,守军将领叫李云舒,长安人,当年杨国忠进攻南诏大败,李隆基不得已便将高仙芝从安西调到剑南,又将数万关中府兵调往剑南,这个李云舒就是当时一个府兵都尉,随军进了剑南,在平定南诏叛乱颇有功绩,被高仙芝提拔为将军,和赵崇玼私交非常好,一直驻扎在南诏。

    赵崇玼和席元庆投奔北唐后,李亨把贾崇瓘军调往南诏,而把他的军队换到夷陵驻扎,让他为夷陵主将,但没有多久,鱼朝恩便夺了他的军权,让义子鱼宝宝做了主将,将李云舒降为副将,很快又被贬为下牢镇守将。

    所以这次夺取夷陵的关键就是在这个李云舒的身上,而席元庆在攻打南诏时和这个李云舒有过节,两人为争功险些发生了内讧,私怨很深,这个重要的情报李庆安掌握了,而李光弼不知。

    ‘席元庆可取夷陵,但不能全胜!’这是李庆安下的结论,原因就在于此。

    .......

    在赵崇玼派出了的十名斥候中,有一个斥候叫做李芳正,这个人只是潼关军队中的一名小兵,李庆安特地将这名小兵从潼关调到汉中,情报堂查出,这个叫李芳正的小兵就是李云舒的侄子,准确地说,他是李云舒的亲生儿子,从小过继给了大伯,便由他来担任这个联络员兼说客。

    李芳正今天二十六岁,长安人,长得高高胖胖,一表人才,原本是个小商人,去年响应抗击安禄山的号召而从军,被分派到潼关做一个小兵,但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被李庆安接见,鼓励他为国立功,并赏了他父母五百银元,同时许诺他,若能成功说服生父,他将被提拔为校尉。

    名利双收的他俨如做梦一般,但更让他兴奋,在情报堂强化了两天的情感训练后,他踏上了收获名利的征程。

    天刚刚亮,李芳正抵达了下牢镇,下牢镇在夷陵城以西约二十处,是一座只有百余户人家的小镇,紧靠长江的西陵峡出口,长江北岸,镇中人靠江为生,以摆渡和打渔为主业,在离小镇北面约一里处,有一片地势平坦之处,修建有一座土城,原本用来驻军,但现在土城中却成了粮草储存重地,有存粮百万石,为了保护这些粮食,夷陵主将鱼宝宝命副将李云舒率五千军驻守。

    实际上就是看他不顺利,把他调离夷陵城。

    李云舒的军营在土城旁,天刚亮,一名穿着灰布粗衣的年轻货郎便挑担来到了军营门口。

    “站住!”

    守营士兵一声大喝,“这里是军营重地,赶快走开!”

    货郎却不慌不忙道:“请禀报李云舒将军,就说他的侄子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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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 夷陵急变(下)

    李云舒做梦也没有想到李芳正会来,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命亲兵将他领到自己内帐.

    “这么兵荒马乱的,你来做什么?”

    一见面,李云舒便劈头斥责,他对这个名为侄子,实为亲生儿子的鲁莽行为既感到心痛,又十分恼火。

    李芳正跪下,“父亲,请听孩儿一言。”

    李芳正虽然已被过继,但依然称呼李云舒为父亲,“父亲,孩儿并非鲁莽,孩儿是有大事而来。”

    “等一等!”

    李云舒走到外帐门前,向外看了看,又吩咐亲兵道:“我有家事,任何人不见!”

    他拉下帐帘,这才走回内帐,压低声道:“什么事情?”

    “父亲,孩儿现在是北唐军校尉。”

    “你.....从军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孩儿是去年从军的,在汉中驻防,现在已经是校尉了。”

    李云舒知道安西军升迁之难,全靠军功本事,军队普遍军职偏低,像赵崇玼等人,在南唐已经升为大将军了,可回了北唐,还只是一个中郎将,儿子从军才一年多,就想升为校尉,做梦吧!除非是.....

    想到这,他也不急了,坐了下来,注视着儿子道:“你给我说老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芳正临来之前受过情报堂的训练,他知道说得太急,会引起父亲的反感,得一步步来。

    “父亲,我确实已经从军了,本来驻防在潼关,不久前,我们军队被调到汉中,我也跟来了,现在汉中有二十万大军云集,李光弼被任命为征南元帅。”

    “二十万大军!”

    李云舒吃了一惊,他知道汉中一般驻军是五万,突然增加到二十万大军,这不用说,李庆安是要真的攻打南唐了。

    最近小道消息传得很多,基本都是北唐要攻打襄阳,现在看来,竟然是全面进攻北唐,形势不妙啊!他心中开始打鼓了。

    “三郎,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父亲还不知道吧!赵崇玼将军已经率数万大军抵达了黄柏河谷,离父亲已经很近了。”

    “什么!”

    李云舒惊得跳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赵崇玼已经来了。”

    “正是!孩儿就是随军而来。”

    李云舒有些心慌意乱,他翻出地图,指着黄柏河谷问道:“你快告诉我,赵崇玼的军队在哪里?”

    李芳正却摇了摇头,“孩儿便是北唐军的斥候,父亲认为我会说吗?”

    “你.....”

    李云舒无力地坐下,他呆呆地望着这个最小的儿子,半晌,他才低声问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来劝我投降?”

    “我只想问父亲一句话,父亲现在是唐军,还是叛军?”

    李云舒浑身一震,他明白儿子的意思,长安是唐军,成都也是唐军,没有什么投降之说,只是看你支持哪个朝廷,从感情上说,李云舒是长安人,他当然支持长安,只是李亨也待他不薄。

    李云舒一直认为,他被夺权贬黜和李亨无关,是鱼朝恩的擅自所为,这是他的一种潜意识,也是一种自我麻痹,堂堂的夷陵主将被贬,李亨安能不知道?那个狂妄的鱼宝宝也曾指着他鼻子大骂:“你知道你为什么倒霉吗?因为你是高仙芝提拔的人。”

    或许这才是根本原因,李云舒也心知肚明,只是他不愿面对,不愿承认。

    李云舒已经明白儿子来的目的了,就是要他投降,他也知道南唐兵力虽多,其实不堪一击,而且有鱼朝恩这样的宦官掌兵权,唯一的名将高仙芝也因皇帝猜忌而被逼走了,他们怎么可能和名将如云的北唐军抗衡。

    如今北唐已经准备大举进攻南唐,南唐大势已去,他还有什么可留念呢?

    投降不是不可以,但向谁投降呢?赵崇玼和他关系不错,但要他向赵崇玼投降,未免有点.....

    除非是他走投无路了。

    李云舒的心情可以理解,这就和后世跳槽一样,虽然新公司看起来不错,可顶头上司是他旧日同僚,这在面子上未免有点过不去。

    这时李芳正拿出了一封信,郑重地递给了父亲,李云舒接过信瞥了一眼,他顿时腾地一下站来了,只见信封上写着:天策上将、安西节度使李庆安至夷陵将军李云舒。

    他的手有点抖了起来,这是李庆安给他的亲笔信啊!他手哆嗦着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看了一边,生怕漏掉一个字。

    李庆安给他的封赏和待遇使他长长松了口气,在信的最后,李庆安承诺将他在蜀州的家人转移离开,这样,他还有什么可以担心呢?

    他扬扬信纸,有些得意地问儿子道:“这封信,赵崇玼看过吗?”

    “信是赵王直接给孩儿,赵将军知道孩儿身上有这封信,但没有给他看过。”

    “嗯!他没看过最好。”

    李云舒一颗心放下,心情立刻变得轻快起来,笑道:“赵崇玼要我怎么助他,他有没有说?”

    李芳正见父亲终于答应了,他顿时喜出望外,连忙道:“有!赵将军是口述,我牢牢记住了,赵将军说,无论如何,要把鱼宝宝引出城来。”

    “引出城来!”李云舒微微眉头一皱,这要怎么引呢?得抓住鱼宝宝的弱点才行。

    .........

    夷陵是一个县,也是峡州的州治所在,但夷陵县城并不大,县城内只有数万人口,加上周围乡村人口,整个夷陵县人口不足十万.

    但夷陵的驻兵却不少,有两万大军,鱼朝恩令自己的义子鱼宝宝为夷陵主将,统帅夷陵军队。

    两万大军,除了五千军队驻防下牢镇外,其余一万五千人全部驻守在夷陵县城内。

    本来县城一直很平静,但这些天突然变得混乱起来,数以万计的难民涌入夷陵,扶老携幼,将夷陵县弄得混乱不堪,而且这些难民大多是军方家属,鱼宝宝也不敢过于凶狠驱赶,他的义父也写来手令,给他们粮食,让他们尽快回蜀。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不容易,这些难民到达了夷陵,就仿佛入了蜀,支持他们逃难的信念消失了,一下子放松下来,很多人都生病了,近一半人更是畏惧蜀道路途艰难,不愿再西行,只得想留在夷陵,赶也不是,留也不是,弄得鱼宝宝狼狈不堪。

    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些移民四处宣讲北唐军如何厉害,而且来得全是安西军主力,南唐军必将全军覆没,劝他手下的士兵赶紧逃命,使军队上下人心惶惶,士气严重低迷。

    下午,一个让鱼宝宝忍无可忍的消息传来,防守北城门一个营,共五百士兵,在校尉的带领下集体逃亡了,他才意识到,让这些难民进城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砰!”地一声巨响,桌子上的茶杯被他拍得跳了起来,他怒不可遏地下令道:“传令三军,若再敢有人煽动军心,立斩不赦!”

    鱼宝宝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翻身上马,带刀去城内四处巡查,若遇到有人动摇军心,他要亲自杀人。

    夷陵本来就小,一下子涌来近二万难民,使得县城内又脏又臭,混乱不堪,几乎所有的空房子都住满了,还有很多人无处居住,便在大街上随意搭建棚子,侵占街道,使得原本空旷的主干街道变得又窄又挤,污水横流,臭气熏天。

    鱼宝宝虽然不是宦官,但他也是从小养尊处优,脏乱的环境令他难以忍受,捂着口鼻,从棚户中穿过,一直走到空旷地,待空气清新一点,他才恨恨对副将焦德贵道:“真是受不了,老爷子怎么会让这些刁民逃回来,让我这边怎么办?”

    焦德贵是鱼朝恩安排来协助鱼宝宝的副将,虽然也没有什么本事,可毕竟是当兵出身,多少能带一点军队,但他没有想到鱼宝宝虽然年轻,权力欲望却很大,把所有军权都把持着,让他焦德贵成了摆设。

    焦德贵苦笑一声,“少帅,这还算不错了,来了三万多人,最后只留下一万多,我觉得下牢镇那边才是吃力,这么多难民跑去要粮食,李云舒怎么应对得了。”

    “他应付不了就滚蛋!”

    提到李云舒,鱼宝宝一脸不屑,“说实话,让他看守粮食,我还不放心呢!”

    “他毕竟是圣上任命的夷陵主将,把他排挤走也不太好,最好请老爷子说动圣上下旨将他调走。”

    “你说得有道理!”鱼宝宝撇撇嘴道:“明天我就给老爷子写信,让他给圣上说说,省得我整天不放心那个人。”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士兵狂奔而来,“鱼将军!鱼将军!”

    “你跑这么快干嘛!要投胎吗?”

    鱼宝宝大骂了他一句,“有什么事情?”

    士兵跑上前气喘吁吁道:“下牢镇方向有浓烟升起,不知什么缘故!”

    “啊!”

    鱼宝宝大吃一惊,他催马便向西城楼奔去,焦德贵急忙也跟了去。

    两人在西城翻身下马,一口气跑上城头,城头上已经拥挤了很多士兵,所有人都在眺望西方,鱼宝宝冲到城垛口,打手帘向西方望去,果然见下牢镇方向有滚滚浓烟冲起,他们可是相距五十里,五十里都能看见浓烟,可以想像发生了什么样的大火。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鱼宝宝急得破口大骂,“李云舒那个蠢猪还没有信送来吗?”

    西城墙上一片沉默,士兵们大多是李云舒的旧部,鱼宝宝这样当众辱骂李将军,着实令他们心中十分不满。

    焦德贵发现了士兵的不满,他连忙打圆场道:“下牢镇是粮草重地,如果有什么意外,李将军恐怕吃罪不起,鱼少帅在替他担忧啊!”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指着天空喊道:“快看,信鸽来了!”

    果然见两只信鸽从西面飞来,这是李云舒送来消息了,鱼宝宝急道:“快!快把鸽信给我。”

    信鸽入城了,片刻,一名士兵奔上来,将鸽信给了鱼宝宝,鱼宝宝急不可耐地打开信看了看,忽然又大骂起来,“这个混蛋,这点小事都平息不了,要他何用?”

    “少帅,出什么事了?”焦德贵上前问道。

    “有难民抢粮,结果引发一部分士兵哗变,士兵也参与抢粮,李云舒已经控制不住局势,现在向我求救。”

    “少帅,下牢镇可是粮草重地,不能有半点闪失啊!”

    “我知道,那个笨蛋我也拿他没办法了,要不你带五千弟兄去援助一下吧!”

    “少帅,我们不知难民人数和多少士兵哗变,如果人数太多,恐怕五千人镇压不住啊!”

    “他娘的,总不能让我去吧!”

    这时,焦德贵眼珠一转,他忽然把鱼宝宝拉到一边,笑着低声道:“少帅,我们不是一直在发愁没有机会吗?现在不就是干掉李云舒的天赐良机吗?”

    鱼宝宝领悟,他拳掌一击,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好!我亲自去镇压,顺便把他收拾了!”鱼宝宝的脸上变成狰狞起来。

    半个时辰后,鱼宝宝率领一万军队离开了夷陵城,向下牢镇开去,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按照路程和时间计算,他们将在明天天亮前赶到下牢镇。

    ..........

    黄柏河谷口位于夷陵县城和下牢镇的正中间,黄柏水从峡谷中冲出,和另一条支流汇合,又在一片较为平坦的丘陵中蜿蜒十几里,最后流入长江。

    所以,从夷陵到下牢镇,必须要渡过黄柏水,渡黄柏水无须摆渡,有一座木桥可以直接通过。

    木桥位于低缓的丘陵之中,这一带森林茂密,人烟稀少,一条狭窄的官道从茂密的森林中穿过,由于人烟稀少,常有野兽出发,故往来客商必须结伴而行。

    一更时分,鱼宝宝率领一万军终于抵达了木桥,开始过桥,一队队地士兵迅速经过桥梁向对岸走去。

    鱼宝宝位于队伍中央,他有些提心吊胆地向四周张望,天气还不错,漫天星斗,没有月亮,夜色清明,但四周全是黑黝黝的高大树木,茂密得一望无际,夜里安静得可怕,没有虫鸣,没有野兽嗷叫,黑洞洞的森林中不知隐藏着什么,令他一阵阵胆颤心惊。

    “传令士兵加快速度!”

    鱼宝宝一纵马,跃上了木桥,向对岸奔去。

    桥上的士兵挤得密密麻麻,过桥极为缓慢,鱼宝宝已经过去了,后面还有四千多士兵,拥挤在狭窄的官道上,两边森林距离他们只有数十步。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梆子响起,东岸森林内突然万箭齐发,密集地射向毫无防备的南唐军队。

    官道上顿时惨叫声四起,一片大乱,霎时间便有上千人被射翻,与此同时,西岸南唐军也被伏击了,箭如密雨,大片大片的士兵被射倒。

    所有的士兵都惊呆了,甚至忘记逃跑,已经好几年了,他们压根就没有战争意识,压根就没有想到北唐军会打到这里来,以至于战争突然爆发时,他们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却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在狭窄的官道上你推我攘,混乱成一团。

    鱼宝宝也反应过来了,自己中埋伏了,他急得大吼大叫:“快退回去!退回去!”

    他却忘记了,他们背后是一座桥梁,桥梁上挤满了进退两难的军队,他们根本就无从退回去。

    “杀啊!”

    喊杀声惊天动地,埋伏在森林中的北唐军杀出来了,一共六千精锐,由陌刀将林海雄率领,他们已经埋伏了整整两个时辰,早已憋足了一口气。

    林海雄大吼:“弟兄们,杀敌立功的时候到了!”

    这一刻他们气势如虹,如出林猛虎,将南唐军杀得血流成河,尸体堆积满了小道,南唐军早已吓得胆寒心裂,无心抵抗,他们丢盔卸甲,四散逃命,跑得慢的便跪在地上求饶,磕头如捣蒜。

    鱼宝宝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催马猛奔,向西逃窜,但他刚刚跑出几十步,却迎面被林海雄拦住了去路。

    林海雄在进攻南郑城的战役中,率三百陌刀军攻上城头,立下了大功,被升为郎将,他身高足有一丈,在夜色中俨如一座黑塔,在鱼宝宝的奔马面前巍然不动,他浑身披挂重甲,一手叉腰,一手执陌刀,俨如天神降临,惊得鱼宝宝一勒战马,向从旁边窜过。

    林海雄仰天大笑,他狂吼一声,“小贼,拿命来!”

    这一声如天降炸雷,吓得鱼宝宝心都要裂了,他一哆嗦,险些从马上落下,林海雄一步上前,手起刀落,只听一声惨叫,鱼宝宝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

    主将已死,南唐军便全线溃败了,林海雄再次大吼:“南唐军听着,投降者免死!”

    “投降者免死!”

    北唐军一齐大喊,战争再无悬念,南唐军纷纷跪地投降,许多已跑进森林躲藏的南唐士兵也畏惧森林,一群群从森林中跑出来投降。

    仅仅半个时辰,战斗便结束了,一万南唐军死伤三千余人,其余全部投降,逃跑者不到百人,而北唐军也只有两百余人死伤。

    林海雄命手下将领收拾战场,他率两千人向夷陵城奔去,想赶在夷陵城的战役结束前再立一功。

    ........

    就在鱼宝宝被伏击的同一时刻,夷陵城下来了一支军队,让夷陵守军吃了一惊,来人竟然是李云舒,他似乎受了伤,颇为狼狈,手下士兵也不足千人。

    焦德贵得到消息,他心中暗暗吃惊,连忙跑上城头,火光映照下他认出是李云舒。

    “李将军,怎么回事?”

    李云舒愤恨道:“鱼大帅让难民西逃,这些难民不仅哄抢粮食,还煽动士兵造反,结果士兵大半哗变,我镇压不住,只得逃出来,焦将军,我下午发信求援,你们为何不来增援?”

    焦德贵愣住了,他半晌方道:“鱼少帅已经率军去增援你了,你们难道没有遇到吗?”

    “没有啊!”

    李云舒也十分惊诧,“少帅什么时候出发的?”

    “大概傍晚,接到你的求援信就走了,可能是路上你们走岔了。”

    黄柏桥到夷陵城倒是有几条路,很可能是他们走岔了,焦德贵没有半点怀疑,他见李云舒手下大多受伤了,而且人数不足千人,便道:“李将军先进城吧!给弟兄们包扎一下。”

    “多谢焦将军了,我稍微包扎一下伤口,再赶回下牢镇,我很担心粮食安全。”

    焦德贵冷哼了一下,心道:“你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全吧!”

    他吩咐左右,“开城!”

    城门缓缓打开了,吊桥放下,李云舒率领军队鱼贯而入,焦德贵迎了上来,他见李云舒浑身是血,后背还插了几支箭,不由吓了一跳,“李将军,你受伤不轻啊!”

    李云舒冷笑一声,一挥手,“拿下了!”

    他身后士兵一拥而上,将焦德贵摁倒在地,焦德贵大惊,直着脖子喊道:“李云舒,你这是何意?”

    他身后的几十名亲兵想冲上来营救,却被李云舒的士兵团团包围起来,而其他士兵都十分惊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谁都不敢上前。

    李云舒高声大喊:“各位弟兄,鱼朝恩勾结太子发动宫廷政变,太子已失败被诛杀,我奉圣上密旨,捉拿鱼宝宝,和大家无关,焦德贵参与谋反,当灭九族!”

    焦德贵大骂,“你胡说!”

    李云舒使了个眼色,一名士兵手起刀落,将焦德贵人头剁下,可怜焦德贵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便糊里糊涂死了,他的亲兵见主将被杀,吓得全部跪地投降。

    李云舒举起焦德贵人头,再次大喊:“全军听我命令,立刻回营,不肯回营者,以参与造反论处!”

    这些军队本来就是李云舒的旧部,他们十分信任李云舒,见将军回归,他们个个欣喜万分,再加上涉及诛九族的谋反,将士们没有一个人敢留下,纷纷奔回军营,片刻,城门内外再无一名士兵。

    李云舒见效果很好,便得意地笑了笑,吩咐身后李芳正道:“可以了!”

    李芳正张弓搭箭,“嗖!”地一声,一支火药箭飞上夜空,在空中‘啪!’地炸响了,火光四溅,在夜空中格外璀璨,李云舒仰头观望,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火药箭,心中暗暗惊叹,久闻安西军天雷厉害,一支箭竟有如此威力吗?

    很快,埋伏在数里外的赵崇玼率领一万二千大军来到了夷陵城,大军列队进城了,赵崇玼翻身下马,对迎上来的李云舒拱手笑道:“恭喜将军立下奇功!”

    两人私交很好,李云舒也拱手回礼笑道:“若没有赵兄的大军到来,哪有我的功劳?”

    两人对望一眼,都一起大笑起来,赵崇玼还有另一件事担心,他又问道:“不知秭归县那边守军如何?”

    李云舒微微一笑,“赵兄放心,秭归城只有一千守军,守将罗群是我的心腹爱将,跟随我多年,明天一早,我亲自率军前去替将军拿下秭归,如何?”

    赵崇玼抱拳赞道:“平定南唐,首功在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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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六章 人之弱点

    南唐宫廷政变几天后,李庆安已身在浚仪县,浚仪县是汴州的州治所在,也就是今天的开封,沿汴河再向南走数十里,便抵达陈留县。

    视察漕运和江南是他早就安排好的计划,开元之所以能盛世,在于年轻的李隆基励精图治,名相辈出,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

    另一个关键点便是江南得以开发,漕运疏通,使江南物资大量运抵关中,官仓富足,税赋轻减,各地物价低廉,人民生活普遍富足,开元盛世方得以出现。

    但随着李隆基放纵权贵对土地的兼并,终于使得天下财富越来越集中在权贵手中,富者越富,贫者越贫,说到底还是一个切蛋糕的问题,古今亦同。

    但随着安禄山叛乱和朝廷内部的巨变,天下财富又面临重新洗牌,作为掌天下大权者,李庆安首先要考虑恢复秩序,恢复被兵乱破坏殆尽的河北民生,这就需要朝廷掌握大量的资源,其中最关键的是粮食。

    他准备用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使大唐的人口恢复到天宝初年的水平,而经济恢复到开元十年,那时大唐的繁盛将再度出现。

    在他所有的计划中,漕运和江南都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漕运并不仅仅是官运,漕运其实是一种交通,唐朝没有汽车火车,也无法出现,但却能大力发展水运,水运的量大便捷同样能沟通南北东西,发挥商品物资交流的巨大作用。

    在天下渐渐平定之后,他的关注重心也将转到经济上来。

    浚仪是漕运最重要的中转站之一,汴河和白沟河在这里交汇,早在开元年间,这里的汴河沿岸便修建了巨大的仓库群和物资堆放地,由于漕河堵塞,天宝后期这里便渐渐冷清下来,物资越来越少,巨大的仓库群也成了无数流民和野狗野猫的栖息之地,原本因漕运而繁华的浚仪县经济也开始衰败下来。

    但随着朝廷对漕运的再度重视,左相国崔宁亲自赴江淮、河南疏通漕运,作为整个河南道的河运中心枢纽,作为河南道观察使驻地和河南漕运府驻地,浚仪县的重要地位再一次彰显。

    李庆安这一次东巡主要以乘船为主,二十几艘官船在汴河内行驶,两岸依旧有骑兵队护卫,天下着蒙蒙细雨,两岸是两排防风树,树木葱郁,在树木的缝隙里不断可以看见大片农田和村庄,冬小麦已经收割,水稻种下去了,水田中一片绿油油的景象。

    不时有在田里劳作的农民抬头向这边望来,他们头戴竹笠,在田间忙碌着,汴河两岸仿佛就是一幅平静而充满生机的画卷。

    李庆安负手站在船头,远远地欣赏这幅美丽的画卷,河南道没有遭遇安史之乱地摧残,这一直让他感到十分欣慰,河北虽然涂炭,但毕竟地域不大,而且大部分民众都已顺利转移,安史之乱的祸患已经降到了最小,河东、河南这两大中原腹地没有被破坏,这就为他的大唐中兴计划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时,有亲兵大喊:“上将军,前方已到浚仪码头了。”

    南方两里外的浚仪码头已经清晰可见,一片巨大的仓库群从树梢上方显现出来,他们在船上便可感受到码头上敲锣打鼓的欢迎气氛,估计地方官全来了。

    李庆安忽然想起一事,便对韦青平笑道:“过几天路过陈留时,我倒想上岸去看一看,去看一个故人,估计他伤势也快好了。”

    韦青平没有回答,李庆安回头看了一眼,见幕僚韦青平正坐在地图前,双手抱着一个茶杯,一脸忧心忡忡,没有听见他说话,从上午开始他就这样了,李庆安不由笑了笑问道:“韦先生还在想成都之事吗?”

    韦青平叹息道:“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李系赢了,此人崇尚武力,性格暴戾,想让他投降,估计很难,他必然会全力抵抗,我担心蜀中浩劫啊!”

    “嗯!”

    李庆安也点了点头,“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彭王李仅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但最后还是输了,只能说是上天不眷顾他,也只能说他在大事决断上比不上李系一党,李仅失败,那必然难逃一死,只可惜阎凯没有能脱身,也跟着玉石俱焚了,这也算是我的损失,好好厚待他家人,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吧!”

    韦青平还是有一点不甘心,他又问道:“殿下,难道蜀中就没有避免浩劫的可能吗?河北道已经毁了,如果巴蜀再毁,生民涂炭,大唐的复兴就不会那么容易了,殿下,我最担心的是这个。”

    李庆安沉吟一下,“先生的担忧其实也曾是我的担忧,我之所以迟迟不发动对南唐的进攻,就是希望他们内部生变,我们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式拿下南唐,如果李亨愿意投降,我甚至可以让他做一个逍遥王爷,当然,我也知道这不可能,所以我才想利用南唐的太子之争,尽可能地削弱南唐实力,只是我没有想到李仅会那么软弱,但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每个人都有弱点,我们只要抓到关键人物的弱点,或许也能避免蜀中的兵灾浩劫。”

    韦青平似乎听懂了什么,他一阵惊喜:“大将军已经安排了吗?”

    李庆安点点头笑道:“我已经安排情报堂去做了,我相信情报堂不会让我失望。”

    李庆安眺望着眼前富饶的土地,望着平原上众多的河流,望着在田里耕耘的朴实农民,望着一处处冒着炊烟的村舍,望着远处已经清晰可见的浚仪县城,他心生感慨,江山如此多娇,怎能再让它毁于兵灾。

    .........

    成都,李系登基已经五天了,成都城依然笼罩紧张和压抑的气氛之中,戒严没有完全解除,但民众可以在下午的两个时辰内上街购物,也只有这个时候,城内才稍稍有点活力。

    整个城内人最多的还是南市,由于对未来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成都民众家家户户都开始储存粮食和各种生活必需品,而这些物资只有南市才有大量供应,每天下午,南市内大量民众蜂拥而至,把各家卖生活必须品的店铺都挤得水泄不通。

    马行内也不例外,各家店铺前挤满了前来买牛买羊的民众,尽管杀牛在唐朝是重罪,但在兵荒马乱之时,大家也顾不上了,名义是买牛去耕田,实际上大家心照不宣,牛价较贵,往往是几户人家合买一头。

    千里马店前也挤满了买马的大户人家,但买马却不是为了宰杀,主要是逃跑时需要马车。

    但马匹牛羊的数量有限,绝大部分人都是空手而归,大街上到处是三五成群,心中充满了怨恨的民众。

    “你们知道吗?昨晚我家隔壁的杨慎矜府被抄了,罪名是勾结北唐,杨慎矜被抓进大牢,他夫人听说悬梁自尽了,两个儿子跑掉一个,另一个.....哎!新皇帝太狠了,无非就是名义上的彭王傅,他都不放过。”

    一伙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交换各种消息,这几天南唐的很多官员都遭遇了灭顶之灾,凡是联名支持彭王的一百三十八名官员都遭到了清算,轻则免职,重则抄家,还有很多李系李辅国的宿敌旧怨,也一并遭到清洗。

    所有人都扣上了勾结北唐的帽子,连政变后拥戴他上位的左相崔圆也未能幸免,免去一切官职,贬为庶民,礼部尚书张垍升为右相中书令,王珙改任左相门下侍中,若不是王珙秘密送了李辅国五万贯钱,他也在劫难逃。

    “杨慎矜算什么!”

    另一个老者不屑道:“宗室才叫惨呢!成都七十八户宗室听说被抄家六十几户,好多人都被抓紧大牢,估计是秘密处死,那个嗣岐王的脑袋被砍了,惨啊!皇帝手段毒辣,他怕背负弑父之名,对宗室下手了。”

    “嘘!有人来了。”

    众人不敢再说话了,只见千里马行旁的巷子里出来一辆马车,向南市大门奔去。

    马车出了南市,便一路疾行,向位于南明宫不远的晋昌郡王府驶去。

    晋昌郡王府也就是原来的嗣岐王府,现在已经被郭英义占据,成为他的新王府,这些天成都戒严,郭英义也驻留在城内,享受着拥立新皇登基所带来的巨大利益。

    不过今天郭英义却有点紧张,他刚刚接到两个情报,剑州守军传来的消息,北唐十万大军已经南下,占领了益昌县,兵发剑门关,北唐大军主帅正是李光弼。

    另一个情报是北唐大将李晟率五万军从夷陵挺进蜀中,北唐军进军迅速,大军到了奉节,而前锋已经抵达云安县,即将进入万州。

    这两个情报让郭英义俨如末日来临,他原来还抱有一丝侥幸,北唐军暂时不会进攻蜀中,但他的侥幸破灭了,北唐军真的是全面进攻南唐,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将自己关书房内,考虑自己出路,他的性命,他的金珠宝贝,他如花美眷们该怎么办?

    郭英义心惊胆颤,他不敢把这个情报告诉新皇帝李系,在考虑好自己退路之前,他谁都不会说。

    “大帅!”门口有亲兵小声禀报。

    “烦死我了,我说过不准打扰我!”

    “大帅,你还是看看吧!很重要。”

    郭英义有些疑惑,他的亲兵不是不知道他的习惯,还这样坚持的话,或许真有什么重要事情。

    他走上前打开门,见亲兵手中拿着一只盒子。

    “这是是什么?”

    郭英义接过盒子,盒子沉甸甸的,里面似乎放有金属,他打开盒子,顿时惊得眼睛溜圆,他立刻合上盒子,紧张地问道:“来人在哪里?”

    “就在府门外等候。”

    “快带他来我书房,等等!”

    郭英义又叫住了亲兵,叮嘱他道:“带他从侧门进来,不要让人看见了。”

    亲兵去了,郭英义回到座位,又忍不住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面金牌,刻着‘赵王’二字,背后是‘天策上将、安西节度使’,这是李庆安的身份金牌,郭英义当然知道李庆安不会在成都,但金牌出现,相当于他本人出现了。

    片刻,亲兵带来了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戴着斗笠,遮住了脸,男子将斗笠摘下,微微笑道:“郭都督,多年未见了。”

    “是你!”

    郭英义愣了一下,他忽然认出了此人,当年他当秦州都督时多次打过交道,哥舒翰手下大将施景忠。

    “你....怎么在成都?你不是回陇右了吗?”

    施景忠指了指桌上的金牌,笑道:“看到那面金牌,郭都督难道还不明白吗?”

    郭英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成都的北唐探子总头目。”

    “不错,正是我!”

    郭英义一下子又反应过来,他指着施景忠惊讶道:“我知道了,令狐飞那一箭一定是你射杀的。”

    他研究过射死令狐飞之弩箭,他得出结论,此人至少在弓弩中浸淫了十年以上,才会在运动的马车中一箭射中眉心。

    现在看到施景忠,他立刻意识到了,一定就是此人。

    “没错,射杀令狐飞的人也是我!”

    施景忠非常爽快地承认了,他笑道:“难道郭帅就想和我纠缠这些小事吗?”

    郭英义连忙请他进房坐下,又吩咐亲兵,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如果新皇帝来,就说他病了。

    施景忠显得胸有成竹,他非常佩服上将军的眼光,盯准了这个郭英义,从他掌握的情报来看,郭英义是个贪财好色、忘恩负义之人,这个人背叛李隆基、背叛李亨,他心中只有利益而无忠义,但这样的人也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怕死,他贪恋富贵财富,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怕死,从此人请自己进府的过程,他便知道,上将军的判断完全正确,要想以最小的代价解决南唐,免除蜀中浩劫,关键就在此人。

    施景忠今天下午也接到了情报,李光弼和李晟已经同时对南唐发起进攻了,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他相信郭英义也知道了。

    郭英义又拿起金牌看了半晌,当初他就是因为受李庆安的贬斥而来到蜀中,现在北唐大军已经杀来,他还有机会吗?

    他就算能利用地利拦住李光弼,但他也拦不住李晟的大军,南唐军战斗力之弱,对付手无寸铁的小民或许还行,但要和北唐精锐之军对抗,他根本就没有半点信心。

    他叹了口气问道:“赵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在说赵王殿下的口谕之前,我先告诉郭帅一件事。”

    “何事?”

    “贾崇瓘和南诏已经投降了北唐,郭帅就不要想去安南了。”

    郭英义脸色大变,他考虑了整整一个上午,唯一的退路就是退到安南去,在那里自立,但贾崇瓘和南诏投降北唐,把这最后一条退路也堵死了。

    再无退路可走,郭英义像个泄气的皮球,彻底失去了信心。

    “你说吧!赵王殿下的口谕是什么?”

    “赵王殿下给郭帅三条路,让郭帅自己选择。”

    郭英义恢复了一点精神,连忙点头,“施将军请说!”

    “第一条路,也是上策,郭帅立刻率军投降北唐,严肃军纪,并捉拿伪帝,控制住成都,使南唐之战兵不血刃结束,事后,殿下可封你为益州大都督,不动你家财。”

    益州大都督虽然品级高,但真正权力在剑南节度使手上,大都督只是虚职,属于养老官,也就是说李庆安给他名和利,但不给他实权。

    郭英义暗叹一声,“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也是中策,如果郭帅不能立刻投降,还是要和北唐军一战,但郭帅只要严肃军纪,不准侵犯平民,这样的话,殿下会饶你一命,放你回故乡养老,你的财产也给你保全。”

    说到这,施景忠微微笑道:“郭帅还想听下策吗?”

    “不!不要再说了。”

    郭英义慌忙摇头,他知道下策是什么,就是他的小命不保,钱财没收,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接受,没有了小命,他拿钱财做什么,没有了钱财,他也不想活了。

    郭英义沉思了半晌,他只能从第一和第二条路选择其中一条,尽管李庆安的条件还算优厚,但事关重大,他必须要谨慎考虑。

    “我想知道,何以证明这是赵王殿下的原话。”说到底,他还是有点不相信施景忠。

    施景忠指着桌上的金牌,“以这面金牌可以证明。”

    “金牌只是证明赵王有话给我,但不能证明就是你说的这些,不是我不相信施将军,万一你记错一点点,事关我身家性命,我不得不谨慎。”

    施景忠也有准备,他取出了李庆安亲手写的鸽信,递给他笑道:“这是赵王殿下的亲笔信,可以给你。”

    郭英义慢慢展开鸽信,字很小,他也不知是不是李庆安的亲笔信,只见上面写着:‘持我金牌去见郭英义,可提以下三策,一........’

    果然是真的,郭英义长长吸一口气道:“让我想一想,想一想!”

    “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必须立刻解除戒严。”

    “没有问题,我这就下令解除!”

    ............

第六百八十八章 河北风云(下)

    入夜,朔风骤起,寒冷刺骨,老人和孩子都躲进镇上的空屋子,难民们生起了一堆堆的火,他们裹着被褥,围着火堆取暖,远远望去,只见苍凉的大地上火光星星点点,一眼望不见边际。阅读网,最快文字更新精彩小说!)

    在几堆篝火前,季胜和他的一百多名手下都坐在火堆前默默地想着心事,从莫州转到沧州,虽然难民的行军非常艰难,但还算顺利,没有任何军队来袭扰,季胜也知道,这和安史之间的大战有关,他们都无暇顾及这边,但安史之间的战争此时已经结束了,史思明还是没有动作,这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六万多难民逃难,这个目标很大,史思明不可能不知道,季胜有一种直觉,史思明不可能无动于衷,尽管他已经派出斥候去探查敌情,但强烈的直觉还是让他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向张巡所在的火堆走去。

    张巡正和十几个家族的长者商量着明天的路程,从这里到海边还有近两百里,如果按照现在的度,至少还要走七天,口粮就有点成问题了,他们的粮食本来就不多,在路上耗的时间太长,老弱病患拖累了整个队伍,每天的行军度太慢,只有三十余里,这样绝对不行。

    “假如我们每天的路程能提高到五十里,我们就能坚持到海边。”

    张巡望着众人,恳求道:“大家想想办法,能不能让队伍走快一点。”

    “张县令,如果我们到了海边,而船没有到怎么办?”一名老者担忧地问道。

    “船应该到了,按照约定,昨天船就应该到了,只是我们走得太慢。”

    “可是怎么也快不起来啊!大家走了这么久,都已经筋疲力尽了,能保持现在的度已经不错了,总不能让年轻人把老弱妇孺丢下自己走吧!那样他们也不干。”

    “那怎么办?大家再想想法子。”张巡又一次动员众人。

    “使君,或许我有个办法!”季胜笑着走了过来。

    张巡精神一振,连忙道:“季将军快说,什么办法?”

    季胜在张巡身边坐下,对众人笑道:“这样吧!我让两个弟兄先去海边报信,我估计船中应该带有粮食,我们就让大船沿着浮水驶来,这样我们就在浮水中直接上船,不用再去海边了。”

    “这个办法好啊!”

    张巡重重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但他眉头又一皱,担忧道:“海船能进浮水吗?”

    “应该可以,前面的浮水很宽,足有一里,六七丈深,我想应该可以,即使不行,他们一定也有小船,让小船运点粮食过来也可以,使君认为呢?”

    张巡点点头,“这两个办法都不错,咱们就这样办!还烦请季将军立刻派人前往海边。”

    “事实上,我下午已经派了,我找使君是有另一件事商量。”

    季胜看了一眼众老者,便笑道:“大人到我这边来说吧!”

    张巡会意,便对众人道:“大家回去,明天还是继续出,这下不用急了,沿着浮水慢慢走,等待粮食过来。”

    众人都放下心,纷纷起身告辞了,待众人走了,季胜这才压低声音道:“使君,我其实担心的是史思明的军队。”

    张巡一惊,“史思明的军队来了吗?”

    季胜摇摇头,“虽然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我有直觉,史思明应该现我们了,我怀疑他们就在向这边赶来的途中。”

    他刚说到这,只听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在夜色听得清清楚楚,季胜脸色一变,他腾地站起身,“来了,有消息来了。”

    马蹄声奔近,只听一名斥候大声询问,“季将军在哪里?”

    “就在那边!”

    战马奔上前,一名斥候从马上跳下,单膝跪在季胜面前,“禀报将军,我们现了史思明的军队,约两万骑兵,前锋已经过了长芦县。”

    季胜和张巡同时脸色大变,长芦县离这里只有七十里,而且对方是骑兵,今天半夜就能赶上他们了。

    汗水从张巡的额头上渗出,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他们的行军太慢,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他的心揪紧了,史思明当年在恒州屠杀难民的情形依然让他们记忆犹新。

    “季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季胜紧咬一下嘴唇,沉声道:“没有办法了,我带弟兄去拦截,现在我们唯一的依靠就是这条浮水,使君让难民们立刻动身出,我们只能看天意了。”

    张巡也只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他点点头,躬身施一礼,“一切就仰仗将军了!”

    季胜大步走到篝火旁,喝令手下斥候上马,带上所有的武器,黑色中,一百多名斥候骑兵迅整队,催动战马向西疾奔而去。

    难民队伍也开始准备出了,难民们默默收拾东西,孩子的哭声回dang在四野,求生的yu望使他们强打精神,连夜向东前行,度明显加快了。

    入夜,朔风骤起,寒冷刺骨,老人和孩子都躲进镇上的空屋子,难民们生起了一堆堆的火,他们裹着被褥,围着火堆取暖,远远望去,只见苍凉的大地上火光星星点点,一眼望不见边际。

    在几堆篝火前,季胜和他的一百多名手下都坐在火堆前默默地想着心事,从莫州转到沧州,虽然难民的行军非常艰难,但还算顺利,没有任何军队来袭扰,季胜也知道,这和安史之间的大战有关,他们都无暇顾及这边,但安史之间的战争此时已经结束了,史思明还是没有动作,这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六万多难民逃难,这个目标很大,史思明不可能不知道,季胜有一种直觉,史思明不可能无动于衷,尽管他已经派出斥候去探查敌情,但强烈的直觉还是让他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向张巡所在的火堆走去。

    张巡正和十几个家族的长者商量着明天的路程,从这里到海边还有近两百里,如果按照现在的度,至少还要走七天,口粮就有点成问题了,他们的粮食本来就不多,在路上耗的时间太长,老弱病患拖累了整个队伍,每天的行军度太慢,只有三十余里,这样绝对不行。

    “假如我们每天的路程能提高到五十里,我们就能坚持到海边。”

    张巡望着众人,恳求道:“大家想想办法,能不能让队伍走快一点。”

    “张县令,如果我们到了海边,而船没有到怎么办?”一名老者担忧地问道。

    “船应该到了,按照约定,昨天船就应该到了,只是我们走得太慢。”

    “可是怎么也快不起来啊!大家走了这么久,都已经筋疲力尽了,能保持现在的度已经不错了,总不能让年轻人把老弱妇孺丢下自己走吧!那样他们也不干。”

    “那怎么办?大家再想想法子。”张巡又一次动员众人。

    “使君,或许我有个办法!”季胜笑着走了过来。

    张巡精神一振,连忙道:“季将军快说,什么办法?”

    季胜在张巡身边坐下,对众人笑道:“这样吧!我让两个弟兄先去海边报信,我估计船中应该带有粮食,我们就让大船沿着浮水驶来,这样我们就在浮水中直接上船,不用再去海边了。”

    “这个办法好啊!”

    张巡重重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但他眉头又一皱,担忧道:“海船能进浮水吗?”

    “应该可以,前面的浮水很宽,足有一里,六七丈深,我想应该可以,即使不行,他们一定也有小船,让小船运点粮食过来也可以,使君认为呢?”

    张巡点点头,“这两个办法都不错,咱们就这样办!还烦请季将军立刻派人前往海边。”

    “事实上,我下午已经派了,我找使君是有另一件事商量。”

    季胜看了一眼众老者,便笑道:“大人到我这边来说吧!”

    张巡会意,便对众人道:“大家回去,明天还是继续出,这下不用急了,沿着浮水慢慢走,等待粮食过来。”

    众人都放下心,纷纷起身告辞了,待众人走了,季胜这才压低声音道:“使君,我其实担心的是史思明的军队。”

    张巡一惊,“史思明的军队来了吗?”

    季胜摇摇头,“虽然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我有直觉,史思明应该现我们了,我怀疑他们就在向这边赶来的途中。”

    他刚说到这,只听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在夜色听得清清楚楚,季胜脸色一变,他腾地站起身,“来了,有消息来了。”

    马蹄声奔近,只听一名斥候大声询问,“季将军在哪里?”

    “就在那边!”

    战马奔上前,一名斥候从马上跳下,单膝跪在季胜面前,“禀报将军,我们现了史思明的军队,约两万骑兵,前锋已经过了长芦县。”

    季胜和张巡同时脸色大变,长芦县离这里只有七十里,而且对方是骑兵,今天半夜就能赶上他们了。

    汗水从张巡的额头上渗出,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他们的行军太慢,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他的心揪紧了,史思明当年在恒州屠杀难民的情形依然让他们记忆犹新。

    “季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季胜紧咬一下嘴唇,沉声道:“没有办法了,我带弟兄去拦截,现在我们唯一的依靠就是这条浮水,使君让难民们立刻动身出,我们只能看天意了。”

    张巡也只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他点点头,躬身施一礼,“一切就仰仗将军了!”

    季胜大步走到篝火旁,喝令手下斥候上马,带上所有的武器,黑色中,一百多名斥候骑兵迅整队,催动战马向西疾奔而去。

    难民队伍也开始准备出了,难民们默默收拾东西,孩子的哭声回dang在四野,求生的yu望使他们强打精神,连夜向东前行,度明显加快了。

    一百多唐军斥候沿着浮水一路疾奔,季胜并不担心这边,浮水很宽,水也很深,而且没有船只,史思明的骑兵无法从这里渡河,唯一的渡河地就是清池县,那边向西有几座桥梁,他们只要及时赶去将桥梁拆掉,史思明的骑兵即使到了,也过不了河,他们还得继续向西,去南皮那边渡河.这样他至少就能争取到两三天时间,或许接应的大船就能到来.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这支斥候骑兵队都是来自安西第一猎鹰营,都是斥候中的斥候,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受李庆安的派遣,赴河北执行任务,就是保护最后一批难民逃离河北,这是几个月前定下了计划.

    斥候们也知道从史思明眼皮下逃走,并不是那么容易,很可能要遭遇一场恶战,为此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每人都带上了唐军最新的骑弩,为了便于携带,他们都只带小箭,每人准备了四匣两百支,还有两把横刀、长槊、圆盾、军毯,他们甚至还带了二十枚小型震天雷和大量火油。

    如果史思明派来的军队只有几千人,那他们这一百名斥候也能对付,但史思明派来的却是两万人,而且都是骑兵,他们几乎没有一点机会,只能用伏击或者偷袭的办法,尽可能地拖延史思明军队的时间。

    斥候队一路奔驰,一个时辰后,斥候队抵达了清池县,清池县已经成为一座空城,只有数百名不愿离开故土的老者,斥候队没有进城,更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们存在,直接赶到了城北的大木桥,这是渡浮水最大的一座木桥,浮水在这里变窄,只有十几丈宽,但水流湍急,依然无法淌水过河。

    黑黝黝的大木桥横跨在浮水之上,它俨如一个庞然大物,在风雨之中已经矗立了百年,它是用巨大的原木搭建,百年的风雨侵蚀,它显得有些破败了。

    季胜久久凝视着这座大木桥,他并不是在追思大木桥的历史,此时他没有这种兴趣,他是在考虑如何最大程度的拖延敌人的时间,他知道,从这里向西一直有两百里,都是无法直接渡河,必须依靠桥梁和渡船,渡船肯定是没有,一次次的屠杀和扫dang早已使渡船和渔民都消亡殆尽,他们只能依靠桥梁,而从这里向西,一百五十里内,有四座桥梁,两座小桥、两座大桥,而最大桥就是这座大木桥,敌人的骑兵肯定会选择从这里渡河,如果过早让敌军现这座桥已经被拆毁,他们一定会向西改道。

    季胜手一招,叫来两名士兵,对他们道:“你们两人带五只震天雷向西,给我炸毁其他三座桥梁,一直到南皮那座桥梁,也要炸毁掉。”

    “可是震天雷会不会惊动敌军?”一名士兵担心地问道。

    季胜看了看天空,天空出奇地阴沉,没有一丝星光和月亮,他摇摇头,“不会,他只会以为是闷雷,你们放心去吧!”

    两名士兵答应一声,带上五只震天雷,向西疾奔去,季胜迅算了一下,他手下连他自己一共有一百二十二人,除掉十名去各处执行任务的,还有一百一十二人,压力相当大,他还得留下两个人隐藏在桥下,两个桥墩,一边一个。

    季胜一声令下,“撤!”

    士兵们立刻向清池县城旁的一片树林奔去,这片树林距离大木桥只有两里,官道就从树林旁经过,就是最好的伏击隐蔽处。

    时间渐渐过去了,大约三更时分,河对岸传来了马蹄声,一队两千人的史思明骑兵先锋疾奔来,他们直接跃上了大桥,很快奔过大桥,向清池县疾驰而来。

    两千骑兵形成的气势也是惊天动地,尘土飞扬,黑沉沉的天空竟染成了黄色,他们离树林越来越近,很明显,这支骑兵并没有意识河北境内竟然还有唐军的存在,他们心急如焚,皆想着尽快追上难民,挑选最好的fei羊,对他们来说,最好的fei羊就是年轻女人。

    来的是一支回纥人骑兵,身着皮甲,手握战刀,一个个骑术高,这次追来的两万骑兵都是仆骨部回纥人,对他们而言,追赶汉人难民并不是什么苦差事,而是财和掠夺人口的机会,这种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

    回纥骑兵们沿着官道疾奔,官道离树林只有百步,树林内一百多名斥候,已经将箭上弩了,平端的弩箭对准了飞驰而来的敌人,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对付两千人的回纥骑兵,他们依然毫不畏惧。

    困难是有,冒险也有,但唐军斥候极为需要回纥骑兵的马,这些马会给难民撤退以极大的帮助。

    就在回纥骑兵奔过约三成时,季胜下达了射击的命令,“射!”

    ‘嗖!’一百余支箭脱弦而出,强劲地射向奔驰中敌军,只听见一片惨叫,七八十名敌军被射中,从马上翻滚下地。

    突来的袭击使回纥骑兵大吃一惊,他们纷纷勒住战马,就在这时,第二轮箭雨射至,这一次,回纥骑兵就像静止不动的靶子,瞬间就有近百人从马上消息,他们的皮甲根本抵挡不住唐军强劲的弩箭。

    猎鹰营的厉害就在这里,他们能通过第一轮的射击迅调整自己的射击范围,不像第一次,很多人都是同时射一个人。

    回纥骑兵开始狂叫起来,他们已经现现树林中的唐军并不多,他们有两千人,足以将对方绞杀干净,铺天盖地的骑兵从官道上冲下,向树林奔去,黑暗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地上的异常,到处是泥浆一样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这时,唐军骑兵已经撤退了,向树林的另一头撤去,只留下两名士兵,他们用是弓箭,只见两团火光突地亮起,随即两团火光呈抛物线射出,射进了回纥骑兵中,直cha在地上,只见‘轰!’地一声,烈焰燃起,迅形成了一条二十丈长,两长宽的火焰带,熊熊火焰燃烧。

    尽管火焰冲天,但回纥只在片刻惊慌后便稳住了阵型,两丈并不宽,他们的战马可以一跃而过,可就在这时,火焰带中忽然爆出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泥土和火焰腾空而起,这是八颗震天雷同时爆炸了,爆炸所带来的冲击波和碎铁片,瞬间便将数百骑兵炸得人仰马翻。

    但爆炸带来更为强烈的是恐惧,两千回纥骑兵1uan作一团,士兵们胆寒心裂,战马受惊,没头没脑地四下1uan冲1uan撞。

    唐军斥候突然从东面杀来,他们围绕着敌军弩箭飞射,将一个个的敌军射落下马,只射了四五轮,他们便挥舞长槊杀进了依旧混1uan不堪的敌群之中。

    经过六七轮的射击和爆炸,回纥骑兵已经损失过半,一群如猛虎般的唐军斥候骑兵杀入了敌群中,他们训练有素,以一个整体杀入回纥军中,仿佛一只铁拳,击碎一切胆敢拦路的敌军。

    唐军士兵刀砍槊挑,铁蹄滚滚,他们勇猛无比,将回纥人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尽管回纥骑兵的千夫长几次要集结军队,但刚刚集结就被唐军骑兵击溃,回纥骑兵已经出现了即将崩溃的迹象,他们士气低mi,剧烈爆炸的恐惧使他们的勇气早已dang然无存。

    季胜在军队中指挥着战斗,他在寻找回纥骑兵的千夫长,很快,他找到了,千夫长在军旗下大喊大叫,企图稳住阵脚,季胜在急的奔跑中,迅举弩瞄准,‘咔!’一声弩机响,一支强劲的弩箭闪电般射出,一箭射中回纥千夫长的胸口,千夫长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就在这时,大木桥传来了两声闷雷般的巨响,两边桥基同时被炸断,巨大木桥摇摇晃晃,中间的桥桩最终支撑不住巨大的身躯,木桥断裂成两截,轰然滚落进浮水中。

    千夫长的惨死和大桥毁灭,俨如压倒骆骆的最后两个沉重的石块,回纥军崩溃了,他们开始调头向西逃跑,这时的唐军立刻转变了队形,就像分裂一般,由一只百人组成的铁拳,迅分裂成五人一队,向逃跑的敌军追去,他们不再用刀砍槊挑,而是用弩箭射击向西奔逃的敌军。

    数百名回纥骑兵在一百多名唐军士兵的追击下,吓得魂飞魄散,约逃越少,最后只剩下百余名骑兵逃出了唐军的追击,唐军不再追赶,而是收集战马,杀死受伤敌俘。

    一个时辰后,东天渐渐翻起了鱼肚白,收集战马的唐军都纷纷回来了。

    副将祁晏策马上前,向季胜拱手施礼道:“季将军,弟兄们阵亡了七人,伤二十一人。”

    季胜点点头,“阵亡的弟兄先就地安葬!”

    停了一下,他又问道:“搜集了多少战马?”

    “回禀将军,收集了一千二百匹战马,其余都是受伤或者死亡,不能用了,但回纥人所带的马料只能支持三天。”

    一千二百匹战马可以大大帮助难民,至于草料倒不用担心,东面数十里外有大片草地。

    季胜沉思一下,又道:“叫弟兄们动作麻利一点,尽量多割一点马rou带走!另外,你带大家回去,我和三十名弟兄留下。”

    4楼

    “将军,你不走吗?”

    季胜摇摇头,“我不太放心,刚才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回纥人在草原上是怎么渡河?我觉得我可能疏忽了什么,你立刻带弟兄们先走。”

    很快,骑兵们割下了不少马rou,驱赶着一千多匹战马向东而去,大木桥的断桥便只留下季胜和三十名唐军斥候。

    尽管他们歼灭了两千回纥骑兵,但季胜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派去炸桥的两名士兵应该已经到了第一座小桥处,那边离这里只有三十里远,可久久也没有听见爆炸声,两名手下出什么问题了吗?

    就在这时,大地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季胜和他的手下们纷纷后退,他们同时向河对岸望去,他们是经验丰富的斥候,都知道,这种震动是大规模骑兵来临时才有。

    果然,在微明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出现了,伴随着尘土飞扬,季胜脸色有些变了,这是一万八千人骑兵主力军来了,他看了看大木桥的残迹,心中变得异常担忧。

    史思明的骑兵队越来越近,开始放慢度,大地也不再颤抖,但骑兵队铺展开来,一眼望不见边际,这种气势让小小浮水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季胜忽然看见一顶黄罗顶盖,后面金边大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史’字,原来是史思明亲自率军前来了。

    但季胜不久又看见了另一件让他绝望的事情,对方在现木桥被拆掉后,近千人立刻开始砍伐树木,很快他们砍倒了数十棵大树,将两层树木扎起,形成了一个厚实的筏子,季胜忽然明白过来了,对方在制作浮桥,用筏子连接起来,再铺上木板,就是一座浮桥。

    季胜狠狠一拍自己的脑门,他怎么没想到呢?

    汗水从他额头滚落,他的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从昨天到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对方根本没有必要绕道,直接可以搭浮桥过河,季胜有些绝望了,六万难民很快将全部成为回纥人的羔羊。

    回纥人的度非常快,他们已经扎好了十架筏子,开始用铁链将它们连接,史思明在大旗下有些得意地笑了,这些唐军骑兵想得太天真了,拆了桥就能阻拦他的去路,这样的小河,他们一个时辰便可以搭起一座浮桥。

    可就在这时,一名回纥军官指着西方大喊:“大帅,你看!”

    史思明搭手帘向西方望去,他的脸色顿时大变

    季胜也现了异变,西方也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无边无际,军队迅向这边靠近,季胜俨如从冰窟又掉进了火坑,他猜到了,这只能是田承嗣的军队。

    他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原来不仅史思明不会放过他们,连田承嗣也不想放过他们,他们确实想得简单了,六万难民怎么可能轻易逃脱呢?

    只见一队骑兵飞驰而至,在飞驰而来的骑兵队正竟然有他派出了的两名斥候,季胜愣住了怎么回事?

    只见骑兵队飞驰到了他们面前,一名头戴金盔的老将从队伍来,他捋须微微一笑,“你就是季将军吧!”

    “你是”

    “老夫田承嗣!”

    田承嗣的突然出现,惊得季胜的手下纷纷举起弩箭,“不要动手!”

    季胜拦住了他们,他一拱手道:“田帅来此,有何见教?”

    田承嗣呵呵笑了起来,“季将军不用担心,我是奉赵王之命,前来接应你们。”

    田承嗣大军的到来扭转了岌岌可危的形势,史思明最终不敢过河,在僵持了半天后,大军撤回了幽州,而季胜最终拒绝了田承嗣请他们去魏州的邀请,田承嗣也不勉强,派兵护送难民东去,两天后,四百艘接应难民的大船驶入浮水,成功接应了六万难民,大船返回了扬州。

    但季胜和他的弟兄们却没有上船,他们渡过浮水,继续向东北方向而去,投身到另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中去。

    旷古的寂寞

第六百九十四章 南洋筑城

    荔非元礼的声音又凶又恶,吓得林游两腿发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了,这支军队并不是什么优雅礼仪之师,而是一支虎狼之师,他战战兢兢地将荔非元礼的威胁告诉了丹多王子,丹多王子呆立了半天才道:“请将军稍候,我回去商议,再给将军答复!”

    他一挥手,垂头丧气地带着随从回去了。

    望着王子走远,荔非元礼轻轻摆了摆手,几名士兵奔到南面七十步外,将一根木桩钉入沙滩,又将一幅阿拉伯皮甲和一面盾牌固定在木桩上,这是一名士兵在城内商铺买的防具,也是佛逝国军队的标准装备,这个国家没有打造铠甲的技术,精明的阿拉伯商人便向他们推销了这种皮甲,这是白衣大食留下的装备,大食仓库中有大量积压,是用牛皮制成,用带子系在背后,是阿拉伯人最老式的单层皮甲。

    而与安西军作战的大食都已经换装了更加先进的三层皮甲,盾牌上也包了铁皮,这是被唐军强大的弩箭逼出来的技术进步,他们淘汰下来的装备便被商人们买走,卖给了更加落后地区的军队。

    佛逝国便是从阿拉伯商人手中买了三万套这种老式皮甲和木盾牌。

    这种老式皮甲和盾牌唐军都非常熟悉,在怛罗斯一战中,大食军就是装备这种皮甲和木盾,唐军进行过深入研究,他们知道最先进的阿拉伯皮甲对唐军弩箭的防御是七十步,七十步以内,皮甲将失去防御效果,如果加上他们用的铁皮木盾,那就四十步防御,也就是说唐军最强大的骑弩在四十步以内,可以连续洞穿阿拉伯人最先进的三层皮甲和盾牌。

    而他们今天面对的是老式皮甲的木遁,那这个连续洞穿的距离就应该是六十步。

    荔非元礼就要在士兵们的眼前演示一番,皮甲和盾牌已经挂好,两名手执神臂骑弩的弩兵退到了六十步外,单膝跪下,抬起弩箭瞄准了六十步外的目标,盾牌和皮甲是叠放,也就是要一箭洞穿它们。

    ‘咔!咔!’随着两声弩机的声响,只见两支力量强劲的弩箭从唐军们眼前呼啸而过,先后射中目标,只听两声闷响,两支箭都先后洞穿了木盾和皮甲,箭矢继续飞出二十几步才停下。

    无需说明了,所有的士兵都看见了,其实杀伤力不止六十步,应该在七十步外,唐军的弩箭便有杀伤效果了。

    荔非元礼手一挥,他对士兵们高声道:“大家都看见了,我荔非元礼绝不打无把握之仗,今天这一战,我们将以安西军史上最小的伤亡来赢得胜利。”

    “荔非将军!”

    远远传来了韦青平的喊声,只见两名手下扶着他向这边跑来了,荔非元礼一阵头痛,他别的不担心,就是这个文官实在太婆婆妈妈了。

    韦青平跑了过来,他见唐军士兵全副武装,看样子是准备作战了,他心中大急,急忙走到荔非元礼面前问道:“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讨回公道,给受伤的弟兄一个交代!”荔非元礼冷冷道。

    韦青平叹了口气,“将军这又是何必呢?堂堂的天朝上邦,和一个南洋岛国一般计较,这是不是有点失身份。”

    “身份?”

    荔非元礼冷笑一声,“我可不是那种死要面子之人,我不管对方是弹丸小国,还是泱泱大国,既然杀伤我的人,那我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对不起韦先生,你那种上邦论对我没有效果。”

    “你......”韦青平指着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铁青着脸道:“你若敢屠杀平民,滥杀无辜,我就向上将军弹劾你。”

    “韦先生,你想多了,我说过要屠杀平民吗?我只不过要教训教训这帮小丑,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天朝之威!”

    话音刚落,佛利城内传来咚咚咚的鼓声,鼓声越来越急,这是战鼓的声音,室利佛逝国的军队要和唐军一战了,这个鼓声让唐军的精神为一振,荔非元礼更是兴奋得呵呵大笑,正愁他们不来呢!他们就送上门来了。

    韦青平也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真要自不量力,和唐军作战吗?

    荔非元礼笑了,“韦先生请先回去,战场上刀箭可无眼,来人!把韦先生送回船!”

    两名亲兵将韦青平送回了大船,韦青平忧心忡忡,他们是要去信德,怎么和南洋的岛国开战了?

    荔非元礼回头大喝一声:“各位弟兄听见没有,这是荒岛蛮子在向我大唐帝国挑战了,那就让他们领教我大唐帝国的天威吧!兄弟们,拿起你们的刀箭,扬我安西军威!”

    简短而有力的话让士兵们热血沸腾,那种在异国他乡为大唐帝国而战的荣誉感在他们心中沛然而生,那种身为大唐帝国战士的骄傲使他们情不自禁地挥手大喊起来,“为大唐荣誉而战!”

    “为安西军威而战!”

    荔非元礼举起号角,奋力吹响,‘呜——’低沉的号角声在随着海风在岛上飘荡,二十名号角手也一起吹响了号角,号角声响彻海岛。

    荔非元礼手一摆,两百骑兵队迅速躲进了海滩旁边的椰林内。

    这时,佛利城的大门敞开了,一队队身着阿拉伯皮甲的佛逝国士兵出城了,他们手执长矛和盾牌,黑黑点点,密密麻麻,足有万人之多,佛逝国一共有两万军队,其中驻防都城有一万人,正是由皇叔苏丹利率领,唐军的强硬使苏丹利为首的主战派占据了上风,他们急不可耐出战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但是一轮满月普照大海和陆地,将天地间照如白昼,在佛教传入之前,佛逝国一样信奉原始巫教,他国王自称龙精,喜欢在月夜吸收月亮的精华,这种对月亮的信仰使他们认为月亮会给予他们力量,尽管佛教已经传入,但他们骨子里对月亮的迷信依旧,同时他们的军队尽量避开白天的炎热而选择晚上练兵,这就使他们有夜战的传统,他们认为在夜晚作战更能发挥他们的优势。

    事实上,佛逝国军的优势只有一个,那就是人多,五倍于唐军,论盔甲,他们没有唐军的明光铠,只有阿拉伯人卖给他们的皮甲,论装备,他们只有普通的长矛,以及木制盾牌,简陋的原始弓箭也弃而不用,他们没有唐军强大的复合弓,更没有弩箭,没有横刀,没有唐军的骑兵,论战力,他们在占领邦加岛以及向北扩张时和狼修国人打过仗,而他们今天的对手,荔非元礼手下这两千军却是不折不扣的安西军,身经百战,浴血而生,他们身高普遍比佛逝国军高一个头。

    佛逝国军只有人多,以及多年来在南洋诸国一强独大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在他们遇到更强大的唐朝时,便会生出一种自卑、嫉妒和仇恨糅合在一起的复杂岛民心态,这种心态一直延续千年,直到他们的子孙。

    他们这种复杂的心态在王叔苏丹利的身上体现更加淋漓尽致,当唐军对他的爱妾稍有冒犯,他就立刻下令砍杀唐军士兵,也是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心好好教训唐军,全歼这支不请自来的唐朝军队。

    城外宽阔的海滩成了战场,一万佛逝国军队已经排列整齐,他们天天训练,在海滩上排列得颇为整齐,黑压压的一万人排成了一个长条形的方阵,长矛仿佛森林般密集,月光下,也颇显得杀气腾腾。

    这让城上观战的国王也微微松了口气,或许他们能战胜这支唐军,他不由叹了口气,但愿这场战役不要成为佛逝国不幸的开始。

    “父王,我觉得不妙!”王子丹多神情十分紧张,他在注视唐军,他发现唐军的阵型有些奇怪,竟然是一个弯月形,唐军本来人数就少得多,排成弯月形后,更显得他们兵力只有一小团,仿佛可以一举包围歼灭,但也就是这样,他才觉得唐军的诡异和神秘,让他有点提心调胆。

    “哪里不妙了?”

    国王苏必利有些不满儿子的大惊小怪,“我觉得我们的优势很明显,我们的军队明显比唐军多得多,你没看见吗?只要我们形成对唐军的包围,以我们的密集的长矛军阵,即可全歼唐军,现在你该想一想我们该如何向大唐说明这个事件。”

    丹多叹了口气,“还是打完仗再说吧!”

    父王和王叔的顽固自大让这位年轻王子感到了绝望,他们迎战的不是唐军的地方军,而是唐军久经沙场的强悍之军,他第一次见到荔非元礼就有这种感觉了。

    宽阔的海滩上,一千八百唐军列成了偃月阵,这是唐军发挥强弩优势的一种弩弓阵型,中间人数密集处为三段射,两翼为两段射,两边为普通射,荔非元礼有着丰富作战经验,他发现对方果然是穿着阿拉伯皮甲,便立刻决定这一战按照原计划用强弩来摧毁对方。

    不仅是用强弩,荔枝元礼还埋下了两百骑兵为伏兵,他发现南边茂密的椰子林简直就是天然的埋伏地。

    战场就是一条宽一里,长十几里的海滩,两支军队相距四百步,月光下,他们列好了阵型,唐军一动不动,他们再等待对方士气消退,等待对方熬不住后主动发起进攻,这和李抱真在盐港采用的狼群战术其实同出一撤,这就是一种意志力的较量,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但佛逝国军队显然没有和唐军进行意志力较量的打算,他们也没有弓弩兵等待唐军冲锋上前,他们战术就是以高昂的士气和绝对优势的人数,一举冲垮对方阵型,继而包围对方,将对方迅速歼灭。

    这也是南洋岛国的一贯作战方式,他们的耐力远不如北方高寒地区士兵那样悠长,体力不支,但他们的爆发力不错,所以他们不习惯长时间的鏖战,都是主张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争,靠冲击力来摧垮对方。

    今天也不例外。

    ‘咚咚——咚咚!’战鼓声再次敲响了,这是一种木鼓,鼓声急密,让人紧张,令人冲动,伴随着一片喊杀声,一万士兵向唐军阵营奔跑而来,速度非常快,爆发力确实非常强,城头上,国王苏必利也不禁为本国士兵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而折服。

    他们称霸南洋海岛,靠的就是他们强大的军事力量,他们的士兵每天都在训练,他们冲击时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一个对手的胆寒,他非常满意,今天似乎更胜平时。

    他轻轻叹息一声,“贪心不足,这就是唐军失败的原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诚意呢?”

    丹利王子眼中依然十分紧张,他听翻译林游说过,唐军的弓箭很厉害,但厉害到什么程度呢?没有人知道,很显然,唐军要用弓箭了,他们的皮甲和盾牌挡得住吗?

    四百步距离,也就是一里多,一万佛逝国军像海潮般奔涌而来,长矛密集如林,他们就像受到了月球引力的潮汐,在月光下奔流滚滚,格外壮观,苏丹利在队伍中间,他骑在马上,一万军队,就只有他一人骑马,他举着到刀大喊大叫,“杀上去!”

    他满头白发在月光飘舞,情绪异常激动,“杀一个唐军,赏黄金十两!”

    在重赏的激励之下,一万军队更加疯狂,瞬间便冲到了百步外,月光下,已经能看清楚他们黑黝黝的面孔和脸上那种狰狞的笑容。

    唐军阵型依然如泰山般凝重,一千八百把弩箭对准了狂潮般冲来的敌军,七十步了,这已经进入了杀伤范围,但没有军令,谁也不敢发射,六十步,唐军依然一动不动,唐军士兵锐利的目光盯住敌军的咽喉和胸膛,五十步了,他们已经可以清晰地听见奔跑声和叫喊声,但荔非元礼的军令还是没有下。

    荔非元礼押上了一记赌注,他发现这些士兵手执盾牌时根本就没有挡住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下意识掩护同伴,说明他们没有应战过强弓硬弩的经历。

    很快,盾牌对他们就渐渐变成了一种累赘,岛国之间军队打仗,弓箭用得并不多,他们的训练和实战都是双手执矛,而现在他们只能单手执矛,严重影响了他们双手执矛的冲击效果,也不符合他们的作战习惯。

    在六十步时,已经有很多士兵抛掉盾牌,改为双手执矛向唐军冲击。

    这让荔非元礼感到不可思议,难道他们以为身上的皮甲能挡住唐军的强大的弩箭吗?

    事实上,越来越多的士兵扔掉了盾牌,改为双手执矛,四十步了,已经有近一半士兵扔掉盾牌了,三十步,有八成的士兵丢掉了盾牌,时机已经到了,荔非元礼猛地一挥手。

    “射!”

    ‘咔!’一片清脆的弩机声响起,第一轮一千支箭呼啸而去,距离是那么近,力道是那样强劲,一眨眼,只听二十五六步外一片惨叫,数百人栽倒在地,紧接着第二轮八百支箭射出,又是大片的士兵中箭倒下,两军距离退到了三十五步外,这时第一轮士兵又装上了弩箭,不用命令举弩便射,装箭、扳弦、举弩、射击,一气呵成,箭如飞蝗,急如密雨......

    在奔跑十步的时间内,唐军已经两轮三千五百余支箭射出,敌军中箭栽倒者有近两千人,奔跑的海潮俨如被倾翻的大山掩埋了,他们和唐军的距离已经拉远到了五十步,速度减慢,佛逝国军的冲击力开始明显减弱了。

    前面的士兵惊恐万分,纷纷停住脚步,而后面的士兵不知情况,依然懵懂冲锋,这样前后撞击,阵脚开始乱了。

    但唐军依然在毫不留情的射击,弩机声一片响成一片,铺天盖地的箭矢在空中疾飞,已经遮蔽了月华,刺鼻的血腥气弥漫在海滩上,到处是中箭未死者绝望的呻吟。

    ‘当!当!’急促的撤军令敲响了,但佛逝国军压得太靠前,想撤军却不容易,箭矢依然在大量射杀敌军,唐军奔跑追击,在后面撵着屁股射杀,阿拉伯皮甲是用带子系在身后,当他们转身逃跑时,后背便成了空挡。

    唐军已经六轮近一万支箭射出了,佛逝国军队的死伤已经超过五千,这意味着几乎每一个人的身旁都有人中箭倒下。

    唐军强大的弩箭已经将佛逝国军队的士气摧毁了,军队已经完全崩溃,每一个士兵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丢下长矛,惊恐万分地大喊大叫,没命往回奔逃,海滩上到处是密密麻麻奔跑的小黑点,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城墙上,王子丹多痛苦地抱头蹲下了,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结果,他们的士兵连阿拉伯商人都打不过,怎么能和唐军对抗?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国王苏必利被惊得目瞪口呆,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的国度即将灭亡了。

    就在这时,椰林里突然冲出一队骑兵,挥舞中横刀,如一阵风暴席卷而来,他们截断了佛逝国军的退路,骑兵队冲进人群肆意劈杀,如猛虎杀入羊群,在月光下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王叔苏丹利骑在马上,分外醒目,他成了唐军骑兵首先猎杀的对象,一百多支箭射来,苏丹利被射成刺猬一般,尸体从马上栽下。

    唐军骑兵风驰电掣,纵马拦截逃兵,每一个试图冲出他们封锁线的逃兵都会被毫不犹豫杀死。

    唐军骑兵用刚刚学会的土语大喊:“投降!投降!”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士兵们走投无路,他们胆寒心裂,纷纷跪倒在地,举手投降,跪倒投降,唐军便不再杀戮,这种示范效应迅速扩大了,跪下,越来越多的士兵跪下,举手投降,最后全部跪地投降,一共被俘四千余人。

    这一战,佛逝国一万军队被唐军强大的弩阵所歼灭,而安西军却创造了不死一人,不伤一人的辉煌战绩,但这场战役最终被荔非元礼恳求李庆安隐瞒住了,理由只有一个,以强凌弱,胜之不武。

    唐军兵临城下,苏必利和王子丹多带领近百名官员跪在城门口,每个人都赤着上身,这时,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任唐军宰杀。

    荔非元礼带着五六名军官催马到了苏必利面前,冷冷地打量着这个肥胖的国王,苏必利惊恐万分,他将国库的金钥匙高高举起,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喊道:“吾国上下,任唐军取拿,万望将军保留一国贱民之性命。”

    荔非元礼回头和几名将领笑了笑,他可不是什么仁义之军,这种天下掉馅饼的美事他怎能不要?据说这里盛产黄金和宝石,那更是他求之不得,不过荔非元礼也知道,他所获财富的大部分还得献给朝廷。

    “除了国库内的财富,我还要一样东西。”

    苏必利在唐朝广州呆过几年,会一点汉语,他听懂了唐军主将的意思,连忙道:“只要吾国有,将军尽管取!“

    “好!我要佛逝国替大唐在麻六甲海峡出入口各建一座补给军城,你们必须四季提供粮食,且军城百里之内皆为大唐领土。”

    这个条件却不是荔非元礼自己想到的,而是被粟特商人们怂恿,荔非元礼曾任河中总督,和粟特人的关系极好。

    这些粟特商人非常精明,从大唐到信德的航线太长,过了狮子国(斯里兰卡)后就没有了中转站,他们常常为没有补给而痛苦,而且麻六甲海峡内时有海盗出没,如果唐军能在麻六甲海峡驻兵,那将是他们天大的福音,所以当唐军战胜佛逝国后,他们立刻找了荔非元礼,怂恿他提出这个条件,并给他灌一通迷汤,什么为大唐开疆辟土,功在千秋云云。

    其实荔非元礼只想要佛逝国的国库和那个王叔的小妾,据说她是佛逝国的第一美女,不过荔非元礼也饱受了一路海上颠簸之苦,当粟特商人们提出这个要求,又被他们灌了一通迷汤,他便欣然答应了,在麻六甲海峡建立两座补给军城,各留两百五十名士兵驻守。

    商人们大喜过望,急不可耐地给他画好了草图,在哪个地方建立补给军城最有优势,这些商人们考虑问题最为现实,非常精明,他们选择的两个地方,也就是今天两个著名的港口,一个是海峡西面的棉兰港的位置,一个便是海峡东面新加坡港的位置。

    荔非元礼采纳了商人们提出的建议,他将地图递给了苏必利,“所标识的两处地方便是我要建城之处。”

    苏必利战战兢兢接过看了看,却有些愣住了,西面之地是他的领土,基本上不用,可以划给大唐建军城,但另一个地方却不是他的国土,而是狼修国的国土,他心中顿时生出一个念头,为何不趁机借大唐之力削弱狼修国呢?

    他立刻答应了,“我会立刻组织人力为大唐修城,绝不敢耽误!”

    荔非元礼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他嘿嘿一笑,“另外,我个人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

    五天后,唐军船队离开佛利港,继续向西航行,荔非元礼则留下了郎将周辟疆和五百士兵长驻南洋,室利佛逝国则组织万人在麻六甲海峡的东端为唐军建城,五个月后,唐军在麻六甲海峡的第一座军城庆安城修建完成,一年后,位于海峡西端的第二座军城南安城也建成。

    后来,随着国内移民的不断增加,二十年后,庆安城正式升格为庆安县,为了和碎叶的庆安县区分,大唐人则称它为南庆安县,又过五年后,南安城也升格为县,并改名为元礼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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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舞衣决定

    祜习府的客厅里,崔老夫人正襟危坐,她身后站着几名心谋刚午侄,李林甫没有出面,而是由李林甫寡居在家的姐姐李大娘坐陪,同样,李林甫的几个儿子也站在身后,在另一头,坐着今天话题的主角姜舞衣,她的身体很虚弱,侍女玉奴在一旁扶着她,在崔夫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那本已经黄的婚书,崔老夫人脸上毫无表情,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下面等着李家表个态。

    李大娘是舞衣在李家最大的依靠,一直同情并照顾着舞衣,她坚决支持舞衣退婚,但崔家的顽固态度却令她心中火起,她克制住心中的愤怒道:“老夫人,如果舞衣真是崔家的媳妇。我们倒也无话可说了,可实际上舞衣并没有嫁给崔家。尚没有行嫁礼。既然其夫已经在婚前病逝,我认为退这门亲也是可以的。不仅是可以,而且很正常,像华州刺史黄使君家的幼子在婚前去世。黄家是主动和女方解除了婚约。给女方一个重嫁的机会,这是人之常情。崔家为何要与别人不同?再说舞衣已经守寡五年,她也做到仁至义尽了,现在舞衣已二十一岁,若再不出嫁,她这一辈子恐怕就要独守空房了,老夫人,我一向以为崔家是名门世家,要更比一般普通人家讲理讲情才对,怎么我怎么听到看到的,却恰恰相反呢?”

    李大娘一番犀利的话在崔老夹人面前却波澜不兴,她将拐技往地上重重一顿,冷冰冰道:“李大娘维护自己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崔家之所以是数百年名门,就在于规矩严格崔家的规矩是不退婚,我今天来只想重申两件事,先退婚是不可能的,舞衣既然已经许给崔家,那她永远是崔家的媳妇,我们原本已经考虑到了她的方便,准她住在娘家但我听说她没有得到崔家的允许,便私自出去弹琴,还博得一个“琴仙,的名号,舞衣,是这样吗?”

    客堂里顿时了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不仅是崔家子侄吃了一惊,李林甫的几个儿子也大感惊讶,原来京城中久负盛名的“琴仙”竟然就是舞衣,所有的目光一齐向她望去。

    此时,舞衣的脸上因愤怒而染上了一抹酡红,她一直以为自己无法退婚是没有人替她说话,可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崔家根本就没有退婚之心。执意要让她孤苦终老一生,为了家族所谓的名誉。竟然要拿自己作为祭祀,五年的独苦没有得到崔家的半点同情和理解,现在居然又指责她出去弹琴。他们要做什么?难道要她成为活死人,把她关在房间里孤老终生,他们才满足,才符合他们崔家的规矩吗?

    愤怒使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她昂起头道:“没错,我是在梨园别院弹过琴,那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难道我弹琴纪念母亲触犯了王法吗?还是触犯了你们半家的家法?”

    “舞衣姑娘,我们崔家有规矩,内宅人未经家族同意,不准公开抛头露面,你既然是崔家的人,那就应该遵从崔家的规矩,既然李府管不住你,那等会儿你就跟我回去吧!”

    “我不去又怎样!”

    舞衣愤怒到了极集,此刻她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沉静和平淡,五年积压的失意和悲哀在这一刻爆了。她吃力地站起身,对崔老夫人大声道:“让你们崔家和崔家的规矩见鬼去吧!我是姜家之女,从今以后,我和崔家没有半点关系!”

    “玉奴,我们走!”

    她扶着玉奴,两人慢慢离开了大堂,大堂里一片安静,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半晌,崔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就凭她这几句话,拿她见官都没问题。”她又对李大娘道:“我要求李相国立有把她送到崔家去,没有问题吧!”

    她刻意将“相国。两个字咬重,李大娘暗暗叹了口气,尽管她心中也极度不满,但舞衣是崔家之媳,李府没有理由拒绝,她便道:“老夫人刚才也看到了,舞衣尚在病中。不如等一两天,等她病势稍好,崔府再来接她走,如何?”

    旁边一同前来的崔平也对崔老夫人道:“祖母,我们崔家是通情达理之人,不如就让她养好身体再接来。”

    崔老夫瞪了崔平一眼,不知他为何这般热心,她将婚:”崔家是绝对不会退婚。也罢!就在看在李相国的面上,我们再等三天,三天后崔家自会上门接人。”

    舞衣回到自己房内,一天之内,感情的失意和命运的残酷。痛苦地折磨着这个姑娘的心,病弱让她的身体几乎已经无法坐立,但那种刺心的屈辱感和对崔家的恨使她挺住了,她两眼死死地盯着窗外,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面如白纸。

    “姑娘,我们再去求求老爷吧!”

    玉奴小声道:“他毕竟是相国啊!让他给崔家说说,让姑娘留下来”

    “玉奴,我们收拾东西。”

    “姑娘”你说什么?”

    “收拾东西,我们离开长安!”舞衣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玉奴心中一阵慌乱,走!她从来没想过,她们身上已分文没有,又无亲无故,她们两个弱女子能去哪里?连今天的晚饭都没有着落,甚至连雇马车的钱都没有。

    她偷偷看了姑娘一眼,她其实还想到了一个去处,尊是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姑娘。不如,”不如我们去找李将军吧!”

    玉奴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但舞衣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让玉奴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坠入了冰谷。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咳嗽李林甫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舞衣,我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舅父,请进吧!”

    舞衣稍微整理,:衣裙。又喝了口水。让自只激愤的心情平静下来,她处李林甫已经站在门口了。

    她连忙施礼”舅父”。

    李林甫打量了一下舞衣的房间。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间屋。房中简陋的陈设甚至还不如下人房,看得出舞衣这十年的日子并不好过,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女。他心中不免有些歉疚。

    “舞衣,坐下吧!”

    他盘腿坐了下来。舞衣也在他对面盈盈坐下,玉奴上了一杯茶,“老爷。请喝茶”。

    李林甫点点头。他沉吟一下便道:“我来是想告诉你。崔家一定要把你接回去,我也无能为力。”

    舞衣沉默了,良久。她凄然一笑道:“我能理解”。

    李林甫微微一笑道:“不过去崔府之前。你可以先去给父母扫墓,我没记错的话,你父母的墓应该在广州吧!从长安过去。清明之前应该可以赶到,给父母扫墓,崔家无话可说。”

    说完,他取出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往舞衣面前一推,笑道:“这是六十两金叶子和我的一块玉牌。金叶子是你的盘缠,玉牌是给官府看的,遇到什么困难,直接去找官府,没有人敢怠慢你,另外我让老忠头陪你去,他跟了我三十年,对我忠心耿耿,路上可以照顾你。”

    舞衣默默地望着眼前的包裹,她明白舅父的意思,扫墓不过是借口,舅父其实是让她远走高飞。

    舞衣给李林甫重重磕了一个头,含泪道:“舅父的恩情,舞衣铭记在心。”

    李林甫叹了口气道:“我堂堂的右相国。居然也只能出此下策。说起来惭愧啊!舞衣,你今晚就走,一路保重吧!”

    他站起身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住了脚步,回身笑道:“李庆安你也别太怪他了,是我拿你和他做交易,他不肯跟随我。才冷落了你,原谅他吧!”

    李林甫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舞衣呆呆地站在门口,舅父的最后一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劈中了她,她忽然想起了李庆安给她说的话:“舞衣姑娘,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相信不久,你就会明白我的苦衷。舞衣姑娘,我一定会再来找你”

    她无力地靠在门上,低低叹息了一声,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失落。

    当天晚上,一辆马车悄悄地驶出了相国府,在上元灯会的欢声笑中离开了长安,消失在沉沉的夜雾里。

    三天后,崔家来接舞衣,相国府的答复却是,舞衣去给父母扫墓了,以后将直接回姜家,和李府再无任何关系。上元节网过,东宫和杨利的斗争开始进入了白热化,已经满朝皆知了,太子坚持韦涣是按朝廷规则办事,虽然是提拔了侄子,但并没有违规,不应该有罪,而杨创也终于从幕后跳出。向李隆基禀报韦明为官失德,根本没有资格得到提拔,韦涣虽然是按部就班提拔,但比韦明更有资格的官员大有人在,韦涣为什么不提拔,这显然就是任人为私

    韦涣本人也出面辩解,虽然韦明几年的考评都是中中。但他为官兢锐业业,没有失德之处。

    几番辩论,所有的焦点都渐渐集中到了韦明的身上,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由于他已经在进京路上,正月十七的下午,李隆基下旨,召韦明入宫觐见。

    中书省,李林甫桌案上放着刚刚从宫里传来的旨意,李隆基要立刻召见韦明对质,圣旨不是由翰林出,是通过中书省来颁,需要在中书省和门下省各敲一个大印才能生效。

    他刚刚得到了最新消息,韦明已经到了咸阳。按正常的行路。他今晚应该宿在三桥驿站。

    关键就是今天晚上了,李林甫沉思了片刻,便把旨意交给中旨意大家再商议一下,重拟后交给我一道召见人的旨意是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刘通是李林甫的心腹。他明白相国的意思。这道奏折要扣一段时间再。

    “卑职这就去召集舍人们商议。”

    刘通匆匆去了,李林甫一摆手。将一名侍卫叫上前,低声对他道:“你去办一件事,”

    半个时辰后,十几名黑衣人护卫着一辆鲜艳的马车,离开了长安著若的青楼“妖花坊。向城外疾驶而去。

    正如李林甫的判断,由于天色已晚,韦涣案的关键人物韦明便留宿在三桥驿站,韦明今年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他是韦涣堂兄韦济的长子,韦济曾任太子中舍人,按大唐例制,他的长子韦明便得了门荫,授益州东阳县承。这是从八品的小官,由于能力有限,当了四年官。表现平平,一直未获提升。

    去年下半年,他叔父益州太守韦涣将他提升为益州仓曹参军事,变成了从七品官,虽然升官了。但韦明也并没有把这次升官当回事他叔父是益州太守,不提升自己会提升谁?而且只提了一级,令他心中也略略有些不满。

    五天前韦明受益州长史崔圆的派遣来京中办事,他一路慢慢悠悠而来,天黑后他便抵达了三桥驿,算一算,离京城还有三十里,抵京时应该已经关城门了,再加上驿承服侍得格外尽心,韦明便决定在驿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进京办事。

    房间里灯火通明,驿承张三虎摆了一桌好菜,又打来五六斤好酒,热情地款待韦明……来!韦参军,我再敬你一杯,你一定要给我面子喝掉。”

    张三虎长得五大三粗,但口气却十分谦卑,他左一个韦参军,又一个名门韦家,把韦明拍得飘飘然。他心中着实看不起张三虎这种人,不品马屁拍得好,令他航不由对张兰漆推心置……

    酒已经喝了两壶,韦明惯疾作,他心痒难耐,便低声问道:“张驿承。今晚不知能否帮我找一个**?”“哎呀!韦参军怎么不早说?”张三虎重重一拍大腿,暧昧地笑道:“真是巧了,我驿站里正好有一个长安名妓,花名叫做落梅,她是回咸阳探亲,如果韦参军愿意。我来牵线,今晚保证韦参军风流快活!”

    他迟疑一下又道:“只是肉金颇贵。一夜风流要十贯钱。”

    韦明大喜,立刻道:“钱不是问题,只要伺候得好,我加倍给”。

    他精虫上脑,竟没想到驿站怎么会有**?

    张三虎眯着眼笑了,这个韦明果然是个好色之徒,他又到了一杯酒笑道:“韦参军稍坐,我去把落梅姑娘请来。”

    韦参军出去了,片刻,门开了,一股香风朴面而来,只见进来一名穿着绿纱裙的年轻女子,她长得明媚妖娆,风情万种,她盈盈坐下,伸出指甲涂得鲜红的玉指,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向他媚眼一转。眼丰极尽挑逗之色。

    她举起酒杯,长袖滑下,露出一段雪白的玉臂。她娇滴滴含羞道:“韦参军,奴家敬你一杯。”

    韦明咽了口唾沫,失魂落魄地望着眼前的美娇娘,竟没有听见她说什么。

    “你们喝酒,我不打扰”。

    张三虎嘿嘿笑着把门关上,却蹑手蹑脚爬上了屋顶。从一个破缝里偷偷向房中窥视,房间里不时传来浪声笑语。美娇娘的劝酒声频频,约半个时辰后,房中的灯灭了。两人上床就寝。

    次日天大亮了。韦明还没有起床,名妓落梅使尽一切手段,将他牢牢地缠在床上。

    这时,几匹马远远驰来,马上是几名传旨的官员,他们奔至驿站前,为侍御史韩清高声问道:“益州仓曹参军事韦明可在?”

    驿承张三虎立刻上前忿忿道:“这位韦参军太不像话了,昨晚招妓来驿站,我说驿站不准招妓,他却说他是韦家的子弟,骂我放屁,现在他还在和**鬼混

    侍御史韩清的脸立刻便沉了下来,他向随从一施眼色,两名随从奔了进去,片刻房间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他随从出来道:“韦明确实在招故,现在喝得烂醉,无法领旨。”

    韩清重重哼了一声,“真是胆大妄为,陛下还在等他觐见,他竟敢驿站招妓

    他调转马头,便向长安城疾奔而去。

    大同殿内,十几名重臣正在等候韦明觐见,这时,侍御史韩清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益州仓曹参军事韦明在三桥驿站招妓鬼混,至今酒醉未起。无法来甄见陛下。”

    李隆基顿时勃然大怒,“砰!”地一声重响,他狠狠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咬牙道:“好一个不失德的韦家子弟!好一个公平提升”。

    他目光一挑,盯着太子李亨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亨满脸胀得通红,他连忙跪下道:“儿臣只是为韦太守喊冤,着实不知道韦明是这样的人。”

    韦涣也满脸惨白。跪了下来,颤声道:“臣用人不察,有罪!请陛下处罚。”

    旁边杨钊大喜,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转机,他不由心花怒放,上前躬导道:“陛下,臣在剑南为官,着实了解这个韦明人品,所以臣才支持崔长史的弹劾,现在事实如此,请陛下处罚!”

    李隆基哼了一声,寒着脸道:“韦明公务时在驿站**,失职失德,将其革职,永不录用,停其家族韦氏门荫三年,至于韦涣,不宜再为益州太守,免去其益州太守之职,调任他州,升益州长史崔圆为益州太守。”

    李亨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次韦家再遭打击了,自己损失惨重,他竟败给了杨利,他瞥了杨创一眼,见他得意洋洋地斜睨着自己,他不由一咬牙,“姓杨的,等着瞧!,

    这时,李林甫出列躬身道:“陛下,请听臣一言。”

    “相国请说”。

    李林甫看了一眼韦涣,微微笑道:“臣以为韦太守在此案中并没有太大的失职

    一句话引来满堂惊诧,连李亨也惊讶地望着李林甫,不知他为何要替自己说话?李隆基不露声色道:“相国请继续说下去

    “陛下,臣昨天仔细看了韦明的考评。其人在东阳县无功无过,考评一直为中中,就连韦太守给他的考评也是中中。没有偏袒,臣又仔细看了看东阳县这几年的情况。也是平平静静,无事无灾,税粮也是每年足额上缴,说明东阳县民众安居乐业,也说明韦明是无为而治,不扰民。所以韦太守提拔他。臣是赞成的,益州不比边疆,要的就是稳定,从这一点来说,韦太守无辜,至于韦明本人在驿站招妓,那是他私德不正。可革职,但和韦太守无关。”

    李隆基点了点头,李林甫的一席话可谓有理有据,让人难以辩驳,他便道:“那依相国之意,怎么处置韦涣呢?”

    “陛下。韦涣既然不宜在益州为官,臣推荐他为陕州太守,请陛下恩准”。

    李隆基瞥了一眼杨钊,便缓缓道:“好!准相国之奏,韦涣调为陕州太守

    他站起身又高声道:“再传联的旨意,为避免类似事情再度生,联宣布。同族之人不宜在同州为官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山春猎(下)

    久空飘着蒙蒙细雨。驻营地一片狼藉,帐篷被掀翻了,甥泄佩砸碎。到处丢弃着沾满泥泞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随处可见片片鲜血,一支唐军骑兵剑拔弩张,将沙陀人和葛逻禄人分开了。

    沙陀人和葛逻禄人怒目而视。他们拔剑执刀,杀气腾腾,十几名伤员躺在血泊中痛苦地呻吟。

    这时,一名唐军高喊:“李将军来了”。

    只见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而来,李庆安顶盔贯甲,面如沉水,他一马当先冲至,怒喝一声道:“谁敢在我北庭动武!”

    沙陀叶护骨咄支慌忙道:“使君,非是我们无礼,是葛逻禄人先杀我猎犬,辱骂我沙陀人为狗。”

    李庆安的目光冷冷地瞥向葛逻禄人,葛逻禄大王子谋利逻多重重哼了一声,傲慢地扭过头去,二王子思翰连忙土前躬身道:“是沙陀人先侵入我葛逻禄牧场,杀我族人,我们已经很克制了

    骨咄支大怒,指责道:“八年前杀我沙陀人,抢我沙陀妇人孩童。沙陀领就是死在你们刀下。难道你们就忘了吗?”

    谋刺逻多暴怒,大骂道:“沙陀狗,八年前便宜了你们,这次我要把你们屠光灭绝。”

    “住其!”

    李庆安一声怒喝,他纵马上前。用马鞭指着两胡道:“你们有何宿怨我不管,从今天起,沙陀人和葛逻禄人谁敢再生事,就是蔑视我大唐,我当兵讨之。”

    他又命令手下,“把他们分开驻扎,抹导靠近。”

    沙陀人和葛逻禄人皆沉默了,李庆安又看了一眼大王子谋刺逻多,见他一脸轻蔑,不由暗暗冷笑一声。又道:“我再说一遍,从今天开始,不准再生事,别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不信便可以试一试。”

    说完,他一掉马头向北庭城疾驰而去,不再过问,谋刺思翰望着李庆安的背影,眉头皱成一团,他似乎想到有什么不妥,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就在两胡火并的同一时刻,西州都督赵廷玉来到了程千里的府上,赵廷玉约三十五六岁,身材瘦高。皮肤白哲,长着一只鹰钩鼻,赵廷玉原是金吾卫将军,天宝五年调来北庭,在长安他属于庆王党,程千里在争夺安西节度使失败后,也成为了庆王党人,正因为这个原因,两人走得很近,后来便展为姻亲关系赵廷玉弟弟娶了程千里的女儿。

    由于他们联姻是在老家完成。因此北庭极少有人知晓,只有杨奉车这样的老官僚,才从各种文书里现了蛛丝马迹。

    这次赵廷玉来北庭,倒不是为了春猎,而是以这个为借口,来找程千里商量下一步的方案。

    从表面看,北庭的矛盾似乎是程千里和李庆安的矛盾,实际上,程千里并没有什么权力,尤其没有军权,所以北庭真正的矛盾是三个实权都督之间的矛盾,伊州都督韩志已经表示愿接受李庆安的领导,可以忽略。真正矛盾,是赵廷玉和李庆安的矛盾。赵廷玉的天山军有五千人,是一支强悍的力量。这也是他敢对抗李庆安的底气。

    尤其他代表了庆王在北庭的利益。他与李庆安的对抗,实际上就是庆王和太子之间的一种对抗。

    这次他带领五百亲兵来庭州。驻扎在金满县外一座独立的军营中,五百亲兵时刻不离左右,异常警慢。他在西州大军也交给了心腹爱将龙潜飞统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调不走天山军。

    书房内,程千里的神情凝重。在他面前放着一封信,是庆王写来的亲笔信,信中明确要求他们与李庆安继续对抗,并安抚他们,他已经在向圣上争取一个节度副使的名额,至于这个名额是给程千里还是赵廷玉。信中没有明说。

    “听说韩志已经投靠了李庆安。”良久,程千里嘶哑着声音道。

    和几年前相比,程千里已经苍老了很多,他今年才四十五岁,头已经白了一大半,他的官运确实不是很好。在安西和高仙芝斗,高仙芝上位了,他想尽办法,不惜投靠庆王,才如愿以偿被调来北庭,任副都护。庆王也给他许诺过,以后他会成为北庭都护。

    他一天天地盼望,没想到最后盼来的。竟是李庆安主管北庭他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仅仅一个月,头便已经白了,李庆安来主政北庭的这一个多月,他几乎什么事都不闻不问了,整天沉溺于酒色中,身体也虚弱了很多。

    赵廷玉腰背挺得笔直,他瞥了程千里一眼,见他浑身散着强烈的酒气,目光怯弱无神,心中不由大为不满,便冷冷道:“你以为韩志真的投靠李庆安了吗?他和我们一样,不准李庆安染指他的伊吾军,只是他表现得更为隐蔽一点罢了,真正投靠李庆安的,是杨奉车,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手中有把柄,居然还控制不住他。”

    赵廷玉说话很不客气,并不因为程千里是他弟弟的岳父而表现谦虚。事实上,他的西州都督是从三品衔。程千里的副都护不过是正四品。还低了他半级,在庆王党内。他的地位也要高于程千里。

    程千里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低低骂了一声:“你懂个屁,李庆安是御史中承,有监察权,他若不查,杨奉车的那些把柄什么都不是

    “可是你太顾废了

    赵廷玉用指节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北庭副都护,就算没有军权,军户粮食这些事情你总能管吧!可你居然什么都放弃了,你太让殿下失望了。”

    “我实在太累了,我觉得我们可能斗不过他。”

    身体的虚弱侵蚀了程千里的意志,他的信心在一天天的丧失,他叹了口气,沮丧地道:“圣上不仅给了他军权,还给了他监察权。甚至连营田使给了他,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他想收拾我还不容易吧!你还有好。有军队可以依凭,我又有什么?”

    “话不能这样说,你是庆王殿下的人,是为了庆王的利益而斗,你太多考虑自己了,程都护,你可别忘了。你在庆王面前可是过毒誓的。”

    想到对庆王过的毒誓程千里浑身不由打了个冷战,良久。他强打精神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都别做,就耐心地等待朝廷的任命书过来,只要我们也能拿到节度副使,那就完全不怕他了

    “可是,他不会袖手旁观。”

    赵廷玉冷冷一笑道:“他现在正被葛逻禄人和沙陀人的矛盾弄得焦头烂额呢!哪有心思来管我们,春猎结束口,。右刻回西州,你要振作起来,不要再沉溺千酒蔗※

    “春猎!”程千里叹了一声,“打打猎其实也不错。”

    春猎是北庭官方传统的休闲活动,每年的三四月份,春光明媚,北庭骑射高手共聚天山,以行猎来切磋骑射技艺。

    猎场在轮台县以南,也就是今天的乌鲁木齐一带,这里是天山北麓。森林茂密,河流众多,草原肥美。生活着众多的野生动物,狼、熊、盘羊、原羚、马鹿、狐狸、鹅喉枪等等,当年李庆安便是在天山的另一边打到了一只黑豹,那张黑豹皮至今还挂在李林甫的外书房中。

    中午时分,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出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由于人数众多,狩猎队伍便分为三支,三名都督各带一支队伍,分布在三四百里的漫长猎场上。李庆安的瀚海军带着沙陀和葛逻禄,以及北庭文武高官和庭州三县的健儿,约八百余人。天空猎鹰盘旋,猎犬狂吠、马行如飞,刹那间千骑卷过平岗。

    “老夫聊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貉裘,千骑卷平网。”

    李庆安纵声大笑,他骑一匹雄壮的票色高昌马,手执火烈弓,飞驰着冲上了一座高岗,后面跟着驰上数百飞骑。

    山岗上北风猎猎,一只猎鹰收翅落下。停在他的肩头,李庆安极目远眺,前方是莽莽森林,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条河流如玉带般的蜿蜒流淌在草原之上,一直流入百里外的庭海。

    沙陀领骨咄支飞驰上前,高声笑道:“久闻李使君神箭无双,能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北庭官员们大部分都只听说李庆安是安西第一箭,却从未见他展示过箭术,闻言都纷纷赞成。

    “使君,射一箭吧!”

    李庆安也不推辞,便欣然道:“那好。我就给大家献丑了。”

    他抽出一支刻有他名字的长箭,抬头寻找目标,就在这时,远处的森林上空飞起几只鹞鹰,盘旋着向这边飞来,这是猎鹰侵入了它们的地盘,它们前来驱逐。

    领头是一只硕大的雄鹰。展开翅膀足有五吴,体型比所有的猎鹰都要大得多。

    “这是鹰王!”几名鹰奴都激动得叫喊起来。

    雄鹰仿佛被入侵者的无礼激怒了。它展翅从入侵者的头顶呼啸而过。引起一片惊呼,谋刺逻多沮丧了放下弓箭,他想射下这只鹰王,怎奈度太快,他的箭捕捉不了目标。不仅是他,所有的勇士都露出了失望之色,这只鹰王不可能被箭征服。

    李庆安没有举弓,而是收缩瞳孔打量这只天之骄子,这是一只网网成年的苍鹰,嘴尖锐而弯曲,披一袭铁灰色毛羽,带有利钩的趾爪苍劲有力。

    他动心了,正如骑兵爱马一样。边疆的将领对鹰都有一种特殊的向往,鹰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能收鹰王为兵,这也是李庆安的一个梦想。

    他慢慢拉满了弓,他知道,鹰王还会再次来炫耀武力,果然。鹰王在天空翻翔,猎鹰们纷纷四散飞远。它们惧怕了这只鹰王的气势。

    鹰王一声尖利的长鸣,仿佛出胜利的欢呼,它再一次盘旋而下,从山岗上呼啸而过,就在它掠过的一瞬间,李庆安强劲的长箭脱弦而出,俨如一道闪电,向鹰妻扑去。

    只听一声哀鸣,鹰王的身体陡然下沉,身子不断降低,盘旋着如一片从空中飘落的羽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几乎每一个人都看见了,鹰王的翅膀上插着一支长箭,它企图飞回森林,但它已经无力了。

    鹰王悲哀地叫了一声,最终落在三百步外的草原上,猎大们狂吠着向猎鹰扑去,李庆安纵马疾驰。大声呼喝,“闪开,不准碰它!”

    他张弓射箭,箭如流星。片刻。几只已经扑至集王身边的猎犬被他一一射死,猎犬们胆怯了,呜咽着纷纷四散逃去。

    李庆安下马。慢慢走近了这只鹰王,雄鹰的两只眼血红。怒视着他。口中出一阵阵悲愤苍凉的唳啸,它想扑向这个射下它的人,但是它已经无力了。

    “将军,这只鹰王交给我吧!我能把它驯服。”

    鹰奴孟五郎眼中闪烁激动的期待,李庆安点点头,“把它伤养好了。这只鹰我要亲自来驯。孟五郎撒开细网,将鹰王罩住。小心翼翼将它捉住,高高举了起来。山岗上顿时一片欢呼。

    这时,远方三匹马飞驰而来。骑兵在马上大声禀报:“将军,前方三十里外有羚羊群,有千头之多。”

    “好!”

    李庆安翻身上马,取出一支号角奋力吹响,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这是出猎的命令,他长弓一指东方,骑兵们一声呐喊,从山岗上呼啸而下,跟随着李庆安向东方疾驰而去。

    这是几群世代生活在天山北麓的羚羊群,有一千余头,春天是它们繁殖的季节,它们正聚集在河边喝水。忽然,远处隐隐传来的大吠声惊动了它们,它们警惕地抬起头。纷纷向森林奔去。

    但是已经晚了,一支骑兵从森林边插上,截断了它们的退路。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有骑兵包围,断绝了它们所有的逃路,骑兵开始不断缩包围,羚羊群惊恐地四散奔逃。

    惨烈的围猎开始了,骑兵呼喝着冲近羚羊群,箭如飞雨射来,不断有羚羊中箭到地,随着狩猎正式拉开,原有的队列渐渐打散了,骑兵们各自为阵,兴奋地张弓搭箭,射向可怜的羚羊们,呼喝声、马蹄声大作。猎犬撕咬,水花四溅。

    就在这时,骑兵群中忽然出一声惨叫,沙陀领骨咄支从马上栽落。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支狼牙箭。

    突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的人。狩猎渐渐安静下来,忽然,十几名沙陀骑兵狂吼着扑向谋刺逻多,谋刺逻多脸色铁青,手执弓箭,脸上还挂着尚未消散的狞笑,他终于抓住了机会。

    葛逻禄纷纷围拢,拔刀怒向冲上来的沙陀人,李庆安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他长弓一挥,数百唐军飞驰而上,将即将爆冲突的沙陀人和葛逻禄人分开。

    人类意外的事件挽救了羚羊,数百头羚羊抓住时机,逃进了森林之中。

    李庆安催马上前,骨咄支已经被军医救起来了,尽管他躲闪及时,谋刺逻多的箭还是射中了他后背。令他生命垂危。

    “立刻返回驻地!”

    李庆安冷冷地向两胡扫了一眼。道:“看来,我有必要替你们清算一下老帐了。”

    一只白色的大帐里,十几名葛逻禄人和沙陀人相对而坐,旧恨积新仇。仇恨在他们眼中迸射,骨咄支因重伤不能前来参加调解会,由他的儿子朱邪尽忠来代替,朱邪尽忠手握刀柄,骨节捏得“嘎嘎”直响,恨不得一刀将他对面的谋刺逻多人头砍下,历史竟是如此相似,八年前。他的祖父就是重伤在葛逻禄酋长谋刺黑山的箭下,三个月后身死,八年后,他的父亲又重伤在谋刺黑山儿子的箭下,父亲能不能活下去,还未为可知,沙陀人和葛逻禄人的血海深仇只能用血来清洗了。

    谋刺逻多毫不在意,他根本就无心来参加这个狗屁春猎,他一心一意要杀到金山牧场,将该死的沙陀人个个碎尸万段,不过今天这一箭成功。才让感觉到没有白来一趟北庭。

    他旁边的谋刺思翰却忧心仲仲,他一直隐隐觉得不妙的事情,刚才突然间想通了,是金山牧场,金山牧场还在沙陀人手中,李庆安却说谁在犯事便出兵打谁,那金山牧场怎么办?难道葛逻禄人不能拿回来吗?

    这时,李庆安开口了:“葛逻禄和沙陀原本都是一族,今天却闹得如此仇深似海,让本将军为难啊!”

    “使君”。朱邪尽忠网要开口说话。李庆安却一摆手止住了他。

    “为了北庭的和睦平静,本将军决定为你们两族调停,我尽量做到耸正公平,但有一句丑话我要说在前面。其实前天我就已经说过了,我做出决定后,不准任何一族再闹事。否则就是对大唐的不敬,我将兵讨之,你们听见没有?”

    李庆安看了看他们,他对朱邪尽忠道:“沙陀先个表态吧”。

    朱邪尽忠事先已得到父亲的叮嘱,他连忙道:“沙陀将服从使君之令

    “葛逻禄呢?。李庆安目光一瞥。望着谋刺逻多道。

    谋刺思翰急着要开口,谋刺逻多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没有资格代表葛逻禄说话。”

    谋刺思翰顿时哑了。谋刺逻多扭了扭脖子。瓮声瓮气道:“我们葛逻禄的表态很简单,如果李将军处置公平,我们服从,如果李将军处置不公平,恕我们不能接受。”

    他这席桀骜不驯的话,让李庆安身旁的北庭高官们个个沉下了脸,杨奉车和监军王廷芳对望一眼,杨奉车哼了一声道:“你父亲黑山也是这个意思吗?”

    “杨都护,父亲既然派我来,那我可全权代表葛逻禄。”

    “那好吧!现在我来调停

    李庆安站起身,先对朱邪尽忠道:“据我所知,这次矛盾激化,是沙陀人先进攻葛逻禄引起,我想知道,沙陀为何要进攻葛逻禄人?。

    “回禀将军,八年前,北庭遭遇暴风雪,我祖父去找葛逻禄人求情。请他们看在同宗的面上准我们沙陀人在金山牧场避一个冬天,本来金山牧场也并非葛逻禄人所有,只是被他们强占,我祖父也是出于尊重才找他们,不料他们不仅拒绝,而且趁沙陀人不备,大举杀戮,我祖父死在他们箭下,五百多名沙陀牧人被杀,一千三百名沙陀妇孺被抢走,包括我的母亲,这血海深仇,我们已经等了八年。”

    李庆安点点头。又问谋刺逻多道:“沙陀人的话,你们有疑义吗?。

    谋刺逻多一阵喋喋大笑,“没错,沙陀人说得一点都没错,八年前我杀了几百名沙陀狗,抢了他们的女人,我们玩够了,便卖给了回讫人。这算不了什么,草原上本来就是实力为王,他们沙陀人杀了葛逻禄人。我也认了。我不会像娘们似的来找人评理调解。我要反过去杀绝沙陀人,有本事,沙陀人把我们也杀光,这就是我们崇尚狼的缘故,草原上生存,就看谁的实力强

    谋刺逻多**裸狼理论引来一片嘘声。王廷芳眉头一皱小声对杨奉车道:“此人必会为葛逻禄人引来祸端

    谋刺思翰大急,用劲踢了大哥一脚。低声斥责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狗杂种,你给我闭嘴”。

    谋刺逻多毫不留情面地破口大骂,谋刺思翰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低下了头,眼中却闪过了一道怨毒的目光。

    李庆安看在眼里,他不露声色继续道:“既然你们两家仇恨不可消除。那我也只能用强制的命令了。从今天开始,不准你们两家再各自寻仇。沙陀人两任领被伤,你们的妇孺被抢,不管你们再恨,我也不准你们再寻仇,还有葛逻禄人,不准再报复沙陀人,两家就此罢手,我最后再说一遍,谁敢再动手,就是对大唐的不敬,休怪我出兵征讨。说完,他一招手,两名亲兵抬过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用突厥语写的和解契约,李庆安一指朱邪尽忠道:“空口无凭,立字为证,你们先签字吧”。

    朱邪尽忠不会用笔,他咬破了大拇指,在沙陀人名下按了一个手印。

    “该你们了。”

    两名亲兵又将桌子抬到了谋刺逻多的面前,谋刺逻多拿起契约看了半天,旁边的谋刺思翰忍不住道:“金山牧场怎么办?”

    谋刺逻多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抬头怒吼道:“那我们金山牧场怎么办?。

    李庆安冷冷道:“金止。牧场也好,你们杀了沙陀人领,玩了他们女人也好,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们过去的恩恩怨怨我不管,我只管以后。不准你们任何一方再动刀兵

    朱邪尽忠大喜,李庆安的意思就是承认现状,沃野数百里的金山牧场归沙陀人所有了。

    “放你娘的狗屁!”

    谋刺逻多勃然大怒,一把撕碎了契约,踢翻桌子大步而去,其余葛逻禄人慌忙跟他而走,只把谋刺思翰一人留在帐中,谋刺思翰长叹一声。连忙追了出去。

    李庆安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去远了,这才冷冷对北庭各高官道:“你们也看见了,我有心替他们和解。可葛逻禄人不领情,一定要逼我动武

    他一声厉喝:“来人!”

    立剪上来几名士兵,李庆安当即下令道:“立刻传我命令,命伊州都督韩志,西州都督赵廷玉火来见我。”

    旁边的程千里忽然觉得大事不妙,他眼前一阵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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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临危受命

    十月的长安秋风萧瑟,朔风横扫关中大地,枯叶打着卷儿在空中飞舞,寒意已经十足了,但让长安真正处于寒冬的是两个极为不利的消息,一个是来自西域,高仙芝在吐火罗惨败,四千唐军魂断吐火罗,而碎叶城被大食军攻破,段秀实杀出一条血路,率残军退守月弓城。

    就在西域噩耗让长安满城震惊之时,南诏也传来了不幸的消息,南诏阁罗凤于一个月前再次反叛,血洗姚州,而他在成都府为质的儿子已被人事先救走。

    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十万将士南征,却遭到南诏军和吐蕃军的夹击,八万大军命丧南诏,南诏正式投靠吐蕃,阁罗凤被封为赞普钟,意思是赞普之弟,尽管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尚年幼,但阁罗凤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个封号,承认南诏为吐蕃之弟。

    两场惨败震惊了大唐朝野,不仅刚刚夺回的碎叶丢失,而且南诏与吐蕃联手,直接威胁到了蜀中,朝廷内外无不忧心忡忡。

    右相李林甫、左相陈希烈、户部尚书张筠、工部尚书杨慎衿等等高官重臣纷纷谴责杨国忠误国,这两场战役的惨败都和他有直接责任,而且他竟隐瞒南诏反叛的消息达一个月之久。

    李隆基在万般无奈之下,罢免了杨国忠除兵部尚书之外其他全部职务,并向天下下诏,哀恸大唐阵亡将士。

    在一次政事堂紧急会议后,李隆基再次做出重大决策,罢免鲜于仲通的剑南节度使,并以隐瞒南诏南诏反叛的罪责下狱问罪。

    升御史中丞王珙为兵部尚书,调高仙芝为剑南节度使,并在李林甫的提议下,正式将北庭节度使和安西节度使合并,依然叫做安西节度使,不过李林甫建议任命封常清为安西节度使的意见没有实现,李隆基采纳了高力士的建议,调河南观察使李庆安为合并后的安西节度使兼安西副都护,李林甫出任安西大都护。

    灞桥以东,三百名骑士簇拥着李庆安风驰电掣而来,李庆安是回京述职时在潼关接到了他出任安西节度使的任命,尽管高仙芝兵败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数千唐军将士的阵亡还是让心情沉重。

    尤其是段秀实镇守碎叶的三千军,只有不到一千人败回月弓城,更是使他唏嘘不已。

    李庆安立马凝望远方巍峨的长安城片刻,时隔大半年,他有一次回到了大唐的权力中枢,李庆安奋然一鞭,战马向长安城疾驶而去。

    .......

    “圣上有旨,召李庆安觐见!”

    ....

    “圣上有旨,召李庆安觐见!”

    ....

    一声声高亢的宣喝声在大明宫紫宸殿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一直传到了宣政殿旁的上阁门,两名宦官带领李庆安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使君,请随我们来!”

    两名宦官带着李庆安快步走过长廊,一直走进了紫宸偏殿,偏殿内正在举行政事堂会议,李林甫、陈希烈、杨国忠、韦见素、杨慎衿、王珙,六个相国分坐两旁。

    李林甫表情平静,带着他贯有的招牌笑容,从他脸上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他脸上无法掩饰的气色却暴露了他内心的隐秘。

    几个月的晦暗和病态之色已一扫而空,虽然清瘦依旧,但他两颊却焕发出一种多年未见的光泽,在天宝初年李适之罢相后,这种光彩曾长时间的盘踞在他脸上,现在又一次出现了。

    这也难怪,从崔翘罢相到杨国忠被罢兵部尚书以及鲜于仲通被罢剑南节度使,短短几个月时间,杨党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他瞥一眼杨国忠,杨国忠神情黯然,垂头丧气地坐在下首,脸上失望和沮丧之色难以掩饰。

    李林甫心中轻轻哼了一声,这个仗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平庸之辈,他也能将大唐最复杂最需要战略眼光的边疆事务处理好?大唐与大食的反复交战已经几十年,他竟视而不见,同意高仙芝出战吐火罗。

    还有南诏新主在去年玩火,眼看大唐可一举解决南诏坐大的百年难题,又是这个杨国忠竟然力主同意南诏的求和,给了南诏喘息之机,现在南诏有备而来,又投靠了吐蕃,南诏局势更加复杂,一向平稳的剑南局势陷入了危局。

    李林甫不由一阵阵冷笑,李隆基用人不当,最后还得靠他李林甫来力挽狂澜,当然大唐天子李隆基是不会认错,但他任命王珙为相,任命高仙芝和剑南节度使,这些任命便是从另一个角度表明了他的让步。

    他不由又瞥了一眼李隆基,憔悴之态在他脸上显露无疑,目光敏锐的李林甫忽然在李隆基的脖子部位发现了一块铜钱大小的老人斑,他心中震惊异常,再仔细看了看李隆基的手,手背上也明显有两块老人斑出现了,可是在一个月前,李林甫还没有看见李隆基有老年斑出现,才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李隆基竟老态毕露。

    李林甫暗暗警惕起来,李隆基垂老,而东宫之位空虚,大唐极可能处于一种后继无主的动荡之中。

    这时,门口出现一名宦官,禀报道:“陛下,李庆安已带到!”

    李隆基摆摆手,“宣他进殿!”

    正如李林甫的猜测,李隆基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了,他自从迁回大明宫,立刻陷入了后宫嫔妃的莺莺燕语之中,过去的宠妃,过去的爱人,又陆续在他生活中出现了,或许是知道自己享乐的时光已经不多,他这几个月陷入了一种对肉欲的极度渴求之中,夜夜寻欢至通宵达旦,曾经爱得痴狂的杨贵妃也因那次出宫事件,使他们之间的关系裂开了一条细细纹路,表现出来,就是他们之间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少了。

    李林甫关于调高仙芝为剑南节度使和启用李庆安的建议,他也接受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还有更好的应对方案。

    此刻李隆基手摁着额头,正半倚在龙座上,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略略抬起头,又一次看见了李庆安那矫健的英姿,李隆基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李庆安年轻有力的步伐使他又想到了自己作太子的时候,那时是四十年、还是三十年......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臣李庆安参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庆安躬身施礼,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爱卿免礼!”

    李隆基坐直了身子,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取过一本万言书,这是李庆安被贬黜时给他上的万言书,书中所有的担忧都在万言书中一一验证了。

    将高仙芝调离安西是不容置疑的,不是因为他在吐火罗战役中失败,毕竟那不完全是他的责任,但丢失碎叶却是高仙芝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对大食的事先估计不足使他没有及时调兵防护碎叶,导致碎叶失陷,所以高仙芝必须承担这个责任。

    但重新任命谁为新安西北庭节度使,却引起了一番争论,李林甫建议任命副都护封常清为安西节度使,很显然,高仙芝是李林甫的人,他可以通过高仙芝继续影响封常清。

    而张筠则提议河东节度使张齐丘为安西节度使,但李隆基却想到了李庆安的万言书,他命人从书库中将这本沾满灰尘的万言书找出。

    ‘合纵连横,共击大食!’

    这就是李庆安这本万言书中的精髓,上一次李隆基只是草草翻了一遍,里面的很多内容他都忽略了,而这次他再重新反复读这本万言书,书中将大食定义为与大唐同样强盛,同样疆域万里的大国。

    ‘绝不可视同康石等胡国而轻之....’书中的一句话点透了高仙芝失败的根源,正是这本万言书,使李隆基力排众议,重新启用李庆安。

    “这次爱卿出任安西北庭节度使,可谓临危受命,现在我大唐在岭西利益丧失殆尽,亲唐的宁远国君被杀,和义公主下落不明,碎叶再次落入都摩支之手,亲唐势力尽遭屠戮,朕心痛之极,望爱卿能力挽狂澜,一改大唐的颓势。”

    李庆安微微点头,道:“臣在北庭时,曾委托碎叶的汉人商贾去调查大食的局势,那时臣便知道大食内战已近尾声,所以臣并不赞臣对吐火罗用兵,但现在臣却认为,形势未必完全偏向大食一侧,我们大唐还有机会。”

    李庆安的最后一句话,让六位重臣和李隆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李隆基连忙道:“有何机会,爱卿快快讲来!”

    李庆安施了一礼,又向六位相国略略点头,这才笑道:“陛下,各位相国,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要想与大食作战,首先就是要对大食有深刻的了解,臣不仅从碎叶商人那里打探,甚至还派参军裴瑜,也就是裴相国的长孙以商人的身份深入大食,以了解大食的政治、宗教、地理等等详细情报,具臣所知,大食内战时,起义一方有三大势力参战,什叶派、呼罗珊人、阿拔斯人,在起义之初,众人都一致同意由什叶派首领沙里克出任新哈里发,但最后却是阿拔斯首领艾布.阿拔斯夺取了哈里发之位,所以什叶派和阿拔斯之间已经埋下了内战的种子,他们之间的内战何时爆发,臣不知道,但这是一个机会,什叶派的主要势力范围在河中地区,一旦内战爆发,阿拔斯将无暇顾及碎叶,这就是我们重夺碎叶的机会。”

    李庆安的一番话,听得所有人都面面相视,李隆基缓缓点头,这才是他想用的人,透彻了解大食的国情,这时,李林甫问道:“李使君,如果你所说的黑衣大食内讧已经平息了,又当如何?”

    李庆安拱手笑道:“请相国明鉴,如果黑衣大食内讧平息,高将军就不可能一度横扫吐火罗,黑衣大食早就派重兵驻防吐火罗了,而且卑职问过洛阳的康国胡商,三个月前,什叶派并没有遭到镇压,当然他们或许会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解决内讧,但无论如何,什叶派的不满必然是大食内部的一颗火种。”

    “说得好!”

    李隆基赞道:“不管是大食有机可趁也好、无懈可击也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爱卿对大食和河中局势的了解,此任非你不能胜任,不知爱卿还需要朝廷做什么样的支援?”

    “陛下,臣有三点期望!”

    “爱卿请言。”

    李庆安早有腹案,他朗声道:“第一,臣希望能全权处置河中危局,请陛下授权以臣。”

    “臣坚决反对!”张筠站起身反对道:“节度使对外发动大规模战役向来是由朝廷决定,若放权节度使,会造成节度使权力过大,朝廷难以控制的局面,臣反对!”

    李林甫也道:“臣也认为不妥,若放权安西北庭,那范阳若提出同样的要求,朝廷又如何处置?朔方、剑南、陇右、河西都是同样的问题,臣也希望慎重处置放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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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的部分放权众人也认为有必要,便都同意了,这时,李庆安又道:“臣的第二个希望便是军需物资及钱粮后勤,若从中原运送,则劳师费力,来往不便,臣希望能就地集募,望陛下给朕经营安西北庭的权力。”

    李隆基点了点头,不等其他大臣反对,便道:“经营河中防御非一日之功能完成,朕任命你为安西营田支度使,可全权处置安西内政。”

    节度使拥有地方政务处置权绝对是一件大事,安禄山之所以能造反成功,就是因为他得到了地方政务的处置权,军政合一,实力大涨,一般来说都不会请授予人,但李庆安在当北庭节度使时就已经得到了地方政务处置权,所以他的这个要求其实就是希望能恢复过去的权力,李隆基恢复碎叶心切,便慷慨应允了。

    但有一点却不容含糊,那就是人事任命权,李隆基却绝不会交给李庆安,李庆安的任何任命,还是必须要经过朝廷同意。

    李庆安得到了军政大权,他心中一松,便笑道:“臣还有两个小要求,希望陛下和各位相国能同意。”

    这就是他的第三个要求了,实际上是两个要求,合二为一,打了一个事不过三的擦边球,李隆基既然已经全权任命他处置大食事务,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他应该都能接受,他便笑了笑道:“说吧!还有什么小要求。”

    “陛下,安西其实是三面受敌,南有吐蕃、北有回纥,而对大食更是要在吐火罗至碎叶的数千里战线防御,高仙芝之败,很大一个程度上就是兵部不足导致,所以臣参照开元十八年的旧例,希望陛下能调天威军协助臣夺取碎叶。”

    天威军也就是石堡城的三万驻军,由陇右、朔方、河西三个节度府的精锐之军组成,应该说李庆安的要求并不过分,开元十八年,河西节度使牛仙客奉命攻打碎叶,就调动了朔方、河西和陇右的六万军队,有这个先例在前,李隆基倒不好拒绝。

    倒是杨国忠有点着急了,最近他和哥舒翰打得火热,眼看哥舒翰要成为他的势力范围,李庆安却横刀夺军,抢走哥舒翰的三万精锐,哥舒翰必会埋怨他不加阻拦。

    杨国忠连忙起身道:“陛下,臣反对此方案。”

    本来张筠也想反对,不过杨国忠抢先了,他倒不好开口了,便沉默不语,李林甫是很清楚哥舒翰又投靠杨国忠之意,若能借此机会敲打一番哥舒翰,他也乐见此成,因此他也保持了沉默。

    杨国忠走出座位,站到李庆安旁边,跪下磕了一个头道:“臣担心抽走陇右精锐,会影响对吐蕃的压力,现在吐蕃已经支持南诏,说明他野心又复燃的趋势,臣认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臣可以提一个替代方案,可再迁三万军户赴安西,准李使君募三万军备战。”

    杨国忠之言也有几分道理,李隆基便笑着问李庆安道:“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远水不解近渴!而且臣要求将三万天威军的家眷也一并迁入安西。”

    一句话提醒了李隆基,他沉吟了一下,便道:“朕如果答应爱卿的要求,但爱卿也要给朕一个时限,需要多少时间夺回碎叶?”

    “臣保证,若得天威军,臣可在一年之内夺回碎叶。”

    李隆基的心顿时热了起来,他急于夺回碎叶以弥补朝野上下对他的不满,便慷慨应允:“好!朕就封你为天威军兵马使,即日起,调天威军驻防北庭,着令哥舒翰另募新军,改名振武军。”

    李隆基心情大好,他打量了一下并肩而战的李庆安和杨国忠,心中忽然有一种将两人比较一番的兴趣。

    这两人入仕时间差不多,外貌也有几分相像,在最初为官时两人结成了冤家,不断发生矛盾,当初他曾经把这两人当做一个参照,李庆安任北庭节度使,他便有意让杨国忠为剑南节度使,现在两人都为朝廷重臣,杨国忠更是升为了相国。

    可时隔几年,两人又站在一起,李隆基发现他们已经天差地别了,从年纪上说,杨国忠比李庆安大十岁,但气质容貌上却像老了二十岁一般,杨国忠身子臃肿肥胖,动作迟缓,酒色过度之态毕露,而李庆安却神采熠熠,腰挺得笔直,依然保持着军人特有的坚毅果敢,但眉宇之间却添了几分成熟之感,让李隆基忽然想到了王忠嗣。

    人就是那么奇怪,王忠嗣在世时他仇恨万分,但被他赐死后,他却又有点怀念起王忠嗣当年的英武神采。

    他心中生出一丝伤感,便对李庆安温和地问道:“听说李爱卿尚未娶妻,可有合适的人?”

    李庆安躬身道:“臣已和独孤家长女明月定了终身,望陛下成全。”

    ‘独孤明月?’

    李隆基有些忘记了,他沉思了片刻,忽然想起,独孤明月不是和亲葛逻禄,但因李庆安杀死了葛逻禄王子,此事便不了了之。

    “臣谢陛下!”

    “好!碎叶事急,朕只能给你三天假,处理一下长安的事宜,然后立刻动身赴西域。”

    .......

    离开紫宸殿,天空阳光明媚,秋日温和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李庆安忽然有一种炫目之感,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北庭,他终于又能回到他梦寐以求的故土了。

    人生就是一种螺旋型的上升,当他又重新回到起点时,才发现他已经比从前站得更高了。

    “七郎!”、

    身后忽然有人叫他小名,李庆安回头,却见李林甫气喘吁吁跑来,他连忙施礼道:“听说相国前些日子身体不好,现在如何了?”

    李林甫就是喜欢李庆安这一点,别人都叫他李相国,唯独李庆安依然称他相国,他上前笑眯眯拍了拍李庆安肩膀道:“不错啊!从哪里跌倒,又从哪里爬起,这才是敢作敢当的男人。”

    “相国过奖了,我不过是机缘凑巧,又得圣上青睐。”

    “你可知道,你能得今天的高位,也和我中间出力有关。”

    李庆安知道这句话倒是实情,虽然他复职是李隆基的决定,但他独揽安西军政大权,以及得天威军,这中间李林甫都没有反对,尤其是天威军,若李林甫支持杨国忠,最后的结局十有**是采用杨国忠的方案。

    他急忙躬身谢道:“相国的爱护,庆安铭记在心。”

    “我们之间不用客气了,哎!想起当年你替高仙芝来给老夫送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如今却取代了高仙芝,人生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你猎的那张黑豹皮还挂在我书房呢!要不要去看看?”

    这便是李林甫变相的邀请了,李庆安欣然笑道:“只是空手上门,不好意思。”

    李林甫大笑:“你上门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走!坐我马车同往。”

    在众目睽睽下,李林甫将李庆安拉进了自己的马车,这就等于向朝臣们宣布,李庆安是他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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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怛罗斯 第二百二十五章 紧密备战

    在李庆安返回北庭的次日,伊吾军军使杨再成派人送来消息,第一批一万五千名天威军已经抵达了伊州,带兵主将是天威军兵马副使云麾将军李光弼,而第二批天威军一万五千人已经在路上,带兵大将是回纥人仆固怀恩。

    天威军的到来对兵力缺乏的李庆安无疑是一大利好消息,他亲自带人去一百里外迎接第一批天威军到来。

    二月的草原已经感受到了春的气息,冰雪融化了,雪水渗入土中,催发着生命的种子,嫩绿的草芽已经从枯黄的冬草种探出了细嫩的小头,好奇地张望着这个崭新的世界,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已经染上了浅浅的绿色,每一天都在变化,充满了勃勃生机,在堆满了白云的蔚蓝天空中,无数的苍鹰在白云下盘旋,寻找着同样开始在草原上活动的鼠类,这时一只巨大的苍鹰展翅飞来,它那硕大的身体令无数苍鹰仓惶逃离,几名牧民遥遥望见,皆惊呼一声,“鹰王来了!”

    牧民纷纷向远方躲避,鹰王的来到,意味着节度使大将军的到来。

    片刻,远处传来了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随即一群小黑点出现了,越来越近,是一队数百人的骑兵,一人双马,李庆安一马当先,在无边无垠的草原上疾奔,另一匹白色战马紧跟着身边奔驰,步伐强劲有力,长长鬃毛在空中飞舞,这时,远处一名骑兵迎面奔来,李庆安放慢了马速,骑兵奔至他身边,勒住缰绳道:“大将军,天威军已到十五里之外。”

    李庆安立刻纵马冲上一座山丘,向远方眺望,天气晴朗,使他视野格外清晰,远方,他隐隐看见了一条黑线,李庆安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丝笑容,“他们终于来了。”

    对哥舒翰而言,将他精锐的天威军调走绝对是一件令他心情极度不爽之事,他曾经想过把精锐的天威军换成普通士兵交给安西,但在权衡一番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监军就在身边,他如果为这件事惹恼了圣上,他的陇右、河西双节度使可就当不长了,得不偿失,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白白便宜了李庆安。

    在边疆各军中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叫‘借兵无归’,也就是说借出去了兵一般是回不来的,借兵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将借来的兵扣住不还,比如安禄山去年借两万河东骑兵打契丹,就没有再归还,再有他哥舒翰调朔方、河西各军打石堡城,除了阿布思部是内附突厥人必须回去外,其余朔方和河西军哥舒翰都没有归还。

    所以这支精锐的天威军既有陇右士兵,又有河西士兵,还有朔方军,组成十分复杂,统帅天威军的是大将张守瑜和王难得,这两人都是他的爱将,哥舒翰自然不会给李庆安,他便从陇右诸将中挑选了一个他所不喜的中级军官李光弼,临时将他提拔为天威军兵马副使,命他带天威军赴安西效命,而第二批天威军是来自朔方的军队,哥舒翰便命朔方胡将仆固怀恩带兵前往安西。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天威军终于抵达了庭州,李光弼心情格外激动,这两年他的遭遇十分坎坷,抑郁不得志,扬州练兵后,他被调到了朔方,在节度副使郭子仪帐下效命,虽得郭子仪赏识,但节度使张齐丘却不喜欢他,郭子仪几次为他请功皆被张齐丘否决,好容易去年张齐丘被调到河东,老上司安思顺任朔方节度使,但安思顺却对他赏识得过分,竟要将女儿嫁给他,李光弼回绝了,且不论安思顺女儿品貌如何,更重要是李光弼并不看好安思顺,他不愿被这门婚姻所桎梏,这样一来,他又得罪了安思顺,被安思顺送回朝廷,朔方已无他容身之处。

    去年九月,朝廷又把他派往陇右任职,可是又因他曾是安思顺的爱将而被哥舒翰忌讳,几次向朝廷置疑他的人品,欲将他弹回朝廷,被朝廷拒绝无果后,哥舒翰便一直给他坐冷板凳至今,这次他被调来安西,李光弼总算出了一口闷气。

    新上司李庆安和他在扬州练兵时打过交道,关系相处还不错,而且他听说李庆安竟出百里外来迎接他,使他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此刻他望着蔚蓝的天空,望着堆积如小山般的白云,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他心中的激动和期盼久久难以平息,他对安西有了一种归宿之感,收复碎叶、征战大食,将军百战死,男儿大丈夫,当如是也!

    这时,远处一队人马如风驰电掣般驶来,李光弼立刻下令停止前行,他已经意识到,这一定是李庆安来了,李光弼立刻催马迎了上去,马队飞驰即到,“光弼兄,别来无恙乎?”果然是安西节度使李庆安到了,李光弼激动异常,立刻翻身下马,半跪行一军礼,“末将李光弼,参见节度使大将军!”

    李庆安跳下马,上前几步将他扶起了来,笑着捶了他肩膀一拳道:“京城比武一别,我们几年未见了。”

    李光弼也笑道:“这几年大将军春风得意,令人羡慕啊!”

    “有什么春风得意,去年我还在大理寺的地牢里睡了几晚呢,小命都差点丢了。”

    “那倒也是,人生总有坎坷起伏,我这几年也好不了哪里去,先后得罪了三大节度使,也算是背运到家了。”

    李庆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俗话说否极泰来,现在你调来安西,相信在我这里,你一定能充分发挥你的才能,建功立业!”

    李光弼心中感动,他一抱拳,诚恳地道:“光弼愿为使君效命!”

    这时,大群天威军将领纷纷上前向李庆安见礼,“参见大将!参见使君!”

    众人都一起参加过石堡城战役,此番在北庭相见,好多人李庆安都还认识,他捶了这个一拳,又捏捏那个的胳膊,显得格外亲热。

    “罗清平,你娘子给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小娘?”

    “回禀使君,是小娘。”

    “那还得努力耕耘,若你实在不行,我来帮你。”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那个叫罗清平的大胡子将领嘿嘿直笑,李庆安又摆摆手对众人笑道:“好了,不啰嗦了,现在大军随我进北庭,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他翻身上马,望着威武雄壮的天威大军,高声下令道:“大军启程,赴北庭城驻营!”

    众人心情激动,纷纷上马,一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北庭城开去。

    布哈拉,阿拔斯的再次背信弃义使什叶派愤怒了,什叶派领袖贾布尔.沙里克大声疾呼,呼吁发动反对阿拔斯的圣战,布哈拉、撒马尔罕、佉沙、那色波等河中主要城市都爆发了反对阿拔斯的大规模武装起义,起义迅速蔓延到了呼罗珊,声势浩大,驻扎在河中地区的大食军无法阻止起义的势头,节节败退,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下令呼罗珊军队残酷镇压什叶派的起义,他分兵三路,一路命大将达乌德率一万呼罗珊军进军那色波,一路令大将齐雅德率一万精锐进军撒马尔罕,他自己则亲率两万大军进军沙里克的老巢布哈拉。

    与此同时,阿拔斯的中央区战役已经结束,除了需要远征埃及外,他已有足够的兵力派去和阿布.穆斯林共同讨伐什叶派起义,阿拔斯命兄弟贾法尔和叔父阿里率六万大军前去增援呼罗珊。

    黑压压的呼罗珊骑兵在著名的呼罗珊大路上疾速行军,这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也就是丝绸之路的西段,沿这条道路可以一直走到大唐的都城长安,大路上,数万军队一眼望不见边际,黑色的大旗在风中飞舞,笨重的弩炮、射石机和攻城槌由骆驼运载,浩浩荡荡地跟在队伍的后面,阿布.穆斯林目光冰冷地望着道路两旁,镇压起义已经经历了一段时间,呼罗珊大路两边的大树上挂满了被绞死或杀死的什叶派起义者尸体,在扑面的风沙中摇曳。

    “总督阁下,我们兵力悉数调往河中,我很担心东方的局势,唐朝的军队会不会趁虚而入?”大将齐雅德忧心忡忡道。

    齐雅德是阿布.穆斯林手下第一心腹大将,在推翻倭马亚王朝的一系列战役中战功卓著,去年就是他率一万五千大食军在两万石国军和一万都摩支突骑施军的协助下,攻破了唐朝在和河中地区的基地碎叶,在那次战役中他见识到了唐朝军队的犀利,一千唐军最后竟能杀透两万石国军队,逃回唐朝,现在大食军全部调至河中平叛,东方空虚,唐军会不会趁势夺回碎叶,令他担忧不已。

    齐雅德的担忧并没有引起穆斯林的共鸣,他瞥了这个只知道打仗的下属一眼,淡淡道:“事实上我在给哈里发的报告中已经提到了,什叶派的起义远比意料的要小得多,只须呼罗珊的军队镇压便足够了,但哈里发为什么还要派贾法尔和老阿里率六万军来协助平叛,这其中的暧昧你想过吗?”

    齐雅德是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家,但在政治上却比较单纯,他呆了一下,没有明白穆斯林所说的话和唐朝出兵有什么关系。

    穆斯林见他没有明白,便笑了笑,不再解释了,事实上他之所以支持阿拔斯取代阿里后裔为哈里发,是有他的深思熟虑,什叶派是单一的伊斯兰教派系,且缺乏宽容性,它的上台必然会苛待其他派系,会导致各派系间战争的爆发,不利于建立一个强大的伊斯兰帝国,而阿拔斯派则属于不涉宗教的世俗力量,它的上台更能够平等宽容地照顾各方面的利益。

    另外什叶派主要集中在呼罗珊一带,什叶派的壮大又必然会削弱他阿布.穆斯林在呼罗珊的影响力,因此他和阿拔斯达成秘密协议,他支持阿拔斯为哈里发,反过来阿拔斯保证他在呼罗珊的利益,这其中也包括他在河中地区的势力范围。

    但阿拔斯的易变和反复也让穆斯林深为警惕,这次他已经以书面形式保证呼罗珊军队能够平息什叶派的叛乱,阿拔斯还是把他的兄弟贾法尔和叔叔老阿里派来助战,这其中的意思就显得有些微妙了,尤其贾法尔已经被阿拔斯指定为哈里发继承人,并准备正式更名曼苏尔,而老阿里是阿拔斯王朝的第四号人物,派他们二人来助战,阿拔斯的真实意图已经呼之欲出。

    所以镇压什叶派的起义,他绝不能容许阿拔斯插手。

    想到这,穆斯林又对仍然有些不甘心的齐雅德道:“碎叶那边有都摩支的三万军,他自诩苏禄第二,如果唐朝不是重兵来袭,我想他应该能抵挡几个月,什叶派的叛乱远没有我们想象的浩大,最多四个月我就能平息,平息了叛乱我们再转过头对付唐军,唐军进攻碎叶也需要准备,所以时间上应该来得及,信德那边伊布拉欣有一万多军队驻守,问题不大,关键就是时间,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用最果断的方式平息叛乱,不惜杀戮,齐雅德将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明白!”

    “好!你只要能在三个月内镇压撒马尔罕的叛乱,我就让哈里发封你为撒马尔罕总督。”

    就在大食军急于镇压河中地区叛乱的同时,北庭的李庆安也同样明白时间上的紧迫性,他已得到了正式消息,康、安、史、小史、何、东安、米等粟特诸国都爆发了什叶派沙里克的起义,有十几万人参加,许多粟特国也把这次起义看作是摆脱大食人控制的一次机会,因此各国的军队也参与的起义,但民间却没有那么高的响应,尤其是袄教徒和佛教徒不愿替什叶派卖命,纷纷躲藏起来。

    这个情报让李庆安意识到了起义的时间不会太长,摆在他面前是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尽管他给李隆基的承诺是一年拿下碎叶,但李庆安却知道,一旦大食军真正进入碎叶,唐军劳师远征,想夺下碎叶是难之又难了,只有拿下碎叶,大唐在河中地区才有发展的机会,才能以碎叶为跳板,继续向西挺进,因此碎叶对整个大局有着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

    为此,李庆安没有时间从容安排安西军政诸事,也没有时间去考虑安西各将的忠心与否,在机会初显之时,重夺的碎叶便成了压倒一切地重中之重,他在回北庭的第二天便下达了战争动员令,动员令下,任何民用物资都必须服从军方调动,唐军动员了十万民夫,一辆辆的大车,一头头骆驼,粮草、布匹、烈酒、武器、帐篷,大量的物资源源不断地向西方五城运送而去,与此同时,两万北庭军主力也开始大规模向西方五城调动,而葛逻禄和沙陀人各出五千雇佣军,也跟随唐军作战。

    作为配合北庭主力的备战,安西拔焕兵马使荔非元礼也率六千安西军向凌山方向调动,准备从南面策应对碎叶的进攻。

    这天上午,李庆安天不亮就起来了,今天将是他正式出征的日子,他平静的坐在大堂中,面前是一把冰冷的横刀,他缓缓拉出一截,刀锋泛着森森寒光,李庆安用手轻轻抚摸着刀锋,他放佛已经听见了横刀铮鸣,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如诗跪下来,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泪水流满她美丽的脸颊。

    “大哥,让我再为你梳一次头吧!”

    李庆安将刀送入刀鞘,取下了头盔,长发披散在肩上,如诗轻柔地替他梳理着头发,声音哽咽道:“大哥,此去碎叶,何时才能归来?”

    “我也不知道。”

    李庆安的声音中有一丝离别的惆怅,“短则数月,长则一年,或许我们的家要安在碎叶了。”

    他笑了笑,温柔地擦去如诗脸上的泪水,“在碎叶安家,你喜欢吗?”

    “我喜欢,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里我都喜欢。”

    李庆安将头盔戴上,拿起桌上的刀,拉着如诗的手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大哥,一路保重!”

    李庆安点点头,大步向堂外走去,院子里,他的家人都出来了,舞衣、如画、小莲都在院中等着他。

    “李郎!”

    舞衣低低喊了一声,走上前,她取出一只玉如意,替他挂在胸前,凝视着他眼睛道:“这是我的护身符,从我小时候跟着我,它能保你平安归来。”

    李庆安默默点点头,将玉如意贴身放好,对她道:“你也要自己保重!”

    “我会的,我等你回来。”

    李庆安又对众人道:“我走了,大家就静候我胜利的消息吧!”

    他走出府门,数百亲兵已经骑在马上等候他了,他翻身上马,回头对送出来的家人们挥挥手,猛地一抽战马,战马奔跑起来,在昏明的晨曦中,数百人向北疾驶而去,他将在北庭城和天威军汇合,共赴五城.

    天宝十年二月,北庭大军再一次向碎叶挺进,第二次碎叶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卷八 怛罗斯 第二百二十九章 突胡内讧

    二止千甲的碎叶河谷被址绵千里的外阿赖山阻拦,形成漫长的天然屏障,但也因为千万年的地质变化而形成了一道道山口,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阿尔玛代山口,山口开阔平坦,宽达十几里,是大队人马进入碎叶河谷的最佳通道。

    目前唐军主力和突骑施人就僵持在山口附近,但在外阿赖山的南部却有无数条通向碎叶河谷的谷道荒无人迹。

    这天傍晚,两名唐军斥候从一条狭长的山道中进入了碎叶河谷。这一带的地形比较复杂,几条宽阔的沟壑使前方的道路变得异常艰难。几条沟壑宽约十几里,再前方便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而在森林的那一头是碎叶的小城裴罗将军城,南面就是一碧万顷的热海。

    这两名唐军斥候便是秦海阳和冯四郎了。他俩奉李庆安之命赶往碎叶南面给荔非元礼送一封军令。

    由于南面的热海拦住了南下的道路,他们要到安西军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绕热海一圈赶去,但那样的路途有数百里,会耽误战机,他们只能选择另一条险路,进入碎叶河谷,穿过叶支城和裴罗将军城之间突骑施人的聚居之地。

    这条路非常危险,稍不留神便会被突骑人现,所以秦海阳和冯四郎尽量选择夜间行走。

    翻过了沟壑,天便黑了下来,半圆的月亮在薄薄的乌云中穿行,夜色时明时暗,前方便是大片黑黝黝的森林,森林中漆黑一片,隐藏各种未知的危险,尤其是在晚上小许多夜间出没的生物对人类构成了致命的危险。

    “秦大哥,我们真耍进森林吗?”冯四郎头皮有些麻,他仿佛看见几双碧亮的眼睛在森林边缘游暖。

    秦海阳也有点心中憷,他非常了解碎叶一带,热海特有地热让附近的森林有些与众不同,据说有一种未知的水陆兽会在森林中出没,那是一种令人恐怖的动物。身体庞大如象,长着一条又长又粗的脖子。血盆大口可以将人一口吞下。有人亲眼看见它从森林里将一头豹子拖下海中。

    他想了想便道:“森林里面道路复杂,到天亮也未必能走出去,不如咱们找个落单的突骑施人家,搞几套衣服。化妆成突骑施人,大模大样地穿过去,对了,你会说突厥话吗?。

    冯四郎摇摇头,“我不会说

    “他娘的,不会说突厥语还当什么斥候,从现在开始你就装一咋)哑巴。一切由我来应付,你小子学着点。”

    两人向四周辨别了方向,翻身上马,离开森林迅向东南方向奔去。约奔出五里地,远方草原上出现几点亮光。那是突骑施人的帐篷,他们终于看到人家了。

    秦海阳大为兴奋,这几顶帐篷相隔很远。机会来了,他立刻张弓搭箭,在箭头上涂上了剧毒药。

    “你就在这里等着”。

    慢慢爬了上去,冯四郎一怔,不等他反应过来,秦海阳跪起身一箭射去。只听低微的呜咽一声,二十步外,一条黑影倒在地上,竟是一条猎犬。

    秦海阳拔出匕。一阵风似地冲进了营帐,只见帐中灯光晃动似乎有人在低喊,声音很苍老。也有小孩的哭声,但立刻便恢复了平静。

    秦海阳迅从帐篷中跑出了出来,手中拿着几套衣服,又顺手将狗身上的箭矢拔掉。“快换上!”

    秦海阳丢了一套衣服给冯四郎,冯四郎换着衣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秦大哥。帐篷里是什么人?”

    “你就别问了”。秦海阳阴沉着脸道。

    他们换了衣服,又将脸涂黑了,翻身上马,向南奔驰而去,一路上。秦海阳一句话都没有说,显得心事仲仲。天快亮时,他们已经绕过了贺猎城。东方的地平线隐隐出现了一抹霞光,到了这里,再也不会有什么敌军,原以为他们会万分惊险,却没想到一路顺利,没有看见任何突骑施军队,都摩支的腹地竟是如此空虚,秦海阳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作孽啊!”

    从拔焕城开来的六千安西军驻营在离贺猎城约二十里的草原上。这六千安西军的任务是策应李庆安在北面的主力行动,起的作用是给突骑施施压,分散他们的兵力,在没有得到进攻命令之前,他们不得擅自动兵,这或许是李庆安在这次仓促调兵中犯下的一个小小失误,他没有来得及和安西军建立一条有效地联系渠道,虽然他有计划在凤鸣城和凌山之间建立一条信鸽通道,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

    但正是这个小小失误,却让南面的安西军陷入被动之中,贺猎城只有五千老弱兵,是打还是不打?

    这支安西军的主将是荔非元礼,拔焕城是他的老巢,军中的很多人都是他的老部下或者同僚。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李庆安将安西军主力一拆为三,疏勒一万人由荔非守瑜统领,拔焕城六千人由荔非元礼率领,他们兄弟二人便将安西军的精锐掌握了,这也算是李庆安掌控安西军权的一种手段。

    除了荔非元礼是主将外,副将便是崔乾伤,他是第一次参加战役,在河南当果毅都尉时他领兵他二。泛读兵书,可真正滞到实战,他却是头天网亮,崔乾佑便找到了荔非元礼,焦急道:“荔非将军,这样等下去可不是办法,已经十天了。士兵们无所事事,士气都要消耗殆尽了,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将敌军引出来。

    荔非元礼躺在软榻上,正漫不经心地嚼一盘炒黄豆,一颗颗豆高高抛起。准确地落进他张大的口中。

    “老崔,不是我说你,你以为我不想打仗吗?五千老弱敌军,我一战便可将他们全部歼灭,也不用什么引敌出城。那么低矮的破城。还想挡住我们唐军?可是你并不了解我那个李老弟,他看似嘻嘻哈哈。和谁都可以称兄道弟,可你真敢违抗他的军令。他一刀就把你宰了,像杀只鸡一样的简单,试问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他,忍忍吧!反正军功也少不了你一份。”

    说完,荔非元礼又继续磕他的黄豆,眼皮都不抬一下,崔乾估无可奈何。只得叹了口气,正要退下去,就在这时,门口有士兵禀报:“报告!大将军派人送军令而来。小

    荔非元礼一下乎坐了起来。一把将黄豆塞进嘴里,含糊叫道:“快!快进来,憋死我老荔了。

    片剪,士兵将秦海阳和冯四郎领了进来,两人单膝跪下行一军礼,秦海阳道:“斥候队正秦海阳参见荔非将军!”

    “别这么罗嗦了。快把军令给我。”

    秦海阳从鞋底抽出一封军令小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了荔非元礼,荔非元市接过军令,不由捏住鼻子骂道:“你这混蛋,怎么把军令藏在那里?”

    “禀报荔非将军。卑职脚趾很灵活,假如被抓,可以立刻毁掉军令

    荔非匠,礼无奈,只得将军令展开,军令中说得很简单,安西军一分为二。荔非元礼带三千军去宁远国,崔乾估率另一半留在原地。两人皆可见机行事。

    看完军令,两人对望了一眼,眼中皆露出了喜悦之色,李庆安给他们松绑了,对于荔非元礼,李庆安更是给了他远征的命令,进攻宁远国。这表明唐军主力在北方的战役已经有把握打赢了,李庆安的目光已经看到了下一步。宁远国。

    “老崔。我现在就走,这里就交给你了心”

    荔非元礼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据说宁远国的花姑娘一抓一大把。贺猎城这边的老弱残军,他没有半点兴趣,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当天下午,荔非元礼便率三千人向西而去,碎叶南面战场便落在了崔乾估的身上,从荔非元礼走后。

    崔乾佑便有些心事重重地把自己关在营帐中,尽管李庆安的军令中没有明说,但崔乾估还是隐隐感到了李庆安的真实用意。把荔非元礼,调开。让自己独挡一面,见机行事的命令其实是针对自己而言,给他放开了手脚。崔乾估心跳得厉害。他觉得李庆安是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机会。让他表现才能的一次机会。而他从来没有打过仗,李庆安便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崔乾佑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他慢慢走到地图前,仔细研究贺猎城和周边地形,突骑施的五千人马驻防在贺猎城和冻城,互为犄角,互相支援,其中大部分军队驻防在贺猎城,贺猎城是都摩支的老巢小原本是座小城,但几十年来不断加筑、扩大,现在已经成为仅次于碎叶城的大城,实情并不像荔非元礼说的那样简单。一旦强攻贺猎城。唐军必有很大的伤亡,崔乾佑心中很清楚这一点,他有一叮,大胆地想法来找荔非元礼,荔非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现在李庆安给他松了绑,他这个想法更加强烈了。秦海阳也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为何如此走运,他当了十年大头兵,在此之前他见过的最高军官也不过是校尉,可就是这一个月,就因为他无意中现了突骑施人的调兵小好运便连连而来,被南震云派去给节度使大将军报信,又被节度使选中,派他南下给安西军传令,现在崔乾估又要和自己细谈,莫非是自己时来运转了?秦海阳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但不管怎么样,他已经连升两级,从一个大头兵直接跳过火长升为队正,说不定打完碎叶他就要升旅帅或者校尉了,摇身一变也被人称为秦将军。

    带着这样的梦想,秦海阳走进了崔乾估的大帐,大帐中冷冷清清,只有崔乾佑一人,在专注地看着地图,秦海阳没有下跪行军礼,而是像一名下级军官那样,对崔乾估躬身施了一礼。“参见崔将军!”

    崔乾估没有注意到他礼节的变化,笑着摆摆手道:“请过来,我有话问你

    “将军请说”。秦海阳有点受宠若惊地走上来。

    “我想问问你,这次你南下来报信,一路上可有突骑施士兵盘查?或者说。突骑施人防御是否严密?”

    “回禀将军。我们一路下来,现碎叶腹地异常空虚。经过突骑施人最传统最密集的聚居区,却只现了四顶帐篷,其余突骑施人影子都看不见,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果然不出我所料!”崔乾估背着手自言自语道。

    崔乾佑盯地图,半晌,他忽然旧么于秦海阳道:”我想让你再去一趟碎一…

    阿尔玛代山口,唐军的主力依然没有和突骑施人交手,一直急于调兵遣将,欲趁大食内乱收复碎叶的李庆安却把进攻的节奏缓慢下来,他得到了最新消息,河中地区的叛乱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波斯拜火教派特使来河中,鼓动其教徒参与到驱赶大食人的运动中,大食军如扑火一般,压下这头,那边火势又起,短时间内大食军还一时顾不了碎叶,这样一来,李庆安又有了新的想法,为什么不把收复碎叶当做一次极好的演练场,试一试自己手下大将的斤两?

    他第一咋,想到的,就是崔乾估,这个历史上安禄山的爱将之一。攻下潢关,扭转乾坤的帅才,尽管他的成功有很多是得益于李隆基的愚蠢。但打得哥舒翰的几十万大军不敢应战,却是不争的事实,那么自己得到的这吓,崔乾佑和历史上的崔乾佑有多大的差距,或者仅仅是同名同姓之人,这些疑问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认证,那就是实战,他要给崔乾佑创造一个挥才干的机会。

    天已经黑了,李庆安站在营帐前默默等待着斥候的消息,他派出了十几拨斥候去探查突骑施主力的消息。

    应该不会只有这六千人。他了解都摩支。那个精于算计的人是不会让自己的军队来白白送死,他们也在等待。应该是在等待大队援军的到来。这也是他李庆安等待的消息。

    这时,黑夜中隐隐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奔至营门口,有人翻身下马,李庆安转身回了营帐,片亥门口有人禀报:“大将军,斥候最新消息

    “进来”。

    一名斥候快步走进,半跪行一军礼,拱手道:“禀报大将军。我们已经探查到突骑施主力正向山口而来,距他们营帐不足三十里

    “好!将李光弼给我找来。”都摩支几乎是咆哮着冲进萨德的营帐。这个该死的大食军官竟然出尔反尔。把他的军队全部调来了小使他的碎叶腹地陷入空虚状态,可他们当初商量好的决定是调一万五千人北上增援,现在居然两万人全部被调来。

    “你把所有军队都调来了,我的碎叶怎么办?”都摩支大声怒吼。眼睛都喷出火来。

    营帐内,一个光着身子的年轻女人撒娇般地正在坐在萨乌德怀中,用一把精致的小剪刀小心地替他修饰那蓬宝贵的大胡子,都摩支突来的咆哮使女人手抖了一下,剪刀尖戳破了萨乌德的面皮,下巴上出现了血迹。萨乌德有些恼怒地推开女子,将剪刀往桌上一拍,“你以为你的士兵是什么人,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打得过唐军?你做梦吧

    “我明白了”。

    都摩支恶狠狠地盯着萨乌德。一字一句道:“你是想用我的人来试探唐军的虚实,碎叶存在与否小我的人是死是活,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看来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蠢”。

    萨乌德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嘲讽的冷笑,“你以为你还能讨价还价吗?就算是你说的。我是在利用你们突骑施人,那又怎么样?这是穆斯林总督的决定,你不过是条狗而已,你若不听话,那就是你的死期!”

    都摩支干瘦的胸膛在剧烈起伏,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几乎将他的心胀爆了。他年轻时跟随着苏禄可汗南征北战。将大食统帅屈波底杀得屁滚尿流。而现在,他被一个大食低级军官肆意地羞辱,他的军队中被安插了大量的大食军官。已经不再听命于他。都摩支忽然有一种绝望的感觉。感到他的一切都失去了,他的土地、他的梦想、甚至包括他心爱的女人,那介。光着身子躺在萨乌德怀中被肆意玩弄的女人,这种绝望的感觉搂摄住了他的心,使他的理智在萨乌德的嘲讽中一点点流失。

    他蓦地扭头,凶恶地盯着那个光着身子的女人,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廉耻之心,那光溜溜的身子上写满了对他的嘲讽,他脑海中闪过她在他身下呻吟娇啭的情形,一股血冲上了他的脑门,都摩支怒吼一声,“贱人,你去死,吧!”

    他拔出刀。却反手向萨乌德猛地砍去。刀僵在了半空中,一支锋利长矛已抢先刺穿了他干瘦的胸膛。

    “当哂”长刀落地,都摩支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喷涌而出的血,又看了看萨乌德,慢慢地倒在了地上,萨乌德冷冷一笑:“你的那点小伎俩以为我看不懂吗?”

    “啊!”女人惊恐地尖叫起来,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将三名萨乌德的心腹引了进去。“将军,出了什么事?。

    “你们来得正好!”

    萨乌德指着都摩支的尸体令道:“挖个坑,将他就地埋了

    停一下。他又道:“去告诉所有的突骑施人,都摩支去呼罗珊求救兵去了,现在军队由我来指挥

    他抬头向夜色沉沉的北方望去,眼中充满了期待之色。

卷八 怛罗斯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神庙危机

    嚓!的声响,阿布穆斯林拔出剑将桌案剑懈火万丈,又一脚踢翻了小桌子,小桌子上码得高高的羊皮卷全部滚落在地。

    “传我的命令!”他回头一声怒吼,“各地出现的神像一律砸毁,军中再有人胆敢议论此事者,一概诛杀!”

    唐军在河中各地造的神像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各地赶去参拜神像的袄教信徒如风起云涌,若是平时,杀来他们都没有这个胆量,但现在却什么都不怕了,不就是因为那是唐朝人修建的神像吗?更让穆斯林愤怒的是军方也出现了不稳,袄教信徒们抛下刮练不做,全部跑去参拜太阳,他们竟对敌军产生敬意,这场战争还打得赢吗?下完令,他又有点后悔了,立刻命人去把军令追回,愤怒使阿布穆斯林变得焦躁不安,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尽管他下令毁掉神像,但他也明白这样做并不理智,反而会使粟特人更加与他对立。李庆安利用宗教挑起的这场风波击中了他的要害,让他有些无计可施了。

    这时门口传来了亲卫禀报:“曼苏尔殿下到了。”

    河东出现的防御漏洞让阿布小穆斯林有些气短,他点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穆斯林总督阁下,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曼苏尔带着一种嘲讽的口气走进了房间,他瞥了一眼满地的羊皮卷。弯腰把它们捡了起来,拍拍灰尘笑道:“这个唐军主帅看来是很了解我们。不像上次那个高将军。尽做一些对我们的有利的傻事,总督阁下,我来是想问你,你准备怎样处置这件事?”

    穆斯林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明白。靠堵是堵不住活天的洪水,只有靠疏导的办法来解决,只有他表现出比唐军更好的诚意,才能让粟特人安心替他卖命,他叹了口气道:“曼苏尔殿下,事关军心安稳,我想顺应粟特人的请求,暂时放开对他们参拜神庙和神像的限制。”

    “绝对不行!”

    曼苏尔勃然翻脸,他就是怕穆斯林对票特人让步,才赶来找他,没想到他真的想这样做。

    “伊斯兰教信仰是大食的国策,无论生什么事情,在这一点上是绝不能让步,相反,唐朝支持袄教,我们就要更加严厉的限制袄教。在信仰上对粟特人让步,那就是对真主的不敬,穆斯林将军,你若敢在此事上让步,我就让哈里废除你的总督之职。”

    曼苏尔的口气果断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穆斯林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想说军心不稳怎么办?可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口,正像曼苏尔说的,什么都可以让步。唯独伊斯兰教信仰上是寸步不能让。

    曼苏尔重重哼了一声,道:“这件事我来出面处理,既然征服了河中,就要拿出征服者的样子,任何软弱和退让都是对我们阿拔斯王朝的侮辱。”

    在曼苏尔的强硬表态下,由叙利亚军为主体的大食军开往河中各国,他们捣毁唐军竖立的神像。捣毁袄教教徒私自建立的神庙,挨家挨户搜查唐军探子,同时也拨查相关的袄教物品小塑像、经文、圣物仿制品等等,一场声势浩大的精神镇压在河中各国如火如荼展开。

    撒马尔罕袄教神庙,这座粟特人最后的精神归宿之地面临着毁灭的到来,曼苏尔以强硬手段压制粟特人对信仰的诉求便是在拆毁这座神庙上达到**。

    五千名全副武装的叙利亚士兵整齐地排列在神庙前的广场上,他们人人手执铁棒,杀气腾腾,等待着统帅的命令。

    在神庙前,一千余名袄教教徒在他们两名长老的带领下,正绝望地用他们身体保护着自己的家园,两个月前,他们的主神像已经轰然到塌,现在终于又轮到他们的神庙了,袄教教徒们仰面太阳,默默祈祷主神的现身。

    曼苏尔目光冷漠地望着这座有近六百年历史的神庙,在两个月前,这座神庙的长老以谎言欺骗他,暂时保住了神庙,而今天,就是他们谎言报应的时侯到了。

    “开始!”曼苏尔冰冷的唇间迸出了拆毁神庙的命令。

    五千士兵缓缓开动了,他们举起铁棒一步步向神庙走去,信徒们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他们用身体阻挡军队前行,迎来的却是暴风骤雨般的打击,头破血流,骨断筋折,信徒们被打翻在地,士兵们踏着他们的身体继续向前,两名年迈的长老都被打翻在地,鲜血从他们脸庞流下,几名圣女将他们抢扶到一边,他们呼天抢地,悲伦地向太阳呼喊:“阿胡拉马兹主神啊!救救你的神庙吧!”

    就在这时,产场上出了一阵惊呼,军队停下来了,只见在神庙的平台上出现了一名身着白色圣袍的年轻圣女,她手中高高举着一块红色的宝石,宝石中隐隐有火焰升腾。

    “啊!阿胡拉马兹主神之眼。”

    广场上所有的信徒都跪倒了。向突然出现的圣石虔诚膜拜,两名长老瞪大了眼睛,她怎么又回来了?

    曼苏尔心中一阵激动,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他看到了哈里指明要的圣石,为了这块圣石,他已经被哈里责怪了。

    广场上安静下来,俱兰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起伏的胸膛平静下来。

    “让曼苏尔亲王上前应话!”她高亢的声音被风飘送到广场的每一角落。

    曼苏尔缓缓走上前,阴沉着脸道:“我便是曼苏尔,你说吧!”

    俱兰美丽的眼睛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是撒马尔罕神庙第十二圣女,我的手中的圣物就是光明之眼,我以阿胡拉马兹主神的名义,命令你们停止对圣庙的戮害。”

    曼苏尔的嘴自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不答应,你就得不到光明之眼。”

    这时,一名撒马尔罕的官员低声对曼苏尔说了几句,曼苏尔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原来你是塔什干的俱兰公主,你慎重考虑一下,你会为此失去生命。”

    “我失去生命之前,光明之眼也会粉身碎骨!”俱兰针锋相对道。

    曼苏尔脸色一变,冷冷道:“你敢威胁我!”

    俱兰一眼不,她紧咬嘴唇向后退了一步,高高

    焰宝石,宝石在太阳的照射下,出种奔目的知瑰上顿时一片惊呼。

    曼苏尔眼珠一转,笑道:“好吧!我答应你,立即停止对圣庙的拆毁。”

    “不!我要你誓,终你一生一世,任何人都绝不会拆毁撒马尔罕圣庙。”

    曼苏尔脸色大变,他是伊斯兰教徒,也是哈里的继承人,他怎么可能随意誓。

    “你做梦!”曼苏尔咬牙道。

    俱兰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当年李庆安与她被突骑施人包围在石林地时,李庆安把这把匕送给她防身,时光过去了多年。这把匕一直被她珍藏在身边,而今天这把匕指向了她的胸膛。

    “你不誓,我就摔碎光明之眼!”

    这一匆,广场上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也停止了前进,近万双眼睛注视着这位阳光下美丽圣洁的光明神圣女。

    曼苏尔脸色铁青,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她。俱兰也毫不畏惧,冷冷地回视着曼苏尔,这是一场意志和决心的较量。“我数三声,你不答应,我立刻摔碎光明之眼,一!”

    广场上鸦雀无声,曼苏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根本不为所动,但俱兰手中的匕已经刺破了她的胸膛,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圣袍。

    “二!”

    她的手臂举得更高了,力量开始在她手中蓄积,曼苏尔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甘愿粉身碎骨的决心。

    “好吧!我答应你。”曼苏尔终于让步了。

    他缓缓转过身,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对广场上所有人宣布,“从此刻起,我眼前的撒马尔罕神庙将永久保存,我和我的子孙都不会再拆毁它,这是我,阿拔斯王朝哈里继承人曼苏尔的诺言。”

    广场上顿时一片沸腾,信徒激动得拥抱在一起,两名长老也忍不住相对而泣,神庙终于保住了。

    曼苏尔转过身对俱兰道:“塔什干公主,你赢了!”

    他眼睛里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敬佩之色。

    俱兰轻轻松了口气,她面对太阳跪了下来,心中默默地祈祷,“无比神圣的阿胡拉马兹主神,为了保住圣庙。我不得不将您的圣物交给敌人,但我的心没有半点不洁,没有半点对你的不敬,主神啊!我愿接受您的一切惩罚,保佑你的信徒吧!”

    她站起身,转身对曼苏尔伸出了手,红色的火焰宝石在她手掌上熠熠闪光。

    “你拿去吧!”

    “不!”

    曼苏尔缓缓摇头,“我要你亲手把宝石献给阿拔斯哈里陛下!”

    在粟特九国中,距离石国最近的并不是康国,而是东曹国,它是粟特九国中的一个小国,人口不足十万,在大食人的东扩中,它也不例外地被征服了。

    这次着军西进便是以药杀河为界,药杀河以东以北被唐军控制了,而以西以南则是大食人的势力范围。

    而东曹国便是位于紧靠药杀河的大食势力范围内,是撒马尔罕前往石国的必经之路,另外,在东曹以南的波悉山,有着偻马亚王朝著名的波悉银矿,它所产的银占偻马亚王朝铸银币所需的两成。

    阿拔斯王朝取代了偻马亚王朝,这座银矿也成为了它的重要财政来源,因此在波悉山脚下大食人修建了一座城池,当地人称为波悉城,而大食人则称它为银城,那里驻扎着两千大食军,监督着近五万奴隶替他们开采银矿。

    唐阿战争爆,为了保住这这座重要的银矿,阿布穆斯林又向银城增兵三千,使它的总兵力达到五千。

    在秋收节这一天,东曹国也同样得到了唐军的礼物:一尊阿胡拉马兹主神的雕像,但不久也同样被大食士兵毁掉了。

    这种刚刚得到便失去的感受给东曹国人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一连几天,来自四面八方,数以万计的国民聚集在王宫前,以沉默来抗议正王对大食的投降。

    王宫里,东曹国正王苏提那正在接待两名特殊的客人,一个是石国国王特勒的弟弟费尔恩,而另一个则是唐军大将白孝德。

    费尔恩是受石国国王特勒的派遣,来劝说苏提那投降大唐。

    “国王殿下,你应该也看到了,你的臣民聚在你的王宫旁已经三天了,他们在诉说他们对大食的愤怒和对你的不满,我兄长希望你能效仿石国,重新向大唐天可汗效忠,这是你的一次机会,大唐会以它博大的胸怀饶恕你过去的不忠。”

    在大食东扩前,东曹国实际是石国的附属国,他们国王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去拓技城向石国国王表示效忠,尽管大食东扩后。东曹国摆脱了石国的控制,但历史渊源使石国对它依然有着强大的影响力。

    苏提那今天近六十岁了,年纪渐老使他变得更加胆他对大食充满了畏惧,这种畏惧在他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以至于臣民的抗议和费尔恩的劝说都没有什么效果,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这时,一旁一直沉默的白孝德看出了这个老国王心中的顽固,他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便站起身对费尔恩道:“既然国王不肯投降大唐我们也不必再勉强他了,我们这就回去复命吧!”

    费尔恩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再劝他道:“国王殿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悔改吧!”

    苏提那缓缓摇了摇头,用一种很低微。但又十分坚定的语气道:“我的军队已经效忠撒马尔罕,我没有选择余地了,你们走吧!”

    苏提那的最终拒绝给东曹国带了另一种结局,两天后,两万唐军先锋抵达了距离东曹约一百五十里的另一个小国俱战提,俱战提国王不战而降。两万唐军从俱战提渡过了药杀水,浩浩荡荡杀向东曹国,与此同时,大食军先锋大将齐雅德也率领三万混合军,从撒马尔罕赶到了东曹国。

    唐阿战争的第一场战役即将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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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怛罗斯 第二百四十七章 历史岔道

    二长的一声声惨叫。出,破了宁静的清晨,俱翻身从原厂脑不,快步走到窗前,俱兰被关押在王宫内的一座高塔上,高塔紧靠大马士革的一个广场。每天上午广场上都会生一幕惨绝人寰之事,一百名信奉袄教的粟特人被杀死。

    已经七天了,每天都会有一百人被押来杀死,他们中有波斯和吐火罗的奴隶,但更多是粟特的普通平民,他们没有触犯什么罪行,仅仅是因为阿拔斯的一个决定,阿拔斯要从精神上征服来自撒马尔罕神庙的圣女,征服这介。来自石国的公主,俱兰缓缓走到窗前,一连七天的杀戮。使她已经不敢再看那血腥的一幕,然而,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前,愤怒地目睹阿拔斯的暴行。

    从她的窗子,可以远远看见广场上的情形,已经有数十人到在了血泊之中。这时,俱兰看到了让她心碎的一幕。一个孩子,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女孩,她是那么瘦仿佛一株柔嫩的小草,正呆呆地望着刽子手提刀向他走来,那无助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抱着木桩不停地向后躲闪,但她还是被刽子手如小鸡一般拎了出来。

    “不!”

    俱兰再也克制不住内心那沸腾的悲愤,抓着铁橱栏嘶声大喊:“你们快住手!”

    “暂停”。

    领头的大食军官喊住了屠刀,刀在小女孩头上停住了,大食军官抬头看了看高塔,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塔楼上。俱兰痛苦得闭上眼睛,良久,她慢慢睁开眼,广场上已经没有人了,所有被杀死的人都被拖走,那个小女孩也不见了,广场上流满一滩滩血迹,巨大的悲恸向俱兰袭来。泪水流满了她的脸庞,一种为民族不幸的哀痛充满了她的内心。

    这时,她的门外传来了监管人的声音,“俱兰公主,有人来看你了。”

    “哐咖!铁门开启,从门外走进一人,他看见了俱兰,顿时激动地叫了起来,“俱兰!”

    俱兰慢慢回头,只见进来的人竟然是她的兄长远恩,她愣住了。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哎!我在与大食作战时被俘了,受尽了折磨

    远恩的表情十分痛苦,他的脸上不失时机地露出了几道伤痕,他把袖子挽起,手臂上出现了几道刺眼的伤痕,伤心地说道:“你看看,这就是被他们打的,他们说你不肯顺从,就拼命折磨我,还给我定下了期限,十天内你再不答应,他们就杀了我!”

    “别说了!”俱兰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慢慢走到窗前。她身后的远恩跪了下来,泣道:“妹妹,就等二哥求你了,二哥从小对你最好,你忘了吗?那年你几乎病死,是二哥一直照顾你,让你捡回了一条命,现在二哥眼看被他们杀死,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就算不为了二哥我,为了挽救无数粟特人的生命,你也应该答应,况且是做尊贵无比的哈里妃子。这可是无数女人做梦也得不到了荣誉啊!”

    俱兰呆呆地望着广场上那一滩滩血迹,她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不知还有多少孩子会惨遭屠杀,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她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俱兰悲愤地闭上了眼睛,半晌,她毅然道:“让那个监管人进来吧!”

    监管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本地女人,出奇的肥胖,一双小眼睛亮得耀眼。充满了一种狡黠的笑意,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俱兰公主答应了。她欢喜地叫了一声,“我这就去禀报!”

    “等一等”。

    俱兰叫住了她,她平静地说道:“让我瞧依伊斯兰教,让我成为哈里妃子,我有几个条件

    “条件?”胖女人一阵迷糊。和伟大的哈里还能讨价还价?

    “是的,我有条件!”俱兰缓缓道:“你记住吧!第一,把我的东西全部还给我,一样都不准拿走,包括我的匕,那是我最心爱之物;第二。把光明之眼交给我,脱离圣女身份,我需要向主神谢罪;第三、作为圣女脱离袄教,我还需要在全体信徒面前谢罪,请哈里替我召集大马士革的袄教信徒,就这三条。你去吧”。

    监管女人仔细记住了她的话,转身走了。俱兰也不再看自己的兄长一眼,远恩心中窃喜之极,妹妹成为哈里妃子,自己翻身的时刻到了。他想再说点什么,见妹妹不睬他,只得怏怏离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俱兰的目光无比眷恋地望着东方,久久不肯收回。雪已经停了,大地变成了白茫茫的世界,突来的大雪中断了唐食两国的大战,他们各自收兵回营,等待着下一次大战的到来,或者下一次大战就是决定胜负的时候。

    唐军的大营连绵数里,营外树有巨大的栅栏和深深的壕沟,在壕沟外面的三百步内撒满了铁蒺藜,更令人头疼的是这些铁蒺藜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肉眼已经完全看不到”“二战马踏中的那瞬间。才会痛苦地感觉它的存在。只,懵州大门的一条路上没有铁蒺藜,这是唐军进出的主道,若是大食沿这条路来进攻,迎接他们的便是唐军的强弓硬弩。

    大营内,唐军按照各个军队分别扎营,其中沙陀雇佣军和葛逻禄雇佣军的一万人驻扎在东北角,在这次和大食的战争中,他们挥了积极的作用。也各自损失近千人乙

    葛逻禄大营内正在吃午饭。一只只肥羊烤得脂香四溢。士兵们大声喧哗,热闹无比,这时一名突厥士兵快步从大营中穿过,来到了谋刺思翰的帐前,几名卫兵拦住了他,他恭敬地行一礼道:“请转告王子,就说突厥人朵斯求见

    “你稍等!”卫兵转身进去了。

    这次随唐军出征大食的葛逻禄大将正是王子谋刺思翰,大王子谋刺逻些死后。谋刺思翰便成了葛逻禄大酋长之位第一继承人,谋刺思翰和仇恨唐军的大王子完全不同。他非常聪明,也胸有大志,他擅于利用对自己有利的一切外在条件,比如沙陀人,他就不会像大王子那样敌视。而是尽量和他们相处融洽。抛开过去的恩怨,解决后顾之忧他的目标并不在南方,而是在北方,他渴望有一天能和回讫的葛逻禄部合二为一,成为一咋,强大的民族小取回绕而代之。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得到唐王朝的大力支持,在这一点上,谋刺思翰和李庆安达成了共识。

    此刻谋刺思翰正在营帐中和几名将领吃饭,卫兵进来禀报:“禀报王子,一个叫朵斯的突厥人求见

    谋刺思翰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来了,朵斯是从前生活在葛逻禄人南部一支突厥人的领之子小时候和他关系很好,但十八年前他们整个部落都已经迁去西方了,现在怎么突然出现了。

    “请他到我偏帐去

    谋刺思翰从桌上拿起一块胡饼,咬了一口笑道:“你们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他一挑帐子,大步走了出去,偏帐是他的私人小帐,紧靠一旁。他走进帐中,突厥人朵斯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进来,他连忙恭敬地行礼,道:“思翰王子,还记得我吗?。

    谋刺思翰大笑着和他紧紧拥抱一下,给了他肩头一拳,“你这只金山小鹰,怎么飞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小

    朵斯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听说你在,便来看看你

    谋刺思翰上下打量他一眼,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在唐军内,难道你是石**队吗?

    朵斯点点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在石**队内

    “不对”。

    谋刺思翰摇子摇头,“我听说你的部落是迁到东安国一带,你怎么可能在石**队中?。

    朵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羊皮纸,递给了谋刺思翰,肃然道:“王子殿下,这是阿布穆斯林总督给你的亲笔信。我其实只是一咋,送信人

    “阿布穆斯林”。

    谋刺思翰大吃一惊,大食军的主帅怎么会写信给他?他慢慢展开信,信是用突厥语写的,信中的意思非常明确,如果葛逻禄人能帮助大食军。一旦大食军战胜唐军。大食将把碎叶和拔汗那划给葛逻禄,让他们取代突骑施人,成为河中以西的霸主。

    谋刺思翰低声沉思不语,应该说阿布穆斯林开出了一个极具诱惑的条件。得到碎叶和拔汗那,那可是葛逻禄几代人梦寐以求的,从此可以避开回讫人的压迫,在南面展。

    朵斯看出谋刺思翰动心了。他笑道:“这可是你们葛逻禄人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我来找你

    说完,他行一礼,匆匆地走了,谋刺思翰望着羊皮卷,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庆安在大帐里和李泌谈论着京城之事。自从李泌承认了他是前太子李亨推荐而来,他便不再隐瞒自己的目的。对李庆安坦诚以待,他就是为了让李亨重入东宫,而来借助李庆安的力量,他知道李庆安有这个能力。关键是怎么最大程度地运用起来,就这就是他来投奔李庆安的真实目的,这一点,他没有隐瞒,他也知道自己隐瞒不了。

    “使君。我倒有一咋,办法让圣上不再计较你的兵力过多。”

    “什么办法?你说说看乙。

    “在安西实行联堡民屯法”。

    李庆安自言自语念了两句,饶有兴致问道:“具体说一说,什么叫联堡民屯法?”

    李泌笑了笑解释道:“所谓民屯法,它和军屯的区别就在于士兵的身份不再是军人。而是卸甲回乡的农民,但是这些农民并不是各自归乡。而是按营各建立一咋。城堡。他们的家人都住在城堡中,他们共同在一起屯田,当然,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他们都必须携带武器,将来内地汉人来依附,则分配到各城堡。使营扩展为军府,将来,大唐在岭西站稳脚跟,这些城堡知;正为了县,使君明白我的意思吗。“李庆安笑了,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他想到办法是把一部分军队转化为民团,目的都是一样,削减在编军队数量。但李泌的思路却更有新意,先军堡后州县,完全可行,削减军队的这个姿态他必须要做,在他没有完全掌控安西之前,他不能给杨国忠等人抓到把柄。

    “你写一份详细的方案给我小若对安西的地理不熟,可以去问行军司马。在半个月内。我希望能看到这份方案。”

    “请使君放心,我今天就会着手草拟。”

    这时,帐外走进一名亲兵,禀报道:“大将军,葛逻禄谋刺思翰有要事求见。”

    “让他进来!”

    李庆安又对李泌笑道:“先生回去动笔吧!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李泌点点头,便告辞走了,这时,谋刺思翰走进大帐,他半跪向李庆安行一军礼,“卑职参见大将军。”

    “思翰将军请起!”

    李庆安对谋刺思翰还算满意,此人卓有远见,主动与沙陀人和解,这样一来,葛逻禄人便少了一大强敌,可以全心向东展。

    尽管葛逻禄目前对大唐十分忠诚,对北庭全力支援,但李庆安依然对他们怀有很深的戒心,历史上正是葛逻禄人的背叛,使高仙芝在担罗斯败给了大食,但历史已经被他李庆安改写了,葛逻禄人就是真的背叛唐军也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他命沙陀人和葛逻禄人并肩作战,就是为了防止葛逻禄人的背叛。

    况且当年葛逻禄人背叛大唐的原因是唐喜朝曾经答应过把碎叶给他们,但后来又出尔反尔了,使葛逻禄人对唐王朝失望,才最终选择了背叛。而现在,自己和葛逻禄人达成的共识是支持他们向东展,使葛逻禄人成为抚制回讫人的一大劲敌,对付草原民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内耗,内耗得差不多了再去收拾残局。

    谋刺思翰站起身,他取出了阿布穆斯林给他的羊皮卷,交给李庆安道:“这是大食人总督派人送给我的,请大将军过目。”

    李庆安深深看了他一眼,打开了羊皮卷,看了一遍,他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事情果然沿着历史的脉络生了,大食人找到了葛逻禄人。可为什么大食人会在不同的背景下,却同样找到葛逻禄人呢?这一点让李庆安有些疑惑。

    谋刺思翰的一句话却解开了李庆安的疑惑,“大将军,我们葛禄禄几代人的愿望就是取代突骑施人成为碎叶之主,为此,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们几次想向南迁移,但都失败了,被突骑施人击败,大食人正是利用我们这一点,用碎叶和拔汗那诱惑我们。

    李庆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瞥了一眼谋刺思翰笑道:“那现在这咋,好机会,为什么又放弃了?”

    谋刺思翰叹了口气道:“是因为有大将军在,所以放弃!”

    “为件么?”谋刺思翰苦笑了一声道:“要想答应大食人。但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大食人必须能击败唐军,否则,背叛唐军,我们只会自取灭亡,而大将军对大食军的了解,对粟特人的宽容和笼络,都由此看出大将军对于河中地区有着长远的打算,就凭这一点就使我明白,大食必败,所以我不会冒这种灭族的风险去做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那如果是高仙芝和大食作战呢?你们会背叛吗?”李庆安又似笑非笑地问道。

    见谋刺思翰半晌没有说话,李庆安又笑道:“你尽管照实说,我只是打斤,比方,说实话,我不看好高仙芝和大食人作战。”

    谋刺思翰缓缓点了点头,道:“高仙芝在吐火罗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是一种霸道的思路在作祟,认为大唐天朝,就可以随意屠城掠夺,就可以放纵士兵**妇女,他根本就不知道,大食是一个同样强大的王朝。他们征服河中几十年,河中和吐火罗诸国是盼望大唐去解救他们,而不是和大食一样去屠杀去掠夺他们,高仙芝有这种思路为先。我敢说。就算他偶然打赢大食一两仗小最终还是必败,要取河中,绝不能用霸道的手法,而是应像大将军那样用王道来解决,恩威并施、网柔相济。有宽阔的心胸,有远大的目光。这才是得天下者的姿态,所以大将军问我,若高仙芝对阵穆斯林如何,我葛逻禄一定会背叛,无他,鸟择良木而栖,我们葛逻禄愿跟随胜利者来书写历史。”

    李庆安沉默了,历史因为他而走上了岔道,如果他能还原历史,葛逻禄人又会是怎样的真相呢?

    “大将军,我现在怎么办?穆斯林派来的人还在等我回复。”

    李庆安思路回到了现实,他略一沉思,便淡淡一笑道:“既有蒋干来。我做一次周瑜又何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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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介绍:
天宝五载,大唐建国已过百年,经历的近数十年的治国,已知天命的李隆基有些疲惫了,自从他册封了杨氏为贵妃后,他的心思也渐渐地离开了枯燥而繁琐的朝政。
‘欢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他开始纵情于音乐歌舞之中,从此皇帝不再早朝......
而就在这年的春天,安西的粟楼烽戍堡来了一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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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月继《大唐万户侯》、《名门》之后的第三部中唐架空历史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