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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瑾萱     闺暖txt下载     闺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会友

    林昭言回到厢房的时候,恰好碰到了被林若言拉着往外走的刘氏。

    周静瑜她们也正走到隔壁厢房门口。

    一群人撞上,林若言跟周静瑜立时剑拔弩张,不过碍着刘氏在场,并不敢发作。

    “怎么回事?不是说摔断了腿吗?”刘氏蹙了蹙眉,看着林昭言的眼神中隐含担忧。

    林昭言怔了下,再望过去的时候却只看到冰冷和不耐,她不由苦笑,自己真是够自作多情的,刘氏怎么会担心她呢?

    “让母亲担心了,昭儿没事。不过是雪路难走,不慎滑了一跤,本以为摔了骨头,幸而成南伯府的周嬷嬷略懂医术,及时替昭儿治好了。”

    周嬷嬷愣了愣,没想到林昭言会拿她出来当挡箭牌,可是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我家三姑娘和你小女儿争吵,所以你大女儿才故意扯得谎吧?

    于是只能认了下来,笑道:“林四小姐只是骨头错位,及时矫正就好。不过是举手之劳,老奴若是不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伤了腿可就不妙了。”

    刘氏连声道谢,又对着林昭言训斥道:“总是教你慎行慎行,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是,昭儿知错了。”林昭言垂眸,淡淡应道。

    林若言和周静瑜皆咬唇不语。

    周嬷嬷对林昭言又多了几分好感,觉得这丫头能屈能伸,虽有心眼却是个极善良的。

    后来周嬷嬷将这件事回禀了周老太太,周老太太也是大为赞赏,此后便经常邀请林昭言来成南伯府做客,一来二去间,林昭言倒跟周老太太颇有祖孙之情。

    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此时的林昭言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厢房品茗呢!

    那传说中的西域佛学大师已经到了,林老太太和周老太太她们都去了正殿听经,林昭言因“摔伤腿”的缘故,被安置在厢房歇息。

    “五姑娘也真够厚脸皮的,明明是她性子躁,要跟人家动手,结果姑娘您认罪了,她倒是一句话都不说,心安理得地受了!”曼双撅着嘴,很替林昭言打抱不平。

    又道:“还有周家那三小姐,她不会是喜欢萧长公子吧?否则无缘无故地对五姑娘发什么难!”

    林昭言失笑,一边将手中的茶盅递过去,一边打趣,“曼双姑娘,您消消气。”

    曼双脸一红,嗔道:“姑娘您总是这般好性子,什么委屈都受得!”

    “那可不是。”林昭言收回手,仰头一口喝下杯中的茶水,涩涩的,却回味甘醇。

    她缓缓道:“那要看是什么委屈了,原则上的东西,我从不退让。再者,五姑娘的性子你也了解,她又不是七姑娘,干什么坏事都心安理得。这次的事情,表面看好像是我帮了她,实际上却是她欠了我一个人情。你放心吧,会还回来的。”

    曼双知道自从八年前四姑娘感染风寒命悬一线后,她的性子就变了。表面上虽还是安静顺从,但那份骨子里的坚强隐忍却是从前的四姑娘所没有的,也因此,四姑娘再没有被人算计得那么落魄过。

    “好了,你去看一看正殿那边是不是已经开讲了?”

    曼双敛下思绪,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便回来了,回禀道:“已经开始了,正殿那边可安静了,而且看情形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嗯。”林昭言满意地点头,随后眨眨眼,俏皮道:“那就要请你留在这儿替我接应着,要是有人来了立刻从后山绕过去通知我。”

    “知道。”曼双无奈,“难得来一趟,您还是赶快去见静仪师太吧!”

    静仪师太也是灵运寺的僧人,住在寺庙后山的梅林内。她平日并不会到前殿去,只在后院行洒扫之事,还是有一次林昭言在后山迷了路,无意间撞见的。

    后两人相谈甚欢,有一见如故之感,便结成了忘年之交。

    这些年来,只要她来灵运寺祈福,总会想办法去找静仪师太谈心。

    有时候跟她聊几句,就如同饮下琼枝甘露,舒爽通透,再困扰的事情在她的引导下也能似醍醐灌顶,四体清明。

    林昭言觉得,静仪师太方才能称得上是高僧,可比那只知道攀附权贵的明仪师太强多了。

    一路专挑红红稀小径走,不一会儿便到了梅林深处,这时节果然梅花簇簇,红蕊盛绽,那如子规啼血般的秾艳梅花在枝头傲然怒放,偶有几朵飘落在地,点缀着冰天雪地的单调。

    寒风吹拂,一股梅香迎面扑来,馨香阵阵,便恍若置身于世外桃源一般……

    静仪师太一出门便看到了在梅林中独自俏立的单薄身影,一袭白衣,一张素脸,五官精致,气质温和,与这秾丽冷艳的梅花相映衬,竟有一种奇异的美感,叫人移不开视线。

    她一直都知道这丫头是美的,只是太善于隐藏自己的美,此刻贸然撞见,竟发现她也可以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静仪师太不由勾了勾自己的唇角,以后,便要看哪家小子慧眼如炬,能发现璞玉,娶个宝贝回家了!

    “这是哪里来的俏娘子又迷了路,误入了我的梅林?”

    宛转悠扬的声音在静谧的梅林中响起,林昭言回神,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静仪师太。

    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虽作一副青衣僧人的打扮却掩饰不了她出尘的气质,明目皓齿、华若桃李,站在那梅林中央,竟比那梅花更秾丽娇艳,美撼凡尘。

    或许正因为长了一张太过美丽的脸,才会被遗弃在这后山之中吧!

    “是我。”林昭言弯唇一笑,提起裙摆,几步走到她的身边,“怎么,师太不认识我了么?”

    静仪摆摆手,傲慢道:“不认识不认识,我这人啊忘性极大,但凡十天半月看不到我就不记得了!”

    林昭言知道她是故意打趣,便耸耸肩道:“那好吧,其实我本也只是来看红梅的而已,既如此,便不打搅师太了,我自便。”

    “多月不见还是一样口齿伶俐!”静仪没好气地点了下她的额头。

    林昭言嘻嘻一笑,难得孩子气地歪倒在静仪身上,撒娇道:“多月不见,昭言也很想您。”

    这一幕若叫侯府的下人瞧见,定要吃惊地瞪掉眼珠,她们这寡言木讷的四姑娘竟然也能有如此娇俏可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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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贵人

    静仪请林昭言进了屋子,将她引到竹木椅上坐下,又沏了杯竹叶茶给她。

    “这水是我采自红梅上的雪煮成,有梅香,你尝尝。”

    林昭言轻抿了一口,梅花的冷香混着竹叶的清香,入口甘醇,比上等的龙井还要芬芳浓郁。

    “的确是好茶,我那院子里也有一株红梅,改明儿也去试试。”

    静仪微微一笑,也端了一杯茶入口,回味后,才缓缓道:“好茶是需要品出来的,这梅花煮叶虽入口芳醇,却不能回甘,后味苦涩,远不如西湖龙井齿颊留香。”

    林昭言怔了怔,这才发觉这嘴巴里果然苦苦的。

    “待会儿你再闻一闻,这茶的清香很快就没了。”

    林昭言不由笑道:“人生如茶,静心以对是不是?我才刚来您就跟我讲大道理,原还以为学到门手艺呢!“

    静仪摇头失笑,继而肃下脸,“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林昭言一愣,便听她沉声道:“昭言,人生如茶,你说的没错,任何事情都不能光看表面,就如这梅花茶,初初一瞧色泽明亮,再一品味道也清香,可只有喝进去后才晓得,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任何光鲜亮丽的背后都藏着**龌龊,这种时候,一定要学会一个‘舍’字!”说完,竟抬手将白瓷杯中尚未喝完的梅花茶尽数泼洒在地,水渍在泥地上晕染开来,滋润了一旁挺立的剑兰,她才又道:“舍得舍得,只有‘舍’,才能‘得’。”

    林昭言怔忪地看着那株剑兰,半响,才抬眸道:“昭言不明白师太的意思。”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静仪师太静静地望着林昭言,缓声道:“太后要召选各府姑娘入宫的事儿,你不会没有听说。”

    林昭言这才恍然大悟,可继而又皱起眉头。

    这件事儿,皇宫里面还未曾公布,不过是林老太太仗着静妃在宫中才提前知晓了消息,静仪师太怎么会晓得?

    正疑惑间,便听到静仪问道:“昭言,你想要入宫么?”

    她几乎下意识地摇头,“我不想。”

    其实若不是她做了那个梦,说不定也会想一想,毕竟只是进宫陪伴太后,又不是做什么妃子,哪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倘若能得了太后的青睐,身份地位可就大不相同了。

    她也是正常的女子,哪会一点虚荣心都没有?

    可自从做了那个梦,她就连那一点点的想法都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排斥和厌恶。

    静仪这才欣慰地笑了笑,而后幽幽道:“不想便好,不想便好,这深宫内,可不如你们小女孩想象的风光,一个不慎,连命都没了!你真以为太子……”

    说到这儿,意识到了自己失言,忙住了嘴。

    林昭言蹙了下眉,她跟静仪师太相识三载,见面也不下十次,却是从未问过她的身份,怎么如今瞧见,她似是跟皇宫有牵扯?

    她很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静仪师太不说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她无须打探旁人的**,就如同她也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一样。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林昭言才依依不舍地辞别了。

    “多事之秋,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切莫多管闲事,惹得一身骚。”静仪师太对她说要帮林若言避开祸端的事儿很不满。

    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永远都只有‘明哲保身’四个字,帮别人,还是一个跟自己不对付的人,那叫缺心眼!

    她最欣赏林昭言的通透聪慧,却也最瞧不惯她的同情心泛滥!

    林昭言只是笑笑,没有多言。

    她知道静仪师太的意思,可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她实在没办法对身边亲近的人不闻不问,让他们自生自灭。

    不过,也绝不会不自量力就对了,能帮上的便帮,实在没办法的,她也不会逞能,做些什么以德报怨、损已利人的圣母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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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梅花林,林昭言按原路返回,务必要赶在林老太太她们回来前进屋。

    一路上也遇到几个要进梅林赏花的世家姑娘,只互相点头示意便擦身而过,走到一处供夏日乘凉的八角亭处,却被人喊住了脚步。

    “前面那位穿白衣的姑娘,烦请留步。”

    林昭言下意识地回头,便看到三四个老妪围着一个须眉白发的慈蔼老人在不远处招手。

    见都是老人,林昭言放下戒心,缓步走上前,恭敬道:“不知几位老人家喊晚辈作甚?”

    边上一位穿靛青长袄的老妇抱歉道:“敢问这位姑娘,梅林怎么走?”

    “拐过这八角亭,沿着西面那条路直走,再往北就到了。”林昭言笑着作答。

    “多谢姑娘。”那几人道了谢,正待走,中间那位老人却突然道:“这丫头倒很懂礼数,素心,给她打赏。”

    林昭言的目光本一直是低垂的,此刻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这一看,却不得了!

    这老人虽衣着朴素,但浑身上下都透出股威严之势,一看便是哪位豪门高宅的当家老太太。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头顶隐隐有黑气环绕,眉心倒立,似是有血光之灾。

    林昭言蹙了下眉心,下意识地问道:“敢问这位老太太,您可是从东面而来?”

    “你怎么知道?”那名靛青袄子的老妇惊奇地问道。

    林昭言便紧锁眉心,沉默不语。

    都说紫气东来,可这一次从东面而来的却是灾祸。

    她很想提醒,可一想到那位神算子玉伯通的下场便心有余悸,噤若寒蝉。

    但若不说……

    林昭言望着老人慈祥和睦的眉眼,不由想到前一世的外婆。

    她十岁那年被诊出重病,离异后重组家庭的父母鲜少管她,只有外婆一直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用全世界最温暖的声音对她说:“囡囡啊,别怕,外婆会陪着你的。”

    可后来,外婆却因积劳成疾提前离她而去了。

    一滴泪忍不住从眼眶滑落,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过前世的事儿了。

    不是寡情,而是想起来就觉得痛,前世的处境,远比这一世痛苦太多。

    这也是为何,她对现状看得如此淡的原因。

    “老太太,东面走不得,万望三思。”林昭言鼓起勇气说完这些话,也不管她们反应,便匆匆告辞离去。

    等到她走远了,那靛青长袄的老妇才开口道:“太后娘娘,这……”

    太后眯了眯眼眸,只见那白色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才缓缓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回宫的路也不是只有一条。”

    众人应是。

    太后又道:“素心,你去查一查,她是哪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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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心意

    林昭言回到厢房门口的时候已经平复了心绪,她闭了闭眼,驱逐脑中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才伸手将门推开。

    曼双看到她回来,很是兴奋,忙迎上前,“奴婢又去看了一次,那高僧还未讲完呢!”

    瞧见林昭言眼眶红红,不由惊道:“姑娘,您怎么哭了?没事吧?”

    “无事,被风迷了眼而已。”林昭言摆摆手,不肯多言。

    曼双是林昭言一手教出来的,也不会对旁人不肯说的事情刨根问底,只安慰道:“外面虽不下雪,风却是寒的,早晓得就该多披一件斗篷出门。”

    林昭言心里暖洋洋的。

    两人又在屋子里等了一阵,约莫两刻钟的样子,外面便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动,隐约还能听到周宛瑜清脆的声音。

    “咱们去外面迎接一下。”林昭言要装腿伤,只好由曼双扶着缓步朝门口挪去。

    可还没走近,房门就被猛地推开,而后林若言便气呼呼地进了屋子。

    林昭言正诧异间,林老太太和刘氏等人也一并进了屋子,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的样子,完全不像听经前的笑容满面。

    难道听经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四丫头,你休息好了么?腿无碍吧?”林老太太问道。

    林昭言敛下思绪,答道:“回祖母,昭儿无碍,可以走路。”

    林老太太“嗯”了声,便道:“既然好了,那我们便跟成南伯府的人告辞,先回去吧!”

    林昭言瞥了眼犹自在气闷中的林若言,越发确定刚刚在前殿发生了什么事。

    静仪师太说得果真没错,这可真是个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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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时分,天上的暖阳越发灿烂,屋脊树梢的冰雪隐隐有融化的迹象。

    温暖的阳光透过藕荷色的纱窗照进屋内,光彩清朗,柔光明媚。

    林昭言搬了个梨花木椅在窗户旁晒太阳,身上被照的暖洋洋的,面上覆了块丝帕,有些昏昏欲睡。

    曼华踩着碎步进屋,见林昭言一副悠哉哉的样子,不由轻咳一声,以示存在。

    “问出来了?”林昭言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转头问道。

    曼华是家生子,老子在外院给大少爷林珏当差,娘则是针线房的管事,还有个妹妹在大少奶奶马氏房里做二等丫鬟。她本身又是个宽容善良的性子,因此在府中人缘极好,很容易打听一些消息,是她沁芳阁的耳报神。

    “嗯,问出来了。”曼华边上前,边回答道:“说是五姑娘在灵运寺遇见了萧王爷的长公子,他好心上前询问五姑娘病况,却被他身边的一位公子取笑。五姑娘恼羞成怒,咱们太太和老太太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便先回来了。”

    竟又是萧祁……

    林昭言颇为无语,觉得这萧祁自此怕是要像冤魂一样缠着林若言了。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又道:“你往荣寿堂跑一趟,问问白令祖母可曾睡下了?”

    白令是林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娘也在针线房干活,平日里跟曼华走得很近。

    “姑娘要去找老太太么?”曼华奇怪地问道。

    她们姑娘不像五姑娘得宠,平日里老太太对她不闻不问,姑娘又学不来七姑娘卖乖讨巧,所以除了请安之外,鲜少会去荣寿堂。

    “今日在灵运寺发生了一些事,祖母那么精明的人,就算我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我的。”

    而且她心里存了个私心,林若言跟周家姑娘闹翻的事儿只要告诉了林老太太,林老太太势必要重新考虑林若言进宫的事儿。

    放个受宠的嫡女在太后身边固然能显出诚意,可是,若这嫡女目中无人、性子暴躁,对建安侯府是好是坏可就难说了。

    想到这儿,林昭言不免要感谢那萧祁,若不是有他这一出事儿,林若言再傲慢也不会做出那么多不理智的行为。

    而此刻,麓玉堂正房的西次间内,那做出许多不理智之事的林若言却在委屈哭泣。

    “哭哭哭,你还好意思哭?平日里我教你的诗书礼仪全都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刘氏狠狠拍下了身前的紫檀长桌,指着跪在堂下的林若言骂道。

    这还是林若言出生十二年来头一次见刘氏如此生气的样子,就算是对着她不喜爱的林昭言,也是冷漠居多,何曾这样严厉过?

    林若言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便落得更加汹涌。

    刘氏见她只哭不说话,心中烦躁更甚。

    “你在家里刁蛮任性也便罢了,在外人面前你竟然也这么不懂分寸!那周家姑娘的事儿既有你姐姐瞒着我就不与你计较,可在正殿遇到萧祁,你那是什么态度?!”

    “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给他好脸色?”林若言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反驳。

    刘氏一噎,怒气更甚,“他是别人吗?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人家好心上前问你病况你竟然那般冷言冷语,也不怪徐公子要打趣你!这样忘恩负义、傲慢无礼,嫌弃你的名声不够差是不是?!还有周家姑娘的事儿,若不是有你姐姐帮忙拦下来,要闹了出去以后谁还敢娶你?!”

    “我也不稀罕别人娶我!若不是言之表哥,我就谁都不嫁!”林若言再也气不过地大喊出声,也不管刘氏错愕的神色,抬手一抹脸上的泪水,倔强道:“萧祁是什么样的为人您又不是没听说过!不过仗着是萧王爷长子又长了副好皮囊就到处拈花惹草、风流成性!您都不知道他那日救我的事情在外面传成什么样了!我若是再对他和颜悦色,那明日盛京是不是就要传我嫁给他了!等到言之表哥回了京,听到那些传闻他肯定不会再娶我了!”

    “你……”刘氏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关于跟成国公府联姻的事情她也听老太太提过一两次,可有林瑾明这个嫡亲表妹在她不过就是当开个玩笑。那陆言之虽好,却也不是非君不嫁,她们言姐儿生得这般好,还怕找不着好人家吗?

    可,可言姐儿她竟然自己动了心思?!

    一想到将来要跟陆氏争她那侄儿,她这脑袋就开始发痛,浑身上下都难受起来。

    “他是成国公府的人,是你三堂姐的未来夫婿。”想说太多话,可话到嘴边,却只有这一句,她要林若言认清现实。

    “不是!”林若言却劈口反驳,“言之表哥不喜欢林瑾明,他不喜欢林瑾明那种性子的人!”

    “那你就确定他喜欢你?!”刘氏登时恼怒了起来,“是我平日里太娇惯你,所以才养的你这般无法无天,为所欲为,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你做主的份?!”

    而后又心力交瘁道:“我总以为你不过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性,心里也是懂分寸、识大体的,可没想到今日才发现你这般叛逆任性,甚至连你姐姐一半都不如!”

    “既然我没有林昭言好那你就去宠林昭言啊!她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对她冷眼相加?!也只有她那样的泥性子才会忍气吞声,要是我早就离了这家,饿死也不受这委屈!”林若言口不择言地说道,这其中有几分是为了自己,又有几分是为了林昭言打抱不平,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被踩到痛处,刘氏这回是真气了,话也不愿意同林若言说,只高声朝门外吩咐道:“来人,将五姑娘关到青杏阁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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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应验

    月朗星稀,皓月高悬,银白月光倾泻而下,给侯府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身着素衣的荣妈妈手提着印花素纸糊的灯笼,从抄手游廊匆匆而过,进了荣寿堂的正屋大门。

    她将灯笼递给屋内侍立的丫鬟,自己则理了理衣裳,举步朝东暖阁走去。

    林老太太正斜靠在东暖阁临窗的暖炕上闭目养神,她神情疲惫,眉间郁结笼罩。

    荣妈妈挑帘进了屋子,轻咳了一声,方才开口道:“老太太。”

    “嗯。”林老太太掀了掀眼皮,淡淡道:“四姑娘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荣妈妈恭顺着走上去,答道:“恰巧碰到了正从潇湘馆出来的宛姨娘,奴婢瞧着,她神色很不对劲。”

    林老太太冷哼一声,“就让她去折腾!不过会些迷惑男人的狐媚伎俩,能掀起什么风浪?”

    荣妈妈便应声答“是”。

    “若姐儿那边呢?玉心回去怎么处置她了?”

    荣妈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五姑娘是个倔性子,不肯服输,被三太太软禁了。”

    “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性子一向高傲,却不是个不知礼数的,这段日子却也不知道怎么了?前阵子是动手砸瑾姐儿,今天居然在那么多人面前和周家的姑娘闹了起来!若不是四丫头反应及时,这脸可丢到外头去了,我看她将来如何说亲!”

    林老太太越说越气,她本以为若姐儿是进宫的好人选,纵然傲了些,却也是知书达礼的,但她近日的所作所为实在令她失望透顶!这样的性子进了宫,还不把人给得罪光了!

    “老太太息怒。”荣妈妈连忙上去帮她拍背顺气,宽解道:“五姑娘是您一手教导长大的,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是那般目中无人的坏性子,近些天来的所为定也是有原因的。只需好好开导即可。”

    林老太太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可还是郁卒道:“说起来她若是能有四丫头一半沉稳我也就不用操心了,府里的下人总说四丫头笨,可我瞧她却是个顶精明的,刚刚那一番话看似是跟我汇报情况,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若姐儿不适合进宫,我虽不知道她是何目的,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让我动摇了。”

    “四姑娘是好,可府里的人都说她不好,老太太您不会不知道原因。”荣妈妈有些感慨,刚刚送四姑娘回去,她始终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夜深了,还不忘拿件斗篷给她披上,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不是不感动。

    “那件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上一辈的恩怨何必强加在孩子身上?四姑娘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知晓实情的谁不心酸感动?有些苛责,真的是没必要了……”

    林老太太也深深叹了一口气,当年,当年……

    “算了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她实不愿忆起当年,便岔开话题道:“老三前些日子来了信,说是近日便要到了,你去告诉玉心将宜安堂打扫出来,准备迎接之事。”

    荣妈妈见状,也不好再说,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将来三太太不要在婚事上跟四姑娘过不去,已经在娘家过得不愉快,去了夫家,可一定要恣意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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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言昨晚上也晓得了林若言被刘氏软禁的事儿,说实话她是有些吃惊的,毕竟刘氏这么疼宠林若言,平常磕着碰着都舍不得,怎么会将她软禁了?

    难道林若言说了什么话气坏了刘氏?

    她百思不得其解,去了麓玉堂请安的时候果真也没有瞧见林若言。

    林行言倒是很开心,一行人同去给林老太太请安的路上还不停地跟她套近乎,询问林若言被软禁的真相。

    林昭言懒得搭理她,要么不说话,要么答“不知道”,弄得林行言觉得很没意思,这才消停了。

    到了荣寿堂,二房、五房的人早就来了,皆围在林老太太身边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林老太太捂嘴直笑。

    “你这泼猴,可真会耍宝!”林老太太的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全然不像昨日她去禀告消息时的凝重阴沉。

    林昭言想,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当家老太太,这情绪收放自如,都可以去拿小金人了。

    “母亲何事这么开心?”刘氏也缓和了脸色,笑着迈进了屋子。

    林老太太将目光移到她们身上,扫到林昭言的时候顿了一下,而后恢复如常,笑着指了指身边二房的八姑娘,对刘氏道:“这丫头在耍宝呢!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自从宫里出了事,林老太太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八姑娘的母亲秦氏与有荣焉,跟着附和道:“不过是昨日在回府的路上撞见了柳大公子,他见到娉儿要避让,不曾想当街摔了个大跟头,弄得一脸的灰,沁儿便笑坏了!这不,在跟母亲说呢,还把她姐夫摔跤的样子学得有模有样!”

    柳大公子便是鸿胪寺少卿柳家的长公子,跟二房林娉止定亲的那一位,若不是出了太子的事儿,原本是该在今年三月成亲的,聘礼都下了,倒也的确是八姑娘板上钉钉的姐夫了。

    八姑娘林沁止便捂嘴笑道:“是真好笑,四仰八叉的,跟只王八似的!”

    秦氏忙啐了她一口,“你说你姐夫是王八,那你姐姐成什么了!”

    “王八太太呗!”那边大房的林信明便揶揄道。

    这一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林昭言安静地坐在锦杌上,手里捧着白瓷绘青花茶盅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对她们嘴里的热闹无动于衷。

    几人又说笑了一阵,秦氏突然又道:“对了,你们可知道昨日东郊那边的山体塌方了,压死了好些人呢!二爷今早急急忙忙被召了出去,那路不是皇宫通往灵运寺的路么,外面老百姓都在传是因为太子死不瞑目呢!”

    林老太太的心“咯噔”一跳,随后重重拍了下桌子,“混账!这些话也是可以乱说的!”

    众人的心也随着桌子的颤动而颤了一下。

    林昭言更是震在了当场,握着茶盅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又应验了……

    也不知道昨日那老人有没有听她的。

    压死了那么多人啊!林昭言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这种能预测灾祸,却又阻止不了,奈何不了的感觉真是……真是太操蛋了!

    “母亲,又不是我说的……”秦氏撇了撇嘴,颇为委屈。

    “祸从口出,皇家的事儿也是你们能臆测的?!外面的百姓能说得,你作为官家太太能说得吗?到时候不要因为你一句话连累了老二!”

    秦氏这才意识到了严重性,惶恐道:“是媳妇错了,万望母亲饶恕。”

    林沁止也忙撒娇道:“祖母,母亲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今儿个早晨听父亲身边的小厮禀报了这事儿,想着不能瞒了祖母,才一时口误说错了话,您就看在母亲是好意的份上原谅她吧!”

    “不是我原不原谅的问题,是要她自己谨言慎行!”林老太太的好心情全被破坏掉了,不想再跟她们多说,一挥手道:“都回去吧,我乏了。”

    林沁止还想再说,荣妈妈便站出来道:“各位夫人姑娘都请回吧!八姑娘,您不是最爱老太太院子里的腊梅吗?这时节开得正好,采几枝回去放在屋子里欣赏,再晚些可就要谢了。”

    林沁止咬了咬唇,只好恭顺应“是”。

    等到众人都退了出去,荣妈妈才对着揪心的林老太太道:“不过都是坊间误传,宫里头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林老太太也知道,可终究是,心虚……

    林昭言也是满腹心事地出了屋子,正愁闷间,却被人扯住了手臂。

    她回头,望见了一脸傲慢的林瑾明。

    “听说林若言被软禁了?是不是你们昨天在寺庙发生了什么趣事?”

    高门大院四通八达,哪哪都有耳目,她可不信林瑾明不知道,不过是特来取笑罢了。

    “这事儿侯夫人很清楚,三姐还是回去问侯夫人吧!”林昭言心情不好,呛了一句后就甩开她的手往前走去。

    林瑾明不可思议地笑道:“那是林昭言吗?她居然敢甩我?她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吧!”

    她这边在生气,林昭言却是懒得跟她计较,只对曼华道:“你爹不是在外院干活么?你让他找个机会去外面打听打听这次塌方的事情,或者跟八姑娘身边的含烟套套近乎,二伯在衙门里工作,他肯定知晓情况。”

    “姑娘您要知道这个做什么?”曼华奇道。

    “我就是想知道。”想知道她又眼睁睁地看了多少人命丧黄泉。

    隔日下午,曼华便回禀了消息。

    “昨日是太子和六公主三七,去灵运寺上香的人众多,所以出事的人也比较多,约莫有五十几个人伤亡。”

    林昭言心里便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姑娘,您怎么了?”曼华见她脸色不对劲,关切地问道。

    “没事。”林昭言摆摆手,“我乏了,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便好。”

    曼华虽还是担忧,但知道林昭言不是任性的孩子,行事自有她的一套规矩,也便不再多问,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静谧了下来,林昭言将视线落到半开的窗牖外,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里的那株红梅,正迎着寒风,傲然盛绽。

    她想起静仪师太曾对她说过的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啊,她并没有什么奢望,只是想要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她不愿任何事来打破她现有的宁静,所以纵然有了未卜先知的本领也闭口不谈。

    可之前预言的毕竟都是小事儿,除了太子和六公主的死,还从来没有一次情况是死了这么多人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林昭言现在总算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心,闷闷的,有些沉重,突然觉得老天爷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要她承受这样重的责任!

    她闭了闭眼,终究是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走到书案旁,铺张宣纸,静静作起画来。

    这世代,由不得她爱心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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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父亲

    又过了几日,皇宫里终于正式发出声明,告知各府要选女进宫的事情。

    自然又是一番轰动。

    林昭言甚至收到了成南伯府那位周宛瑜的信笺,除了跟她道歉上回之事外,也跟她谈到了这件事,甚是可爱地在书信里问她可曾进过宫,可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长得怎么样,为人如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语气娇俏得叫人忍俊不禁。

    林昭言提笔,就她的提问一一给她回了信。

    隔日,便又收到了她的信,是邀请她去成南伯府做客的。

    林昭言会心一笑,将信收好,并不再回。

    邀请人去府上做客必须提前备下请柬,且她还需得经过刘氏的同意,擅自做不得主。

    府中近来也并未有什么动静,许是各房的夫人都被敲点过,又许是五房上次的事儿给了她们前车之鉴,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又过了几日,林若言便被放了出来。

    被关了几天的她除了面色苍白些,神色倒是十分平静,就好像没有被软禁过一般。

    一行人去了林老太太那儿请安,林老太太也不再顾及心爱孙女的脸面,当着各房的面敲打她,“虽说此次你并未酿成大错,但观一步看百步,你这任性傲慢的性子如若不改,终有一天要酿成大祸,今后你要切记谨守本分,切不可再鲁莽行事,丢了侯府的颜面,知道吗?”

    除了林昭言,其他几个姑娘皆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林若言视若无睹,恭顺道:“若儿谨记祖母教诲。”

    众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正待起身退出去,荣妈妈匆匆进了屋,欢喜道:“老太太,外院传来消息,三老爷回来了!如今人已进了府,往荣寿堂赶呢!”

    “真的吗?”宛姨娘头一个坐不住,也不管众人在场,一边站起身一边拉过林行言的手道:“行儿,你看我这样打扮妥帖吗?可有什么不适合的地方?”

    结果惹来了刘氏和林老太太的侧目。

    林行言有些尴尬,含含糊糊地应了声,眉眼也俱是兴奋。

    林三老爷林琛喜爱书画,最是温柔懂礼的一个人,府中无论是长辈、晚辈或是丫鬟们都喜欢他,有时候望着他的眼睛就像看到了皎洁的明月,引人沉醉。

    他跟建安候林琨不同,是从不会冲人发脾气的,对几个儿女也都十分温柔有耐心,别说是林行言,就连二房、五房的几个孩子也都爱与他攀谈为伍。

    “不是说还要过几天才能到么?怎么这么快?”相比较于宛姨娘的兴奋,刘氏便显得镇定很多,不过眼中的情意却掩饰不掉。

    荣妈妈便回道:“恰巧在路上碰到了同回京的大少爷一家,他们要送小世子回盛京读书,三老爷跟他们拼车,脚程便快了几日。”

    荣妈妈是跟着林老太太从成国公府出来的陪嫁丫鬟,她口中的大少爷便是成国公府现任的世子少爷,三年前因擢升为两浙盐州御使,便举家去了江南任上。

    而那位小世子,便是成国公世子的嫡长子,也就是将来要跟林瑾明或林若言联姻的人。

    林昭言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到林瑾明和林若言脸上,果然见她二人皆满脸绯红,喜出望外。心里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她简直可以想象今后侯府的硝烟弥漫了。

    刘氏并三房的几个姑娘出了院子门迎接,远远地便看到一袭月白色的身影,正踏着清晨柔光缓缓朝她们走来。

    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姿容俊朗、风度翩翩,眉目间张扬着自信潇洒,笑眼弯弯,让人瞧着便心情愉悦。

    随着他越走越近,林昭言渐渐模糊了眼眶,克制的思念便如同排山倒海般涌现出来。

    父亲,最疼她爱她的父亲。

    上一世缺失的父爱这一世尽数被林琛填补起来。

    明明前阵子就知道他快要回来,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对父亲的渴望有多深。

    想起小时候旁人都不理她,只有父亲会将她抱得高高的,让她欣赏他的字画,教她习字描红。

    他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便会捧着她的脸低声承诺,“父亲不会让昭儿受委屈的,昭儿不要担心。”

    许也是因为这句话,她纵然再被冷落,心底也十分安然。

    因为她知道,父亲会保护她的,就像前世的外婆一样。

    “我们小昭儿怎么哭鼻子了?”正恍惚间,鼻子突然被人刮了一下,回过神来,便看到林琛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正垂眸,满含笑意地望着她。

    她脸一红,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曲膝福了福身,“昭儿见过父亲,万望父亲安泰平安。”

    “平安平安。”林琛伸手将她扶起来,而后转向刘氏,“我不在这几个月,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刘氏下意识地瞥了林若言一眼,不过还是道:“除了六公主的事儿令母亲伤心欲绝,府里没出甚大事儿。”

    林琛闻言,亦是叹了口气,“这事儿我在夷陵便听说了,很是震惊,也只能节哀顺变。”

    “老爷舟车劳顿,妾身已经差人备下热水,又炖了参汤给您,还是先去给母亲请了安,再速回麓玉堂接风洗尘。”

    “嗯。”林琛应声,迈步向前时却不忘林昭言,拉过她的手道:“昭儿这几月可有想父亲?”

    “想。”林昭言毫不掩饰自己的思念,冲口而出。

    林琛便满意地笑了笑,又问了林若言和林行言,“若儿和行儿想不想父亲啊?”

    “想!”林行言赶忙回道,又问:“父亲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给我们吗?”

    林琛故意板下脸,“你这讨债鬼,原来是想父亲的礼物了!”

    林行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林琛只能失笑道:“带了带了,父亲哪次出门不带东西回来给你们?”

    林行言便笑开了怀。

    只有林若言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缩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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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赌气

    一行人又进了正屋,林琛立刻跪下,道:“儿子不孝,在母亲伤心时未能陪伴左右,万望母亲责罚。”

    林老太太看到几月未见的小儿子,激动得眼泪都落下来,忙上前将他扶起,嗔道:“责罚什么?人平安回来就好!你小外甥女已经没了,这才叫我明白家中亲情重要,哪里还舍得责罚你?快快快,让母亲瞧瞧瘦了没有?”

    “夷陵人杰地灵,风水养人,儿子变好看了倒是真的。”林琛笑着打趣。

    “去,没个正经的!”林老太太嗔了他一眼,又问道:“不是说跟你大表哥一道儿回来的么?他们人呢?”

    “他们先行回了成国公府,让儿子告诉母亲,说明日再上门拜访。”

    “三叔,言之表哥是不是也一道儿回来了?”林瑾明忍不住出声问道。

    林琛知道她的心思,且并不觉得可耻,便笑言;“一道儿回来了,此次你舅舅回京便是为了送你表哥回国子监念书,日后言哥儿便能时常往府上来往了。”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林老太太说的。

    “好,言哥儿回来了,霈姐儿应当也跟着回来了,她那闹腾性子,今后府上便要更热闹了。”林老太太说完这句话,特意观察了下林瑾明和林若言的反应,随后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林琛又跟老太太说了一会子话,便起身告辞,携妻女回了麓玉堂。

    一回到院子里,他就抛开在林老太太面前故作的严谨和深沉,变成了一个风趣幽默的大小孩。

    先是吩咐小厮将自己在夷陵买的东西全数搬到院子里,又是跟几个子女讲在夷陵的风俗见闻,逗得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林昭言置身在热闹中,望着林琛意气风发的眉眼,心中暖意倘徉。

    真好,这个家,有父亲、曼双和曼华便够了。

    “我不在这几日,你们几个可有认真念书?昕哥儿的《劝学》学的怎么样了?”笑闹过后,林琛就正了神色,抽查起几个孩子的功课来。

    “回父亲的话,日夜读着,昕儿已经会背了。”林昕一改在刘氏面前的小孩儿心性,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朝林琛作了个辑,当场就背了起来。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吾尝终日而思矣……”

    林琛听得直眯起了眼睛,随后点点头,满意道:“背得倒是很有模有样,只是不知道可理解其间的含义?”

    林昕不管多么聪慧,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比他小两岁的林琦尚还在学启蒙的《三字经》,林琛这个问题就明显有些刁难了。

    刘氏有些焦急,正待替林昕解围,那厢林昕自己便道:“回父亲的话,昕儿虽理解得不太透彻,倒是也讨教过先生,所以略懂一二。”

    随后竟真将《劝学》的解释说了一遍,如他所言,虽然尚不算透彻,但是能理解到这个程度,也实属不易。

    林琛扶颔,大笑道:“几月不见,昕儿的学问大有进益,不错不错,今后放了学,便到父亲书房来,父亲要亲自教你些东西。”

    刘氏喜出望外。

    林琛虽然没有官职加身,但他的学识渊博却是公认的,连林老太太都说只要老三肯将对书画一半的兴趣放在致仕上,不说超越林老爷子,定能让建安侯府的风光更上一层。

    只是文人多怪,林琛不仅不愿意入阁致仕,也不愿意将学问知识传授给他看不上眼的人,就算是亲儿子也不例外。

    这么多年来,他唯有亲自教林昭言识过字,此后便再也没有人能让他另眼相加了。

    这一次,昕哥儿算是捡着宝了!

    林昕内心也很兴奋,面上却宠辱不惊,淡淡道:“昕儿谢过父亲。”

    这让林琛更为满意,看向刘氏的眼神也透出了几分欣赏,这个妻子虽不如宛姨娘娇媚可人,善解人意,但是在教育方面,却是实实在在挑不出错处的。

    这么想着,便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一旁正神游天外的林琦身上,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将琦哥儿送到刘氏身边养着。

    他林琛的儿子,断没有被养废的道理!

    宛姨娘何许人也?庶女出身的她最是敏感精明,一下子就看出了林琛眸中的含义。

    她心中警铃大作,忙推了推身边的林琦,打趣道:“老爷您可不能偏心啊,我们琦哥儿这阵子也一直跟在昕哥儿后面学知识,昕哥儿学了那么多东西,相信琦哥儿也一定不会让老爷失望的。”

    她这一句话说的,倒好像林琦若让林琛失望了,便是林昕藏着掖着,不肯教他的缘故了。

    刘氏脸色一变,回想这几日宛姨娘一直让琦哥儿多多跟着昕哥儿的缘故,原来并不是真要学什么知识,而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林琛不明白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纯粹被宛姨娘这句话引发了兴趣,笑着对小儿子道:“哦?琦哥儿学了些什么?《三字经》肯定是会背了吧?”

    林琦有些畏惧地看着林琛,府中人人都道父亲慈祥和蔼,可只有他,觉得这个父亲的眼神特别严厉可怕,让他光瞧着便有些腿软。

    这些天宛姨娘逼着他背的那些文章,他一下子全忘记了!

    宛姨娘见林琦怔在那里不说话,眉心紧蹙,正待开口唤他,便听到林若言讥讽道:“再好的老师也架不住不肯上进的学生。徐先生都教不会琦哥儿,姨娘您怎么能指望昕哥儿呢?未免也太天真了。”

    林昭言闻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虽然这件事宛姨娘的确不厚道,但她毕竟是父亲的姨娘,就算做得再错,也轮不到她一个小辈来指手画脚。刘氏并不傻,又岂会让宛姨娘摆一道?

    她这样一说,反倒坏了事,帮了宛姨娘一把。

    果然,林琛闻言,并没有责怪宛姨娘,而是不满地对林若言道:“若儿,宛姨娘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再者,琦哥儿也是你的弟弟,他就算学不好,你也该想着去帮他,而不是挖苦他。”

    林若言冷哼一声,傲慢道:“有些人尽想着栽赃陷害,我又何必以德报怨?”

    “若儿。”刘氏瞪了她一眼,出言警示,“你这是跟你父亲说话的态度么?”

    “我并不是针对父亲!”林若言倔强地咬唇,她今日倒是要看看,父亲到底会帮他这个嫡亲女儿还是帮那个低贱的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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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误会

    林琛面色有些不好看,他是自诩清高的人,最不乐意见后宅女子这般争来斗去,所以他也一向偏爱与世无争的林昭言。

    “难道针对宛姨娘你便有理了?她是你弟弟的生母,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问问你母亲,这样挖苦她,是一个名门闺秀应该有的行为么?”

    “五姑娘向来如此心直口快,我也已经习惯了,不碍的。”宛姨娘故作大方地笑了笑,看似解围,却更坐实了林若言目无尊长的脾性。

    林行言也跟着插话,“五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估摸着是近日来诸事缠身,心情不好才会如此,父亲您可不要生她的气。”

    林昭言觑了她一眼,勾唇冷笑。看来她是嫌弃拖一个林若言下水还不够,还要将她也一并拉下水。

    “诸事缠身?”果然林琛皱起了眉头,望向刘氏,“出什么事了?”

    刘氏显得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回答,林昭言便已经轻轻开口,“不过就是若言前些日子落入了荷花池,恰巧被萧王府的大公子救了起来,盛京便有了些不利的传闻。”

    林昭言觉得,与其藏着掖着不肯说,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总好过被宛姨娘她们摆一道,将这些日子来其他的事情都捅出来。

    毕竟萧歧的事儿,是不可抗力,与林若言本身无关,林琛不仅不会怪罪,而且还会想办法替她解决。

    她们若大方承认了,宛姨娘再不依不饶,那就明显是挑事了。

    林琛没料到还有这事儿,这大冷天的坠入冰冷的池子里倒也的确够受的,对林若言便多了几分心疼,“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跟爹说?我在这盛京城算不上呼风唤雨,也是人脉颇丰,找几个人改口说一说,这声誉自然也就回来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林昭言忍不住笑了出来。

    都说儒生百口,那些人三言两语就能将红唱成黑,再将黑说成白。盛京城里那些个耳口相传的佳文趣事甚至是当年盛极一时的京都双珠,哪一件不是被这些文人给吹捧起来的?

    林琛说得对极了,只要他想,定能将自己的女儿个顶个捧成天仙。

    刘氏一愣,随后也笑了出来,她刚刚紧张,担心林琛会责怪她教子不力,倒是忘了他还有这个本事。

    这样一来,若言担心的那些东西便不会成真了。

    林若言却还是僵着脸,丝毫没有因为林琛的话显现出半点开心。

    “我乏了,先行告退了。”她不理会已经缓和了的气氛,敷衍地冲林琛和刘氏福了福身,便转身退了下去。

    “想必五姑娘是不愿意再提当日之事了,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那样的公子扯上关系,也的确……”宛姨娘掩袖表示惋惜,低垂的眸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林琛的脸色便更加难看。

    按理说当日若言必是跟着刘氏的,她会落入水中也是刘氏看管不周。他不由想到刘氏这些年来对林昭言的冷言冷语,便觉得倘若真让林琦给她抚养,未必就会有好结果,倒还不如跟着亲娘来得自在。

    林昭言暗暗叹息,知道此次宛姨娘她们又得逞了。

    她利用她们姐妹之间的龃龉做文章,是料定林若言那样性子的人不会忍气吞声。只要林若言表现出不好,那么刘氏就算将昕哥儿教导得再好又有何用?

    窥一斑而知全豹,刘氏和宛姨娘之间都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又枉论是整个建安侯府,更别提那步步惊心的深宫内院。

    “父亲。”林昭言推了推犹自生着闷气的林琛,笑言道:“若言是什么样性子的人您还不了解?她自小便是嘴上不饶人,心眼儿却是极善良的。琦哥儿小时候有一次生了病,宛姨娘都没有发现,还是若言发现了,又是请大夫又是哄着琦哥儿,可事后还不是当没做过那好事儿一般?她不过是傲了些,是非轻重还是分得清的。”

    言下之意便是说,林若言刚刚冲宛姨娘发难,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林昭言的声音温和清淡,就好像轻柔的羽毛撩动心弦。林琛被她所言触动,心瞬间软了,摸了摸她的发丝,无奈道:“你总是这样好性子,我知道你疼爱若言,父亲也不是真的怪她,她是我的女儿,我比谁都了解,你去看看她吧,替父亲陪个不是。”

    林昭言笑着答“好”,带着曼双、曼华先行退了出去。

    宛姨娘望着林昭言轻盈瘦弱的背影,眸中藏着怨恨。

    这个林昭言,平日里跟闷葫芦一样不声不响,却总在关键时刻横插一脚坏她好事儿!

    她这幅作态,难不成还想着要跟林若言冰释前嫌和刘氏骨肉情深?

    刘氏也望着林昭言消失的背影发怔,心口的酸涩浓重得化不开。

    若是,若是当年没发生那事儿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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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言吩咐曼华和曼双先回潇湘馆,将林琛赏赐下来的那些东西造册登记后,再分出几份送给各房姑娘,自己则径自往青杏阁而去。

    守门的丫鬟并没有拦着她,约莫林若言已经猜到她会来。

    她挑帘而入的时候,林若言正坐在临窗的紫檀木榻上,视线幽幽,似是发怔又似是在观赏窗外雪景。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恰好可以看到她长而微弯的睫毛和高挺精致的鼻梁,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间的缝隙泼洒在她脸上,形成了几许斑驳光点,更显得她神色晦涩不明。

    林昭言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若言,父亲让我来看一看你。”

    林若言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眸中冷意暗藏。

    她抬了抬下巴,嘲讽道:“父亲回来了,你终于有靠山了,很高兴吧?”

    林昭言蹙眉,颇有些好笑,“现在这种时候你还想要跟我争宠么?你在府中,祖母喜爱、母亲疼宠、姐妹羡慕,我却是一无所有,不过得了父亲的另眼相看,你也要这般看不惯么?”

    或许是因为刘氏在她身上倾付了太多的宠爱和心血,让她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要宠她、爱她、疼她,别人都不能分了她的宠爱吧?

    “果然父亲回来了,你说话的态度都变了。”林若言嗤笑一声,冷冷道:“不过不管父亲怎么宠你疼你,你终究得不了母亲的欢心。内院后宅之事都是母亲做主,你又以为你能得到什么?也想要进宫么?痴心妄想!”

    林昭言直皱起了眉头,“你真想要进宫?”

    “是又如何?整个府中,除了我你又以为谁还有这资格入宫?林瑾明吗?她早已经被祖母放弃了。至于林行言,她算计的本事是有,可惜投错了胎,没有资本!”林若言表情愤然,愤然到让林昭言觉得不可思议。

    她到底什么时候有这么重的执念了?

    “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说不要进宫,宫里面有太多勾心斗角不是我能应付得过来的话?”林若言嗤笑,不屑道:“可惜我不会吃你这一套!你想要入宫?行,那就各凭本事,看看是拉拢父亲可靠还是让祖母喜爱更可靠!”

    林昭言隐隐有些动怒,她真想就随林若言去,等到她吃了苦头方才知道自己今日这番话有多么可笑!

    可是,进了宫,可不是吃点苦头就能完的,搞不好,命都送了!

    林若言从前虽然傲慢,可却没有这样不讲理过,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确是有些反常了。

    “无话可说了么?”林若言挑挑眉,冷笑道:“无话可说那便请回吧!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在父亲身上,想想怎么讨好他才能打败我,总好过在我身上白费力气。”

    “若言,你就非要跟我争锋相对,非要把我想的如此不堪么?”林昭言有些胸闷,原本她们姐妹的关系虽然冷淡,却还没有像近日这般剑拔弩张,她是一心想要在侯府安稳度日的,不争不抢,惟愿将来能平平安安地嫁出去。对小时候与她亲近过又本性不坏的林若言,她更是在和平相处的同时又多了一分真心,谁会愿意整日勾心斗角连个真心姐妹都没有?

    可惜偏偏事与愿违,她隐藏的预言之术,她的百般退让隐忍,换来的不过是更多的麻烦和挑衅。

    她是不知道她这原主从前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也不知道她当日为何会得了重病。但有一点她却很清楚,她不能是真傻真单纯,否则只会被啃得骨子渣滓都不剩。

    可她,却又真的不想参与到那些勾心斗角中去,若不是因为那该死的预言之术,恐怕她现在在侯府的生活会更低调一点,再有父亲的庇佑,她就能平安嫁得一户好人家,自在安稳地度过下半生。

    可她偏偏知晓了那么多腌臜的事儿,她又偏偏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现在,面对林若言三番四次的刁难和误解,她再好的脾性也被磨没了,于是冷下脸,淡淡道:“你若真那么爱进宫那便进吧,我已言尽于此,也算是仁至义尽,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说完,也不理会林若言的反应,转身出了屋子。

    林若言瞪大眼睛望着她的背影,明明是该因为她这些话而生气的,可却不知道为何竟觉得鼻头酸涩,眼眶隐隐有泪水渗出。

    “其实四姑娘一直以来都对姑娘您很好,她是真心的。”紫苏见状,暗暗叹了一口气,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时间久了自然就会被看出来。紫苏能看出林昭言的真心,林若言又岂会看不出?

    她并不是真的要跟林昭言过不去,否则又岂会轻而易举地原谅她?她也不是真的想要进宫去,而是因为……

    林若言想到刘氏跟她说的那些话,缩在衣袖中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她是一定要入宫的,只有这样,她才能比林瑾明的身份更加高贵,她才能够名正言顺地嫁给陆言之!

    姐姐,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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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噩梦

    当晚,林琛留宿在了麓玉堂。

    宛姨娘临走时含情脉脉,暗送秋波了半响他也是无动于衷,想来也明白过来今日的不愉快都是她先挑起来的,自己的儿子背不出书也便罢了,回去再努力就好,何苦想着要往旁人身上泼脏水?

    刘氏看宛姨娘吃瘪,心里很高兴,话匣子就多了起来。不免的,便说到了想让林若言进宫的事情。

    “若儿那脾性你也不是没有看见,她若进了宫恐怕要搅得整个皇宫都天翻地覆,哪里能尽心服侍太后?我瞧着还是昭儿的性子更妥当一些。”林琛想也不想地反驳了刘氏的话,却并不是因为入宫不好,而是她挑的人选不好。

    刘氏蹙眉,帮林琛捶背的手便渐渐缓了下来,语声幽幽,“你素来疼爱四丫头这我心里清楚,可若儿也是你的女儿,从小到大你没有亲自教导过她也便罢了,这样的大事你也要偏帮林昭言吗?”

    林琛敛眉,心生不快,“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昭儿就不是你的女儿?”

    刘氏冷哼一声,甩手走到一旁的暖榻上坐下,没好气道:“你我都不是傻子,她是不是我的女儿,老爷你比谁都清楚!”

    林琛脸色一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向来是建安侯府的禁忌,刘氏也一向是闭口不谈,此次居然将这旧账翻出来,看来是铁了心要让若言进宫了。

    林琛又想到林昭言淡然的性子,觉得她应该也不想入宫争宠,只好无奈道:“行行行,你若想要若儿进宫那便让她进宫吧,不过你要多教教她规矩,没得学那些武将之女泼辣刁蛮。”

    刘氏顿时喜逐颜开,欣喜道:“这个老爷尽管放心,我已经让二嫂帮我去打听那些教养嬷嬷了,保管让若儿一个月内学会那些繁复的规矩!”

    刘氏口中的二嫂指的是她娘家延陵伯安侯府的二夫人,两年前伯安侯府的老夫人过世,伯安侯府分家单过,刘家二爷承了伯安侯的光,在盛京捐了个五品小官,却是常跟内务府打交道的实职,平日里刘氏没少请他们帮忙。

    林琛扶颔点头,不忘道:“既然请了人,那就别浪费资源,叫上昭儿和行儿一起跟着学吧!”

    刘氏虽然不满,也只好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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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言回到院子里,脑中翻来覆去地想到底还要不要管林若言的事儿?

    管,不过是自讨没趣。

    不管,她又于心难安。

    结果当天晚上,她竟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林若言被围困在熊熊大火中,身上穿着一袭红艳艳的新娘嫁服,头戴凤麟金冠,与周围的大火相映衬,格外的凄绝美艳。

    她不停地在喊:“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那声音太过刺耳尖锐,就像是用尖石磨刮瓷器,直直坠入人的心里,林昭言一下子被惊醒了,而后一夜无眠。

    翌日,睑下毫不客气地出现了两圈乌黑。

    曼双瞧着,很吓了一跳,忙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做噩梦了。”林昭言目光幽幽,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昨晚上那个梦太过真实,就好像她真的亲眼看到林若言被围困在大火中她却无能为力一样。

    最诡异的是,被烧的那个明明是林若言,可她却能切身体会到被火炙烤的滋味,又烫又痛,甚至可以听到皮肤被灼烧时的“兹兹”声。周围全是浓烟弥漫,她看不清前路,又被呛得喘不过气,只能一遍一遍地喊着“救我,救我……”却不大记得清喊得到底是谁?

    林昭言越想越觉得害怕,身子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这个梦到底代表着什么?

    预示未来吗?

    可这未来是谁的?林若言的?还是她林昭言的?

    她们为什么会被困在大火中?那最后呢,到底有没有人来救她们?

    “姑娘,姑娘。”曼双伸手在林昭言眼前挥了挥,担忧道:“您没事吧?做什么噩梦了,竟然吓成这样。”

    能不怕吗?若是寻常的一个梦也便罢了,她是会预言的人,万一这梦真昭示了她自己或是林若言的未来那该怎么办?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便好。”林昭言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惧,一遍一遍地劝自己镇定下来。

    不管这个梦代表什么,她相信事在人为,她绝不会让自己和林若言走上那一条不归路。

    “要不要今日便去告了假,说姑娘身体不舒服?”

    “好。”林昭言并不想逞强,欣然同意曼双的提议,可还没等曼双回话,曼华便疾步走了进来,道:“夫人身边的紫鹃姐姐来说,二舅夫人携表少爷来访了,让姑娘速速打扮妥帖去见安。”

    二舅夫人卢氏出身延陵,于两年前跟着捐了官的刘二爷继任上京,如今住在离八灯巷很远的青角胡同里,她为人活络热情,常常会上府拜访,并算不得什么稀奇的贵客,如此大张旗鼓地吩咐林昭言去见她,还是从未有过的。

    林昭言不由心生疑惑,刘氏这么急着要她去见卢氏,到底所谓何事?

    “可姑娘今日身子不好。”曼双拧起了眉心,颇为担忧地说道。

    曼华朝林昭言看过来,见她果然脸色发白,双眼乌黑,像是昨晚一夜没睡,也不由惊道:“不若奴婢去回禀了紫鹃姐姐,让她……”

    “不用了。”林昭言摆摆手,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不喜欢逃避任何事儿,于是抚下胸口的郁结之气,站起身道:“你们两个不必替我忧心,梳洗打扮吧!曼双,待会儿抹点胭脂水粉,这般憔悴的模样去见客,倒显得怠慢了。”

    曼双有一双巧手,不一会儿便替林昭言上好了妆,令她看上去面色光彩红润,肌肤莹透白皙,双颊上扫过的胭脂便像是透染了娇艳菡萏,格外的诱人。

    她又挑了件显精神的杏色交领碎花折枝腊梅绫袄给林昭言换上,下面配了条鹅黄色间裙,外罩月白兔毛滚边比甲,显得林昭言亭亭玉立,风姿卓然。

    “这样打扮起来,姑娘倒比七小姐还要好看了!”曼双禁不住惊叹,在她的印象中,四姑娘虽美,却美得内敛低调,若不细细品味,根本无从发现。可现在这样,倒将姑娘从前隐藏的光华全数散发了出来。

    林昭言望着菱花镜中明眸流盼,朱唇皓齿的俏丽少女,眉心紧紧地蹙了起来。她不过只是想打扮精神些,却不是要这样风采出众的。

    可瞥见曼华和曼双惊艳又欣喜的神色,只能无奈失笑。

    罢了罢了,她也不是那般矫情之人,既然已经妆扮好了,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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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提亲

    这是第一更,晚上会有绮缳童鞋的和氏璧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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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言走到麓玉堂正屋门口时,便听到里面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

    难得的,也有林若言隐隐的笑声。

    她想起曼华先前说卢氏也带了表少爷过来。

    林若言同卢氏的独子刘文轩一向要好,约莫刘文轩的到来缓解了她这几日沉闷压抑的心情。

    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昨夜那个梦,她到现在都能感觉到手臂被灼烧发烫的痛感。

    “姑娘?”

    曼双的唤声让林昭言回过神,她忙敛下思绪,迈步进了屋子。

    临窗的炕上,刘氏正在同一名身穿烟柳色织金双凤短袄的妇人说话,正是二舅夫人卢氏。

    炕旁铺有厚棉垫的直背交椅上则坐着林若言和一位穿湖蓝色交领长袄的清俊少年。

    他是卢氏的独子刘文轩。

    他二人本是认真在听刘氏与卢氏说话,偶尔插上一两句嘴,一片喜乐融融。

    听到外面通报“四姑娘来了”的声音,皆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株袅袅婷婷的芙蕖缓缓走来。

    十三四岁的年纪,五官精致,装扮素雅,肌肤白皙好似天上初雪,双眸晶亮如同夜空繁星,身上自然流淌出一股恬淡稳重,让人光瞧着便好感顿生。

    众人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他们都是见过林昭言无数次的人,还从来不知道这丫头打扮起来竟这样好看!

    林昭言垂眸避过他们毫不掩饰的目光,曲膝福身,淡淡道:“昭言见过母亲,见过二舅母和三表哥。”

    刘文轩虽是二房独子,但在整个伯安侯府却是行三。

    他头一个回过神来,忙低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却有一对红晕悄然爬上双颊。

    “昭儿表妹,你也安好。”

    听到他不伦不类的回礼,林昭言抿唇失笑。

    其实她跟林若言一样,跟这位表哥也很要好。他们从小就认识,那时候卢氏一家尚未搬来京城,不过就是年节的时候见上一面,只比她大两岁的刘文轩却很显出了大哥的风范儿,常常护着她们去玩耍游乐,也会在她跟林若言闹矛盾的时候充当和事佬,长大以后,更长成了一个相貌端正、品性高洁的少年郎。

    “几月不见,昭言倒出落成大姑娘了!恐怕不久后便要嫁人了。”卢氏也回过神来,笑着调侃。

    刘氏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她弄不懂林昭言今日精心打扮自己的原因,是为了刘文轩,还是……

    她收敛自己的心绪,也跟着笑道:“哪有那么快,今年才过了十三,及笄还要等两年呢!”

    话虽这么说,但大户人家的子女一般十一二岁便开始相看,十三四岁几乎都订了亲。

    可刘氏对她的事儿向来不上心,林老太太又根本不管,林琛一个大老爷们也不便插手,所以林昭言一直到现在也没跟哪家议过亲。

    林昭言却是不着急的,反倒还有一丝庆幸。

    在她看来,十三四岁还是上小学的年纪,这么早就结婚生子有违她心底的伦常道德。反正她也不指望嫁入什么高门大户,晚一些便晚一些,乐得自在。

    卢氏摆摆手,不赞同道:“玉心你这话就差了,什么叫再过两年及笄?等再过两年,这黄花菜都凉了,哪里还有什么好人家相看?”

    刘氏“呵呵”一笑,掩嘴道:“不着急,有人若看上了,自然上门提亲。”

    这话里却是还藏着话的。

    卢氏闻言,便不再接茬,而是端起面前的白瓷茶盅假装喝起茶来。

    林昭言暗暗打量她二人的神色,再看了眼脸红到了脖子根的刘文轩,登时间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来给刘文轩说亲的!

    刘文轩现年十五,正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古代的人都喜欢玩什么亲上加亲,表哥配表妹的戏码,卢氏今日带着刘文轩前来恐怕是看上了林若言想要来提亲的。

    而刘氏自是不愿的,在她眼中林若言好到天上有地上五,纵使刘文轩是她的侄儿,但毕竟只是个五品官的儿子,又才十五岁,没什么官爵加身,她又怎么会让林若言低嫁过去?

    但她跟卢氏关系不错,又常请她办事儿,唯恐断然拒绝会得罪了她,所以便想到了还有一个女儿可以利用,那便是她——林昭言。

    刘氏既不想林若言吃亏,又不想得罪哥嫂,便只有将她嫁过去了。

    说实话,林昭言对刘文轩很有好感,对卢氏印象也不差,真要有心让她嫁过去她也不是不愿的,说不定还会暗自庆幸,不管怎么说,嫁给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总比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好。

    但她若只是替代林若言的牺牲品,她这心里便有些疙瘩,不那么痛快了。

    而且,瞧卢氏的意思,似乎也很不满这一场“换花计”。她必是希望刘氏先将她这个大的嫁出去,然后再名正言顺地求娶林若言吧?

    可刘氏偏偏不理,她也没有办法。

    只是不知道,刘文轩自己是什么意思?

    这么想着,林昭言便将视线移到刘文轩身上,恰好撞上了他直视而来的目光。

    那眸中除了一如往常的亲切和羞赧,竟还有丝丝情意。

    林昭言的心“咯噔”一跳。

    她只知道刘文轩待她甚好,却从来没往那方面动过心思。

    一时间,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边刘氏跟卢氏喝完茶又开始寒暄,只听见卢氏说:“那许嬷嬷是从前服侍过先皇后的人,后来今上登基,便将从前先皇后身边的那些宫婢都放出了宫,如今她们可都是各大高门贵族的抢手货,若不是有你二哥为你东奔西走,怕是请不到她呢!”

    刘氏听着,倒也有感激之情,忙道:“便要多谢二哥和二嫂了,改日若儿的事成了,必当备一份厚礼登门道谢。”

    “厚礼倒是不用了。”卢氏摆摆手,一副很大方的态度,转瞬却又道:“我要的是什么,玉心你可是心知肚明。”

    刘氏怔了下,随后挥手打发林昭言她们退下,“你们姐妹两个带文轩去院子里转转吧,注意不要走远了。”

    几人知道她们有要事详谈,皆恭顺应是,并肩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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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表白(绮缳和氏璧+)

    一出了屋子,林若言便恢复了跳脱的性子,挽住刘文轩的胳膊,撒娇道:“表哥,你最近怎么都不来看我?我可受了很多委屈!”

    刘文轩在家中是独子,从前在延陵府还好一些,至少有堂兄妹们相伴。如今到了京城,硕大的府中就他一人,所以他很喜欢这位活泼开朗的表妹,把她当做亲妹妹呵护疼爱。

    此刻闻言,不由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丝,笑问道:“又是什么事惹得你如此不快啊?”

    林若言觑了林昭言一眼,随后傲慢地撅了撅嘴,“不说那些糟心事了,还是跟我说说延陵的趣事儿吧!你跟二舅母这次新年不是又回去了么?可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儿?”

    刘文轩是个极聪慧的少年,一眼便看出林若言说的那些糟心事儿与林昭言有关。

    他一直都知道林昭言与林若言姐妹不睦,从前也没少跟在后面打圆场,多数情况下都是林若言咄咄逼人,林昭言忍气吞声。

    他很担心林昭言又被林若言欺负了,可又不好直接问,所以眉头紧拧,回答林若言的问题便很敷衍。

    林若言不是傻子,自然听了出来。她有些生气,但一想刘文轩虽是他表哥却也是个正常的男子,能喜欢一个人再好不过,她又何必搞什么破坏?

    于是便道:“算了算了,我不听了,我要去后院赏梅,你们在这儿慢慢聊吧!”

    望着林若言风一般离去的身影,再转头望望身边恬淡安静的俏丽少女,刘文轩的脸色一下子涨红起来。

    他的心思,便是林若言这个局外人都看了出来,她又岂会不明白?

    “昭儿表妹。”认识好几载,他清楚林昭言的性子,并不打算藏着掖着,竟回身施了一礼,淡蓝锦袍回转间有水墨光华流转,衬着这院中的白雪,格外的诗情画意。

    随后,清冽如甘泉的声音便缓缓响起,“文轩与表妹自幼相识,虽一直以兄妹相称却早已情愫暗生,倘若表妹对文轩尚有一丝好感,文轩便会劝服母亲上门提亲,今后一心待你。倘若表妹对文轩只有兄妹情谊,文轩也好早断了念头,权当没有今日之言。”

    芝兰玉树般的少年,语气真诚,表情严肃,是真将这件事慎重对待,没有一丝轻佻和玩笑。

    林昭言仰头望着他干净纯澈的眼眸和因紧张而抿成一条缝的薄唇,心中异常感动。

    他是看出了卢氏的意思,所以想要驳了林若言而求娶她吧?却又担心郎有情妾无意,贸然牵扯上她会给她造成麻烦,更怕刘氏将她当做牺牲品嫁过去让她对这门亲事心怀怨恨,才会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

    只是想要告诉她,我喜欢你,若你也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我便可以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门,而不是做那被利用的棋子。若你对我毫无感情,我就会绝了两位长辈的心思,绝不让你无故牺牲。

    外面天寒地冻,有寒风吹刮着她娇嫩的脸庞,可林昭言却因为这一份真心觉得温暖无比,便连因那噩梦产生的不安也全数压了下去。

    她虽谈不上多喜欢刘文轩,却倍加珍惜在这异世中难得的一颗真心。

    倘若嫁给他,不说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至少也能相敬如宾、白头到老吧!

    林昭言扬唇,冲他微笑,那笑容便如同三月的灿烂春花,格外的耀眼惑人,她正待开口回答,一道声音打破了这温馨和谐的气氛。

    “四姑娘,表少爷,三夫人喊你们回去了,说是成国公府来了人,请各房的姑娘们都去荣寿堂拜见呢!”

    刘文轩眸中涌出一股失望,却打起精神,扬唇冲林昭言微笑,“表妹有事便先去吧,这个答案文轩可以等,并不急于一时。”

    林昭言颔首,离去之前却轻声说了一句,“倘若表哥能说服舅母,那昭言也不会让表哥失望的。”

    她看得出卢氏中意的是林若言,可刘氏不愿,再有刘文轩趁机表露自己的心意,这门亲事未必就不可行。

    卢氏此人虽精明好算计,却不是那等悭吝恶毒之人,只要今后她真诚以待,善心服侍,总能将日子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林昭言怀着这一份美好的憧憬,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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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国公是燕成主惠文帝在时所钦赐的爵位,传闻当时北方羌族侵犯,燕国因五龙夺嫡引发朝廷动荡,内忧外患下惠文帝殚精竭虑,他不放心让隶属于四皇子的军队去击退敌军,唯恐他们与外勾结,大燕江山不保。

    这时候便指派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陆衍领军,封他为抗北将军,赐十万精兵助他击退敌国。结果陆衍并没有令惠文帝失望,不仅打得敌军节节败退,更侵占了对方两座城池,回来后便被钦赐爵位豪宅,一时风光无限。

    当时的建安侯府因站错党派而风雨飘摇,建安候聪明,利用一切办法与成国公府攀上了关系,最后顺利联姻,保住建安侯府基业的同时也与成国公府达成约定,今后世代联姻,以合两姓之好。

    后来的百年间,两家也一直秉承这点,互相扶持帮助,友好的关系延续至今。

    虽说因为马氏的插入阻碍了联姻的脚步,但这份靠婚姻血脉缔结维持的关系不可能停歇。

    林昭言进了荣寿堂正屋,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人,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正中央的锦袍少年。

    正是传说中的陆言之。

    林昭言小时候见过他两次,那时候就觉得他漂亮得像个女孩子,如今瞧见,简直比当时更要命了。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生得皮肤如玉,眉目如画。墨黑秀发用一根玉簪随意绾起,显得他肤若凝脂,唇红齿白。

    只一身简单的竹叶青碎枝锦袍,长身玉立,通身无任何佩饰,却让他像是一块未经打磨的天然美玉,散发着令人移不开视线的温润光芒。

    此时他正在和林老太太说话。

    轻吟浅笑间风采灼灼,漆黑如墨的眸中像是蕴着点滴星芒,格外的耀眼瞩目。

    大约,这便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吧!

    便是满屋花红璀璨,也能不动声色地脱颖而出。

    不过,这样漂亮的一个小少年,却要为家族利益牺牲婚姻,不能自主,当真可惜。

    “言哥儿,你三叔家的几位姑娘们来了,几年未见,恐怕也都不认识了吧?”林老太太的笑声唤回了林昭言的思绪,她一回神,恰好对上陆言之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眸子。

    可那双眸中却没有刚刚的光华流转,而是变得晦涩不明,蕴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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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见鬼

    林昭言一惊,慌忙低下头去。

    他刚刚那是拿什么眼神来瞧她?又是痛苦又是愧疚,甚至,还有隐约的情深……

    那样子,哪里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子,倒更像历经磨难的沧桑老人。

    “四丫头,你发什么愣呢?”身边有谁推了推她,她匆忙回神,只见林若言一脸不满地瞪着她,而说话的那个则是林老太太。

    林瑾明见着,嗤笑道:“许是见言之表哥长得太好看了,一时间看痴了吧!”

    周围传来低低的轻笑。

    林昭言暗恨自己胡思乱想,忙曲膝福了福身,敛眉道:“四妹见过陆表哥。”

    随后,一道清润甘冽的男声便响了起来,“无妨,四表妹请起吧!”

    这声音温润动听,好似泉水流淌过温石美玉,又似清风拂过树树花海。

    林昭言顿舒了一口气。刚刚定是她眼花瞧错了,她与这位陆言之虽见过几面,却是没说过几句话,连熟悉都算不上,他又怎么会拿那样的眼神瞧她?

    “这便是那位四姑娘啊!”林老太太身边一位穿缂丝面镶银绒缠枝素色棉褙子的美妇吩咐丫鬟给了她见面礼,随后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了她,似笑非笑道:“与从前看到的似乎不大一样了,果然三年不见,姑母您府上的姑娘都出落得越发标志了,不知可有相看了什么人家?”

    她是陆言之的生母秦氏,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镇南伯府出身,性子一向恣意高傲。

    林昭言听她说话很是别扭,什么叫“那位四姑娘”,难道她很有名么?

    林老太太打量了一眼林昭言今日的装扮,眉心不满地蹙了起来。

    今日的主角明摆着是瑾姐儿和若姐儿,昨天她也已经知会下去,不会有人这么不识时务抢占风头。

    却没想到,旁人是没有,这一向谨慎低调的四丫头倒反常了起来!

    难不成,也看上了言哥儿?

    “尚未相看人家,不过也要着手准备了。”林老太太敛下思绪,淡淡说道。

    林昭言听得心惊肉跳,林老太太帮她相看?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不由暗暗祈祷刘文轩能够给力一点,尽快说服卢氏来向她提亲。

    “四丫头是越发标志了,从前打扮素净倒没看出来,今儿个特地上了妆才发现原来也是大姑娘了。”侯夫人陆氏淡淡接话,看似褒奖,实则却是贬损。

    一向爱素净的她今日突然反常地打扮起来能为何事?定是知道陆言之要来所以才会特意妆扮吸引他的注意。

    这样一来,她便落了个心思深重、不知廉耻的罪名,那么作为嫡妹的林若言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陆言之又岂会看得上?

    “大伯母谬赞了。”林昭言垂眸微笑,神情不卑不亢,淡淡道:“只是昭言昨日着了伤寒,恐气色不好怠慢了贵客,这才轻施妆粉以表尊重,却不是有意的。”

    她这一句话,瞬间将陆氏的用心揭露出来,且说得如此坦然,倒叫人无法反驳。

    陆氏嘴角僵了僵,面色不虞。

    林若言却低头轻笑起来。

    林老太太见状,打了个圆场道:“好了好了,孩子会打扮是好事儿,难不成还整天灰头土脸的?言哥儿和霈姐儿几年未归,你们姐妹几个陪他们出去转转,我与你们舅母、母亲聊些家常,不过记住不要走远了。”

    众人都知道这次的主角只有陆言之、林瑾明和林若言,她们不过是陪衬,防止外人说了闲话罢了。所以都很知趣地离陆言之远远的,纵然那人生得再好看,也不过是天上高悬的明月,是她们触碰不得的。

    走在落雪红梅的院子里,空气里飘来丝丝寒梅冷香,林昭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望着走到前头的三四个身影,男的芝兰玉树,女的亭亭玉立,合着莹白冰雪,像极了一副水墨丹青的画卷。

    她心思百转,觉得该寻个机会先行告退,否则若坐实了“勾引”陆言之的罪名,卢氏恐怕更不喜她。

    她推了推身边二房庶出的林岑止,悄声道:“待会儿我有事便先回去了,你帮我打个掩护。”

    林岑止忽闪着大眼睛,好奇道:“四姐你有什么事啊?”

    她的声音不大,却恰好可以让走在前头的几个人听到。

    林昭言无语,想要解释的时候,那厢陆言之已经回过头来,似泼墨的眸中蕴着些许怒气,面上却极温柔地笑道:“四表妹是怪我们冷落了你,便要先回去了吗?”

    林昭言一颤,垂眸道:“只是着了伤寒,不能再受凉了而已。”

    “我瞧你面色不似着了伤寒,倒像是被吓着了。”陆言之淡淡接话,瞥见林昭言吃惊的神色,唇角便沁出一抹笑意,像是心情甚好。

    他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厮,“你去取一件貂皮大氅来给林四姑娘,顺便再让平央去药铺抓五钱竹叶、两钱椒籐、三钱谷芽和半钱独脚金,让林府的下人晚膳后熬成汤药,去送给林四姑娘。”

    说完,也不管众人微讶的神色,又对林昭言道:“我在临安的时候曾学过些许医术,刚刚那药方只是最简单的压惊茶,便是身体康健,服下去也无碍的。不管怎么说你总也是林府姑娘,这样贸然离场于理不合,还是将就些吧!”

    林昭言微愣,心中不可思议。

    是这位陆言之本身就是这样自来熟的性子,还是说她从前跟他其实很熟?

    可也不对啊,她穿来的时候原主不过五岁,之后也不是没见过陆言之,那时候他可是一副傲娇少爷的模样,对她不理不睬呢!

    怎么去了江南几年,他倒摆出一副跟她是大熟人的姿态了?

    林瑾明和林若言也怔在了当场。

    或许旁人不知道,可她们两个却很清楚这位表哥的性子,他表面上看着温柔有礼,其实最是冷漠寡情,平常对她们两个不过是点头微笑,客气又疏离,何曾有过这样为一个人考虑的时候?

    况且那人还是林昭言,真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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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谈心

    林瑾明下意识地便觉得是今日林昭言打扮的“风骚狐媚”勾了陆言之的魂儿,心里对她更加怨恨起来。

    林若言也紧咬下唇,眸带不甘。

    “哥哥,你跟这位四表姐很熟么?”身旁一位穿粉蝶穿花缕金褙子的小姑娘忍不住好奇问道。

    她是陆言之的嫡妹陆霈之。

    陆言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容宠溺,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从前在临安的时候你总是抱怨家中没有姐妹陪你玩耍,如今到了京城,有这么多姐姐妹妹在场,你可是很高兴?”

    “高兴啊!”陆霈之毫不犹豫地答道。

    陆言之又笑,“那以后我们便常常来林府顽怎么样?”

    “好啊!”陆霈之拍手,又眨着眼睛疑惑道:“可我来找姐姐们玩,哥哥你呢?”

    一个外男,虽是亲眷,可毕竟过了男女不设防的年纪,常来总是不妥的。

    陆言之只笑笑没有答话,可林昭言分明捕捉到了他眸中一闪而逝的苦涩。

    她心里,越发的奇怪。

    之后陆言之的小厮果然送了大氅过来,林昭言道谢接过,却没有穿上,而是让曼双拿在手里,只打算一回去的时候便还给他。

    陆言之并不介意,之后也不再关注她,专心赏起了院中雪景,偶尔也和林瑾明或林若言说几句话,面上一直是笑着的,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好在有陆霈之活跃气氛,倒也一直和乐融融。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红缨唤了众人回去。

    在踏进荣寿堂的时候,林昭言暗暗吩咐曼双将大氅还给陆言之身边的小厮,自己则跟众位姐妹迅速进了屋子。

    她并不愿和这位天上明月扯上关系,他们本不是一类人,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是做不成的。

    用过了午膳,成国公府的一行人便告了辞,林昭言已经回了沁芳阁,并没有相送。

    皓月高悬,沁芳阁内错落燃了灯烛,光影绰绰,将纤瘦剪影投在雨过天青色的纱帐上。

    曼华在收拾洗漱用的铜盆巾帕。

    曼双替林昭言解下中衣系带,服侍着她上床安寝,又端过一旁紫檀矶子上的银丝嵌成长命百岁纹路的白瓷敞口碗,道:“姑娘,这是老太太身边的红缨姐姐送来的压惊汤,说是喝下去睡一夜便能好了。”

    林昭言接过,仰头喝下。

    入口苦涩,如同陆言之看向她时浅浅的笑容。

    “说起来这位陆少爷不仅长得漂亮,心地也是一等一的好,还有才华,怪道三姑娘和五姑娘都要扑上去了。”

    林昭言摇摇头,将空碗递过去,道:“这事儿还没成型,以后不要胡说,坏了五妹声誉。”

    “奴婢明白了。”曼双便不再多言,拿着空碗正要退下去,却被林昭言一把抓住了手腕。

    “今晚你们两个陪我睡吧,咱们也许久没说体己话了。”

    曼双垂眸,见林昭言露出小孩似的委屈面容,不由“扑哧”一笑,点头应好。

    她知道姑娘昨晚肯定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否则不会喝了压惊茶,还这样害怕。

    曼华收拾完之后,捧了两床被子进屋,一边铺床,一边打趣道:“幸好这是大冷天,三个人睡在一起也不挤,还记得有一年夏天,姑娘也是这样要咱们陪着她,那可受罪了!”

    林昭言弯唇,心里暖暖的。

    她也记得那一次,那是她第一次梦到关于死亡的预言,本没当真,结果隔天那人就死了,她吓坏了,当晚就硬拉着曼双和曼华陪她一起睡。

    有人陪着,她便不大会做梦。

    曼双和曼华这两个丫头虽是刘氏拨给她的,对她却忠心耿耿,这八年来,事无巨细地照顾她,若不是她们,她不会有这样舒畅的日子。

    曼双剪了灯烛,只留屋角一盏琉璃灯发出莹莹玉光。

    昏暗中,林昭言不大睡得着,睁眼看着头顶的青色幔帐,脑中掠过白日发生的很多事情。

    令她惊讶的是,印象最深刻的竟然不是刘文轩向她表白的事儿,而是陆言之那忧伤又深情的眼眸。

    他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呢?

    咬了咬唇,林昭言想不出,便不让自己再想,她去想刘文轩的事儿,便开口问两个丫鬟,“你们说,若是我嫁给文轩表哥好不好?”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

    “姑娘,您喜欢表少爷?”在曼双眼里,自家姑娘还只是个孩子,虽然稳重,但于情爱上却有些迟钝木讷,每每跟她谈到亲事,她总是敷衍逃避,怎么会突然有此一问?

    “我看是表少爷喜欢姑娘。”曼华比较通透聪慧,今日表少爷单独跟姑娘和五姑娘出去,后来五姑娘却提前回来了,定是表少爷跟姑娘说了什么,否则姑娘不会往这方面动心思。

    林昭言抿唇,便将今日刘文轩跟她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们。

    曼双和曼华皆瞪大了双眼。

    “表少爷真这么说?”曼双转了个身,盯着林昭言的脸,兴奋道:“表少爷是个好人,舅夫人虽势力但也不错,若是姑娘能嫁给表少爷,日子一定比现在好过!”

    曼华也道:“是啊,表少爷能这样为姑娘着想,想必一定是对姑娘用了心思的,这样一份真心,当真是不能辜负了。”

    林昭言明白这个道理。

    “我也知道嫁给文轩表哥便算是熬出头了,从前母亲不疼我,我就从未想过她会让我嫁给娘家侄儿。可我瞧着母亲今日的意思,怕是舍不得若言,所以便动了我的心思。这初衷虽不好,我却很满足。”

    曼双鼻头有些酸涩,“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您不是五姑娘的替代品,您是独一无二的。是表少爷看得到您的好,是他喜欢您,要求娶您的。您是最好的,值得表少爷为您用心。”

    林昭言转过身,笑着擦掉她脸颊滑落的泪水,“你哭什么?就有这么委屈?不管母亲怎么待我,至少文轩表哥是真心的,这于我而言,便足够了。”

    如果她嫁了出去,那刘氏于她而言不过就是经年岁月的一个坎坷,迈过去了,也就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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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日子

    曼华却没有曼双这么多愁善感,她想的多数是切合实际的问题。

    “虽说表少爷喜欢姑娘,可是二舅夫人呢?奴婢瞧着她的态度,似乎是更喜欢五姑娘。倒不是五姑娘有多好,而是因为她是咱们府上最得宠的姑娘,二舅夫人那样势力精明的人,自然是要讨对她最有利的媳妇过门了。”

    听着曼华的分析,曼双却不以为意,“可咱们夫人肯定不会同意啊!与其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如娶了姑娘,至少姑娘也是嫡出,总比七姑娘要好吧!”

    曼华沉吟片刻,觉得曼双说得也很有道理。

    林昭言没有多想,事情结果到底如何,还要以后再说,无谓的猜测不过是图添烦恼。

    “睡吧!过不久便会有消息了,到时候无论成不成,也是个结果。”

    成了,自然好。

    不成,也只能说他们有缘无份。

    屋子里瞬间静谧了下来,只有外面簌簌的落雪在空中飘扬飞舞。

    青花缠枝的熏炉里散发出阵阵玉兰花香,暖人心扉。

    与此同时,位于青角胡同里的刘府却是灯火通明。

    府西面的屋子里有阵阵喧嚣传来,打破夜的寂静。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赶快给我我打消那心思,今后休要再提!”卢氏尖锐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刘文轩没料到自己的提议会遭来母亲如此强烈的反应,一时气急,怒道:“为什么不可以?!难道就偏要娶若言吗?我只把她当做亲妹妹,怎么可能会娶她?!而且姑母根本就不愿意将若言嫁过来,她是将来要进宫要嫁大人物的人,您要她嫁给我?不过是痴心妄想!”

    卢氏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扇了刘文轩一个耳光,甚委屈道:“我桩桩件件为你着想,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为了那林昭言竟对母亲出言不逊?!她就是祸害!将来定要害了你!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她的心思!”

    刘二爷立刻上前护住独子,虎着脸道:“你这是干什么?不娶便不娶,难道不会好好说吗?”

    “你懂个屁!”卢氏丝毫不惧他,“你没看你儿子已经被迷得晕头转向,开始大逆不道了吗?我要是再不一个巴掌拍醒他,哪天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刘二爷觉得林昭言不过就是不受宠一些,好歹也是个嫡女,哪一点配不上他这个五品官的儿子?

    卢氏气哼哼的,却又说不出个缘由来。

    刘文轩捂着脸,瞪着卢氏的眼睛缓缓渗出泪来。却不是因为被打了委屈,而是觉得愧对林昭言,愧对自己对她的承诺。

    是他太不自量力了,以为母亲疼他爱他,会尊重他的意愿,谁想到她的反应却如此激烈。

    他想到林昭言冲他绽开的那抹笑颜,便是雪山冰雪都能为之融化,更何况他对她用了那么深的心思。

    她说:“倘若表哥能说服舅母,那昭儿也不会让表哥失望的。”

    她不会让他失望,他又岂能不信守承诺?!

    “若是母亲执意如此,那文轩也便只有一死了之!”他甩下这句话,也不管卢氏铁青的面容,狠狠拂袖而去。

    刘二爷看着独子黯然离去的身影,气闷道:“你也可以不要这般霸道了,儿子好容易喜欢一个人,婚姻大事儿你就不能让他自己做主吗?”

    卢氏作风一向强悍霸道,这么多年他都已经忍了,因为卢氏这人也的确精明,倘若不是她在外帮他打点通融,他的事业不会像如今这般顺风顺水。

    前些日子太子驾薨,她也很快分析出建安侯府出身的那位静妃之子夺嫡希望很大,所以便赶着要去攀亲。

    可攀亲攀亲,只要攀上了就行了,何苦一定要指定是哪个人?

    林昭言是嫡女,儿子又喜欢,这就够了!

    卢氏此次作为,便是连他这个一向忍气吞声的都看不下去了!

    “你懂什么?成天不问世事,连自己亲妹子的情况都不了解!”卢氏对刘二爷简直无语,没好气道:“便是实在不成,我要林行言也不会要林昭言!她那身份,迟早是个祸害!”

    “她那什么身份?”刘二爷满头雾水。

    卢氏翻了个白眼,随后压低了声音道:“十四年前,林家三爷跟今上的那档子事儿你不记得了?虽然没有闹开,自家人总是清楚的。要不然你以为林琛满腹才华为什么闲赋在家,不肯致仕?还真以为他有多不食人间烟火?便是他真不食,林老太太会愿意?”

    刘二爷恍然大悟。

    继而忧心道:“我瞧着文轩是用了真心的,恐怕很难打消他的念头。”

    卢氏唇边便绽出一抹笑意,“但我却可以让他不得不放弃!最近侯府的姑娘不都在争那什么进宫的名额么?大房的陆氏和玉心家那位姨娘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玉心不肯将若言嫁过来?哼哼,可由不得她!”

    ☆★☆★☆★

    没过几日,卢氏请来的教养嬷嬷便到了。

    林若言被刘氏逼迫,虽不乐意但也只好跟在后面学礼仪规矩。

    一阵下来,行为举止倒是颇有名门闺秀之风,只是眼神依旧恣意高傲,显然并没有真的被“驯服”。

    倒是林行言,跟在后面学得卖力,勤恳得好像笃定自己会入宫一样。

    林昭言抱着玩票的心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是找借口窝在屋子里看书练字,总之没认真学过。

    好在也没人在意,林昭言乐得自在,最后索性就不再去了,而是呆在屋子里,一边看书,一边静静等待刘文轩的答复。

    二月十五是林老太太的生辰。

    在这样的氛围中,日子渐渐逼近。

    因尚在太子守丧期间,不宜大操大办,便决定只请至亲好友,自家人聚在一块儿祝寿。

    不过虽不隆重,该送的礼却一样不能少,且不主张华丽,更要用心。

    林昭言女红不好,刺绣纳鞋于她而言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再加上时间并不充沛,便打算画一幅肖似林老太太的观音像送给她。

    她前世生病,常年在医院度过,无聊的时候便会拿起画笔描绘窗外的风景,久而久之,画画的水平倒也算不错。这一世又有林琛的熏陶,一副观音像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难的是,该如何巧妙地将林老太太的神韵融合进去。

    林昭言决定去求助林琛。

    林琛不在刘氏或宛姨娘那儿留宿的时候,便住在外院的宜安堂,不过并不是在卧房,而是常年在书房打滚。

    她捧着画废的画卷去宜安堂找他的时候,果然他的贴身小厮告诉她“三老爷正在书房……”

    林昭言急着见他,并未听清他后面所言,推开房门而入的时候,却看到林琛对面朗朗挺拔的白色身影。

第二十六章 旧情

    “昭儿?”林琛看到她很是吃惊。

    那白色的身影狠狠颤了一下,静默了片刻,便回过头,冲她璀璨一笑,“原来是四表妹。”

    他的表情和声音都温柔至极,就像是等到了许久未见的情人。

    林昭言握着画卷的手一紧,忙低下头去,“昭儿不知道父亲还有客在场,贸然闯入还望父亲见谅,昭儿先行告退了。”

    “不急不急。”林琛喊住要回头的她,爽朗道:“言哥儿这几日都会来找为父探讨学识,也撞见过你妹妹两次,都是自家兄妹,没什么好避讳的。”

    林若言那是铁了心要嫁给他,自然不愿避讳,可她却对这位陆言之有莫名恐惧,简直避之不及。

    “不必了,昭儿还是先回去了,晚些的时候再来找父亲。”

    “你手里捧得是什么?”突然有人问道。

    “画废了的稿子。”林昭言下意识地回答,等回过神才发现问她问题的不是林琛,而是陆言之。

    她又听他问:“废稿?为何?我对书画倒是颇为研究,倘若四表妹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沛看上一看?”

    陆言之字子沛,一向只在熟悉亲近之人面前使用,便如同女子的闺名一样。

    林昭言怔了怔,尚未回答便听林琛豪爽应道:“子沛作画水平不在我之下,用来指点小女画作实在是太屈才了。”

    陆言之笑了笑,“没什么屈不屈的,我看上的,便是再差我也欢喜,我看不上的,便是再好我也无法忍受。”

    他这话,颇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

    林琛也听了出来,很错愕地看着他。

    陆言之却视若无睹,一掀衣袍,竟站起身径自朝林昭言走了过去。

    他穿着一袭白衣,黑发俊眉,面带柔光,像极了天边皎洁莹润的明月。

    林昭言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那不是她的心意,是这身体不受控制。

    奇怪,奇怪的感觉。

    “我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身上有一股清爽的味道,倾身过来抽走她手上的画卷时,那味道便直钻入她的鼻尖,流淌进她的心底。

    谁都不讨厌美丽的事物,林昭言也不讨厌。

    只是觉得不安。

    “水平不错,只是失了情感。这一勾一横间只显出了你的认真,却完全看不出你的心意,所以这画像死板呆滞,恐怕便是你不满意的原因。”陆言之展开画卷,几乎没看一眼便下定了判论。

    林昭言蹙眉,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极对。她是不难画出观音像,也不难画出林老太太,只是她对林老太太没感情,捕捉不了她的神韵,便无法将两者相融合。

    “那依言之表哥的意思,我到底要怎么改?”林昭言来了兴趣,下意识地问道。

    陆言之便笑得更加璀璨,他将画卷一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缓缓道:“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要想将画画好,不仅要技巧高超,更重要的便是画画者所倾注的情感。要不然同样一副雪景为何在不同的人眼中会是不同的意境?你想要将观音像画好,便要用心,用心去感受你画笔里倾注出的感情。倘若不能,便换一份贺礼吧!”

    林昭言一惊。

    他知道这是她要送林老太太的贺礼?而且,他竟然知道她对林老太太没有丝毫感情?否则又怎么会让她换一份贺礼?

    陆言之将画卷重新递给她,却在俯身时在她耳边低语,“要知道一个人对你的心并不会因为一份贺礼而改变。”

    林昭言心情复杂地离开了宜安堂。

    回到沁芳阁,在屋子里呆坐了半响,才将那些画卷揉碎,召了曼双和曼华进来,吩咐道:“你们替我绣一副百福小插屏吧!我要送给祖母做贺礼。”

    她自诩淡然,却还没有陆言之看得开。

    只是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她今后更要离远些了。

    时光匆匆,林昭言还是没能等到刘文轩的消息,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昭言十有**确定跟他的亲事恐怕不成了,心里有些遗憾,却也不是那么难过。嫁给刘文轩虽好,但强扭的瓜不甜,卢氏不喜欢她,她嫁过去也没有好日子过。她只是擅长隐忍,却没有马氏那份聪慧和面面俱到。

    二月十五很快便到了,天气也渐渐回暖。

    沁芳阁的红梅谢了,却有嫩绿新芽从地底抽条而出,万物复苏,这是一个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时节。

    林昭言没再做过那梦,潜意识里也不让自己多想。只是决定再寻个机会跟林若言分析进宫利弊,只此最后一次,她再不听,她也不会再管。

    寿宴设在外院的庆安堂。

    离寿宴还有一个时辰,陆氏、刘氏、秦氏和吴氏的娘家人都来了,虽不那么热闹,倒也是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林昭言在人群中寻找刘文轩的身影,目光穿梭时却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灼灼地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回身,便与扬唇朝她轻笑的陆言之对视。

    眉心不可察觉地蹙了蹙,林昭言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往人群中走去。

    不管怎么说,她总要找到刘文轩问一问他,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陆言之望着那毫不留恋的月白背影,眸中的笑意变得晦暗,唇边也绽出一抹苦涩。

    大约,这便是因果报应吧!

    “哥哥,你在看什么?瑾姐姐在同你说话呢!”胳膊被人推了推,陆言之回神便看到了一脸委屈愤恨的林瑾明。

    他心中升起一股厌恶,面上却浅笑道:“现在寿宴尚未开始,不若你们姐妹几个聚在一起赛诗吧!”

    说着,解下了身上坠着的湖水绿岫岩玉佩,递给陆霈之道:“这块玉便当做给你们的彩头,待会儿再去禀了姑祖母,恐怕彩头会更丰厚。”

    林瑾明很高兴。

    陆言之从未送过她任何礼物,这块玉佩算得上是他的贴身之物,若能得了,便没有遗憾了。

    再者,这评定之人是陆言之,他选谁做头筹,约莫便是对谁有意思吧?

    她林瑾明谈不上多博学多才,做几首诗还是难不倒她的。

    其他几个姐妹等在这儿无聊,又有心卖弄卖弄文采,便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姐妹几个都朝后院的竹林而去。

    陆言之喊过身边的小厮,低声吩咐,“你让丫鬟去寻林四姑娘,就说后院的姐妹有要事找她相谈。”

    他握紧了手掌,掌心尚还残存着玉佩的温度。

    那是他们当年的定情之物,上面尚还刻着一行小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昭儿,现在我便将它归还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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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选择(含PK200+)

    两章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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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言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刘文轩,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遇到卢氏,便想许是路上耽搁了,还没有到,心里又生出一股希冀。

    “姑娘,您别着急,约莫过一会儿便能到了。”曼双开口安慰。

    “嗯。”林昭言点点头,转身往花厅而去,却被一名身着绿袄比甲的丫鬟拦住了去路。

    林昭言看她面生,问道:“你有事儿?”

    那丫鬟朝她福了福身,恭敬开口:“四姑娘,后院那边有几位姑娘邀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谈。”

    林昭言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跟在刘氏身边的林若言便缓步走了过来,语声不屑道:“我刚刚瞧见是林瑾明和五房那帮人去的,她们找四姑娘能有什么事儿?”

    “奴婢不知,只是代为传话。”那丫鬟也不惧,朗朗答道。

    “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林昭言冷哼一声,转而又对着林昭言,没好气道:“你要去么?”

    林昭言自然知道林瑾明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儿,但她若不去,恐怕林瑾明更要做出什么让她下不来台的事情。

    她并不是林若言,没有那份资本能跟林瑾明对着干,便点头道:“去看一看吧,未必就是什么坏事儿。”

    “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单纯!”林若言狠狠瞪着林昭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她最讨厌的,便是林昭言这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态度,真是一点脾性都没有,哪里像个侯门嫡女!

    可讨厌归讨厌,林昭言毕竟是她的亲姐,是她们三房的人,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大房的人欺负,那丢得也是她们三房的脸!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林昭言没有异议,只冲林若言身后的紫苏眨了眨眼。

    紫苏会意,连连点头。

    今日人虽不多,但都是至亲好友,倘若五姑娘跟三姑娘闹起来了,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她得尽力劝着。

    一行人很快抵达了后院。

    院子里都是人,除了林瑾明和五房的人之外,还有二房和其余的表姐妹在。

    丫鬟们正在铺纸研墨,姑娘们也都敛眉凝神,立在八角亭上的石桌子旁独自沉思,根本没发现她们的到来。

    林昭言瞧得是一头雾水。

    “这是在做什么?赛诗吗?”林若言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跟林瑾明大斗一场的准备,气势正昂扬的时候,猛一瞧见这样一副花团锦簇的仕女图,不由怔住了。

    “四表姐,五表姐!”陆霈之好玩闹,对诗词书画毫无兴趣,也对陆言之给的彩头不心动,本来就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但见其余的姐妹都卯足了劲在作诗,不由无趣。

    此刻一见林昭言和林若言出现,忙朝她们招了招手,随后拎起裙摆冲了过来,“我们在作诗,以雪为主题,赢了可以得到我哥哥的贴身玉佩,还有姑祖母赏的三青会友紫檀插屏以及我母亲的一对翠玉镯子!”

    原来真是叫她们过来赛诗的。

    只是,林瑾明有这么好心?

    林昭言正疑惑,又听陆霈之道:“对了,你们怎么会来?七表妹呢?其实原本的确是打算找你们的,可三表姐说你们跟三表婶有事儿,便没有去。”

    果然……

    从前林瑾明就跟她们就不对付,更别说前阵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恐怕早就在心里跟她们不共戴天了,哪还会这么好心邀请她们来赛诗?

    更何况,那彩头里可还有陆言之的贴身佩饰呢!

    那么,到底是谁把她们叫过来的呢?而且那人似乎是只打算叫她一个,林若言是怕她被欺负,自己跟来的,而林行言根本没出现。

    林若言也想到了这些,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僵了半响,才讥讽道:“亏我还担心你会被人欺负,哪曾想到你在这府里人缘比我要好得多呢!”

    林昭言不免头疼,这又是谁闲得没事要挑拨她们姐妹的关系?

    陆霈之见气氛不对,忙拉过她二人的手,打圆场道:“既然来了那就参加嘛!想必那人也是要去找五表姐的,只是恰巧五表姐跟四表姐在一起罢了!”

    “我于诗书上一向不精,还是不参加了。”林昭言笑了笑,并不打算介入这场争斗。

    林若言也冷哼一声,高傲道:“既然没请我我参加干什么?我还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人!”

    陆霈之有些无措。

    “霈儿,你就别自讨没趣了!人家是高等人,将来可是要进宫服侍太后娘娘的,哪会跟我们这些下等人玩在一块儿?”

    林瑾明不知道何时发现了她们,冷笑着走了过来。

    她话里的讽刺一下子就激怒了本就很不爽的林若言,当即顺着她的话头回呛道:“是!看来有些人缺点满身,却还是有优点的,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林瑾明的脸一下子成了猪肝色。

    林昭言暗叫不好,一边给陆霈之示意,一边笑道:“不是要作诗么?我突然有了兴趣,是不是拔得头筹后能得很多彩头?陆表哥也有彩头在里面吧?”

    陆霈之会意,跟着附和道:“对啊!对啊!你们瞧其他的姐妹都在认真作诗,我哥哥的贴身玉佩可不能让别人抢走了!”

    林瑾明闻言,这才缓了怒气,又想到今日许多亲朋好友在场,她若因一时没沉住气跟林若言争吵,到最后丢得也是自己的脸,恐怕舅母和表哥都会对她有所微词。

    于是便道:“算了,我不跟这种人计较!”

    林若言也冷笑道:“便像是我愿意跟你这种人计较似的!”

    如此,这二人虽还是争锋相对,但总算没有闹起来,而是安安静静地作诗去了。

    林昭言刚刚说了那句话,也只好加入了“战局”。

    不过她对头筹没什么指望,别说她作诗水平有限,就算真有李白杜甫之风,在林瑾明和林若言这两个不省事的人面前,她也轻易不能出彩。

    想了想,便提笔写了首最通俗普通的寒梅傲雪诗。

    都写完之后,陆霈之便让丫鬟将所有人的诗全数送到了前院,静等答案。

    林昭言不抱希望,并不像林瑾明和林若言那样紧张。她最关心的,还是刘文轩那边的事儿,也不知道他和卢氏到底来了没有?

    这么想着,便拉过曼双,悄声道:“你避开人去前院瞧一瞧文轩表哥来了没有?若是来了,替我转告他,说我一直在等他的答案,便是不好的结果,也该知会一声,我就当没有这回事儿。”

    “嗯。”曼双点点头,趁着无人发现,躬身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陆言之派了丫鬟来回禀结果。

    “怎么样怎么样?谁的诗最优?”林瑾明头一个憋不住气,迫不及待地冲上了前。

    林若言嗤笑一声,面上虽不屑,垂在衣袖中的双手却禁不住微微颤抖。

    其实她也很紧张。

    因为,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作诗比赛,赢的人也并不是能得到昂贵彩头那么简单。

    这比赛发起的人是陆言之,评定的人也是陆言之。无端端的,他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他一定是想通过这次简单的赛诗活动,来宣告众人他心目中理想的妻子人选。

    便是他不能完全做主,至少也给了成国公世子夫人和林老太太一个提醒,她们在选择的时候便会考量考量。

    那丫鬟便恭敬答道:“评出了三个最优,分别是三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

    “头筹头筹,怎么会有三个?!”林瑾明一脸不爽。

    她作诗的水平不说最好,总不可能跟林昭言是一个档次的!她刚刚可看了林昭言写的那首诗,那也能入选吗?不是最差便算给她面子了!

    林昭言自己也很吃惊。

    谁那么有眼无珠,把她也选了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若言相对淡定了许多,不过还是能看出她对这结果也很不满。

    那丫鬟回道:“原本只是小世子选的,可后来世子夫人和老太太知道后,便也加入了进来,谁知道,他们三人看中的都不一样,僵持了半响,便只得了这么个结果。”

    “那彩头怎么分?”陆霈之的关注点倒是和旁人都不一样。

    还是林若言擅长抓住重点,问道:“那你告诉我,分别是谁选的谁?”

    三个人都是头筹不重要,彩头怎么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陆言之他,选的到底是谁?

    众人皆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丫鬟,生怕漏听了什么。

    “老太太选的是五姑娘,世子夫人选的是三姑娘,至于小世子,他选的是四姑娘的寒梅傲雪诗,说大俗即大雅……”

    林老太太中意的是最疼爱的孙女林若言,秦氏中意的是亲侄女林瑾明,这两个答案毋庸置疑,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怪就怪在……

    陆言之他怎么会选林昭言?

    还什么大俗即大雅,摆明了就是有意偏袒!

    难道说,陆言之看中的人是林昭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林昭言射了过去,眸中皆带着不可思议。

    林昭言被她们盯得头皮发麻,脑中有千万个念头闪过,就是没想明白陆言之他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次见面他就做出了些暧昧的举动,害得林瑾明没少在背后找她麻烦。恐怕今天过后,她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这陆言之,其实该不会是讨厌她,所以在替她拉仇恨吧?

    高级黑啊!

    “小世子说,彩头的话,一共有三份,便是谁选的谁,谁就能得到相应的彩头。”

    陆霈之不知道是情商太低还是其实也是个黑子,立刻拍手道:“这就好办了!亏我还在担心彩头该怎么办?”

    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一块质地上好的佩玉,递给林昭言,“四姐姐,这可是哥哥的贴身玉佩,送给你啦!”

    她此言一出,林瑾明和林若言难得的动作一致,狠狠地朝林昭言瞪了过去。

    林昭言暗自头疼,心里不断盘算着该怎么把这块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

    “小世子还说,此次赛诗只是图个乐趣,让各位姑娘莫要较真,便是没有得了名次的,也能得到他亲手所画的折扇。至于同样得了头名的三姑娘和五姑娘,晚些时候他会差人送上一模一样的佩玉上府,绝不偏颇。”

    这话一说,现场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便是林瑾明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虽然陆言之选林昭言的目的不明,但他似乎对她也并无额外好感。

    约莫,就是很简单的林昭言的诗对了他的胃口吧!

    陆霈之将玉佩塞到林昭言的怀里,说这是她应得的,让她拒无可拒。

    这时,又有丫鬟过来说寿宴快要开始了,请各位姑娘们前往花厅。

    众人陆陆续续地朝外面走去。

    林昭言手里握着陆言之的那块佩玉,上面还残存着丝丝温度。她知道这不可能是陆言之的体温,可还是觉得无比烫手。

    进了花厅,林昭言能明显感觉到上首传来的两道视线,正是林老太太和秦氏。

    这两人约莫也对陆言之的选择大为困惑吧!

    林昭言故意没去看陆言之,倒不是不敢,而是觉得没有必要,更不想引起任何麻烦。

    她只想低调、安静、默默无闻,然后平平安安地嫁出去。陆言之那样的人,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能招惹得起的。

    曼双也回了她身边。

    她对林昭言之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悄悄附在她耳边道:“二舅夫人和表少爷已经来了,听说是在路上坏了马车,这才来晚了。”

    林昭言眼前一亮,欣喜道:“那你有没有跟他说上话?”

    曼双摇摇头,颇为挫败道:“二舅夫人一直跟着表少爷,表少爷也看到奴婢来着,看他那样似乎也有话要跟奴婢说,可是却走不开。”

    林昭言蹙眉,心里已经十分确定刘文轩怕是没能说服得了卢氏。

    心里有些郁闷,等待了这么久的消息,甚至还怀抱着美好的憧憬,却没想现实到来,瞬间被击得溃不成军。

    错过一个刘文轩,再要找到一个像他这么好的夫君人选,便有些困难了。

    “姑娘?”曼双推了推她,见她神色落寞,忍不住想要开口安慰。

    林昭言打断了她的话头,强撑起一抹笑容,道:“算了,等寿宴结束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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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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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暖介绍:
穿越成了不受宠的侯府小姐。 处境艰难,前路坎坷。 林昭言却表示乐观淡定。 生活嘛,无非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一世,她只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闺阁暖暖无冷意! 可惜,天偏不遂人愿。 有个坑爹的金手指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男主的设定都那么悲催?! 她说:执子之手 他说:将子拖走 ********* 上架了,喜欢养肥的亲们可以设置为自动订阅~闺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