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庄诡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深 窑 (3)
ps: 今天是真正的深窑 (3):
多少年后,二哥还是大哥有一回请吃饭的时候,宝成看着桌子上没人一只的龙虾,就说起来他在八十年代的窑里就吃过。接着这么一说,他每回都能叫听的人下巴子跌下来好长工夫。甚至有些人都不敢再吃这个东西。
宝成不知道,这个像龙虾一样的“狗夹子”,没死。
后生从宝成手里拿走了那圪节手指头,摁了几下 ,就给自己接上了。宝成还正纳闷着呢,后生嘴里叨叨着,自己回去好交代了,慢慢走的越来越远。宝成想问问他说什么,后生根本没有搭理他。宝成耳朵里就只听见几句,后生说他身子烂是烂了,好歹是全乎的,回去也算是好交代。
宝成不睡了,手扶着墙站起来,从后头一把拽住后生的衣裳。哪知道衣裳轻飘飘的。原来里头什么也没有,不光是上身没了,下身穿的劳动布大裆裤也一下子跌落到了地上。宝成看着自己手里的一件衣裳,愣是没想机明这是怎么了,眼看着一个人没了。他叫唤了几句,跟前呼呼的西北风往嘴里灌,就是没有人应声。以往就是手掌来大的个矿区,哪儿也能看见人,什么时候大白天一个人也没有过。还是什么也没有,只能看见不远的地处,那个宝成他们一群工人每天都要上上下下的窑口,稍微有些斜着插到地里头。
宝成转圈看看,感觉见自己有些饿了。心说该不是到了吃饭的点钟,人们都吃饭去了吧。他也准备路过窑口,到食堂去寻摸些吃的。走过窑口的时候。眼里好像是瞄着什么了。可是等宝成回过去再看的时候,窑口里什么也没有。他接着往食堂那边走,就听见后头有个声音断头二圪节的说,底下死人了。
回头,什么时候窑口有两只手,正朝上呼摆。宝成来了矿上总共是没几个月,没见过这个阵势。害怕归害怕,可还是赶紧跑了过去。从窑口往下看,一个黑乎乎的人。看不机明是谁,光张着嘴没声音。露出来的白白的牙跟黑乎乎的脸映衬的,宝成感觉见有些晃眼。这个人大概穿的是桃红的秋衣吧,他的领子在还在外头翻着。桃红也成了黑色的。到处都沾满了炭面沫沫。
这个人的穿扮倒是跟我一样,宝成想起自己也有件桃红的秋衣,这人跟我一样也是个号穿扮的。宝成伸手往起拽这个人,这个人到了宝成耳朵跟前说了一句,宝成一下子就松开了手。那个人说,放炮的后生叫砸死了。随着宝成的手松开,那个人接着又出溜进窑里去了。宝成往窑里看看,叫了好几声。连回声都没有。
看着窑口,宝成想起来每回上下。都是要坐进那个铁笼子,开开电机,钢丝绳一紧,就拽上去了。没看着铁笼子上来,刚刚那个人是怎么上来的?这个窑口有五六米宽窄,上头连个脚踩的窝窝都没有,他怎么就能上来?还有,那个人的领子翻在外头,是矿上的谁?宝成记得矿上好像就他一个人,不怕把里头衣裳潮了(就是弄脏的意思)敢翻出来。
宝成平常老是说自己脑子不好使,有的时候也确实闹不机明有些事。可是眼下他脑子里一下就懂了,刚刚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秦宝成。要是刚刚跌下去的是他,那这个在矿上头的人又是谁?宝成低头看看自己,一眼就瞅见了自己的桃红领子。他感觉见自己的脑子里头的血,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就堵在眼珠子后头,鼻子口跟耳朵眼里,很快就要冒出来了。憋的宝成脸烧的就像是贴着火炉子,烧人呜呜的。正在宝成烧着时,后头不知道是谁,使劲推了他一下。宝成本来是圪蹴着的,这下像是个砺浆胆子滚坡一样,头朝下打着滚跌进了窑里。
一阵脑袋在上头脚在底下,一阵再反过来。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翻滚了多少遍,到最后宝成没知觉了。醒来的时候,眼前黑洞洞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儿,伸手到处摸摸,脑袋上的柳条帽子还在,头灯也在。他拧开了开关,头灯的光还挺亮。习惯性的摸兜里的烟,兜里的烟没了,哦,自己靠着墙晒暖暖的时候早就点着冒完了。
可是这个兜里怎么还有一根,不过肯定是他偷的那个老矿工的旱烟卷,要不怎么能这么粗。宝成想也没想就掏出来喂到了嘴里,咸咸的,头儿上也卷的毛毛糙糙,上头也粘着炭面子了,宝成连着吐了好几口唾沫。这些宝成都不在乎,眼下也讲究不了那么多。虽说不能点着,可是只要有股子烟味在嘴跟前,心里就能踏实些。不过他实在是想不通,这是什么烟丝,一点儿烟味都没有,还咸咸的。还有人把烟丝像是腌咸菜一样盐腌以后晒干再卷。他从嘴里拽出来放到头灯底下一看。
这不是什么旱烟卷成的“土炮”,虽然形状也是一头大一头小,因为他是人的一圪节手指头。这些恶心的宝成心里圪烦起来,一想见,自己在嘴里还叼了好一顿,宝成就吐的止不住。要是不认识的人,兴许能好些,问题在于他是没多长工夫之前还跟宝成又说又笑的那个后生的。
看到这圪节手指头,宝成好好吐了一顿,最后嘴里耷拉出来的就只剩下发绿的水水才止住。宝成捂着胸口,喘了好一阵,想起来。大概自己根本就没有上去。至于那些圪蹴着靠着墙墙晒暖暖,吃着烟都是梦见了。那个后生早就叫炭疙瘩砸成了一稀摊肉渣渣,哪儿还能跟他又说又笑。后生说,自己好交代了,应该说的正好是宝成拿走了他的手指头。也对,给他。不就是全乎了吗。
宝成想了一阵,是回到后生叫砸死的地处,把手指还回去。还是先给自己寻出去的道儿。等人们把后生拾掇上去之后,再把手指头还给他。最后,他咬咬牙,对自己说,什么人就是什么命。要是命里注定我就能活个二三十岁,那就再怎么寻道儿也白搭。要是命里我还有几十年要活,我就是再回去给后生送手指头。也误不了活命。
他嘴里给自己叨叨着,猫着腰往前走。走了半天,腰受的都直不起来了。还是没有寻见砸死后生的那疙瘩炭块子。宝成好好记懂记懂,下来的时候,一开始检查的是东一巷。完了以后他们进入东二巷,宝成才走到前头的。自从塌了以后。宝成回不去了就一个劲儿往前钻。他记得有人跟他说过。这地下的巷道,东边的巷道走着走着就会朝着东北拐过去,有的巷道就跟北边的巷道掏通了。要是照着那个人说的,宝成刚刚往前走,有两种可能,要不就还是在东边的巷道里,要不就已经从东巷道钻进了北边的巷道。
在这个黑乎乎的窑里,到处都是黄柳木的木头柱子跟顶板。看起来都一样。除非是老矿工,才能看出来这到底是哪条巷道。宝成以前下来走的就那么几条。再说还有很多人一搭走,根本不用记懂到底是哪条。这个时候就剩下他一个人,叫他怎么分出来到底是在哪边的巷道里?
本来走不通才是宝成不愿意看见的,可是慢慢的,他感觉最叫人恼火跟心凉的,却是哪条道儿都是通的。他一回又一回到了好几条巷道连着的地处。走哪条,他扳着指头数数,恼火的只好随便走一条。最后自然就走的越来越乱,本来就脑子里头就不机明自己是在哪条巷道里,这下更乱了。他脑子越乱就越乱走,越乱走看不见那个后生叫砸死的地处,他脑子就越乱。要命的是胸口那股子憋屈的感觉又来了,他捂住胸口又是一顿乱走,自然还是没有长短。
喘气声自己都能听出来越来越粗,大概是因为自己着急厉害了,也大概跟胸口的憋屈有关系。他靠着巷道里直笔笔竖着撑住顶板的支柱,好歹歇歇。脑子里头稍微机明些了,他嘴里叨叨开了,不是他想叨叨,后来想想,宝成觉见他那个时候就是害怕了。宝成捏捏兜里的手指头,说,你想要手指头,直接说。我给你还回去,可是你得叫我知道道儿啊。我在这里头要是转死了也出不去的话,你就是投胎也等不到你的这圪节手指头了。到时候你再叫养出来也是个九指娃娃。到后来,宝成自己也不知道嘴里在骂些什么,有的是说那个后生的,有的干脆就是说自己的。他觉见自己要不是财迷了心窍,好好挖炭就行了。没事学什么放炮,不学放炮那能来这档子事。什么叫寻死,他秦宝成这回就是寻死来了。
骂也很费力气,骂了一顿以后,宝成气都喘得连不上了。他停住,咪咪着眼准备歇歇,眼里在黑洞洞的对面,不知道多么远的地处,看到了白亮白亮的一道光。就是那么一闪就没了,宝成瞪大眼看没有,咪咪住眼再看也没有。他心想起,该不会是矿上派人来救他来了吧。他朝着那边走过去。
到处是黑的,看不机明是黑的没光,还是对面根本就是堵黑乎乎的炭墙。没走多远,就走不动了。是炭。他用手敲敲,想听见里头空洞的声音,可是马上就骂自己说,没事谁会在煤窑里头挖出个矿洞来,等着他去发觉。那白光从哪里来,这种白光可是只能在头灯电池充满后才能发出来的,不是有人带着头灯下来还会是什么?
他不由的叫唤起来,兴许是很长时间没有喝过水,嗓子里头一叫唤,就像是有锯子在里头来回拉动一样。疼的不行,宝成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长工夫没有喝过水了。下了这几个月的煤窑,他知道窑里不缺水,每天里头都是湿拉拉的。也是听人们说,要是挖通了正儿八经的水脉,那水,就是用苏联家当年支援过来的水泵连着抽上三五天都不见降的。当时宝成还问说这个矿上遇上过这么大的水没有,那个人还笑话说,没有。要是遇上了,就能看上水淹大王八了。为什么,因为这种小矿,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水泵。要是遇上大水,跑的快些就上来了,慢些可不就是水淹王八了吗。
水是不缺,宝成刚刚走过的巷道里头到处能踩到小水圪洞。他选了个靠着边边的稍微大些的圪洞,用手把上头的撇开些,用手掬上往嘴里吸溜起来。没有他想见的那么难喝,不过肯定是黑水水。虽说这阵他的头灯已经是发黄了,可是往常下来他见过这窑里的水,从墨黑的炭里头出来的水,不是黑的才叫日怪呢。顾不上那么多,没水人肯定很开就能完蛋,这是上农大的时候老师给说过的。说去农大,他想起了那个肉妞妞兰芳。还有那年夏天差点叫雷给劈了,衣裳漂走,兰芳给他衣裳的事,宝成心说还没有去过个大地处呢,就这么死在黑洞洞的窑里,这算球什么死法。怎么着也得出去,哪怕出去活不了几天也算。本来人到最后就是个到地下,这么着急干什么。念书时雷那么近都没有劈死我,我命大着呢。
说起命来,脑子就止不住得乱想。说是命大,可是命怎么也算不上好。不光是他,全家人的命也不怎么样。宝成光顾着乱想,等他感觉见水里有东西的时候,都喝了不少了。有个小东西在嘴里乱窜,想从宝成的牙缝里挤出来。宝成用手在嘴里一捏,就捏住了,接着手上就是一阵麻麻的疼痛,倒不是吃不住,就是不得爽。
他把小东西捏在手里,拿头灯照照。这个玩意儿跟村里破窑里土砖底下那种叫狗夹子的虫子差不多。叫人感觉不得爽的正好是它前头长着的两个大夹子,两个夹子比狗夹子的大的多。夹住人以后,叫人感觉麻麻的。好像是发点米黄黄的颜色。宝成恶心劲儿又犯上来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喝进去,估摸着肯定有进去的。无非就是进去多还是进去少的问题罢了。
宝成把小虫子扔到地上,随便跺了几下。手指头上麻麻的感觉还没有散,好像不光是手指头,整个手指,都麻了。看来这个小玩意儿还挺厉害,宝成看看手指头,在指头肚上他看到了一个小水珠珠。
宝成没有看机明,那个不是水珠珠,是血水。他甩甩手指头,没在意接着往出走。多少年后,二哥还是大哥有一回请吃饭的时候,宝成看着桌子上没人一只的龙虾,就说起来他在八十年代的窑里就吃过。接着这么一说,他每回都能叫听的人下巴子跌下来好长工夫。甚至有些人都不敢再吃这个东西。
宝成不知道,这个像龙虾一样的“狗夹子”,没死。(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深 窑 (4)
ps: 电机开开,铁笼子还没有放到底,有人说底下有个人,笼子就这样吊在了半空不敢往下放了。
底下黑洞洞得炭面子上,有一个人。
宝成甩甩手指头,感觉有些麻麻的。不过没有在意,在窑底下黑咕隆咚的来回走了很长工夫,这叫他感觉什么都是混混沄沄的。这种混混沄沄就在真假之间,不得爽吧,感觉又像是假的。叫他摔在地上的“狗夹子”没死,悄悄顺着他的带腰胶皮靴进去了。
宝成本来已经是恶心的不行了,想把统共没有喝进去多少的水再吐出来。可是想想,吐出来,还得再往进喝,这儿的水里有东西,不见得其他地处的水就干净多少。有些时候,还就是得给自己给自己宽宽心。不管那么多了,喝过水缓了一阵,感觉好些。往常下窑,老工人说的里头热,宝成一回也没有遇上过。哪回从窑里出来的时候,不是一身的水,不动了以后身上感觉凉的不行。
这阵他感觉见了热乎乎的气儿,身上虽然是出了身水,还不是很凉。接着走吧,也不知道那个后生是不是真想要他的手指头,在梦里,倒是还给他了。宝成在四转格拉都是黑洞洞的窑里,也不知道是朝哪个方向的巷道里瞎走。一阵自己叨叨,这还能走出去吗?一阵又咬着牙说,怎么着也得出去,老子还没有娶老婆,还没有去过泰延市呢。宝成骂完了第一回,感觉心里的憋屈少了挺多。试着多叫唤了几句。心里挺得爽。周围的回声也出来了,宝成骂上几句,接着再唱唱。唱的东西也不过是他在农大是学的红太阳最红之类的。他也就只会唱这个。
事后宝成好好喝自己那顿还魂酒的时候,一个人笑的都止不住。在窑里眼看着就要去阎王殿报到,转世投胎再当人了,还有心思唱。不过这阵他是不光唱,还连带着笑,反正也不怕人笑话。笑着笑着,眼里有了泪。眼跟前叫头灯照出来的那些柱子跟顶板就变得不是一根根了,好像都连着了一搭。从连着的一搭发黑但是带着木头原来的黄色里,有些星星点点的白光。漂了上来。像是豆子那么大,轻飘飘的有高有低。像是小时候夏天漫天飞着的“火牛牛”。这不能是那种小虫子,不是夏天,再说在这底下好几十米的地处。怎么能有那种东西。白白的光看着比他头灯的光还亮。宝成干脆关了自己的头灯,接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的白点点光往前走。
慢慢眼就习惯了这种光,感觉起来,光凉凉的。以后有人问起宝成,说什么叫光凉凉的。宝成说反正当时感觉就是跟阳婆爷、灯泡还有煤油灯什么的光就是不一样。有些像是水潭子反起来的光,时间长了得爽的感觉没了,热变成了凉。宝成也说不机明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着这股子光走,心里完全忘了。这窑里的巷道是朝着哪个方向的。
走着走着,前头的白光就开始叫人影子给划拉开了。开始是一个人影子。后来人影子越来越多。看样子都是猫着腰,撅着屁股头朝着前头。宝成顺着叫扰乱了的光,看过去。这些人都没有穿衣裳什么的,看的出来油光的背上,还背着一条什么,长长的。这些人就挡在宝成前头,闹得他也过不去,只好在后头不紧不慢跟着。
本来还是半冒着腰往前走,宝成的腰又开始吃不住了。他圪蹴下稍微歇了一阵,想着,这些人走的道儿好像是朝上的,是不是跟着他们就能出去?他往起站了一下,脑袋一下自己就磕到了上头的窑顶。他往脑袋上一摸,手就蹭到了窑顶。窑顶上时高高低低不平的炭,宝成心说不是所有的巷道都有黄柳木的二寸后板子顶着吗,再说就算是没有一人高,也不至于就这么高啊,这叫人怎么走,估摸着就是趴着能走了。那这不是跟牲口一样了吗。
宝成心说这道儿肯定是走岔了,他记得矿上没有这么低的巷道啊。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脑子也不是很机明的宝成,给了自己一个说法,大概这是自己来的时间短,还有些巷道没有进去过。可是不对,他从来没有听矿工同事们说起过,矿上还有人得爬着走的巷道。这条巷道肯定不是矿上的!可是宝成怎么跟着进来的?这叫宝成着开急了,怎么还进了一条矿上还没有的巷道了呢?他扭身往回走,可是脑袋还是磕着了。
宝成伸手摸摸头顶上的炭,他已经是在巷道里了。这个时候,由不得他猫着腰走了,不管回去还是往前走,都要爬着走了。他往回爬了一圪节,反倒是那些白亮的光都没有了。头灯也不亮了,宝成心说都不能用了,在脑袋上还的沉狠狠带着,干脆扔到了巷道里。他决定跟着那些人完前走,看看他们从哪儿出去的。他朝前爬了一顿,也没看着有人。这下好了,前头都没有了人,这叫宝成往哪儿走?
宝成翻身半靠着巷道的边边,准备歇歇再想法子。从身后传来了沉重的喘气声,听起来是一群人的。宝成偏过脑袋看着,是一群人。也是光着身子,该不会就是刚刚那群人吧。眼看着人们就到了跟前,宝成往紧缩缩身子,准备给人家让道儿。还是慢了,有人已经爬过他的身子,过来了。宝成看着这个长条条脸的人从自己跟前过去,身上却没有感觉到重量。就像是一股烟一股气从跟前漂了过去。宝成没有在矿上见过这个人,这更能肯定了。这回宝成是钻进了不知道哪个煤矿的巷道里。没听说过矿上有巷道跟着其他的矿挖通的事啊,难不成是有人悄悄挖通不敢说?宝成想想也不可能,他在的这个矿。距离最近的矿也有个几十里地的,哪有那么容易就挖到那么远的地处。
这倒闹懵了宝成,他顺手准备揪住正跟他身上爬过去的半老汉。手抓空了。嘴里的话问了出去。他问人家是哪个矿上的,这个手抓不住的人,脑袋一下子就扭了过来。本来宝成刚刚看到的是个侧脸,看着是个人样。哪知道那个人扭过来,宝成才发现这就是个脑袋骨头,上头什么也没有,上头三个圪洞。宝成心说闹了半天是群死人。
这个死人在宝成跟前停下来。看着宝成。宝成也不敢动。其他的宝成估摸着也跟这个差不多,他们都从宝成跟这个死人跟前路过没停朝前头爬着走了。大概是那个死人骨头看够了,扭头走了。宝成捂住心口头。心说这要是嗓桶眼子粗些,心还能叫吓的蹦出来。本来很长工夫没有吃饭,又在底下叫憋闷吓唬了这么长工夫。等到宝成心跳的不那么快了,宝成感觉那一阵的机明也没有了。他脑门子上都是水珠珠。就跟刚扛完一场的棒子一样。虚的要命。
这边的人还没有走完,脚那头的人影有出现了。宝成细看,好像打头的是同一个人。宝成后来回忆,也觉得自己当时不可能分出来是不是一个人,因为所有的人其实都是些顶着脑袋骨的死人罢了。可是宝成老觉得还是那个人,是不是他们这群人在这儿转圈。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说宝成其实是在个圆圈里。更完蛋了,宝成说这算是第二回遇上鬼垒墙了。上回在南沿地里。闹鬼的还是就一个弓家老汉。就那样,还在里头转不出来差点大雪圪洞里冻死。这回这么多鬼来垒墙。这就是十辈子也出不去。自己到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会跟他们一样,光个身子就在这里头转圈?
宝成在这儿瞎想着,就听着耳朵边上有人说,他怎么来了?宝成及听见这么一句,再没有声音了。他朝到处看看,满眼的都是说亮不算很亮,可是看也看不大机明的白光里,还能有什么。就是越来越近的这群人。宝成跟自己说,指定是听错了。这人除了自己一个活人,哪儿还有人说话?宝成爬起身,准备照着个方向往前走,其实是往前爬。反正是不能这儿等死。
这群人反正是股气一样的东西,就算是骨殖,也是看着像而已。他也不在乎给让不让道儿了。直冲冲就过去了,这回倒是这些烟一样的死人给他让了。每回穿过这些人,宝成的身上就跟三九天给泼了一桶冰凉水一样,凉的他都忽抖。越是忽抖他越是爬的快,嘴里叫唤着,一个劲儿的往前。腿上个麻木也顾不上了,两个胳膊在炭上擦破了,他也跟不知道一样。
反正是往前走,宝成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脑袋上又有了白光。他唉了一声,看来又爬回来了。宝成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都像是要用完了,他一下子爬在地上,嘴里说,不爬了。死了就死了吧,没去过泰延市也拉倒了。点着胳膊,他就趴着没知觉了。从上头来的烂风机鼓出来的风,一阵大一阵小的往他身上吹,宝成根本就没有感觉见。
这阵的宝成,看见了自己光着身子,还在黑洞洞的窑里。身上系着的是根绳子,那头栓着个烂筐子。沉的拽不动,可是后头的人一个接一个,宝成不往前走就挡住了别人的道儿。他往前走的劲儿大了些,一下子杵到了前头人的脚上。那个人扭过身来看看他。这个人宝成还认得,这不是刚刚叫砸死的后生吗。怎么也是光个身子,怎么他不用拽东西?后生大概是看他拽不动,朝后使劲儿伸出了自己的手,宝成一下子就看见了上头少了一根手指头。看来还是少一圪节,宝成问他说你怎么来了?后生一下子就没有了。
脑袋上是白花花的一片天,宝成的眼就像是上头压着疙瘩磨扇一样,想睁开就是睁不开。接着就是眼前一片漆黑,身子开始忽摇着。耳朵跟前响成了一片。
这热乎乎的,宝成说要是就热着睡着了,死在窑里也行。可偏偏就是身上有了疼痛,他感觉胳膊上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是“狗夹子”。不知道怎么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玩意儿,眼前出现了个小东西,闹着他的两个夹子,正要干什么呢。
再看,混混沄沄的看个大概,居然是个人。不会是叫砸死的后生来要他的手指头来了。就怕宝成要欠他的了,谁知道在窑里走了那么长时间,那圪节手指头还在不在。
慢慢看机明了,雪白的墙,阳婆爷照进来,晃眼的不行。说是晃眼,就算是宝成不是一下睁开眼就看见这些,也会感觉晃眼。在煤矿上好几个月,哪儿见过这么白的东西。人是黑的,衣裳成天是黑的,就是房子的墙里外也都不是白的。宝成伸手要挡住眼,胳膊拽住什么东西了,有什么东西跌在地上就碎了。宝成想起来,像是他在供销社使吃完罐头往墙外扔罐子后听见的声音。
地上的人扭过身来,叫宝成的名字。宝成听出来是个女的,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矿上还有女的了。那个女的说这是医院,宝成心说怪不得到处都是白的,正好跟矿上调了个个,一黑一白。
大概是个医生,地下的人到了跟前,扶着宝成坐起来,叫他等等给他喂吃的。宝成问说你认得我?女的说,我怎么还能不认得你。在河道里还穿过我的衣裳。宝成一下子就没想起来,他说尽是胡说,我什么时候还穿过你的衣裳,我又不认得你。
女的说,我就知道你认不出来你了。你二哥也认不出来我了,唉,变的太厉害。
宝成好好想想,还是没想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在想。门外头来人了,是二哥跟爹,这可是认得。宝成还是没想起来这个女的是谁。二哥过来说兰芳你回去歇歇吧。
这几个字把宝成给惊着了。是农大的同学兰芳?她不是回泰延了吗?兰芳出去了。宝成说他什么时候来的长阴?二哥说是不是认不出来了。刚开始我也认不出来了。
听二哥说,这早就是矿上人们发现了就在窑口底下的宝成,送到了医院的第五天头上了。宝成说有这么长时间了?他看看身跟前,跌烂的是个输液的玻璃瓶子。
原来,宝成在窑口趴着没了知觉。本来就觉见底下的两人这么长时间了,还没上来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人们正要下去寻。结果电机开开,铁笼子还没有放到底,有人说底下有个人,笼子就这样吊在了半空不敢往下放了。
底下黑洞洞得炭面子上,有一个人。(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深 窑 (5)
ps: 润成说大哥我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个煤矿在个倒簸箕里。地形就很别扭,正好应了风水上的恶煞格局。人家正常的沟沟岔岔,都是越往外走越低,这条沟正好是越往里走越低。谁选的这个地处?
黑洞洞的炭面上,有个人脸朝下趴着。要是没有看见,能一回往上拽十来个人的铁笼子,都是钢筋焊成的,跌下去能把底下的人砸成一滩。冒险开开笼子,从里头爬出去几个人,把宝成移到了一边。笼子下来后,众人才七七八八都打帮,把宝成送上来。没敢耽误,宝成叫来煤矿拉炭的解放车给拉到了县里医院。
四五天以后,宝成才算是醒来。医生们检查完说,宝成身上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在窑底下工夫有些长,脱水比较厉害。另外感觉就是受的吃不住了。给宝成打上各种药之后,医生叫个刚来的护士给看着,顺便安顿矿上的人通知家里人。开始矿上的头头不想叫宝成家人来,可是来了一个人以后,就由不得他们不通知了。
栓成前段时间一直都在市里学习,开会。在电话里听说有人来寻过他好几回,一问名字,知道是老三。一直忙,就没有顾上。学习完回到县里,正好赶上各个乡上都要配干部。上头考虑到栓成在底下干了很多年,熟悉情况,尤其是在八道沟几回走几回留下,更是熟的不得了 。最后还有一点,从栓成在市里学习时发生的一件事来看。提拔他是应该的。就这样,栓成回来就叫任命成了八道沟主管工业企业的副乡长。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秦栓成三把火没有点的时候。就有火烧到了屁股后头。上班刚第二天的后晌,八道沟开的那个煤矿就出事了。一个矿工没有上来,寻不见。一个矿工人事不醒叫送到了医院。栓成一开始听说,眉眼圪缩成一团。心说宝成还非要在煤矿上干,钻到老深的窑底下掏土地爷的宝贝,哪儿有那么容易。他心说也不知道宝成是不是在这个矿上,这么长时间了。就愣是没顾上问问。等忙完,非得跟宝成说,不叫他下窑了。就算是非要在煤矿上干。也得想法子给调动个窑上头的营生。
心儿这么想着,接到了通知先到了医院看上来的矿工。到了以后,矿上的头头都等着领导来。栓成先问了句通知人家家里人没有,说着就到了床跟前。一看眉眼。栓成就着急了。回头揪住那个高个人副矿长,说干的这叫球工作?副矿长挨了一捶,脾气没处发,回头叫唤,通知秦宝成家里人没?栓成回头,通知你个屁,我就是他大哥。副矿长懵了,说我们也不知道他就是秦乡长的弟弟。栓成说了。屁话不用多说了,医生怎么说的?
栓成听完医生说的。说了些拜托的话以后,就准备到矿上去看看。副矿长问说,还要不要叫人到官庄通知一声。结果栓成斜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在煤矿上时间长了,脑子叫炭面子给糊住了?
栓成本来是就是个急性子,可是这么些年总是叫自己磨练性子。可是遇上眼下这个事,也顾不了那么多。听张书记说过,做领导干部,性子不能是个平摊子,要有缓有急。栓成坐在车上,也不知道自己着急的是不是时候,不过说实在话,刚看到老三的时候,真是着急了。
到了煤矿好几天,吃住都没有个心思。矿上的头头一天价都跟着,就怕他怪罪矿上没有招待好。栓成说赶紧寻到那个放炮的人是要紧,每到这个时候,矿长他们就笑笑说,慢慢寻。要是活着也跑不了。要是死了更不用着急,反正已经死了。栓成一开始听见这个话时,捡着难听的话好好骂了这帮头头脑脑,说这不是牲口话吗?可是后来跟矿上的人们道聊的多了,才知道,矿上每年死个几十个都是正常事。栓成也就不说什么了。再问,出事就是赔些钱了事,要不就安顿死人家里的人来上班。
栓成心说,说是叫他老八道沟管工业企业。八道沟除了这个煤矿,就是那个什么金具厂了,可是那个厂子顶多就是比个铁匠铺大些。实际上的工业企业就是这个煤矿,看来以后少不了要经常往煤矿上钻。看看煤矿四转格拉的山,栓成心里还操心着老三。跟矿上的人说接着好好寻,他说自己还得到县城汇报领导,就走了。临走时,矿长说了耽误生产可不好,冬天生产任务很重。栓成想想,最后给矿长说了句,自己看着办,连这个事都做不了主,干脆不用干了。
矿长看着212屁股冒着烟,卷起两股黑炭面子搅合着黄土的灰尘走了。他扭头问跟前的人,这个秦乡长什么来头。有人说,跟市里的张书记关系不赖。矿长摸摸后脑勺,说是个硬客,记得以后多端着些。
到了医院,润成带着老爹都来了些工夫了。栓成简单跟他们说了这回的事,叫爹跟二弟不用多操心。宝成过不了多长功夫就能醒过来,就这样,直到第五天头上,宝成才机明过来。
宝成问说,还没有寻到那个放炮的后生吗。润成说什么后生,你说的是叫埋在下头的那个人?宝成说就是跟我一搭下去检查窑里的药有没有爆干净的那个后生?润成看看爹,不知道宝成问的这个事该怎么回答。正好大哥来了,大哥听说了以后,跟宝成说,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在底下叫磕着脑袋了。兰芳刚进来说,医生们给他检查过,脑袋上头没有磕着,就是有些擦破了皮皮。栓成不说话了,他在窗户台跟前站了半天,跟兰芳说你先把门关上。
兰芳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关上门以后,栓成坐在宝成床跟前的凳子上说。老三,你说跟你一搭下去的是个后生?可是我听矿上的人们说的,死了的是个将近五十的老汉啊!宝成听完。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头挤出来,他说我跟他认得工夫就算是不长,也有好几个月了。你是说我连个后生还是老汉都分不机明。敢情你弟弟是个二百五,是个七成货?
栓成说矿上的人没必要非要说假话,他叫宝成回忆回忆是不是记错了。宝成赌气说,我脑子坏了,记不得了。我醒了该回去上班了。我要出院。大楞看着不对劲,过去照着宝成脖子里给了一下,说都是弟兄们。闹什么。好好说不行?宝成睡下扭到了一边。不理站着的人了。栓成跟润成、爹说,死在窑里到这阵还没有寻到的确实是个老汉,可能比爹也年轻不了多少。
有人在外头悄悄推开了一个门缝往里头看,栓成看着是那个副矿长。他干脆把副矿长叫进来。问这事。副矿长说自己就是负责带队组织生产的。要说每个矿工都认得。有些吹牛。可是矿上负责放炮的人就一个,他怎么也不回不认得。那个老汉是鲁山那边人,就是光棍一个。栓成不想听他叨叨这个老光棍有什么日怪处。他直接问有没有过放炮的后生,副矿长把脑袋忽摇的像是筛糠。八道沟煤矿开窑总共也没几年,这个副矿长从一开始就在上班,怎么能不知道。再说,照着他的说法,这个放炮的活儿。就根本不是个年轻人能干得了的。年轻人没经验不说,干事毛毛躁躁。哪个矿上敢用后生放炮,那是没事寻事呢。
副矿长不可能说瞎话,宝成也不像是在说假话。可是宝成说的放炮的是后生,矿上的说法是老汉放的炮。睡着赌气的宝成,其实一直在听着他们说话。他忽的坐起来,说自己掏钱请后生喝了这么长时间的酒,后生才愿意教他放炮的手艺。经常一搭喝酒,后生还说自己娶老婆什么的,这么就能变成个老汉?副矿长叫栓成过去圪角里,说矿上的人我也问过了,宝成确实是经常歇班没事的时候,愿意喝些酒。可是从来也没人见过他跟人喝过。知道秦宝成的人都说,他就是个小气鬼,抠的要命。他什么时候请过别人喝酒?
可是宝成明明说是,好好请后生喝了很长时间的酒才说服人家教他这门手艺的。副矿长说完这些,就出去了,走的时候,他用眼角扫了宝成一眼,说他给医院交钱去。
栓成过去,问呆住了的宝成。到底有没有个后生,在矿上是放炮的。宝成说有,肯定是有的。润成突然插了一句,你见过后生放炮吗?宝成挠挠小腿的部位,说这倒是没有。他说自己认得后生也没多么长工夫,再说,这种事情要不是自己想学,谁还往跟前圪蹭?润成想想,跟大哥说,闹不好矿上真的有这个人。大哥说这是什么意思,真要是有这么个人,却没有人认得,这不是怪事了?好歹也是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也不是个虫虫牛牛什么的,真有还能没人知道。润成说有这个人不假,但不见得就是大活人,也不一定就是这个时候有过。
栓成大概听机明了,润成的意思是,在矿上的这个后生,是个以前在矿上死了的人。那要是这么说,跟宝成一搭喝酒的就是个死人了?宝成觉见这纯属于胡说。他忽的想起来什么,他问说自己的工作服哪儿去了。兰芳说,急救的时候,还以为他身上有伤,就把衣裳用剪子给豁烂了。大概早就叫拾掇急救室的人给扔了吧。宝成叫赶紧给他寻见。栓成说就是一件烂衣裳着什么急。宝成说你不知道,衣裳兜里有圪节手指头,是后生留下的。要是真有,那就说明真的有后生这个人。
兰芳跑出去半天进来了,看那个样子,是没有。宝成说里头真的有,他说在窑底下的时候,还梦见后生跟他要手指头来。宝成说的不像是假话,可是衣裳没寻见,也就没法证明到底他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润成叫大哥出来,说还是去趟矿上吧,这个事不简单。回头栓成叫兰芳好好打帮他爹照应宝成,就跟弟弟到了八道沟煤矿。八道沟煤矿在县城出去二三十里的山里。从沟里叫拉炭的车轱辘碾出来的尽是圪洞的道儿上一个劲儿往进钻,还是往下走。这个地形叫润成感觉很不自在。大哥告诉他,因为掏窑一尺就有一尺的成本,所以煤窑一般都尽量选沟里,反正是能少掏一尺就少掏一尺呗。
润成说大哥我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个煤矿在个倒簸箕里。地形就很别扭,正好应了风水上的恶煞格局。人家正常的沟沟岔岔,都是越往外走越低,这条沟正好是越往里走越低。谁选的这个地处?
大哥笑笑说,我是听人们说的,这儿,原本就有窑眼子。日本人在的时候,就打开了。没挖了多少,他们就败了。败走的时候,叫工兵就把口子给炸塌了。到五十年代的时候,大炼钢铁需要用炭,人们又打开掏炭,结果就总是死人。死人死的都没有人敢往进去,最后也就荒了。这不,改革开放以后,上头号召搞乡镇企业。你想,还有什么比开煤矿更利索的,掏开个眼子,把炭拽上来就是钱。
润成说,大概那个后生是真的。副矿长说的不是假话,宝成说的也不是假话。
大哥还想问什么的时候,眼看着就到了煤矿上了。那个高高的井口的铁架子都能看见了。车还没有到跟前,门口就有人在迎着。栓成皱皱眉头,跟润成说那个瘦长条条的就是矿长。
矿长看着秦乡长的脸色比上回来好了不少,跟在屁股后头问了一句,县里有什么指示?栓成扭头说,你问这个干什么?有也是给我的。你们等着处理吧。矿长说要不咱们先吃饭,我叫食堂给开个小灶。说着就叫后头的人给张罗。栓成说就知道吃,矿长却死皮笑脸说,这样不是能边吃饭边道聊,节省不少时间吗?现在不是讲究时间就是金钱吗?
饭桌上,润成也没吃了几筷子,就开始跟着大哥问矿长事。结果矿长也说不上来个什么,他说吃完给你们寻个老矿工问问。矿长说的老矿工还真是个够老,是矿上看门的。这个老汉,有七十多了。栓成说这还能给看门吗?没想见老汉说,我不中用,我有两条好狗呢。感情老汉住的棚子后头,栓着两条站起来一人高的大狗。
矿长说,这老汉,都给日本人干过。五十年代时,还是带着人下窑的队长,估摸着他肯定知道不少矿上的事。不过要是他都不知道,那就是彻底没人知道了。
老汉眼挺尖,就是耳朵不便已。跟他说话费劲的不行,一句话都要来好几趟才能闹机明。栓成问了几句,就问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深 窑 (6)
ps: 矿长说,这不是没有出事吗?老汉干脆闹起酒瓶子往嘴里灌,说了句难听的。球,要是没出事能把矿封住这么长时间?要是没出事,五十年代没见的那些人都去哪儿去了?你还是矿长呢,你脑子长到屁股上了?
宝成清楚记得,自己就是想多学点手艺,好能多挣些钱。要不他也舍不得掏出来自己攒的钱请人喝酒。说到底,他的这酒是不能叫人白喝的。至于那个喝了他的酒,答应教他本事的后生,他更是觉见就算是后生化成灰,也能认出来。他怎么就能成了个老汉?看看大哥的样子,明显就是不太相信他,他说的是真话啊。可是等副矿长跟大哥在圪角里悄悄说的时候,宝成也多少听到了些。副矿长也不像是骗人,没有那个必要。问题是,两个说法都没有错的时候,大概就是事情本身是日怪的,换句话说,那个后生就不是个正常人!
宝成要出院接着上班,副矿长在跟前做了半天的工作,嗓子干的中间喝了好几茶缸子水也没用。他怎么着也不敢把领导的弟弟给早早安顿回矿上去上班啊!大楞说也没用,他发现老三宝成虽说长的跟弟兄们都不一样,根本没有随他。可是脾气倒是随了大楞,遇到事了认死理,就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愣货。后来,大楞才知道,后生的脾气也是看人下菜的,兰芳来了,连哄带吓唬,说好了。宝成这边暂时答应好好在医院住几天。
栓成他们到了矿上先吃饭。吃过没带心思的饭以后。因为矿长说自己也不知道宝成遇上的这个什么后生。他给寻了个在矿上年代不少的老汉,说问他大概能行。
老汉其实就是煤矿上看门的。虽说长阴是个地底下到处都是炭的地处,可毕竟不是谁想挖就能挖。所以炭这东西还是煤矿上都有。有的人家到了冬天买些用,有的就纯粹靠动歪脑筋,悄悄翻山过来用口袋背。八十年代的炭其实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可也是用来卖钱的东西,随随便便来就装,也不是个事。尤其是煤矿跟前村子里的人,觉见这些炭是从他们脚底下挖出来的。没给他们送到村子里叫他们随便用就算是礼数很差了,来装些还管。他们是最不好对付的,没法子。煤矿上只好雇了人,买了狗看着。其实这个营生实在是惹人,不过老汉给看的挺紧,村里人胡来的时候少了不少。
栓成跟弟弟跟在老汉后头。进了他的窝棚。矿长也跟着进来了。栓成回头说,是不是还有什么怕师傅给我们说的?矿长说没了,栓成叫他回去干干什么干什么去。矿长走的时候叫老汉好好给秦乡长说说,要好好配合工作。
老汉窝棚里头也没个正经落脚的地处,老汉叫他们坐在铺上,他拽过个木头墩子坐下。还没有等栓成他们张嘴问。老汉往出掏自己的旱烟时,就说了句,你们兴许是来问那个事的。
润成一愣。说我们还没有问,你怎么知道的。老汉说。自古煤矿上就日怪事多,这八道沟的矿也逃脱不了。为什么,就是因为地下老死人,都是身强力壮时死了,有几个不算是屈死的。屈死的能消停吗?不消停怎么办?就是个瞎闹。以前我还敢跟人们说说这事,叫人们手脚操心些,后来人家谁待见听你瞎说。再说我也不敢了,这算是严重的封建迷信。
栓成实在有些吃不住老汉的旱烟熏,他心说这是什么旱烟,这么辣。他递给老汉一盒子刚才拆开的双头凤,笑着说师傅吃这个烟。老汉接过去,很熟练的点上吃开。一劲儿不说话吃完了一根,才说,这个矿上,早就埋进去很多人了。
老汉说自己年轻时,正好赶上日本人来了长阴。这群牲口后来在长阴西边的很多沟里发现了有炭,还是什么无烟炭。不知道这无烟炭是什么意思,反正好像是火车上用挺好用。这下好了,日本人到处抓人给他们下窑挖炭。他们随便在沟里装上炸药,崩开一疙瘩地处,掏了外头的黄土皮皮,露出里头的炭的时候,就叫人们蛤老打洞一样,钻进去掏。那时候不像是这阵,里头还有柱子顶板什么的。没有一点点防护,就叫人们在里头掏。人们有的在里头掏。有的像是牲口一样,整个人爬在地上,肩膀上栓着绳子往出来拽炭。等到出来的时候,日本监工的人一看,你拽出来的太少,上去就是一顿打。不管手里拿着什么,有什么就用什么。有的人当时就叫打死了,剩下的人都给人家好好干,多往出拽炭。
栓成说师傅当时你也在煤矿上?老汉不费劲就圈起了腿上的絮裤,露出来的膝盖上头上头,皱皱巴巴一张皮。润成看着更像是结了痂的伤口。老汉说自己当时就是拽炭的,成天就是趴在地上进去出来,腿上不用说肉了,就是骨头也叫磨的剩不下多少了。你看我的膝盖骨就是平的。
润成记得在医院的时候,宝成给他说过自己在窑里的时候,遇到过的一群人。他跟老汉说了,老汉长长地唉了一声,说其实跟前的这几个村子里,当时叫抓来的不少。很快就死在窑底下,后来有的还有后代家人给来烧个纸,有的大概家里人也都死了。就连死了以后的供仙也享用不上了。你说骨殖叫压在底下,还是屈死,那能那么顺当去投胎?不去投胎的魂儿,他不闹腾才怪。
栓成随口说了一句,日本人也不说人给闹出来。老汉点着了一根烟,说活人他们都不当回事,死人更不待管了。只要是不挡着他们往出出炭就行了。每年都有多多少人,大早进去,就再也不见出来了。反正日本人觉见人不够用就到跟前的村子里接着抓。也知道里头有多少人死了。幸亏到了三四年头上,日本人就退了。我记得退的时候后晌,里头挖炭的人们还有没上来的。日本人就埋药炸塌了窑口。还有好几十号人就埋在里头了。
也不知道时间长短,听着听着就到了吃饭的口上。栓成叫着老汉跟他们一搭吃,矿长看了几眼也没敢说什么,好好给拾掇了一桌子。跟老汉喝了些本地产的高粱酒以后,老汉连着说了好几句,不对。他说还有事没有跟润成他们说。
矿长也想听听,老汉说宝成不可能碰见那群人。按照宝成说的。他在巷道里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一条只能趴着走的巷道里。这条巷道里,有白花花的光升起来。在光里头,是数不清的人影。都是一个动作。肩膀上都拽着一套什么东西,一圈又一圈在巷道里头钻过来钻过去。宝成还说看着像是一个人,其实都是光骨头架子盯着个脑袋骨。这是宝成说自己真的看见过的,怎么老汉说不可能碰见呢?
老汉说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在五十年代的时候。因为要响应上头的号召大炼钢铁。所以需要烧的东西。开头人们都是砍树炼铁,后来说这什么不符合科学的。说是得有炭才能炼,这下到处就开始挖炭。有的人想见这条沟里还有个窑眼子,就主张再掏开,现成的就能用。老汉说当时我就在跟前,我说还是不要掏开了。有人就问,为什么。我就说了里头有很多死人的事。结果有群小子,活活把我的话意思给闹瞎了。他们说要是里头有死人更好。我们进去就可以把他们解救出来,叫他们的尸骨重见天日。也算是给阶级兄弟姐妹做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后来真的炸开了窑口,还组织了突击队。制定了计划,说一个月要出多少炭,到时候可以炼成多少斤的钢铁。等有了产量,就可以向上级报喜了。因为当时下过窑里,还命大活着能下窑的就丢下老汉一个人了,自然他就成了突击队的队长。矿长插了一句,说当时你年纪也不小了,还当突击队长?老汉喝了酒以后,说我年轻时那像是这阵的年轻人。我当时有个三十多了,可是还是有把子力气的。再说当时有些害怕不假,可是架不住人们一搭搞宣传搞鼓动一顿折腾。我最后还就是稀里糊涂当了队长。
老汉接着就连着灌了好几盅酒,栓成怕他喝多了就劝了劝。哪知老汉说想不想接着听,想就叫我再喝。矿长看看栓成,栓成说再给闹上两斤来。老汉酒劲儿来了,说的更起劲儿了。他说组织了突击队以后,他脑袋发热是发热,可是在选掏的方向的时候,他还是悄悄选当年没死过人的巷道的方向。有人问说不挑现成的地处掏,怎么还舍近求远。他反问那人,到底是谁知道的多。就这样,人们按照他的主意,准备好了家伙什,开完誓师动员大会,就进了窑。
再次进窑里,老汉的心里一开始揪住紧紧的。没几个人知道里头到底有多么憋屈的慌。人们在窑口的时候都还是干劲挺足。时间长了就不行了。有的人开始吐,有的人说自己心跳的厉害,有的人说的更吓人,说这窑里还有其他人呢,看不见人影,可是能听见声音。
下窑之前,老汉不是没有防着出现这类事,他大概是正好背对着当年那条巷道走的,心里害怕有事,不过真的直到有人说不对劲儿之前,他心事放下着的。有人说自己有些憋闷,他也没有在意。本来嘛,到了窑底下,气就不够用,憋的慌也是正常的。他都三十好几了还能挺住,几个后生好好意思说。
老汉说就是有人说感觉见这个巷道里还有人时,他心里才正儿八经当会儿事了。他把那个人揪到没人的旧巷道里,说不要瞎说。就算是有,也不会在这边的。不说还好,越说越叫对面的那人害怕了。老汉说自己也只好当了一回头头,好好给那人做了会思想动员才算是罢了。
接着挖下去,还有人说有日怪事出现,比如有的时候,明明是没人的巷道口,人就是过不去。也不是腿上没劲儿。有时候稍微等等就好了,有时候还非得等挺长时间。老汉怕人们心儿彻底乱了,就说肯定是这些人因为心里憋屈,脑子有些糊了才有这个感觉。这套说法一直还是有些用的,反正不管怎么着,窑外头空地上堆着的炭圪堆是越来越高。
矿长说,这不是没有出事吗?老汉干脆闹起酒瓶子往嘴里灌,说了句难听的。球,要是没出事能把矿封住这么长时间?要是没出事,五十年代没见的那些人都去哪儿去了?你还是矿长呢,你脑子长到屁股上了?
矿长叫他说了一顿,脸上很不好看。好歹这个桌子上只有四个人,矿长看着还有副乡长在,就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几句,你肯定是喝多了,赶紧说正经的吧。这句话叫老汉一顿堵,说什么叫正经,你知道正经事什么?告诉你,你大爷我知道正经的时候,你还尿炕呢。
润成看着老汉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赶紧给说了几句好话,起来个话头,叫老汉说下去。
老汉还以为没事了,看见就是看见了,那些死人怎么也是死了很多年了。可是就在一天收工的时候,还是出事了。他那天带着三十多个人下去的,分了三组。有的负责挖,有的往筐里铲,有的就半猫着腰往外头拽。为了省劲,他们在巷道里铺了木板。十来个后生沿着木半道儿往外拽。等到最后一趟,他看看人们也受的吃不住了,一个班干了不少。他叫最后一趟出去的拽炭的人说,出去以后就上去。底下的人们拾掇下家伙什,也跟着就上去了。
前后就是吃了顿饭的工夫,老汉这么一说,润成心说那就是说大概就是一刻钟的时间。老汉说反正工夫不长,他带着那差不多二十个人上去的时候,在工棚里头洗涮的时候,就没见着先上来的十来个人。受了一天,老汉还以为人们都早就吃了走了,就懒得问。回了住的地处没多长工夫,有人就来问了。他们说自己家里人跟着老汉下去,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家。老汉一开始还说这群后生下班后好在工棚里头打牌耍耍。可是最后来寻家人的人越来越多,老汉才觉出来不对劲儿,总不能十来个人都在耍不回家吧。
顾不上吃饭了,老汉返回了窑口。在窑口跟前已经站着很多人了,人们都知道窑底下出事了。不过这回的事不一般,没有塌没有什么的,人们就是从巷道里出来,就走丢了。老汉看看那阵势,他估摸着自己不下去肯定是不行了。他叫了几个胆子大的,张罗着就要往下走。(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深 窑 (7)
ps: 队长起来,脚脖子里头有跟长长的东西,他看看,居然是人的一条膀子。手腕子牢牢握住他的脚脖子,怎么拨也拨不开。老汉说当时,就感觉那只手越来越使劲儿,脚脖子上开始叫箍的疼开了。他没法子,用带着的铁锨把开始铲这只手。
老汉都那么大年岁了,喝酒的本事还挺大。本来以为个一二斤的就能对付过去,看着喝了二斤,老汉还没有喝多的样子,反倒是越来越能说了。润成他们三个人也从老汉滴着口水的嘴里,不断的听到了过去发生过的事。
那天最后一批人都上来了,也没看见拽炭的十来个人。人们没当回事,当时是队长的老汉也没在意,回到住处还没有安生,有人就寻来了。队长以为是后生们下了工以后还在矿上的棚子里耍呢,可是等到寻自己家人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是个二百五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这么多人总不能一个都不回家得都去耍了吧。
到了窑口,来寻人的都跟在他后头。队长看看这些人,有的是来寻自己的小子,还有年轻媳妇来寻自己男人,有的是娃娃来寻自己的爹。窑口站的满满的,队长知道自己不下去不行,一来他是队长,二来这里头就数他对窑底下最熟。队长咬咬牙,自己感觉都是硬着头皮的,叫了几个人就往下走。
坐着那个铁笼子往下走的时候,随着吱吱扭扭的绳子响。队长也心呼弹跳起来,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寻见那十来个人,更主要的是。上头的人意思很清楚,他们寻到的是死人也是不好交代的。还有叫队长不放心的是,这几个跟着自己下来寻人的,到时候也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去。
从上头往下走,也不知道是心里太乱,还是窑口到底下的这几十米确实是跟往常没出事的时候根本就一样。队长带着人没感觉出来什么地处不对劲儿,这倒是有一点好。他们这群人心里不再感觉害怕了。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准备些什么能用上的,干脆就把平时用的家伙什带了几件。
老汉喝了一大口。狠狠拍了一下大腿,说球毛东西,带了家伙什有什么用,人家就没有叫你上来。。带多少用什么用。在跟前都等着听的三个人都不知道老汉说的人家说的是谁。都互相看了看,大概是底下那些死了很多年的人。
队长先带着人顺着他们动弹(就是劳动,干活的意思)的巷道,一道儿寻过去,没有。不光是没有寻到人,就是那十来个人身上拽着的大柳条筐子也没看见。来来回回寻了好多回,什么也没有看见。大家都知道了,接下俩肯定就是到其他巷道里寻了。有的人说了一句。我家里还有人得靠我养活,我不去行不行?队长看看这些人。都不大愿意寻下去。也是,人家也是有老有小的。为了寻已经是出了事的人,再搭上好几个人,不是划算的。老汉说到这儿,说跟着我下去的几个人,我都叫他们上去了。人家不接着寻,能说得过去。我得接着寻,再说我就是个光棍,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我把他们送上去了。
看看自己身跟前的东西,队长知道要不在这条天天来回走的巷道寻,就得到日本人时候开的巷道里去了。可是上回日本人炸的时候炸的很彻底。老汉说自己以为当时日本人只是炸塌了口子,没想见里头也埋了药,很多巷道口子都压得死死的。这也是解放后这回重新开窑时,检查了他放心的原因。
既然日本人时的那些巷道已经叫盖住了,他到底怎么才能进去?又到底从哪条寻起。队长横下一条心,朝着巷道相反的方向,大概旧巷道的地处寻过去。
旧巷道有很多条都叫盖住了,不过还是有些搅人掏开了。栓成插了一句问,是你们的人掏开的?老汉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条巷道到底从哪儿走,到哪儿掏去。再说,在窑底下的规矩你肯定不知道,在底下,哪里敢有人朝着自己不知道的地处去挖。除非是不要命了!矿长也说是,下头的说道很多,矿工们都有自己的一套说法跟干法。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不过没有人愿意随随便便就不听说胡来的。
老汉钻进了旧巷道,旧巷道他知道,低得厉害。他半猫着腰走,老汉个儿不低,他以为多少肯定是要磕碰住脑袋的,结果愣是没有。他慢慢直起腰来,伸手往上头摸了摸,居然没有摸到顶头。老汉说着站了起来,叫人们看他的个子。说实话,老汉年纪大了,有些背锅了,可是能看出来,年轻时也是个高个子。可是老汉不是说过日本人当时挖的巷道根本就没法叫人直着腰进去走吗?老汉说他也是这么寻思的。
自从进了这条巷道,根本没有那种以为地处窄扁而心里感觉憋屈。因为自己身上带着的玻璃罩子油灯也没多么亮,所以看不到四钻格拉是什么。反正到处是黑的:照不到的地处是黑的,就是照着的地处也是黑的。栓成弟兄两都没有到过窑底下,实在是想不来到处是黑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估摸着肯定比东垴跟官庄那个堆台梁里头的圪洞里,更叫人受不了。
老汉在里头走了很长一圪节,不敢往前走了。当年他在过窑里,知道每条巷道大概有多么长。眼下的巷道远远超过了当时的巷道的深度,他开始扭身往回走。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是个慢上坡。这叫老汉心里跳的厉害起来,刚刚幸亏自己停住了往回走,要不照着这么走,越走越深,闹不好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到时候闹不好在巷道最里头等着他的就是牛头马面。
往回走的工夫更长,都没有见过那头当时他爬进来的口子。老汉说自己当时有些慌了。这一慌,心口头的憋屈感觉来了。他叫憋的咳嗽了好几声。捂住胸口坐下歇歇,他跟自己说千万不能乱了心境。按理说。要是这条道儿是朝上的,走着就能离着窑顶上更近。
可是再长的道儿也得有个头儿啊,怎么就走不到呢。
矿长看着老汉喝完了瓶子里的底儿,还想听下去,摆手叫人给又送了些来。老汉说是喝多了,可是这个时候还能问矿长,要是喝多了不能看门怎么办。矿长我给你放一天假。赶紧说。润成说了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在转圈,你在一条绕着这条沟转圈的巷道了里走了又走?老汉说我开始也觉得是。可是我明明记得,日本人在的时候没开过这样的巷道啊。因为根本就没用,巷道哪有这么掏的?要是说后来人掏出来的,那也没有可能。这么长的巷道。得多少人多少人才能掏出来。炭是什么,就是石头!从石头里头往进掏哪有那么容易的。
这么说也不对,老汉像是给他们道故事一样,说你们谁都想不见是怎么回事。
老汉说自己歇了歇以后,脑袋好使了些。他想着再走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老毛病犯了。原来老汉这人在着急、害怕的时候就想尿尿。他站起来朝着一边就尿开了。灯照在地上,他看到了布日怪的事情。
在日本人还没走的时候,窑底下的巷道里根本就不会铺木板。日本人才不管你好不好拽。也就是说,窑里地上有木板的巷道。就是他们后来才挖出来的那条!队长心说自己不是从那条里头出来,送走了那几个不敢再寻下去的人,才钻进这条的吗?难不成,他们干营生的那条,跟他走的脚底下的那条是通着的?不对不对,队长马上就感觉见了不对,要是两条通着,没出事之前怎么没人知道?就连他队长也不知道?
看见了自己挺眼熟的东西,队长高兴了没个放屁的工夫就高兴不起来了。反倒是不敢走了,他用脚使劲跺跺木板,圪蹴下好好看看,没错,就是他们铺上的。木板没错,可惜这条巷道不是他们干营生的那条。要命的是,随着身子转来转去。队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哪边来,要到哪边去。他挠着脑袋转了好几圈,想出来个好法子。他又解开了裤带,使劲努了好几次,下身才尿出来不多些。尿到了木板上稍微流出去一圪节,就都进了木板里不见了。可就是这很短的工夫,队长看清楚了哪边高哪边低。
看清楚方向,他朝着高的那边走。走着走着,队长遇到人了。栓成说你寻见那群人了?老汉说,要是遇见就好了。
他走了没多大工夫,前头就来了一堆人。不光是人,这群人是带着白花花的光朝着他过来的。不过不是走过来的,而是爬过来的。润成跟老汉说,这些人可能就是我家老三在窑底下看见的那些人。老汉说大概是,这群人都是一个打扮。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打扮,只不过人人都是没穿衣裳,光个身子,趴在地上,慢慢过来了。队长不由得就给人家让开了道儿,不过这里头的人们也不是排成一条来的。有的人就朝着队长过来了,不过那个人慢慢穿过了队长的身子,走远了。不对,老汉说应该是爬远了。
老汉遇到的跟宝成遇到的是一样的,这叫润成以为很快就能知道更多了。老汉说自己当时愣住了,他看着从他跟前走的人们,发现都是些黑漆漆的脸,看不出来长的什么样儿。不过他很快就觉见他肯定是认得这些人,起码认得其中有些人。矿长朝地下吐了口痰,说那不叫你认得人,应该说叫你认得那些鬼。再说你怎么知道你认得?
老汉说了句,叫其他三个人都有些感觉笑人却吓人。老汉说这些趴着走的人,有的还跟他笑呢!矿长不是说黑漆漆的吗?你怎么能看见人家是哭还是笑?老汉说,有人冲着我裂开嘴,我都看见他白白的牙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食堂里的人营生干完了以后,也都围过来听老汉说。有人听着,悄悄说,老汉这些事都说过一万遍了。每回喝多了就拽住人说个没完,说的就像是真的,谁知道是不是他瞎编出来的!栓成听说了,心里有些疑惑。润成跟大哥说,不像是假的,因为宝成在窑里也看见了一群人,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
笑归笑,老汉说就是遇见熟人,他也得想法子回到上头去。他承认,当时心里根本就没有在接着寻下去的心思。这倒是实在话,人到了那个时候,有几个还有心思再想别人的事。他慢慢朝着自己认准的方向走,没想见自己还正好遇上了自己要寻的人,就是那群不知道钻到了哪儿的十来个人。
队长看见了自己要寻的人,忘了,没注意看这些人到底哪儿不对劲。早就忘了刚刚发生的怪事,他过去就要揪住一个后生,问他们这么长工夫,都钻到哪儿耍去了。这一抓,队长使得劲儿有些大了,这个后生的衣裳叫拽烂了。按理说,衣裳都叫拽烂了,人肯定是该有反应的。偏偏没有,这些人根本就像是没看见队长在一边,只顾着自己往前头爬。队长再拽这个后生的膀子,结果把后生的膀子拽下来了。后生还是不搭理队长,一个劲儿往前爬。队长看看后生,再看看自己手里老长一圪节人胳膊,一下子就甩出去老远。
这十来个人,跟在那些黑漆漆的人后头,趴在地上,拽着绳子往前走,根本不搭理队长。队长就这么看着他们,朝着最深处爬走了。等他们走的差不多了,白花花的光也不见了。队长眼适应了半天,才接着灯看见道儿。他圪蹴下,寻见了他拽下来的衣裳片片,可是却怎么也寻不到拽下来的那圪节膀子。他心说,兴许是刚刚因为害怕甩的太远了,就到远处寻了寻,没有。回到他尿尿的地处,却没站稳叫什么东西给拽倒了。
队长起来,脚脖子里头有跟长长的东西,他看看,居然是人的一条膀子。手腕子牢牢握住他的脚脖子,怎么拨也拨不开。老汉说当时,就感觉那只手越来越使劲儿,脚脖子上开始叫箍的疼开了。他没法子,用带着的铁锨把开始铲这只手。
润成说,师傅你就不怕黑洞洞的看不机明,手上的铁锨没准头,把脚脖子给闹坏了。老汉说自己当时根本顾上了,一心想着把这只手闹下去。一点儿也不意外,脚脖子上真的破了。可是这一破,反倒是不疼了。也不对,流血能不疼吗?应该说是疼法不一样了。叫手箍住的那种疼法没了。(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 深 窑 (8)
ps: 老汉说,你们记不记得我说的。当年我在窑底下,看见了那群没了的人,我还拽住了一个后生。后来我使劲太大,把人家的一只膀子给拽下来了。那只膀子后来拽住了我的脚脖子,我叫他给拽倒了?
润成说,我记得,怎么了?
那只胳膊不见了,这个时候老汉把自己的脚脖子到底是铲破了。铲破一疼,他感觉到的疼痛不再是同一种了。矿长摆出一片不相信的神色,瘪瘪嘴说,疼就是疼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老汉说,有的疼是针扎的疼痛,有的却是从骨头里头钻出来的疼痛。什么叫从骨头里头钻出来的,老汉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骨头里头,挠挠咬咬,用他的话说,叫转着圈疼。老汉说那种转着圈疼的感觉没有了。他送了口气,开始接着想怎么回去的事。照着自己还大概记着的方向,他往上走。
没宽没窄的黑地处里,队长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走的不快。一来是因为这么一闹腾,七个魂儿叫吓走了六个,还有一个在脑子壳壳边上眼看也要出来了,哪儿还有劲儿走?二来,就算是上去,他怎么交代在上头等着的人们,没见过这些日怪事的,你给他们说他们能信?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脑子里头乱想起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难不成就是当年叫日本人堵在里头的人们在捣鬼,想要寻些人下来跟他们作伴?老话不是说的好吗。债有主冤有头,死了的人要报仇吗,你们得跟日本人说去。跟这些后生们闹腾算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日本远,道儿也不熟吧。老汉说到这儿,矿长噗嗤一下就笑了。他看看乡长还在那边,身后还有几个食堂的人也在。赶紧咳嗽了几声,说唾沫咽岔嗓筒眼了。润成觉见这话才叫笑人呢,没听说过,几口唾沫还能呛着。
队长不乱想的时候。都快走不出去了。这阵乱想着,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哪条巷道。走着走着出不去,受的不行还是没走出去。队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当年命好,没有叫日本人给埋在窑底下,今儿还非得死在里头。看来什么人就是什么命,就得死在什么手里。死就死了。队长把玻璃罩子的灯往地上一墩。心思放宽歇开了。
十来年前,给日本人干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后生,下巴上还没有长出胡柴来。头几回下窑的时候,就有人跟他说过,窑底下有窑底下的说法跟干法。比如有些跟塌了,埋了,灌了之类的字是不能说的。还有在窑底下钻来钻去挖炭的人们。不管是在窑里见了土里钻的小虫虫牛牛,老鼠蛤老之类打洞的。都不能为难,更不能打死。因为算起来,这些小玩意儿跟掏炭的人们是一个类型的。还有的人说,这些东西也算是土地爷的手下,在底下掏土地爷的宝贝,哄还来不及呢,哪儿还敢招惹土地爷呢。
这还不是最叫人听着头皮发麻的。有的老矿工就说过,这在底下掏炭,尤其是在河道里掏的窑。那就相当于在挖河神的血脉,河神是什么,就是河龙王爷,天天挖,那龙王爷能不疼吗,疼了还能不叫人家翻身闹腾?这翻身闹腾的时候,不就是山摇地动吗?都山摇地动了,窑底下的人们能不能活着出来就是看命了。
时间长了,这些事倒是都没有发生过,队长这个年轻后生也就不在意了。大家也有人说,看来是这土地爷也好,龙王爷也好,都死欺软怕硬的,日本人他们就不敢惹。因为很明显,不光是这个窑里没有出过事,就是整个长阴县所有掏开的窑眼都没有出过事。就是因为这个,日本人才能消停的闹了不少炭。惹得跟前山里的八路军跟游击队,时不时就来给日本人搞破坏。不过都没有用,直到日本人走,窑里都没有塌过。
没有塌过,却不能说没出过事。在窑底下,有一回人们就遇上了一件事,跟队长这回下来寻人遇上的差不多。有人在自己动弹的巷道里,做完营生上去的时候,走着走着就走丢了。直愣愣的一条巷道,没有岔道,人就走没了。不过这都是在人不多的时候,一般也只是走在最后头的人没了。要是人多的时候,没有出现过。这些寻不见的人,最后叫人们发现的时候,往往就是趴在了干营生的巷道里,早就死了。寻不见的工夫其实都不是很长,不过发现的死人,都是一看就是活活受死的。叫人们想不通的是,这些人在人们寻不见的也不算长的工夫里,到底干什么去了。没敢什么营生,为什么满身的水,死了以后还是一副往前头爬的样子,手深深插进地里,手指头弯着,都掰不直。
其实日本人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叫了几个二狗子下来看。这些人也不给好好看,上去以后就胡乱瞎说一顿,应付了事。到后来,因为日本人看着虽然死人,却不影响生产,干脆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没人了就到附近村里逮些人来接着干。倒是每天在底下干营生的人们,都互相招呼着千万不要落单,尤其是走在最后的人。人们后来就想出来一个法子,用绳子把最后那个人拽着。
可是该出日怪事还是要出的,绳子拽着也没用,有一回绳子还在,那头的人没了。隔过几天人出来了,还是死的硬硬的一疙瘩。矿长插话说,那你们还敢下去?
老汉说,这看不见摸不住的杂七八圪捣的东西,我们害怕不假,可是他不是眼跟前的,你要是不下窑,日本人的刺刀可是实实在在的。从这头捅进去,那头尖尖一露,人就便已了。人其实就是这么不值钱,一刀下去两边两个窟窿。就没了。
老汉说自己在窑底下出不来,坐着瞎想。七想八想一阵后,睡着了。有个食堂的人问说。那后来你上来了没有?老汉说,你说我上来没有,要是当年我没上来,每天牵着两条狼狗看大门的是鬼?这下跟前在的人都笑了。
真是闷而忧愁瞌睡多啊,老汉说自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就出了窑,在个山顶上。大概是朝着东。也可能是朝着西。因为阳婆爷半个在山后头,半个露出来,也不知道是要升还是要落。不管是早晚。按理说这个时候的阳婆爷,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晒的人热的吃不住。热的是在是吃不住,他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裳。他伸手脱。身上还真有一件件的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热的不行就是脱不完,脱多少也是个热,就脱衣裳都受的他上气不接下气。
阳婆爷露出来半个,也不下去也不上来,就在对面死命照着他,烤的他身上都是水。他心说这么烤下去不行,这能要了人的命。想着到处寻个避开阳婆爷照的地处,可是转了好几圈。就没寻着下山的道儿。他光着身子在这个像是台子一样的山顶,干晒着干烤着。他想起来。要不自己刨出来一个圪洞,躲在里头是不是好歹能凉快些。
手插到土里,好像是有些丝丝的凉快。他挖了几下,是真的,越往深挖,越凉快,越得爽。他发疯一样挖开了,挖了半天,他感觉自己挖起来甩到身后的土有很多了,站起来一看,圪洞却小的可怜。不要说放下他一个人,就是进去个脚也费劲。还有叫他感觉不对劲的是,明明是两只手挖的,怎么就成了一个坑,起码是两个坑啊。他以为是自己根本没有挖了多少,圪蹴下使劲接着挖,怎么着也不能叫烤死干死。
没用,不管挖多少功夫,都是浅浅的个小窝。越是这样,他就越使劲儿挖,发疯了一样不停挖。可是挖着挖着,就发现自己手脚都动弹不了了。他想伸出一只手掰下另外一只,发现都动不了。他心说完了,坑也不叫挖了,这是要活活烤死我嘛。
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劲儿,他还大喊大叫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就这样死了不服气,还是根本上只是因为害怕。叫唤了好几遍,叫唤的头昏眼黑,就栽倒了。
再睁开眼,还是光亮的天。他没劲儿再叫唤了,更没劲掏个圪洞出来。心说干脆叫他晒吧,怎么死到了阎王殿里,都一样,都是个屈死鬼。可是他没有感觉见烧人呜呜的晒,还有人叫的名字。实在是费劲的把脖子歪了歪,看见了一对一对的人脚。他还能看出来这是村里老婆家纳出来的老布底子鞋,这是些人?往上看,有个黑影矮了下来。
原来,还是上头的人等了一黑夜没见他上来,接着下去把他救上来的。那些人本来是要等着他寻人上来的,可是时间长了不见他,几个大着胆子的人就下去了。他们在窑口底下不远的地处发现了他,他趴在黑乎乎的炭面子地上,手在地里头插来插去。嘴里还扎叫唤,人们抬起来准备往上奈荷他的时候,他手脚还乱动,没法子,只好解下他的裤带捆上了手脚。上来后选了疙瘩平地处搁下没多长工夫,他就醒了。
闹了半天,自己是上来了。他跟人们说自己没寻着那群后生,人们都没有出声。有人问他说身上有没不得爽的地处,他自己往起爬了几下,觉得还行,就叫人扶着他回了住处。
一下没了十来个人的这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叫上头知道的。上头来人查了好几天,光跟他道聊就有十来回。到头来,也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说到底,这事就成了个无头命案。老汉说完这个说,不对,比无头命案还厉害,这叫活不见人,死不见骨殖啊。最后上头来的人也没说到底是怎么了,就悄悄走了。兴许是这些人留下话不叫再掏炭了,也兴许就是管事的人,实在是感觉自己良心上吃不住。反正从那个时候,这个窑眼子就叫人们用些干草棒子杆什么的给盖住了。从五十年代到这阵,都有将近三十年了,才又掏开。
老汉说,我还以为这窑没事了,怎么说时间也过去那么长了。可是没曾想还是出事了,不过好歹这次没多少人出事。我听说是个老汉叫砸死在下头了?润成说,我家老三当时在底下,有些他遇到的跟师傅你遇到的差不多。我宝成说跟他一搭下去查的人是个后生,根本就不是什么老汉。
老汉听完了说,该不会这些说不机明的东西,都闹到窑上头来了?我来了矿上也有些工夫了,那个埋药的确实是个老汉。因为矿上就我们两个老汉,所以我记得没错。怎么,你家宝成说跟他下去的不是这个老汉?
润成说不光是这样,我家宝成说他还跟那个后生喝过几回酒呢。宝成就想叫人家叫他埋药放炮,到时候能多挣些钱。老汉问说,你家老三遇到的后生长什么样儿?润成也说不上来,他问大哥说怎么办,大哥看看矿长,说要不我们带他到县里医院一趟?这个事查不机明,矿上的人们也是心呼弹跳的,怎么搞好生产。矿长连着呼颠脑袋,说就是。他叫老汉不要操心看门的事,出去个一天半天的,不要紧。
叫来了车,也不管是什么时候了,栓成他们坐车往回走。在车里,润成问老汉,宝成碰见的这个后生,会不会就是三十多年前在巷道里,寻不见的那群后生当中的一个?老汉说保不准就是。
到了医院,正好是清大早。可能是因为老汉喝多了,再加上年岁大,靠着车后背睡着了。栓成把他叫醒,带着他进了宝成住的地处。
宝成感觉见有人进来了,翻身过来坐了起来。宝成正要问这是个谁的时候,老汉也看机明了宝成的长相。他发神经似得推开栓成,冲着宝成说,你不是当时寻不见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那十来个人呢?栓成好不费劲才保住了要扑上去的老汉,他不知道怎么突然老汉就变成了这个样儿。在后头的润成一下子就想到了。他过去扶着老汉坐下,说这就是我家老三,你以前没见过?老汉说自己都是在门口转悠,没注意过宝成的长相,再说矿上有好几百号人,哪能记得过来。
老汉说这阵的是你家老三?他接着又把宝成好好看了几眼,说这阵看不一样了。润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说师傅你的意思是刚刚进来的时候,你看着宝成像是你认识的人?
老汉说,你们记不记得我说的。当年我在窑底下,看见了那群没了的人,我还拽住了一个后生。后来我使劲太大,把人家的一只膀子给拽下来了。那只膀子后来拽住了我的脚脖子,我叫他给拽倒了?
润成说,我记得,怎么了?(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深 窑 (9)
ps: 大哥自己笑话自己,要真是这样,可算是好命了,长阴县那么多煤矿,就叫自己碰上了这个有气还爆炸来的。他看看弟弟们,说你们上去吧。我接着走,这是我的事,你们不要跟着了。
带着喝多的老汉到了医院,宝成坐起来的时候,老汉忽的像是神经了一样,拽着宝成的胳膊,说你不是寻不见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下惊住了宝成,也惊住了跟前的人, 很明显,老汉认识宝成?不对,润成一下子就想到了,不是他认得宝成,而是宝成长的像是他认识的人,甚至有可能就是他当年带着的哪个人。
可老汉也就是那么一下子,很快就放开了宝成,嘴里叨叨说,不像了,不是。润成问他是什么意思,把自己的想法给他说。老汉跟他提起他三十年前,在窑里上不来的时候,遇上的那个后生,就是拽住他脚脖子的那个。润成心说,该不会老汉刚刚看见宝成时,当成了那个后生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大活人长得像是个死了是来年的人。是投胎?不对,时间上倒是接近,可是好好算算,还是差着的。要不是老汉年纪大眼花,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个后生还是经常出来的。
老汉说自己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明明就是当年的那个后生,这个时候好好想想,不是像不像的问题,根本就是。润成朝着四转格拉看看,大早的阳婆爷颜色都变过来了。要闹什么阴邪鬼怪的东西。时候也不对。他实在是想不机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成听说这个老汉就是矿是看门的,点头说自己没有根老汉打过交道,可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一老一少就道聊上了。宝成给老汉说了。跟自己还挺熟的那个后生长什么样儿。老汉听着听着脸色就凝注了,他说不对,照着宝成说的,跟他喝了不少酒的,不管是人是鬼,他都是个好酒的。可是宝成说的那个后生长相,却跟老汉记得的那群人里头好酒的几个人都对不上。
难不成这个后生根本不是当年死在窑里。什么也寻不到的一个?栓成问宝成,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后生,后生哪儿人?宝成说自己也记得不大准。也不知道这个后生是什么地方来的。宝成自己嘴里说着这个,一下子停住了。
众人都在脑子里头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注意宝成什么时候不说话的。兰芳先反应过来,说宝成你怎么了。宝成脑袋上的水珠珠满满的。真够快的。宝成说我想起来一件事。他说我记起后生大概是什么时候来的。
宝成说他本来是想着多挣些钱,攒够了就能寻摸个妮子,成个家什么的。还想有钱了倒泰延看看兰芳,这句话一说出来,人们都看兰芳。兰芳有些不自然,她叫宝成捡要紧的赶紧说。
宝成自己的想法其实没有跟谁说过,因为他刚到了没多长工夫认得人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有个后生在他跟前跟人们道聊说起。自己娶媳妇花了多少钱。结果从屋子外头就进来个后生,也听上了。听完走的时候。他还问了宝成一句说你一个月挣多少。宝成回忆了半天,很肯定得说,后生就是这么来的。
润成说,也就是说他不是你们那个屋里的。宝成说不是,不光不是他们屋子里的,宝成根本就没见过这个后生进过哪个屋子。这阵想想,这个后生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从什么地处冒出来的一样。因为慢慢熟了,宝成问他是干什么的。后生说自己是管放炮的,后来宝成就提出来要跟他学。也就是这样,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栓成说,老三,你也知道了,在矿上负责放炮的是个老汉。这个老汉在你下窑的那几天,也没在。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人在窑底下放炮,那段时间里,矿上的矿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拾掇已经掏出来的巷道。等着老汉回来了,才能接着开工。
事情越来越圪绕人了。要是根本就没有宝成说的那个人,宝成当时就应该是一个人下的窑。宝成怎么也想不通,他说都是真的,他们埋完药以后上来,还感觉加了地动山摇。总不能这些感觉都是假的吧。
宝成说我要回矿上,送我回去。大哥说你再住几天,宝成非要回矿上寻人们问问那个后生他们见过没有。大哥说你省省吧,因为这个事,矿上当时当成了个事故,停工检查,寻人,没少忙。可是到头来,这个事故就只有一个宝成,巷道里也根本就没有塌过的样子。不过虽说宝成也没出什么大事,可是没有人能说机明秦宝成是怎么下去的,又为什么成了这样。
矿上的人们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很多说法都只有一个意思,秦宝成遇鬼了。润成问大哥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大哥说,黑夜吃饭喝酒听老汉说话的时候,他借着出去尿尿的工夫就问了矿长,还趁空跟食堂的人说了几句。说到底,就是没结果。一来没有宝成说的那个人,二来没人说机明宝成怎么一个人下去的。
宝成听说完这个,呆坐在床上,气开始喘的不匀称起来。兰芳过去给他摩挲摩挲后背,想叫他舒服些。结果宝成耷拉着脑袋,朝着地下吐了起来。吐干净了吃进去还没消化的饭,还往出吐水水。医生来了,问了一顿,看了一顿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是宝成自己止住了,一张脸雪白雪白的。一下子就没了人样。
有人进来寻大哥,说有个电话得接下。大哥出去了一阵,回来就抓起脱下来的蓝面大氅,说我得走了,出事了。润成问是什么事,大哥丢下一句,矿上真塌了。有人叫压进去了。边往出走,大哥嘴里叨叨,这回是真的。总归还是出事了,千万不要是很多人啊。
润成心里觉得这事闹不好还跟宝成有关系,他赶紧也跟上了。兰芳正给宝成喂水呢,有人叫她赶紧准备上八道沟煤矿。兰芳说怎么还出去呢,女人说煤矿出大事了,压进去很多人。县里的头头叫医院做好准备到矿上救人。
宝成听说了,没出声就下地穿外头裤子。跳到地上扎好裤带。兰芳说你干什么去,宝成说你别管,我去看看。说着就出去了。正好要进来的大楞叫宝成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宝成就跑着远了。宝成出来正好赶上有医院的车往矿上走,他说了一声就跳上去跟着走了。
这个时候的煤矿。乱成了一圪蛋。到处是人跑来跑去。有的是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有的是黑乎乎的矿工。后来成了副矿长的宝成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还清楚记得,黑白颜色,站在高处看叫人心惊肉跳。
有人还真的是站在高处看呢,宝成看看,好像里头有个是大哥。那群人站在房顶上,对着底下像是蚍蜉一样乱窜的人们指指点点。宝成心说你们还真会选地处站。还以为自己是指挥打仗呢。他没跟大哥打招呼,直接寻见他们队里领头的。说自己好了,能干什么。队长看了一眼,说这阵缺人。你换上衣裳,领出来头灯带戴上在这儿等着。一阵底下的人上来了,你跟这些人下去换班。他问了一句,底下有多少。队长说,一队、三队,除了几个请假的,都在下头呢。宝成心说,这下要是上不来,就是将近五六十口子人呢。一个人没了,就是一个家要家破人亡。
他穿戴好,带上趁手的家伙什,站在了窑口上等着。也不知道是这个时候的人们,感觉时间就是过得快,还是这时间真的过了很长了。宝成开始把絮袄的上头几个扣子都解开了,他心儿有种不好的感觉,底下那些救人的人,该不会也出事了吧。
其实想到这个的人,不光是宝成。在房顶上站着的几个人,把队长叫了过去。一阵队长过来,叫了几个人准备下去看看。宝成感觉日怪,怎么不叫他下去。他圪蹭到跟前说也要下去,队长叫他等等。
这些人很快下去了,又过了有一根烟的工夫,这些人也没上来。宝成看着大哥顺着梯子下来了,宝成不想叫他看见自己,正要走开。地动起来,这回的动,比上回也不知道真假的爆炸之后的药厉害的多。地动的同时,宝成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头砰的一下,就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他想摸摸,可是站都站不稳。整个人的脑袋像是叫什么给狠狠磕过一样,疼痛从里头往外头钻。地不动了,从窑口里窜出来老高的黑烟,像是根柱子一样插到天上老高。平常冬天每天都有的西北风,这阵也不知道怎么没了。这股黑烟直竖竖立着,宝成呆看这跟烟柱,流了血的耳朵里,钻进了轰隆隆的回声。这股回声,大概是从煤矿的窑口钻出来,在跟前的沟里梁上乱走的时候才有的。宝成想起了有一回,官庄梁上那根老槐树叫龙抓的时候,天上响过的雷声就是这样的。这回不会是底下的什么神仙出来了吧。
大哥过来揪住宝成,张嘴说了好几句之后,宝成才听见大哥是问他怎么不在医院住着回来了。宝成连带比划,跟大哥说自己听说了矿上出事,就跟着来了。
等到回声散的差不多了,烟柱还在。本来在窑口等着的人们,有的没提防地动,跌倒有磕着的。栓成到从房上下来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到充电房里去了。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宝成看着大哥也带着了矿工的那套行头,原来大哥是要准备下去。
大哥到了跟前,合上闸,要把铁笼子拽上来。可是很大一阵没动静。一检查,才发现,电线早就叫扥断了。接好电线再开,还是没有动静。大哥趴在窑口边上,头灯很清楚就照出来了。拽铁笼子的钢丝断了,铁笼子跌进了黑洞洞的窑里头根本看不见。这时候也顾不上再修理钢丝了,栓成叫人拽过来一个筐子,拴好绳子坐进去叫人往下放。大哥下去后,宝成也学着大哥的样子在后头跟着下去了。哥儿俩刚下去,润成就从梁上的什么地处跑了下来。问机明之后,他带来个灯也下去了。三个人都下去了,上头有人说了一句,这是弟兄三个。
从房上下来的几个人,围着个圈商议了一顿,有人出主意说,寻当地的部队帮忙吧。当有人跟他们说,秦家的弟兄三个都下去了,他们却不以为然。有人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听说秦栓成有些来头。这些人才着急起来。
秦家弟兄们不知道上头这些事,前后差不多都到了底下。大哥看看身后的弟弟们,说了句,上去吧,出事哥回官庄没法交代。老三说,看着你在跟前出事不管,我们回去也没法交代。栓成想说些什么来,最后没说出来。润成说大哥,咱们在一搭,有事不是还能商议着来吗?咱们激灵些,看着不对赶紧往回走。
大概是这几天矿上新开了巷道,宝成带着大哥二哥走了一圪节,才发现根本不对。回来再寻,往他不熟的方向走,在巷道里看到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的是头灯上的塑料壳子,有的是柳条帽子,还有半圪节的电线。润成还拾起了一只高腰的胶皮雨鞋,可是这些东西都是烂的。
宝成跟大哥说,应该是底下爆炸过了。润成也说可能是,他跟弟兄们说,地动的时候,他正在跟前比较高些的一道梁上看地形。脚底下忽的一动,他也跌倒了,他爬起来的时候,先看见的是跟前的梁,像是什么东西窜一样,高高低低走了一遍。随着这个走动的,就是轰隆隆的声音,还有像是孙猴子的金箍棒一样的黑烟柱。
大哥说,他这段时间也看了些煤矿生产的书。煤矿上的爆炸,一个是炭面子太细,又厚的时候容易爆炸。另外就是煤矿上挖炭挖出了能点着的气,有火苗、火星给引着了。按理说炭面子爆炸,回数很少,只要湿气大,一般没事。看看这窑里,到处是水,能肯定不是炭面子爆炸,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挖出来能点着的气,接着这种气被点着了。
大哥边走边说,快说完的时候,又说还是不对。长阴一带底下的炭层里,一般没有杂七八圪捣的气,炭就是炭。这就没法子说了,有可能是前头窑里塌的时候,有这种气露出来了。大哥自己笑话自己,要真是这样,可算是好命了,长阴县那么多煤矿,就叫自己碰上了这个有气还爆炸来的。他看看弟弟们,说你们上去吧。我接着走,这是我的事,你们不要跟着了。(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深 窑 (10)
ps: 栓成还是有些不想走,润成劝大哥,说命有多长我们都不知道,老天爷叫我们多活,就有门。要不就没门。栓成想想也是,他说笑说,这回大概是土地爷不高兴了。宝成说,土地爷没有老天爷官大。
八道沟煤矿开业的时候,大楞因为算是村里的干部,还请他了。可是因为叫他不省心的三小子宝成去了煤矿,他烦心的不行,根本不想去看什么开业。后来还是有人给从乡上回来的时候,给捎回了一个长条条玻璃的摆设。小妮每天都擦的明亮亮的,摆在家里的大柜子上,跟白瓷的伟大领袖半身像挨在一搭。
每回看见那个玻璃的玩意儿,大楞都不知道怎么,就有股火从肝上呼呼的往外头冒。真的是儿大不由爷?自己年轻时也是这样的?在医院住的好好的,也没做声,就坐车又到了矿上。这回好,不光是老三走了,老大老二都走了。老汉心说我也不在这边了,一个老有股子日怪味的医院,就不是个正经地处,干脆蹭了个车,也回了官庄。半道儿上,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个玻璃玩意儿,大楞火来了,把地上的土坷垃踢的满地乱滚。
回到官庄,看见小妮正端着个簸箕往外头倒什么东西。大楞看见了里头的玻璃渣子,问是什么。小妮可惜的说,好好的摆设摔烂了。原来是那个玻璃的摆设,小妮说大早他擦完以后,好好靠着墙斜立着。她在外头做营生。听着里头什么东西出溜倒了。进去看了,她把跌倒的摆设重新放好。可是她就是去了趟茅房的工夫,再进去看的时候。里头窑里,地上已经是一地的玻璃渣渣。小妮跟大楞说的时候,一个劲儿说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能摔烂?要是跌到地上,那个框子也该在地上,日怪的是,框子在柜上。玻璃都在地上。还有,柜子那么宽,要是跌下来。除非摆设是打着滚跌下来的?那就除非地动才能这样,可是好好的那里来的地动。
大楞也说不上来这是怎么了,他回到窑里,看着那个摆设虽然没有玻璃了。可是还摆在柜子上。火就又来了。他非叫老婆扔了去,小妮不干,说你不要看不就行了。没钱买东西摆,人给的还不要,妨着你什么事了。小妮儿接着问起小子们怎么样了,大楞说了句,都是老秦家的好后生,没有一个省心的。小妮儿听出来了大楞过的意思。只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也不小了。你还能老是跟着他们?
八道沟主管经济跟工业的副乡长秦栓成,带着弟弟走在前头。自己笑话自己,长阴县这么多煤矿,干了这么些年。自己管的煤矿成了第一个挖漏了气,爆炸也是头一个。他叫弟弟们上去,不要出什么事把三个人都搭上。老三不答应,他非要跟着,润成也说弟兄们都在跟前,遇见个什么事能互相照应。
往前走着,后头传来了人的声音。宝成头皮一下子麻了,说大哥二哥你们听见了没有,后头来人了。其他两人都听见了,他们也知道宝成跟老汉在底下遇见过群鬼的事,不由的心里都有些发毛起来。可是等着头灯互绕互绕的光穿过来的时候,三个人都反应了过来,是上头又下来人了。
原来是,县里来的头头,听说秦栓成好像上头有什么关系,怕出了事不好交待,接着就叫人下来了。人多了五六个,有人提议分开寻。栓成想想没同意,人分开以后,这么多的巷道 ,更容易出事。再说,宝成跟老汉遇到的事就说明,这个窑底下有些日怪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了。
一群人稍微商议了一下,准备不分开。主要是沿着这几天人们在赶营生的巷道走,可是走了一顿,看见到处都有塌下来的炭块子,就是没见着人。有个矿工说,兴许是一、三队的人们叫埋住以后,没有干等着。他们从自己的巷道里打通了其他的巷道,钻出去了。听说南庄矿有一回人们就是这么上去的。栓成听说了,心说,就算是这样,也不见得就是个好事。这个窑里,是叫好几回开过的,巷道新新旧旧圪绕在一搭。这些人要是运气不好,打到了旧巷道里。那还上来个屁啊。还不如就在自己的巷道里等着人救呢。
转念这么一想,人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要想法子的,有几个能老老实实坐着等着的?一道儿上地上都有烂衣裳、烂帽子跟烂靴子的,宝成说这肯定是爆炸给闹出来的。要是衣裳都成了这样,人还能有个好?可是一道儿上只见到了衣裳,人呢?要知道是两批,好几十口子大活人呢?就算是都没了,总该看见些碎肉吧。根本没有。
润成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突然问说,说不定事情还不是光爆炸那么简单。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兴许是爆炸以后,巷道里头越来越热,这些人才脱了的衣裳,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没什么事。栓成看看巷道的深处,他们应该是朝着前头的方向走的。这不就是离着窑口越来越远了吗,这还回去个屁啊。
宝成说,在窑底下时间长了,有的人在完全的黑洞洞里做营生,就靠着一个头灯,有时候根本就记不起还有东南西北前后这事,再说爆炸了以后,很多人肯定脑子乱的跟鸡窝一样,哪还能顾得上朝着哪边呢?
不过叫人稍微放些心的是,要真的是像润成说的,这些人就没有叫埋住或者堵住。那栓成他们这些人要干的就是寻到了他们就行,问题是,走了这么长工夫了,就是个人影也没看见。宝成的电瓶大概根本就没有充满,有些发黄了。这提醒了栓成,他叫人们开着两个。剩下的都关上,最前头最后头的人把灯打开就行。说实在的,谁也不知道。这回下来,等多长工夫才能上去。这话,其实不说,人们心里都知道。反正总不能,上去歇歇再下来救人的,底下的人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那里敢歇着?
真倒是有些应了官庄的那句老话。一个人藏起来十个人寻。眼下这几十号矿工还不是耍着藏呢,也这么难寻。越是寻不到,栓成越难精心。他喘气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像是不快些就要憋死一样。到底是能不能把人都带上去,栓成觉见是自己还能不能从这个副乡长位置上接着往前挪的大问题了。能,就挪。不能。就完蛋。到时候,副乡长,就怕再蹬起红旗洋车子给人家送信也没门了。
秦栓成想不见自己到底在当官的道儿上走多远,就像是自己眼下他看不见这条巷道到底前头还有多么深。甚至他都有些心里霍霍的,该不会他们走不到头,是因为跟宝成上回,还有老汉一样,根本就走进了一条岔道儿。这下好。弟兄三个都在一搭。
脚底下没有什么高低的感觉,只能是觉出来前后。黑洞洞的也没有看出来脚底下开始有了水。等到走在最前头的宝成感觉见脚撩起来时,好像是带起了什么东西,人们才知道。这阵的水,已经是漫过了脚梁面。栓成没在意,宝成却站住了。后头的几个矿工也站住了。栓成问说为什么不走了。宝成回了一句,往回返。
栓成说下来连个人的毛也没寻着,就要回去。宝成冲着大哥喊了一句,赶紧走。栓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认为弟弟这样肯定是有道理的。一群人扭身往回走,越走越快。栓成问弟弟怎么了,宝成说大概是遇上透水了。透水就是窑底下在开巷道、掏炭时,没防住窑上头跟巷道底下的水。这些水顺着巷道里的裂缝、断层、行塌陷的地处,没法控制的冒出来。水多了,就能淹死很多矿工,窑也就废了。大些的煤矿还能有法子把水抽出来,小些的估计就彻底完蛋了。栓成心说,八道沟煤矿怎么也不能是什么大矿吧。
宝成说自己刚刚从手摸着的巷道支柱上,就有些觉出来了。按理说,柱子上有些水珠珠,很正常。可是柱子上的水不是水珠珠,而是一股一股的往下流。再加上脚底下的水厚了,这叫宝成想起来,跟他喝酒的时候,那个后生就跟他道聊过这事,当时还提醒他要多操心。说起那个后生,大哥说到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阵也顾不上多想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水就撵到屁股后头来了。兴许是他们运气好,没听见水声从后头传过来。可是有人却觉出来,有个问题比没有水还严重的,他们一群人正在朝着越来越深的地处走。
有人说了这个话以后,其余的人都觉得他在胡说。可是照照底下的水,发现确实是越走越低了。润成记得,人们从进来走的就是这条巷道,也就是说,只要沿着巷道往回走就没问题。换句话说,往回走的时候,肯定是越走越高了。怎么这个时候还出来个越走越低了?照着这么走下去,还有个头吗?所有人都不走了,这个时候,两个头灯日怪的一搭灭了,一下子巷道里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了。栓成叫人们拧开灯。
最后却只亮起来一个,是润成的。宝成的已经灭了自然亮不了了,可是还有其他人呢,润成照照,哪儿还有其他人,巷道里这么一黑一亮,就剩下他们三个了。
栓成走到原来有人的地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宝成说,这么像是那阵我在农大看过的地道战啊。我们哥儿三个就像是侦缉队跟日本人,叫人给引进了地道。接下来就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枪、刀,把我们都消灭了。栓成一边在嘴上说,宝成尽是胡说,一边心里也想起来那个电影,心说还真是像,可到底是谁要消灭他们?
润成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刚刚一直圪蹴着在地上看什么。他还用手到水里摸了摸,说他们不一定是人。
什么叫不一定是人?润成说,巷道里来来回回的鞋印儿都是有数的,就是他们三个人的。高腰的雨鞋,是带着个一公分多的跟的,踩在地上就是个小圪洞,可是地上的小圪洞却只是他们弟兄三个的。刚刚跟他们一搭的那几个要是人的话,他们除非就想是猴四道的故事里的会武功的人,能耍出来轻功。很明显,他们不是人,所以没有重量,也就根本不会在底下踩出来鞋印儿。
闹了半天,他们弟兄们跟鞋不是人的玩意儿,在巷道里走了那么长工夫!很有可能,这些日怪东西,出来就是要领着他们走错道的。宝成问了一句,他们都不是人,怎么还会用头灯?谁也说不上来,再说要是有这个脑子,还是想想怎么出去,要不就是想想,怎么寻到那些人吧。
在朝着这边走是不行了,不说高低问题,就是这些一下子没了的玩意儿,也叫人不敢再往前走了。因为人少了,三人开了一个灯往相反方向走。走着走着,栓成说感觉见凉了。老三说这又说明稀罕的。窑底下根本没有阳婆爷晒,肯定是凉的。说完这个,宝成问了就二哥,是不是一下子感觉出来凉了。这么一问,润成说还真是。这种凉不是冬天那种,而是沁人的那种。
宝成说我们叫困住了。这种一下子出现的凉,就是透水的兆头。在他们走的前头出现的凉,正好能说明前头可能有大水了。有大水,自然不能往前走了。可是往后走也不对,越走越低的话,水跟过来不还是要淹死?这就是朝前走也是淹死,朝着后头走也是淹死,无非就是多活还是少活几十分钟的差别罢了。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可是想了一顿,谁也没有法子。最后还是宝成说,我们石头剪子布吧。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耍,老大老二都不知道宝成这是怎么了。宝成说,坐着肯定不是法子,反正朝着哪边走也得试试。两边,我代表这边,你们有个人代表另外一边,我们石头剪子布,哪边胜了,就朝着哪边走。
敢情还有这种耍法!这多少叫两个哥哥哭笑不得,不过也算是个法子吧。栓成说要不我代表不动,就在这儿。我们三个耍上一把。反正是看命好赖了,耍就耍。用头灯照着,三个人两轮过后,有了结果。照着宝成代表的方向走。栓成还是有些不想走,润成劝大哥,说命有多长我们都不知道,老天爷叫我们多活,就有门。要不就没门。栓成想想也是,他说笑说,这回大概是土地爷不高兴了。宝成说,土地爷没有老天爷官大。(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四十章 深 窑 (11)
ps: 一个班干了多半个的时候,巷道里来了轰隆隆的响声,接着是格吧格吧的声音,从巷道这边到巷道那边。栓成问是什么,两人都说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
都是些人们说来说去,却没见过的神神鬼鬼,还能论大小吗?宝成说,他的意思是,看老天爷给的命吧。宝成赢了,三个人照着朝下的地处走过去。到了听天由命的时候,脚底下走的反倒是轻快起来。走的也快了。在没有明显发现转弯的情况下,宝成告诉大哥二哥,保不准已经到了煤矿外头的哪个沟沟梁梁了。脚底下的水没有见多出来多少,这大概是说明后头的大水没有跟过来吧。
走的越来越远,润成跟大哥的头灯也不行了。照过去时,都不像个煤油灯亮,那种黄黄的光跟周围黑洞洞的炭颜色搅和在一搭,比完全的黑洞洞更吓人。要是亮一些,人张开嘴还能看见牙,这阵连牙也看不见了。弟兄三个看着对方,都感觉好像脸型都有些变化了。宝成说起了自己还没有娶老婆的事情,润成笑话他说,大哥年纪比他大,还不着急。大哥说自己还真不能着急,人家现在组织要求干部要积极响应中央的号召,坚持晚娶老婆晚生娃娃。大哥说,说这个倒是很叫人宽心,可是那得在平时。
实在是搞不懂窑里的这个地形,宝成感觉他们平时下来干营生,就怕是连个角角都没有走遍。按照这么多巷道。这得出出来多少炭啊。是日本人时候就已经掏出来这么多,还是在五十年代时,大炼钢铁时掏出来的。真是想不通。要不是为了掏出炭来,掏出来这么多巷道干什么。
远远的看见了些光亮,可是少的可怜的光亮,实在是不明显。宝成他们三个没有注意到。倒是从光亮来的时候,有人的叫唤穿了过来。三个人听见了,紧张起来。本来听见人声,不是什么坏事。可是那得看是什么时候。前一回不就是先听到人声,后来才出来那几个鬼东西,把他们领着走错道儿的吗?润成多个心眼。他叫兄弟们悄悄不要出声,先不要答应,走到跟前看看。
圪蹴下挪了一圪节,那些人就不叫唤了。他们到了跟前。宝成看清楚。这回的人应该是真的吧,起码里头有宝成认得的人。原来正好是队长他们。宝成的突然开口,吓坏了这几个人。唧唧哇哇乱叫着往远处爬,宝成着急了过去才给拽住。
队长看机明是宝成,在宝成的脸上摸了下,感觉见了温度,放下心来。紧接着,在自己的脸上使劲拧了一圈。疼的呲牙咧嘴。宝成不知道队长这是在干什么,队长苦笑着说这么件事。
这些人下来以后。也是一心想着寻到一对二队的人们,早些上去。可是没多长工夫也转迷糊了,怎么走心里都感觉不对劲。队长仗着自己在窑底下干的工夫长,胆子又大,还就不信这个邪乎。他在最前头走,可也没个结果,更要命的是,身后传来了闷性性的一声轰隆声。像是一股大风把他们几个给刮倒了。有人的腿上,有人的后背上,多少都有炭疙瘩给崩着的地处,队长在最前头,受的伤却最厉害。
润成低头看了看,说进去东西了。他摸摸,炭疙瘩在他腿上钻了个圪洞,有桃儿股子(桃核)那么大,没有对穿,这说明这疙瘩炭还在里头。因为上头还有血往外流,润成给他用裤带使劲绕了好几匝。队长一个劲的说自己想不机明,他在最前头还伤的最厉害。宝成瘪瘪嘴,说老天爷的事,谁能说机明那还是人吗?
栓成问起,是不是他们走到这儿的时候,叫爆炸的气浪给推倒的。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是气浪,可是都说他们不是在这个地处跌倒的。从跌倒以后开始,他们在原地歇了一下,伤的轻的人扶着队长往前走了一圪节,走着走着前头出现了几个人。走近了,发现这几个人他们都不认得。队长问他们是哪个队上的,他们也说不上来。其中有个说是三队的。队长说一三队都在底下,出事之后也应该在一搭。有几个倒是请假没有下来,可是那几个今天大早就跟着车离开煤矿,家里有事都回去了。队长悄悄拽着扶着他的人胳膊,意思是不要轻易跟着走。
那群人里边,过来一个扶着队长。队长的胳膊叫他一扶,有股凉飕飕的感觉顺着胳膊在往脖子里钻。按理说,穿着这么厚的絮衣裳,就算是有凉气,也不能感觉得这么明显。越走越不对劲,他们有人带着头灯,可是偏偏最前头的人没有,日怪的是人家根本就不用看道儿一样,一个劲不停往前走。队长问了一句,你在这个矿上干了不少年了,怎么我看着你也不眼熟。这个人不出声,有人答了一句,我们都在里头干了十几年了。这句话说完,队长反应过来一下子甩开了扶着他的人的手,跟自己带着的人说,赶紧跑。
他这么一嗓子叫唤开,跟前一下子就剩下了他们几个。忽的出现的那几个日怪人,忽的不见了。就这么一阵工夫,队长他们叫带到了一个根本没来过的巷道里。队长叫宝成看看洞里头的支柱,宝成看看,说不对劲,我在窑里只见过黄柳木的柱子。还有这个窑开了没多长工夫,木头不能烂成这样。这些柱子一看就是很多年了。
润成一下子想到了是不是老汉他们说的,这是五十年代他们掏出来的。要真是这样,麻烦就来了。五十年代老汉带着的一群是十来个人,就莫名其妙在窑里没了。老汉下去寻的时候,也是钻差了道儿,差点出不来。
一个三个时间掏出来的窑,巷道设计的时候。根本说不上有什么图纸,就是掏炭罢了。这巷道跟巷道可能因为遇上而通,或者是多少年塌了。要不就是水洇,都有可能连在一搭。也就是说,真的跟宝成说的,像是电影里头演过的地道一样。这还不算,很明显,这地底下,有些不是人的玩意儿不想叫他们上去。栓成问队长。来的那几个人,什么年纪。队长说他看着好像都是年轻人,他忽的想起来。好像那些人穿的衣裳也不大一样,不是统一的样式。
人们又有回想起来的。在一边扶着队长的人说,在另外一边扶着队长的那个年轻人,按理是应该用靠着队长那边的手来扶的。可是偏偏没有。当时他就感觉见有些别扭。大概他们不是人,也就跟人不一样了。
越说越心寒,人人都有股子呼呼的寒气从脖子里头往上蹿。栓成在脖子里头抹了一把,说不要想这些了。这些赖东西越是不叫咱们上去,咱们越得上去。不光是上去,还要寻到一三两个队的人,死的,活的都带上去。不要说别人。栓成着急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这话说的有些假了。能自己出去就不错了。再说一三队的人,先是塌方,后是爆炸。还能有多少把握救上去?可是不救上去,他秦栓成也就完蛋了。还是上去要紧,栓成顾不了那么多了。
众人商议了一阵,决定靠着人多,稍微拉开些距离。主要是注意在黑漆漆的炭里头,悄悄出现的岔开的巷道。原来是人少,这阵人多了,大概能行。宝成给大家鼓气的时候说了他们弟兄们耍石头剪子布的事,他说就是因为他赢了,朝着这边走才看见的队长他们。这就说明老天爷不想叫他们完蛋。说完了好像还有些什么,接着来了几句。宝成说我们掏炭是在土地爷的地盘上闹腾,土地爷我们惹不起,不过老天爷都不想叫咱们完蛋,土地爷没法。还是老天爷官大。
这时候人们也不待想,这话说的是不是迷信,反正都觉得干坐着等死不行。
照着商议好的法子,寻到了出现的岔道儿,细看,支柱都是黄柳木的。这叫人们都有了信心,他们进了这条巷道,心里想着是不是能走对了。不说别的,起码说明这是他们在动弹过的巷道。
在这个巷道里,他们看见了人们干营生用的洋镐、铁锨什么的。底下扔的到处都是,应该是一队,要不是三队的人扔下的。大概因为慌张,才扔的到处都是。栓成心里稍微松了口气,顺着寻下去应该能寻到。
众人歇歇,润成发现队长有些顶不住了,头上烧人起来。他倒是不在乎,还要跟着人们走下去。接着再走,地势越来越高,慢慢的没有了支柱。队长说,这圪节应该不是他们掏出来的。一般巷道挖到什么地处,要先装好顶板跟支柱后,才能进去掏炭。看这圪节巷道,边上的墙都不平展,说不定根本不是他们掏出来的,而是塌方或者是爆炸才有的。
问题是,既然宝成他们一群人能从这边进去,也就是说,一三队的人也应该能从这边出去,为什么要放着熟道儿不走,走一条生道儿?除非有什么堵住了来时的道儿。可是宝成他们来的时候,什么的堵挡都没有啊!
想不机明,还要往前走。润成日后想过自己年轻时候遇到过的这些事,从小到大,一件件一桩桩。人活着,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朝前走,也不知道朝前走的结果会是什么。换句话说就是,不知道开头,也难知道结果,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在前进。所谓的走一步看一步,有些时候就是真理。
走一步看一步的这群人,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上去,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寻到那几十号人。原来是什么也说不准的事情,眼下却有了能说准的,前头没有道儿了。大疙瘩的炭块子堵得死死的,巷道到这儿断了。队长勉强过去看看,说这确实不是巷道,可是原本是通着的。人们在炭块子底下看到矿工的衣裳片片,还有烂的柳条帽子。都走到了这儿了,栓成说,回去拾些家伙什来,往开挖。
其实身上没有伤,能动弹的人就是秦家弟兄三个。也不知道这圪堆炭到底有多少,他们抡起膀子干了起来,队长他们也多少给帮着些。光顾着低头刨,润成一洋镐下去,洋镐一头的尖尖从根一下子没了进去。只能是一种可能,挖通了。润成一边大叫着,一边拔出来洋镐准备接着再来一下。他刚举起洋镐,面前的炭里头却忽的伸出来一根尖尖的东西,在头灯的照应下,还有股寒光。接着,不断有尖尖的东西伸了出来。队长叫喊,寻到他们了。
洞口很快打开了,原来那些尖尖的东西就是洋镐的尖。对面的人们是听到了嗵嗵的干营生的声音,知道这边有人的,结果两边一搭挖,很快就挖通了。秦栓成从这边钻过去,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给说了些慰问的话,准备带着人们上去。可是没有人跟着他动,栓成愣住了。看上去,这些润成打帮数了好几遍的人,一个也没少不假,不过感觉好想哪儿不对劲儿。
两个队长叫栓成到了一边,说起了他们遇上的事。
本来是三个队,三个班一班一个正好。因为宝成的事,矿上乱了好几天,营生就耽误了。矿长看着宝成的事大概能先放一放了,就叫人开始接着上工。他想着要不把两个队放下去,一搭做营生,大不了给多赶营生的人多发工钱嘛。这眼下都是市场经济了,人做营生不就是图个钱吗?
工人们也没什么意见,一来因为每年冬天炭供应都紧张,营生干的紧很正常,二来今年加班的补贴也多了,快过年了,多挣些钱给家里花,怎么也算是个不赖的事。到最后,除了几个家里有事请假的,两个队五六十号人都下来了。
临下来的时候,一队队长就梦了一黑夜到处寻道儿。醒来了他跟三队长商议,是不是叫矿长不要这么安排了。结果跟矿长火了以后,矿长说,就是个开窑挖炭的,哪里来那么多说法。看矿长三丈高的火气,一队长也没再说什么,他给自己说大概就是个梦罢了。
因为没有开出新的巷道来,旧的巷道里还能出出炭来,他们两个队的人就集中到一搭干开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班下来,炭都是那么软。栓成问说什么叫软,队长说就是,刨起来不费劲。人们干的很快。照着这个干法,一个班下来,产量小不了。这样,人人都能多挣些加班费。
一个班干了多半个的时候,巷道里来了轰隆隆的响声,接着是格吧格吧的声音,从巷道这边到巷道那边。栓成问是什么,两人都说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启 梁 (1)
ps: 再说了,上梁这个事,是要防着着几个属相的人在跟前的,比如属蛇的,属鼠的。当下,在干营生的人里头,拣出了这两个属相的人,叫他们先歇着。至于看热闹的里头,只好叫人家自己回避。润成看看罗盘,看看时间,叫人们从靠着西边的这头开始往起拽绳子。
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声音,可就算是两个刚下窑新工人,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兆头,更何况是两个队长。当下他们两人就嘱咐手下人带上一部分工具往回撤,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在往回走的道儿上,两人还商议说,这肯定是什么地处塌下来了。
走了一圪节,有人跟两个队长说,出现日怪事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巷道,走不通了。两人到前头一看,发现不是走不通,而是走了这么长工夫,早该走出去了,去一直没有到窑口的那个铁笼子那里。人群有些乱,两个队长商议来商议去没有结果。就在这个空档,比刚刚的声音还大的一阵声音从他们要出去的方向穿了过来,随着声音来的就是一股子带着炭面子的气浪。几十号人在这股气浪跟前,想西北风里的树叶子一样叫吹倒了。等爬起来的时候,前头真的出现的硬邦邦黑乎乎的炭,好好的巷道没了头。
两人商议之后,觉得最有可能是塌方了,刚刚只不过是远处先塌的,这阵才塌了过来。两人带着人挖了一顿,发现硬的根本挖不动。因为还不知道在底下待多长工夫。两人也没叫人们白费这个劲儿。宝成插了一句,说我们过来的时候,遇到的堵挡住的炭也没有那么硬啊。一队长说。这是第二塌下来的,前后有两回呢。第一回的硬的根本挖不动。可是这就怪了,栓成说他们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第一回塌下来的东西啊。难不成这些塌下来的炭能一阵有,一阵又没有。润成在跟前也听了一阵了,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保不准这个东西是能动的,正因为这样,才一阵有一阵又没有的。润成说出了个他们都没有听说过的词儿。地龙。他跟大家说,这是他从师父给留下的书里看到过,但凡底下有宝贝的地处。都有地龙看着。地龙翻身,地动山摇。要是这么来想,地龙神出鬼没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可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润成也说不准。
栓成想想。不能在说不机明的事上浪费时间了。一队长说其实他们已经看见了出口。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能出去。栓成说这是什么话,有出口还这么就出不去了?队长给他说,因为这头堵上的时候,相反的方向却塌出来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巷道,当下队长就带着人去看了。在新出来的巷道的最头上,有点点亮光。
当下他们几个人准备掏开,这个时候,在原地等着的三队长派人来了。说从堵上的那头来人了。
跟栓成他们一道聊,两人本来以为是上头来人救他们来了。没想到来的人也成了出不去的。看来眼下只有一个法子,就是他们发现闪着亮的那头想法子。
当下人们都到了那个口子跟前,润成打头。把口子掏大以后,先伸出去头看看,回来跟人们说,能出去了,就是有些费劲。其他人也都看看,才知道这是在个沟里的半梁上,说的简单些就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往下得有几十丈深,下去很难。
人逼急了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先是连着裤带,试试不够长。后来把每个人的衬衣、秋衣都脱下来,连在一搭。宝成第一个往下出溜,很快下去了。看看跟前什么日怪的地处,后头的人接着都下去了。最后的栓成,用洋镐牢牢的砸到了炭里头,拴好了才出溜下来的。
这条沟没有人认得,栓成问了好几遍也没问出来。有几个倒是八道沟矿跟前村里的,也说不知道。按理说,长阴是个凉地处,不管大小,所有的树上叶子,在秋里就已经变黄落净,怎么这个地处还有绿叶叶?这儿是沟里不假,可是到了秋里,凉气来的时候,反倒越是沟里,越凉。老人们都说,凉气就好往低地处走。
润成说了一句,这儿大概不是长阴吧。
这群人眼看着天黑了,因为不知道地处,也没挪动地处。在沟里背风的地处生了火,愣是等了一黑夜。第二天大早,梁上有人路过,看见底下有黑压压的一群人,就招呼了他们。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鲁山的地界。
也就是说,才一天工夫不到,他们就出了长阴的地界,一道烟跑到了鲁山,这不是神仙才能有的本事,一日千里吗?他们一群人根本就没有信的。那个路过的老汉指着东南方向说,你们长阴就在那边,大概有二三百里地吧。其实那个人也不信,哪儿有人能一天不到,光靠着走,就挪了这么远。
不信归不信,那个老汉听热心,放下自己的事,给栓成他们领道,叫他们寻到了当地的政府,用电话联系上了长阴县那边。第三天天快黑的时候,润成他们才坐着大鼻子解放车回到了八道沟煤矿。
宝成又开始到煤矿上班了,大楞说多少也不管用,甚至还专门到矿上寻领导说,没用。倒是去了几趟,把个宝成给逼急了,直接说,这是他自己的事,他是个大人了,谁也管不着。大楞气得当时也没话说了,只好到八道沟寻了大小子说,叫他给老三寻个营生,好叫他从煤矿起身。
栓成自从煤矿回来以后,各种先进都戴在了身上。本来是个祸事,五六十号人都压在了窑里头,差点上不来。结果在煤矿,作为领导,秦栓成亲自带着人,还是自己的兄弟到一线。算是天大的运气。那些压下去的矿工没有一个出事的,就是连根头发都没少。这下可是成新闻了,长阴县里挖炭这么些年。要不不出事,什么时候有过出事了一个人都没少都上来的?这个表现叫县里的领导很是满意,都说是什么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段时间以来,考虑到要叫更多的年轻干部得到更多的锻炼,乡党委按照上级的指示,选举了栓成党委副书记,并且很快县里也批复了。成了副书记兼任副乡长的亲栓成。成了八道沟乡里最忙的干部。县里的领导来的时候,跟他说叫他充分理解常务两个字的分量。每天有空的时候,他就在自己办公室里仔细琢磨常务两个字的意思。越琢磨越有味道。
这天他又在琢磨常务这两个字,有人推门进来了。秦栓成一开来人,黑夹袄,大裆裤。活脱脱就是当年他爷爷秦二货的样子。没错。是他亲爹秦大楞来了。秦栓赶紧放下二郎腿,把爹扶到了长条椅子上。看爹眉毛都拧到一搭了,就知道是有什么事。给爹倒了些茶叶水,一问才知道是老三的事,爹来就是叫他给想给法子,不要叫宝成再在煤矿上干了,这样好歹能叫家里的两人老人每天能心安些。
照着爹的说法,老大是国家干部。老二是个种地的,老四人家在县里上高中。将来不管是念什么大学校,都总归不是个干危险营生的。就是老三宝成,叫家里人最不放心。栓成想想,说爹。我想了个法子。栓成说,等到冬天挑兵的来了。叫乡里配合的时候,就给宝成把名报上。虽说年龄大些,可是好歹是念过当年农大的,文化程度也不算低。到时候,就算是宝成又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不去。宝成身体条件不赖,到时候栓成再给挑兵的人好好说说,十有**事就办成了。
这个主意好,大楞一听,就同意了。他还说,好小子就是该当个兵去。再说了宝成那个烂脾气,就应该到部队给好好磨磨就好了。
从乡上回来的大楞,一路上哼着北路梆子走到了官庄。道儿上不知怎么就想起,小时候,他给娘说过,长大了当唱戏的。到时候带着满满的亮珠子蛋蛋,多好看。一转眼,娘都埋到地底下多少年了。就是他大楞,都没有感觉自己到底年轻了多少工夫,眼看着小子们都快要成家了。
说到成家,秦大楞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老四还小,再说听说人家念书的人到最后,娶老婆都不早。可是老大跟老二都不小了,却没有人家宝成着急,根本就没有听两人说起过。其实在家里最着急的还不是他大楞,而是小妮。大楞有些怪自己今天一高兴走的太早了。趁着今天大小子不忙,应该跟他说说成家的事情。
回到了官庄,没看着润成在家。问问家里小妮,才说是润成在外头揽到木匠活了。原来,官庄东北有个村子,叫陈寨的。因为挨着林场,很多人在林场上班,有了钱的人就多了。人们有了钱以后,就想起新家。照着过去,是肯定要掏窑洞的。可是这会儿,一来会掏窑洞的老把式很难寻,再说也不时兴住窑洞了。很多人家开始盖偏顶子瓦房,这下就用的着木匠了。谁都知道,没有木匠,盖顶子谁能张罗得了?
二平师父是个上梁的老把式,可是有很多年没有露过了。年轻时,还赶上给地主什么的盖盖房。可是解放了这么多年没有人盖房,也就没几乎展示自己的手艺了。又赶上人们手里有钱了,才又有人来请他。他觉得年纪也大些了,有些营生干不动就只能张张嘴,就带上了自己的徒弟润成。
要说润成还有个本事,这回也能露脸了。润成不光带着自己小木匠的家伙什,还把自己的罗盘跟那几本师父留下来的书带上了。每天跟着师父,斜背着个木头盒子早早就走了。从前几天开始,润成挣到了三十来块钱,他跟娘说,本来是不到三十的工钱,可是主家因为他还给看了时辰,看了方位,就多给了五块答谢。
这几天,因为二平师父有些不待动,就叫润成自己出来干营生。陈寨的营生一家接着一家,先是上梁盖顶子,接着就是新家里咬添家具,这都是要木匠干的营生。润成干到了天黑,架不住主家连着来请,就跟着去吃饭了。有的主家家底好些,还给准备些酒。喝完以后不早了,因为第二天算准的时辰还要上梁,就只好住在了陈寨。从官庄出来的时候,倒是润成跟家里说过了,也不怕娘操心。
这陈寨前低后高,像是把太师椅一样,全村人都住在这个椅子圈里。润成头一回来,就看出来这是个好地处。要说还缺些什么,就是前头的案山,也就是到陈寨的道儿上,怎么走都绕不开的那个长条条土圪堆太低了。要是再高些,这陈寨还不得出些大官出来?不过就是这样的风水格局,也足够保证叫陈寨的人们子孙后代四平八稳,福寿绵长了。
陈寨的人们一开始其实不知道这润成还有这个本事,他们也没叫谁来给看看风水格局,反正自己看着这个地处好,就起房盖屋。直到润成做木匠营生的空档,看着主家隔壁有人起房的时候,说了那么一句,时候不大对,主家的老汉才听出来润成是个懂这行的人。
那家人知道了以后,来这边请润成。润成也想试试自己在书里看到的本事到底好不好使,就答应了。不过,嘴里还是不敢把话说的太完满了。他好好给这家把整个院子的朝向,家里户主的八字属相都给记下,算了一顿以后,叫主家张罗些东西。
照着润成的安顿,主家推迟了上梁的时间。润成叫他们准备了红筷子一把,书一本,九尺九红布一条。陈寨的人知道了这个事,那天都来看热闹。以前还没有听说过盖个房这么麻烦,其实很多人也知道,陈寨以前住的都是窑洞,这瓦房也是这几年陈寨人看着外头村里有人这么盖才学来的。
娃娃大小来了一堆,都围住看热闹。润成嘱咐主家,叫不是干营生的离开远些。一抱多粗的主梁,**尺高的房顶,要是万一滚下来,还不得砸坏人?再说了,上梁这个事,是要防着着几个属相的人在跟前的,比如属蛇的,属鼠的。当下,在干营生的人里头,拣出了这两个属相的人,叫他们先歇着。至于看热闹的里头,只好叫人家自己回避。润成看看罗盘,看看时间,叫人们从靠着西边的这头开始往起拽绳子。
当下,工头叫着号子,三二一,拽。这头就起来了。紧跟着,另外一头的人们也开始出力。两头一下高一下低开始动了起来,到半墙那么高的时候,人们没劲了。本来还是有人能换的,可是润成刚刚叫几个属相不对的人给走开了,这下工头不干了。工头非要叫那几个人来一搭动手干完拉倒,还说中间不能松劲。
润成坚持说这几个属相不对,其实在上梁的时候,属相偏阴的都不合适,更何况这两个属相的动物还是喜欢打洞的。工头不讲究这个,还是叫来了自己的人。当下,几把就拽上去了。工头像是笑话润成的说法,吐口唾沫,点上烟教人们开始用扒钉固定大梁。(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启 梁 (2)
ps: 那人用手里的烟屁股指指脚底下,说底下就是。
润成像是叫箭杆子射中一样,腾得跳了起来,说你胆子真大。
润成给工头说这么干不合适,他看的书上都说了有这么个讲究,还是不要随便的好。工头有自己的想法,整个陈寨也不是一家两家盖瓦房,早些干完这家的营生,还能揽到其他人家的。多揽到营生,就能多挣到工钱。润成听不机明工头说的是什么,听着不像是长阴人。不过工头的意思他知道,反正就是不听他。
工头看着一抱粗的大松木上了房顶,斜着眼看看润成,朝着地上使劲吐了口唾沫,点上烟就叫人们开始用扒钉固定大梁。说实话,工头实在是看不上这个二十多岁的后生,年纪不大,能懂什么?闹不好,还就是骗几个钱花花,这样的人,手里没有本事,嘴上工夫倒是挺厉害。
润成抬起头看着那根大梁,从往上走开始。润成心里就提溜起来了,到了半中间的时候停住,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等工头叫来了歇着的属相不对的人,几下拽上去了,润成心说大概真的是我想多了。他看到了工头从胡柴老长的嘴里吐完唾沫拉出来的亮晶晶的丝儿,觉得自己在跟前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就钻出人群,接着干自己的营生去了。
上梁以后,照例是要放炮庆祝一下的。这不是润成要他们准备的,长阴一带。起房盖屋都是要这样的。润成的背后传过来的炮声,响的人耳朵眼子疼。他心里有了这么个想法,本来从工头小看他的事上说。出事了才正好,正好教训这个不讲究的人一顿。可是这么想就算是不叫伤天害理,也是个见死不救。他越想越觉得这么做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扔了手里的刨子,踩着一地的刨花冲出了院子。
就是隔壁,没多远。润成脚踩刚迈出院门,那群看的人就像是惊着一样都跑远了。挂在树上的2000响小炮还没响完。人叫唤的声音已经盖过了炮声。润成也呆住了,一抱粗的大梁早就从房顶上下来了。横在地上的大梁底下,露出来的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底下是个人!
一顿手忙脚乱。润成打帮这些上梁的人,把地下的人给拽出来的时候,那个人整个身子都已经压碎了。从脸上都上身,都是血糊糊。一群人叫了一顿。没用。早就断气了的人。就剩下胳膊腿儿连着个身子,抬起来的时候,耷拉下来的胳膊腿软不颤颤的,像是多余出来的一样。润成没看着工头,问人才知道,工头像是个猴一样,还在房顶上蹲着呢。看那个样子,眼神都有些呆了。润成叫了他几回。没反应,润成从地上拾起一小疙瘩瓦片来。砸在了工头的屁股上。工头感觉见 疼,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工头,从圪蹴着变成了两条腿骑着墙,干嚎起来。也不知道是嚎些什么,就是不下来。一搭干营生的那群人,把压死的人抬到一边以后,都过来架好叫大梁砸倒的梯子,准备把工头给扶起来。
人们上去了,一个两个还拽不动他。没法子,工头的两条腿像是化了一样,耷拉在胯上。润成叫人们用绳子拴好工头,顺着墙出溜了下来。一落地,工头就摊在了地上,浑身散架了。就这么一阵阵,工头就嚎的声音变了,嗓子里头只剩下了沙拉沙拉像是拉锯的声音。他看着润成在跟前,一把拽住润成的裤脚。不知道说些什么,润成这个时候也不想听他说什么,他想不机明的是,大梁是怎么掉下来的。
润成甩开工头的手,叫人们扶到一边,他顺梯子上去。润成沿着支撑大梁的的三脚架走了一遍。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从扒钉扎出来的眼儿可以看出来,大梁是生生从三脚架上头拽出来滚下去的。是三脚架的位置不平,有高有低?可能性不大,这些人也不是头一回才干这个营生,还能干成这样?是扒钉还没有钉好,人们就松开手了?这些人天天在一搭干,这点营生还用专门招呼,谁不知道要等扒钉全部都上好以后再松手?看不出来,润成准备从上头下来的时候,手扶着墙,感觉见墙动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动,眼前的墙裂开了一道缝。润成几步就从梯子上跳到了地上,离开墙一圪节看。他以为这堵墙要塌了,可是忘了日怪是什么意思,日怪其实就是你有些时候的根本想不到。想到了就不叫日怪了!偏偏倒下的不是润成看见裂缝的那面墙,而是对面的东墙跟后头的山墙倒了。生土坯子的墙倒下,黄尘土暗啊。一下子,在跟前的人们都叫罩在了尘土里头。主家的人们在近处站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实际上,当时根本就没有人说话了,那群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人,也远远站着光看不说。
润成抹了几把脸上的土,把工头扶起来到了一边,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工头也像是土地爷一样,从眉毛到胡柴上都是土。再加上这个家伙刚刚嚎的时候满脸的唾沫鼻涕,脸上像是花儿一样。润成顾不上笑话他,问了几句才想起来,这个家伙不是本地人,说的话很快,润成根本听不懂。还得叫人给一句一句翻着说,真是费死劲儿了。
工头说,自己因为看不上润成这种小木匠的,他觉得自己是盖房起屋的大木匠,还有什么不懂的。上梁在他们老家就没有那么多讲究,没听说来了陈寨还有这么多说法。他斜着眼看润成的时候,心里就开始盘算黑夜的时候,主家那顿有酒有肉的答谢饭了。本来嘛,眼看着就是顺理的事,能有什么意外?八八六十四根扒钉两头各三十二根。在最上头是二九十八根,每个扒钉敲八下。数着响声就知道营生快要干完了,工头招呼下头开始点炮吧。反正也不差这一点工夫了。主家都出来,高兴的圪皱着眼角,看着大梁上去,叫他们干完下来喝酒了。就是这个时候,大梁像是活的一样,带着在最上头砸扒钉的后生,三滚两滚就下去了。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底下的人就没了。工头总归是没等到完整的八十二根扒钉都钉完。
主家没有顾上过来说,这塌了以后怎么办,可能是看人家队里死了人。觉见这个时候提不合适。工头也没顾上想着房盖着塌了,怎么给主家交代,他主要发愁的是,怎么给人家后生家里交代。用他的话说。人家后生头一回出门。就有出来没回去。后生家里就他一个小子,这叫工头怎么回去交代。
润成没从工头那儿问出什么来,准备跟主家道聊道聊。从这群干营生的人跟前路过的时候,一句话叫他注意起来。有人说,这个后生是属小龙的,今年刚满虚岁十八。润成回头问他们,说的是不是死了的后生。原来正是,润成心说。还是那个原因。人活一世,逢九过坎。有的人命硬。过的顺顺当当。有的命偏软,就获得磕磕绊绊。有的兴许都过不去坎。
师父的书里说过,属蛇的,老鼠的,都是五行熟阴的属相,对活人住的阳宅有不好,盖房起屋的时候不要用这些属相的匠人,免得害己害人。就是搬家暖家(暖家:在当地就是乔迁的意思),也不请这样的人。除非是主家也是同样的属相,两生相克,也可平安无事。这小龙的说法,润成知道,在有些地处,就是长阴县靠西的村里,意思大概是一样的,小龙就是蛇。早年间的人不愿轻易说蛇,就把蛇叫成是没有角的龙,也就是小龙了。
还是应上了师父书里说的。本来是好好的吉庆事,成了个屋塌人死的赖事。这人世间的好跟赖其实就隔了一堵墙,就怕有的时候就是一张纸。可惜的是人们在墙这边,要不就是纸这边就看不机明。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都能看开,都能看穿,那老天爷是干什么吃的。老天爷还就是凭着这个耍威风的吗?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润成每天都要应付一帮子人,给这家掐完开工,给那家算上梁时辰。没多么大的村子陈寨,润成的名头算是传开了。人们按照这个官庄来的小木匠给出的日子,都顺顺利利的开工上梁了。自然,新家里要做的木匠营生,也就都托给润成了。润成自己也干不过来,就叫着师父二平住在了陈寨,趁着天暖和多干些。
这些营生就是受些,润成感觉圪烦的是,塌了房的那家,每天都过来寻他。开始还说说叫润成打帮的话,后来每天有空就来润成干营生的人家圪蹴着,自己点上根烟,吧嗒吧嗒吃完,不说什么就走了。十来天下来,润成都开始想躲着这家人。可是遇到这个事了,哪有没法子不帮。
润成不是不想帮,眼下主要是他也说不准。陈寨这么多人都起房盖屋,人家都没有出事,偏偏他们家就死了人。兴许是其他人家运气好,也许就是这么瞎碰,其他人家也是没碰上倒霉,反正之前也没出过这样的事。润成说不准的是,好好的阳宅,还在盖的时候,就死了人。多少对这几间瓦房日后的凶吉有影响,而谁也看不了那么长工夫。润成这几天不出声,主要是想等手里的活儿干的差不多了,再跟那家人好好说说。他心里犯嘀咕的那个后生到底能不能很利索的起开。
等到自己揽到的木匠营生都干的差不多了,这年的夏天也就过了。那家的屋里塌下来的砖石土坯还散落的一地,不想收拾,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讲究。润成自己手里的营生干的差不多的时候,自己抽空到了那家。叫出来那家里的男人,他们在门口道聊开了。
润成心里的疑问不光这么简单,从他来陈寨的时候,就看好了这儿的地形。但凡好的地形,都是藏风纳水,汇精聚华。而陈寨的地形除了案山有些过于低矮外,可以算是润成见过最好的地形。这类的地形,一般是不会出什么阴邪血光的灾祸。就算是有苗头,也能有法子躲过去。跟官庄一比,是要强上好几倍的。
好在这家姓李的人,住在陈寨好几十辈了。自然对陈寨从古到今的时光知道的不少,也就能给润成说不少这类的事。男人说,这陈寨,老人们说是后头元山的支脉。所以以祖山是元山来论的话,那这陈寨是大有来头的。从元山顶上往过看,就能很明显看出来,这陈寨处的位置像是元山潜行了一阵之后的凸出,可是不能小看这股子凸出。陈寨的人传了多少代,背后的元山龙脉其实是条木龙。这木龙讲究的是生发,润泽的是后代。正好这个凸出就像是木龙怀胎。怀胎不就是有了后代吗?再加上凸出的前方是不大不小的小山包,应了案山的说法。
润成看出来了,其实这正是他感觉日怪的地处,这么好的地处应该出不了什么祸事的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这家人 ,这陈寨除了刚刚说的,最近几十年出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
对方不太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说没有。润成提醒了他好几遍也没用。最后,润成干脆跟他说,有没有什么早年间传下来的井口啦,石碑啦,还有庙什么的。
那人得到了提醒,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说还真就是忘了,这陈寨村子中央的场上曾经有口井。要说日怪,这个井就够日怪的。就是三岁的小娃娃都知道,水往低处走。可是那口井在的时候,雨水多时,井口里的水倒是不见涨。等到一年不见雨水的时候,井里的水却也不见少。李家这个大哥说了。好像从小就记得,这口井,里头的水就没低过,不管是年旱还是年涝。水位反正就是不高不低,只要趴下用手就能提溜水上来。
井呢,润成问。那人说,在吃不饱的年代,有人活不下去投了井。从那以后,不光是井水一落千丈,就是那个投了井的人,也没捞出来。有人就传开了,这口井,底下通着寿水,接着就通了分河,在往下就是皇河,在以后就是大禹老爷也得敬三分的大海了。兴许这人早就到海里喂了鱼虾。陈寨的人没见过大海,见过的鱼虾也不超过十个。很多人就离这井口远远的了,就是平常还围着井口道聊吃饭的人也都离得远远的。
润成听了半天,还是没有问到自己要的。那人用手里的烟屁股指指脚底下,说底下就是。
润成像是叫箭杆子射中一样,腾得跳了起来,说你胆子真大。(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启 梁 (3)
ps: 说像是南瓜,比南瓜多了几根眉毛,底下像是用树棍棍扎出来的眼眼,就算是眼了吧。再往下是个独头蒜一样的大鼻子,还有个裂开两头能到腮帮子上的嘴 。两只眼咪咪着,嘴弯成了月牙牙,正对着润成笑呢。
润成听说了,一下子跳起来,说你们胆子挺大。问在哪儿?怎么没看见?李家人说,其实他们圪蹴的这片平地就是原来的场,而井早就叫填上了。原来,自从死了人之后,水位下的很厉害,不要说是伸手就能提溜水了,就算是**丈长的井绳放下去,桶底上来还是干的。说到底,井成了个没有水的黑圪洞。再加上里头死过人,就算是有天水涨上来了,也没有敢吃,愿意吃。村里人一商议,觉见留着也没什么用,一个干眼子还挺吓人,干脆埋了吧。
正好处理架进来电线之后,队里有了电磨房,碾子磨扇也就用不大着了。有人提议用这些现成的石头,不是省劲了吗。就这样,用废旧磨扇盖住了井口,上头再用土垫平了。日后,人们干脆就把这儿当成了场地,打粮的时候正好用的上。
埋了口井不说,还用磨扇盖上。润成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他问这个男人,当年是不是你去盖的。那人说没有,不过他家盖的房子就在场上,他站起来稍微用步丈量了下,说大概有些压住当年的井台了。他自己说完,就瞪着润成。该不会就是这个原因吧。润成哼了一声,说你以为呢?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润成告诉他,这个村子的风水格局确实不错。比他刚来看到的还要好。但凡是好格局,在奇形百怪的龙蛇游走背后,都有一个穴眼。穴眼的位置才是最好的风水位置。当然,天底下好的风水有的是,却不是人人都能够消受的。想来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高人,在这个号格局的穴眼上,不偏不正挖了口井。好的风水就是能藏风纳水的意思。挖出来的井自然是水总是高高在上的。这样,就在地势本来这么高的陈寨,给全村子人解决了吃水的问题。可惜的是陈寨的人总归是糟蹋了这口井。把人死在了里头。好好的风水叫跳井死的人怨气涨的满满的,格局就叫破了。破了的格局,就不再是好风水了,至于变成什么样的赖样。润成也说不机明。这回是因为占了井台的位置。出事了。接下来,跟这口井有关的,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这家男主人叫润成等等,跑回去给他拽了张小板凳出来,接着跑走了。等了没多大工夫,他领着个个半老汉来了。来的人大概五十来岁,跟润成爹的年纪差不多。大概是李家男人跟来人说了什么,这个老汉来了就很有派头。很有见识的握住了润成的手。原来是村里的村长,现在叫村委会主任了。村长也姓李。他听说了润成给李家男人道聊的这些,就着急跑来了。
三个人接着道聊,明显,村长知道的比这家的男人多。他给润成又讲了一遍死人的事情。当年死人的时候,李家这个男人还是个小娃娃,记得的也是断头二圪节的,根本就没有说机明当年死人的日怪处。五几年的时候,人们都知道的长阴也成了到处饿死人的地处,陈寨也好不到哪儿去。虽说后头靠着个林场,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几年就是山上的野菜野草也很少。人的肚子里光光的,山上没有草也是光光的。润成大概记得些,那几年确实是日怪,种什么也长不出来,后来,干脆有的生产队就把攒下来的种子给吃了。
陈寨有人带人到林场去寻榆树,想着把榆树上的皮扒下来,晒开磨烂也能当口粮,反正这不是牲口能吃的东西吗?人去了不少,回来时却没有拿回来多少榆树皮。山上的草长的不好,没有了以往的野菜。山上的榆树也都死了,死后的榆树遭了虫子,好好的树皮上叫咬的都是眼儿。从眼儿里转出来的小肉虫子,带出来一串串的沫沫,像是木匠拉锯跌下来的锯末。
没饭吃,连榆树皮面都没有指望的陈寨,死了很多人。而黑夜的陈寨,也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一点生气。没有几家点灯的,人们都早早睡在炕上,好歹能省些力气,也就能省些吃食。就是在这像是死了的陈寨,有天黑夜,满灌了全村的一个声音,惊动了全村人。就算是很多人都饿的没力气了,可还是有人起来出门看。黑洞洞的半夜,有个黑影,从村子东头到西头,一道烟的跑起来。人们听了半天,这个黑影说的都是同一句话。跟我走,有吃的。人们听了没几个人信的,这年头,最日怪的事情就是有人说,陈寨还有地处有吃的。再说,正常人这么说都没人信,更不要说这还是东头郭铁头家里的憨闺女说的。人们看机明了,都没说什么就张罗往自家走。而郭家人也跟着来了,拽住憨妮子的胳膊往回拽。按理说饿了这么长时间,人都没劲了,可是憨妮子的力气却大的像牛。走的慢的人,听见了从背后井台那边来的声音,噗通一声,像是他们平时把桶放下去使的力气大时,桶底拍住水的声音,只不过响的厉害多了。
黑天洞地的,没人敢下去捞人,就是白天也没有人敢下去。陈寨的人都是知道那个井里通大海的说法的,没人敢下去。村里人端着煤油灯打帮郭家人叫到了天亮,也没见出来人。到了天亮,人们觉得肯定人是没了,开始另外一种捞法,像是捞桶一样捞。润成知道这个干法,就是在耙地的把儿上栓牢绳子,放下去捞,因为桶上都有桶梁,耙子很容易勾住桶梁,然后就钓上来了。因为想着人肯定是没了。也就不用怕勾着勾坏身子了。反正能把骨殖给寻着也算是件好事了。
人们轮流拽着绳子捞,都没有用。有人说了兴许这口井正的通着大海,那就没有底了。人也兴许早就到大海去了。还能捞得到?人们更没劲好好捞了。最后,郭家人也拉倒不寻了。
本来人就已经饿得没力,挑不动水了。眼下井里有了死人,人们不吃这口井里的水吧,是走不了远地处。吃吧,人人都感觉见心里的圪烦。村长跟润成说,圪烦还罢了。要命的是陈寨出了日怪事。
那天郭家的憨妮子跳了井以后,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就出日怪事了。每天快到半夜的时候。井口那边就传过来憨妮子的声音。声音不尖,像是虫虫牛牛一样,能钻到每家窑里,不管是谁。耳朵里都能听见。郭家的人像是做了多大的孽一样。给全村人赔礼道歉。都是隔壁邻居的,倒是没有人怪他。村里的大人怕小娃娃听见有什么不好,每天早早叫娃娃们就睡着。没有吃的年月,每天黑夜过的还提心吊胆,村长说到这儿,忽摇着脑袋唉了好几声。
润成说,我来住了好几天了,黑夜也没听着啊。村长说早就没这个声音了。要是一直这么叫唤,村里人早就走完了。谁能吃住啊?
这样的叫声一直有,可是村里人还的该干什么干什么。等到熬过了那几年,灾年头过去了,人们忙起来。地里多少开始有的进项以后,人们闲下工夫来,商议着盖住这个井。兴许盖住就没有这个,长不串串的女人声。再说,上回人死在里头以后,这口井的水就低了下去,这时已经低的看不见底子了。
村长那个时候是队长,心里也没有个正经主意,埋上就埋上吧。张罗人就抬了磨扇,严严实实的盖住了井口。把本来是该修修的辘轳架子拆了扔到了一边,井台石头搬走,上头用土盖了厚厚一层。后来,就当打谷场用了。
这么多年再没有听见有声音从底下传出来,人们忙着过自己的日子,慢慢也就往了当初的这回事了。润成想着也是,人们但凡是在意这些日怪的事跟物,就是两种原因,一种是,他因为信这些能免了灾祸,而另外一种原因正好相反,就是不信而招惹到了灾祸。人就是这两样,才会在意。
大概陈寨人的这个事正好是,从在意到了不在意,接下来就怕是又要在意了。
不说润成在陈寨干他的小木匠跟小先生的事,老三宝成在矿上也成了官。本来上回的事完结了以后,矿上就封住了原来的窑,新开了一口。三队的队长嫌这个矿太邪乎,就想的法子托了关系调走了。这样,就有个队没人带。宝成寻见矿长说他能带着,矿长不是不知道他是谁,可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不愿意。矿长想着就在窑上头给宝成寻个营生拉倒,宝成才不答应。后来有人给宝成支招,先跟栓成打招呼,叫领导先劝他兄弟。劝不下来,就顺水人情,叫宝成当队长得了。大不了到时候叫他的队干些相对安全的营生就行了。宝成连爹的话都不听,自然大哥的话他也听不进去多少。宝成最后是当上了队长,他写信给了在县里医院的兰芳。
商议来商议去,陈寨那几个老头,想叫润成给排置排置。谁也不知道从李家盖房开始,陈寨其他人家还会不会也遇到日怪事。因为照着润成看出来的形势,这陈寨的风水好格局叫破坏了以后,保不准整个陈寨的人都有麻烦。
润成的想法是,起开当初埋住的井口,把无意中陈寨的人给闹出来的龙虎斗格局化开。叫白虎移位,给井水象征的少龙重新排置个合适的人才格。他跟人们商议完,那些人也没什么主意,本来就不懂这档事,要是懂,也不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选了好日子,润成带着人就忙活开了。挖了头一天,土整整起出来三尺多厚,却没有见那个人们说的磨扇。村长都以为自己是记错了,他跟几个年纪大的,还有几个当年张罗过埋井的人碰头相互询问,都觉得当初也没有埋这么深啊,可是眼下挖了这么多,也确实是不见磨扇。他问润成,润成说,再往下挖挖看吧。
第二天前晌还是没有挖见,陈寨村子中间已经是个大圪洞了。越是挖不见,越是着了急。润成嘴里叼着根树叶子把儿,寻思着,这不会就是师父有回说过的龙虎斗,最后遁了吧,也就是换地处了。他站起身看看村子里四转格拉的人家,实在是没本事,看不出来这一对活宝斗起来能遁到什么地处。谁知道它们走的是远还是近呢,也不是两个人。
挖到第二天晌午的时候, 人们都回去吃饭歇着去了。润成还在树底下看着这个按照他的主意挖出来的圪洞发呆,挖是挖开了,寻不见那一对活宝,没法交代全村人。交代不了,可是丢死人了。
从陈寨南头绕了好几个圪弯弯上来的道儿上来了个人,因为是上坡,那人猫着腰推着个洋车子,走的不快。赶着到了村口,那人拽下来搭在脖子里的手巾,擦擦水,叫唤了起来。润成叫他给惊动了,朝着那边听了听,原来是个入村进户做买卖的人。
说起来,紧挨着的两个县,长阴人就不好出去走动,因为走南闯北的长阴人不多,人们还有句编排长阴人的瞎话:长阴娃娃,离不得妈妈。人家鲁山的人就好出来走动挣钱。前几年政府没放开的时候,鲁山有人就悄悄在这边的村子里,卖些针头线脑的。这几年,鲁山出来的人就多了,甚至还有用洋车子推着十几匹布来村里卖的。来的大概是个路上人吧,润成看了几眼之后就圪蹴下,接着想自己眼前的这个挠头事。
那人到了润成跟前,声音很脆的踢开了车子支架,打住车子以后。也圪蹴在了树底下,跟宝成一样,盯着这个圪洞半天不说话。润成没发现自己跟前什么时候有了人,直到这个人用草帽边边碰了碰润成的胳膊。他问润成这是要干啥,润成听见过鲁山的人说话,他感觉这个人不是鲁山来的。他扭头,看见的是个南瓜一样的脸。说像是南瓜,比南瓜多了几根眉毛,底下像是用树棍棍扎出来的眼眼,就算是眼了吧。再往下是个独头蒜一样的大鼻子,还有个裂开两头能到腮帮子上的嘴 。两只眼咪咪着,嘴弯成了月牙牙,正对着润成笑呢。
要说这人吧,有的长的是眼鼻子嘴都各有各的好看处,最后放到脸上就不好看了,有的干脆就是小件儿也长的很不耐看。润成看着眼前的这个不认识的人,心里有了这样的感觉。他耐着性子,叫那个人说一顿,听了个大概差不多。
这个人果然不是本地人。(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启 梁 (4)
ps: 他伸手进去摸摸,没摸着元宝不说,摸到了几个吱吱叫的小老鼠。毛还没有长出来的小老鼠叫他一气之下摔死了,可是摔死他们有什么用?
挖出这么大一片,有好几尺深了,还是什么都没有。看着陈寨挖土的人们脸上的颜色,润成心里知道,他们干不了多长工夫了。不要说他们,润成自己也没心气了。到底是自己心里断的有问题,还是当年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村长说的那么简单。村长在各家给润成派的饭,润成也没心思吃,大晌午的圪蹴在树底下,顺着斜坡坡靠着树,两只手别着放在前头,看着这个起出来很多土的圪洞发呆。起出来的土叫阳婆爷晒的慢慢变干,颜色也浅了,润成感觉自己心里也快叫晒干了。
从七绕八绕的坡上上来的这个人,润成就远远看了他一眼,以为是个鲁山来倒贩东西的买卖人,也懒得多看他。什么时候这个人都到跟前了,润成也没有发觉。
这人大概是看着树底下还有一片阴凉凉,支好他的洋车子,就挨着润成圪蹴了下来。用草帽子扇扇风,来人开口问润成这是要干啥。润成因为他就是个鲁山挨着长阴地方的人,就这近来长阴倒腾东西,结果一听口音,才发现不是。这叫他很日怪的歪过来脑袋,要看看来人是谁。歪过来,就叫来人的长相给闪着了,润成看着来人,想起了家里种的老南瓜。这个老南瓜上的鼻子、眼、嘴分开来看。很难看。合在一搭更难看。润成不由得就站了起来,顺着这人圪蹴的方向朝远看。洋车子上什么都没有,他来做买卖。什么也不拿?
不知道来路,润成稍微朝后站了站。他上下打量了下来人,没看出来这人干什么的。倒是来人哈哈笑了一阵,从中山服的上头兜里掏出来一盒烟,撕拽开,给润成与过来一根。润成没有接,来人自己点上了。润成自己不抽烟。不过他见过不少烟瘾大的人。来人把眼塞进嘴里,狠狠吸了几口,合上眼长长出口气。润成想听的是。来人自己说从哪儿来。不过来人说了句,你们这儿的坡坡也不小啊,把额受的腰都快断咧。光人走就够呛咧,还推着喔烂车子。
润成看人家不说。就自己问了。好在两人都能听懂对方说的话。就这样两人道聊了起来。来人说自己确实不是本地人,也不是鲁山人。他朝西边指指,说西边有条黄河,他是从河西边来的。他用烟指指陈寨四转格拉,说还以为河东边是另外一个样子,闹了半天跟他老家都是一球样的。从这边梁上看过去,倒是不远,使劲些。土坷垃都能扔过去,要是想过去就难了。你得绕半天。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每回出来就没有一天得爽的。他说自己来长阴做买卖的时候,花钱好好买了车子,结果很多工夫是他推着车走,说到底买了个还得他伺候的大爷车。来人真能说,叨叨了半天,润成愣是没听出来他是做什么买卖的。人家不说,还得他自己问。
润成给来人喝了自己的水,顺道问起来。来人说自己做的买卖有些日怪。润成不知道这人说的日怪是什么意思,不出声等着来人说下去。来人说他他姓陈,就是这陈寨的陈。因为家里那边地里辛苦一年也收成不了什么,就出来张罗些买卖。他不是卖针头线脑,也不是倒贩高粱黑豆,他是收罗地里挖出来的好东西的。润成说,闹了半天你是收山药蛋的,山药蛋一亩能起一圪堆,你就推着个洋车子,一趟能收多少。来人叫润成气得够呛,烟都吃错嗓子了,咳嗽了半天。他说地里头不光是能挖出来洋芋,也就是山药蛋。润成说,不是山药蛋,还能有金娃娃?来人真格晃着脑袋说,还真有。
润成叫来人给唬住了。这个叫陈板凳的外乡人,说土里真有金娃娃,就看人有没有真格运气挖出来。陈板凳说自己的老家,从南到北上千里的黄土坡坡,因为水土深厚,老早年间,叫很多朝代的皇帝都相中了。相中以后不光是,把自己的都城建在那儿,死了以后也不愿意走,嘱咐人们把他埋在那边。埋的时候,都牟足了劲往埋人的圪洞里放好东西。
这些事润成以前还真没有听说过,他重新圪蹴下,支着脑袋听了起来。来人说的摇头晃脑,唾沫横飞。照着他说,这历朝历代很多皇帝都在土地下搂着那些好东西睡着,好东西也都变成了死东西,不能换吃不能换喝的。过去日子过得不好的时候,有人就操起了早就有人干过的营生,豁出命去钻到这些埋死人的地下,掏出来好东西,闹腾着换钱改善生活。陈板凳开始的时候脑筋过死,胆子还不够大。虽然耳朵跟前老有人给他说,年代都变了,日子的过法都成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身边的人出去不少干这个的,有的掏,有的倒腾,日子过的好了不少。
陈板凳说这些的时候,吃过饭的陈寨人也慢慢的出来了。围在树底下悄悄听这个操着外乡口音的人咧咧,这些事人们没听说过,自然是竖着耳朵听的。有的人站着,有的人挤不进去还上了树,就跟村子里来了放电影的一样。
虽说富是富了些,可是这档子事开始不好干起来。先是不断的有人在钻到地下掏东西的时候,圪洞塌了叫埋在了里头,再也没出来。接着就是国家开始管的严起来,有的人因为什么倒卖文物罪,叫游完街给枪毙了。有些工夫,陈板凳的老家,成了公安局经常来的地方。村里的人干这个的慢慢少了,谁都清楚,钱这东西,怕就怕有命挣没命花。
反倒是陈板凳脑子开窍了,他张罗着要干这行了。不过他想了这么长工夫。觉见就在老家那边闹腾这些东西,指定是不行的,树大招风嘛。自古都是这个理。陈板凳给自己定的规矩,一,打死也不下地,二,不在老家做买卖,三,不动大玩意。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稳稳当当挣到钱不说,还有命好好花。所以。他舍了那个只有他黑夜才回去的一个人的窑洞,谁都没有说,悄悄揣着攒来的钱,来到了黄河东边。他觉见。就算所有的皇帝都埋在了河那边。那总得有人埋在河这边吧,他不求的逮住什么大个的好东西。
润成问他说,你来了多长工夫了,收到好东西了吗?陈板凳眯着眼笑笑说,有那么几件吧。开始的时候就是乱窜,根本没有朝向。到泰延出那见个小玩意的时候,有人给他说,倒腾东西也是需要有些硬功夫的。所谓的硬功夫就是得会看地形。以前人死了埋的时候都要选地形,不是随随便便就挖圪洞埋的。要是在走街串巷的时候。有了看风水格局的本事,就能寻着好地处,也就离着好东西不远了。
陈板凳从自己挎着的黄绿帆布包包里拿出来里本黄表纸钉成的本本,说这就是那个做买卖时认识的朋友便宜转给他的好东西。润成问问能不能看一眼,陈板凳倒是不拿捏,很痛快就给了润成。润成接过来一看,心里开始发笑,这本书上到处都在胡说八道。十有**是那个人把陈板凳给坑了。
他强忍住把书还给陈板凳,陈板凳没有停住说自己的那摊子事。他说这十来天,按照计划,他来八道沟扫地皮。走走转转,从八道沟乡的最东北上开始扫。因为陈寨地势高,在老远的沟里走着,就能看见这儿有个庄子。陈板凳说他觉见自己已经开始学到些看地形的皮毛了,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他就是觉得这陈寨肯定不是简单地处。他说道这儿,还像是宣布什么大事一样,跟转圈听他咧咧的村里人说,你们知道你们这儿不是个一般地处吗?
村里人没人搭理他,都不出声。陈板凳倒是也不在乎,他端起润成的壶,喝了些水,扭过脖颈,说你们这是挖啥呢?脸上的怪笑,叫润成看出来他的意思。这个家伙大概以为他们是在挖好东西吧,润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心思,就想着逗逗陈板凳。他拽着陈板凳,叫他看圪洞,说他们在挖个大个的好东西。陈板凳叫润成一眼的正儿八经给唬住了,以为是真的。看着那个圪洞,他像是看见宝贝了一样。愣了一顿都说不出话来。
村里人吃完饭,因为听陈板凳咧咧,都没顾上歇着。又到了干营生的时候,看着家伙什来的人们都来了。村长叫润成到一边,搓着手不好意思得问,这都费了这么多工夫了,这么还是什么都没有。
润成也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圪皱着两条眉毛的脸叫陈板凳看见了。那家伙腆着个肚子就颠颠过来了,寻个机会插上了话。要说陈板凳脑子缺根筋吧,你从他那个做派上看不出来。可是有人把假书卖给他的时候,他还是叫人给骗了。陈板凳跟村长搭上话以后,缠住村长开始介绍他自己,反倒是把润成给解放出来了,润成正不知道怎么应付村长的问话呢。
村里人站着有的闲道聊的,有的还在吃烟。润成拽过插在土里的一把铁锨,跳到了圪洞里,他铲铲这边,看看那边。这个时候,陈板凳大概是从村长那儿知道润成的底细了,扭头看见润成在圪洞里,抓着一把土,就问了一句,小秦,你还会闻土定穴的本事啊?润成哭笑不得,闻土就能定穴那样的本事,哪而能是个人就会的?他想想,没见过师父当年试过,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
陈板凳也跳到圪洞里,非要打帮着一搭挖。润成知道这小子的想法,他倒是没有拦着。陈板凳边干着,边说起,这宝贝会走的故事来。
早年间,有人意外得到了几十个银元宝。想着不能轻易露富,就寻思藏在哪儿好。想来想去,他把自家好好的炉灶给拆了,在墙上掏了个圪洞,把银元宝放进去糊上墙。接着叫来了匠人,给家里重新盘了个新炉灶。很长工夫,他每回想起来自己还悄悄藏着几十个五十两一个的银元宝,就能笑着成晚上的睡不着。后来家里小子要娶老婆的时候,他决定取出银元宝来张罗。等拆开炉灶挖开墙以后,才发现当年挖开的洞里,连个元宝的毛儿都没有。他伸手进去摸摸,没摸着元宝不说,摸到了几个吱吱叫的小老鼠。毛还没有长出来的小老鼠叫他一气之下摔死了,可是摔死他们有什么用?
陈板凳说完他的故事,突然问了一句,怎么,这村里的好东西不会也跑了吧。都说好东西的有命的人才能消受,没那个命就是到你手里也会自己跑了。润成觉得没那么玄乎,要不是当年的匠人悄悄给拿走了,那就是老鼠给拉走了。
这么想着,润成脑子里突然又了个想法,该不会这龙虎斗的两个玩意儿也是跑了吧。好东西能跑,这种不正不斜的东西就不会跑了?都是有了灵性的,说不准就是跑走了,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他们才挖不到的。他三下两下跳出了圪洞,爬上了刚刚乘凉的那根老槐树。老槐树长了这么多年,枝枝叉叉很多,在半中间时树叶子挡住什么都看不见,润成只能往上头怕。这个时候,润成看不见下头,也看不见上头。底下的人们也不知道他忽的上树是要干什么,都抬着脖颈看 ,可是树叶子过多,也看不见。润成最后从树叶子里头钻出来的时候,还没工夫转圈往远处看看,就听着上头咔嚓一声,润成浑身麻的就没任何感觉了,就连跌在地上也不知道疼。
底下的人们还抬着脖颈看润成的时候,都闹不清楚润成上去干什么去了,闹的树叶子哗哗啦啦往下跌,跟人们够槐米时敲树差不多。听着上头咔嚓一声,从上头就打着滚跌下来个后生。翻滚着跌下来,趴在了地上,人们都围了过来。村长跑不动,叫吓得够呛,拍着大腿叫唤,第二个了。人们围过来没胡眨眼的工夫,润成翻过身来了。陈板凳把他扶起来,胳膊腿儿捏捏,问问他。润成就是一个劲儿的说麻,陈板凳说,这下可坏了大事咧。没感觉,这就是彻底摔坏咧。
润成靠着陈板凳歇歇缓缓,听着陈板凳胡说,推了那小子一把,说我就是麻,也不是不能动,怎么就叫彻底摔坏了?(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启 梁 (5)
ps: 润成细看,发现这个碾子的雕工实在不怎么样。但凡是个碾场的碾子,是不能再面上有太多的花纹的。花纹道道太多,用的时候就要沾上很多土,拾掇起来要搭上很多工,纯粹是没营生寻营生干的做法。再说,就是个干营生的玩意儿,要这么多花纹根本没用。陈板凳的说法是对的,这不是碾子那么简单。
陈寨的人们在树底下看着从树上落下来的树叶子,哗哗啦啦落了一地,抬着脖颈也没用,树上落下来的叶子很多,树上的更多,挡着人们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人,却听见了树顶上传来的咔嚓的声音,随着声音,看见爬上树的人影,因为人从上头绕着粗粗细细的槐树枝条,跌到了地上。
才跟润成认识不长工夫的陈板凳最先扶起了润成,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跌下来的,只是看见从好几丈高的树顶上跌下来了。村长边往过跑,边拍着大腿说,这是第二个了。润成听见了村长的说的第二个,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摆手跟村长说,没事,顺便骂陈板凳,什么就叫彻底摔坏了?
大槐树有好几丈高不假,润成也确实是从最顶头跌下来的。不过亏得人们为了挖出井口时,堆起来的煊土,软软乎乎才叫润成没事。缓了缓以后,将就着能坐起来了,下半个身子还是有些麻。陈板凳问润成,,有没有闻到什么东西糊吧的味道,润成脑子里头反应还慢着呢。说没有。陈板凳吸吸他的蒜鼻子,觉出来味道是从润成身上出来的。他一下只揪过润成的一只脚,端着看看。说润成你的鞋怎么了?润成自己一看。原来陈板凳说的不是鞋,而是鞋底子。润成穿的鞋都是娘陈年累月有闲工夫时,熬了浆糊,用烂布头糊出来的格瘪,一层层再粘在一搭,麻绳纳好上上鞋帮子做的。(大概就是人们熟知的千层底布鞋,注意鞋的读音 hai。二声)因为鞋底上当初做的时候,有棒子面浆糊,这阵细细闻。就是股子做饭糊锅队伍味道。
润成叫陈板凳打帮他把些脱下来。大概因为润成的脚好出水,天气热,鞋里的味道有些重,陈板凳捂住鼻子给润成把鞋递了过去。润成看着自己的鞋底。从这边看到了那边的村长。他胡柴还因为跑的着急乱动。
鞋上的这个黑窟(就是窟窿,洞的意思)圆圆的,有大拇指那么大,叫润成感觉,更像是用火柱给烧出来的。他抬起脚,看着脚上穿的深蓝的尼龙袜子,上头也有个黑窟。黑窟的边边都有些糊住了,大小稍微比鞋上的小些。也是圆圆的。润成从袜子的黑窟里看见了指的脚后跟,多少年走道儿磨出来的厚厚的死皮上。有一片黑青,同样是圆圆的。他伸手摁了几下,稍微有些疼,感觉是钻在里头的疼,他试着活动下这只脚,能动了。后来有些人听秦总说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会在最后听到这个一向说话平实的老板说个文绉绉的词,晴天霹雳。
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从人群里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这后生不会是叫雷劈了吧?他忽的偏过脖子想寻下这个声音从哪儿来,没看出来,陈寨的男男女女都是围住看,没人出声。他脑子里想想,兴许是真的,可是转念一想,大晴天的那里来的雷?从大早到这阵,天上连个云彩的毛毛都没有,哪里来的雷?他抬起脖子 朝着天上看。这个时候,陈板凳在他后头说,你脖子里头有个东西。
听到这句话,润成想都没有多想,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他抬手就往下摸捞。手在脖子里什么也没摸着,不是说有东西吗?陈板凳拽住他的手,叫跟前的女人,回家拿两个镜子来。镜子一前一后一摆,润成从眼前的镜子里看到了陈板凳说的那个东西,
其实说起来,这不是个什么东西,而是润成脖子后头的一片黑青。润成头一眼看见,心里就咯噔一下,因为这个黑青跟脚后跟上的一模一样,大小有核桃那么大。他摁摁,多少有些疼,不摁的时候倒是也不疼。他想起了猴四给道的那个故事,关于一条蚰蜒的。
猴四说但凡是个物件,时间长了就可能成精。当时润成还反问猴四,猴四手里天天甩来甩去的鞭子年代也长了,怎么没有成精。猴四笑着说那是因为他就是个精,人精。有猴四在,它就成不了精。猴四说,他听个放羊的说过,就在鲁山边边上的有条道儿上,有过这么一件事。
因为是道儿上,来来往往人不少。有一天下大雨,人们为了躲雨,就都圪挤在道儿边边上的破窑里。从开始下雨,天上的雷就没断过。雷响的也日怪,就在脑袋顶上一样,打闪晃眼不说,打雷声音大的人们都捂住了耳朵。有好几回,闪打过,雷都劈在了跟前。有一回,还把窑洞边边上的一个烂平车架子给劈成了一圪堆烂沫沫,可是把一群躲雨的人们吓的够呛。
好容易雨不下了,人们着急走,就一道儿都从窑里挤了出来。人们刚出来,本来已经是雨住云收的天上,好端端的出来一个雷,把还没出来的个小娃娃给劈了。日怪的是,没人叫唤,也就是说,没人认得这个小娃娃是谁。最先进了窑洞的人越想越害怕,他记得,从雨地里进来的人里,根本就没有个小娃娃,都是大人。这个小娃娃是自己冒出来的?
更日怪的还在后头,雷劈工夫很短就过了。等雷这个呼的一来一走,人们根本没有看见小娃娃叫劈过以后剩下的骨殖,反倒是边边上叫劈塌的土里,看见了一条还冒着烟的蚰蜒。其实大概能看出来是根蚰蜒,地上在土坷垃中间露出来的就是半个蚰蜒脑袋罢了。可就是半个,也有半个水瓮口子大。润成当时听说时,问猴四。叫雷劈了是个什么样子,猴四挠挠脑袋,说大概就是冒烟了,就像是烧过的一样。猴四说这雷其实就是老天爷的火,天火,从天上一下子打下来,什么都挡不住。
润成看看自己的脖子里头的那片黑青。靠着槐树又看看看自己脚后跟上的那片同样的黑青,心说这也没有冒烟啊。转念一想,要真是冒烟了。他秦润成不就是完蛋了吗?可是有一点本身就是个日怪事,到底是不是叫雷劈了,要知道天上可是不可能来雷的。润成心儿苦笑了下,叫村长过来说有事商议。村长过来。从上到下看了润成好几遍。润成知道他在看什么。笑笑说没事。
润成要给村长说的是他看见了的。陈板凳在跟前,插了一句话,你不是刚上去就跌下来咧吗?哪来的工夫到处看。这下提醒了润成,陈板凳说的对,他明明是没有时间啊,可是他感觉自己明明是看见了。他摆摆手,叫村长他们少等等,扶着大槐树。抬抬脖子往上看,到底是自己看见了。还是?
他想,该不会是正好因为这下根本没有防住的跌落。他叫过了村长,嘱咐村长叫人们先回去歇着。村长不知道润成要干什么,看着润成脸上的颜色很正,他扭身叫人们都散了,什么时候干再等通知。人们往回走的时候,润成听见了传过来的声音,很明显,人们开始觉得润成是个混饭吃的。
润成顾不上在意人们说什么,叫村长寻个寂静地处。村长想想说到他家吧,家里娃娃们都不在,就他跟老娘娘两个人。陈板凳不用人招呼,赶紧推上他的洋车子跟在后头。
进了村长家院子里,寻着背阴的凉快处,润成跟村长坐在小板凳上,却叫跟前的陈板凳给怔住了。陈板凳那家伙把小板凳拽到屁股后头去,身子往下矮,脚朝后很顺当的就圪蹴在了凳子上。这样一来,就比润成他们高出去一圪节。陈板凳看看,不好意思就又下来了,嘴里叨叨着,说习惯了,还以为是在老家呢。他坐在小板凳上,像是屁股上扎了黄条圪针。最后干脆把小板凳搁到一边,说还是圪蹴着吧,他说他们老家把圪蹴着叫成是蹴着。
润成说了自己的感觉。陈板凳的说法是有些道理的,润成确实没工夫看,可是他脑子里头却真的是知道了接下来往哪儿挖,这个说法叫村长惊的朝后闪了闪身子,说小秦你不是叫跌坏了吧,我看还是叫人送你回官庄吧,回的好好叫医生给看看。润成说自己没事,再说跌下来的时候脑子也没有磕到什么地处。他觉见大概就是因为那一声咔嚓,不管是不是叫雷劈到了。这阵他的脑子里真的像是看见过的一样。
他说自己从树上跌下来的时候,眼跟前看见的不是蓝汪汪的天,还有满树的树叶子。他看见地下的人都忙着做营生,有人用平车往过推土,有的人正往过推一个已经叫磨薄的磨扇。远处,有个人赶着骡子拽着碾场的碾子过来了。润成说到这儿,盯着村长,问,当年是不是你牵着骡子压的场?这一问,村长朝后跌了出去。倒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呼噜呼噜。陈板凳赶紧过去扶起来,照着后背一顿使劲捶打。
村长吐出来一口痰,气才算是出通顺了。他没有接上润成的问话,反倒是耷拉着脑袋,朝着窑里叫老娘娘出来。老娘娘出来还没有问什么事,村长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怪罪他为什么不把烟袋跟小茶壶拿出来,看不见有客人了吗。老娘娘嘴里也不服软,跟自己男人当着润成他们的面就嚷嚷起来了。
陈板凳悄悄用脚尖踢踢润成,润成呼颠脑袋,意思是他也想到了。很明显,村长心儿有事,他心儿的事跟润成说的事很可能就是一回事。
骂走了老娘娘,村长端着他的烟袋,装了满满一锅子旱烟沫子,用洋火点了好几遍都没有点着,手还叫烧了好几回,到后来,他脾气发了,直接把洋火盒子给扔出去老远。陈板凳出去把洋火给拾回来,用自己身上烧汽油的打火机点上,叫村长在板凳上坐下。
村长一直光是吃烟,就是不说话。润成干坐着,陈板凳圪蹴着脚腕子麻了,一阵就得站起来到处走走。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什么时候他朝着润成摆手,叫润成过去。润成过去一看,在墙角有个样式挺笨的碾子。碾子在村长家里种的菜园子里头,竖起来靠在院子东南墙角。润成隔着多半个菜园子看了几眼之后,开开菜园子的小门,跟陈板凳一搭到跟前看。
看了头一眼,陈板凳就拦腰抱住这个碾子,要扳倒碾子。润成问他干什么。陈板凳说,这哪儿是个碾子,这是个老东西。
润成细看,发现这个碾子的雕工实在不怎么样。但凡是个碾场的碾子,是不能再面上有太多的花纹的。花纹道道太多,用的时候就要沾上很多土,拾掇起来要搭上很多工,纯粹是没营生寻营生干的做法。再说,就是个干营生的玩意儿,要这么多花纹根本没用。陈板凳的说法是对的,这不是碾子那么简单。
村长在这边早就看见了润成他们两人进了菜园子,圪蹴着看。他叫两人还是到凉凉里,说有事跟他们说。
润成回到原来的地处,看见地上老汉磕出来的烟灰都有一小圪堆了。就这么一阵工夫,老汉的烟瘾真大。润成闻着都呛人的旱烟,他能一口气吃进去这么多。
村长吃着烟,说这井的事,其实不是先前润成知道的那样。润成有些断出来,可他还是想等着老汉自己说出来。陈板凳听出来,这里头有说法,赶紧自己也点上根烟。自己吃上以后,看见老汉的烟袋里吃的插不多了,就讨好得给了老汉一根。
老汉看了一眼,没有接。他喝了口水,说,干完这件事的当年,我就说过,迟早是要叫人知道的。村长给说了这么件事,不知不觉就说到了点灯的时候。因为有林场在跟前,陈寨是八道沟里最早有电灯的村子。借着从窑洞竹帘子缝里出来的光,三个人接着道聊。
村长说,当年确实是有个人死在井里,可不是自己跳的。陈板凳一听,就说那是有人给推进去的。村长说不是推进去,而是沉进去的。沉?老汉说就是沉,捆上以后,拴上石头,扔进井里。润成说,好好的你们往井里扔人?是井怎么了?还是人怎么了?
村长说,还真的人的过。算起来第一个赖东西就是那个来村里装神弄鬼的人,接下来的赖东西就是当年这村子里的全部人。润成两人开始挺不机明这事什么意思了。村长说了当年没有一点点兆头的饥荒年馑,一下就来了。挺长时间没有饥荒,人们早就忘了要富足日子穷着过的道理。等到那年六月了,地里的东西什么都没有长出来,人们才慌乱了。看那个样子,今年是什么收成也没有。要有正经吃的,要等到明年秋里才有。地里庄稼不长,人们还指望着山坡上的野吃的能多少补贴些。日怪的是,山上也是什么都不长。
有些老人想起来年轻时吃过的榆树皮,带着人们开始到处寻榆树皮。在陈寨寻到的榆树根本就没有几根,还都是小树,大树又都是死的。就是村里井跟前的那根老槐树长出来了槐花,可是槐花开的时候,人们还不以为那年要遭年馑,根本就没有在意。(未完待续。。)
官庄诡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沉 井 (6)
ps: 那个仙儿到哪儿糟害,那不关陈寨人的事,爱是哪儿哪儿。话又说回来了,斜眼叫干的事说到底它就是个伤天害理的事,把好好的妮子给淹死,还是在陈寨的井里。
陈寨人遇上的年馑跟官庄人的没什么两样,可是陈寨人却没有遇上多少榆树可以救急。后头的山上老榆树都死的差不多了,小榆树上根本就没有多少皮可以扒,更不要说还有很多树上有了虫子,树皮都叫咬烂了。人们都想到过槐树上头那些能吃的槐树花儿,可是发现年馑的时候,槐花早就连个影子也没有了。
饿的厉害了,人们就多喝水,喝到肚子撑的吃不住了,还是咕咕叫唤。人们都感觉见肚子里有只手,从嗓子眼里往上与,像是要拽些什么下去。为了省些力气,人们每天早早就睡下了。这样的日子从夏天到了快冬天的时候,叫一件事给打破了。
因为地里根本就没有长出来的东西,秋里自然也就不用再忙了。年年都要搭上黑夜干营生的日子,今年看也看不见了。人们才想起,往年这个时候虽说是受些,可好歹是有口粮吃的。今年倒是好,闲着是闲着,肚子叫唤的吃不住的闲着。
陈寨的人们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了,更不要说去注意一个满脸都是疤,眼斜鼻子歪的外地人了。这个外地人什么时候来的,村里人愣是没有注意到。天在一天天转凉,斜眼人白天就靠着墙墙晒阳婆爷。黑夜就到干草垛里圪弯一下。日怪的是不知道人家到底吃什么,反正斜眼人身材还略微显肉。来了有多半个月的时间了,斜眼人也没有跟村里人说过一句话。村长当时想问问他是什么来路,结果还没有走到跟前,斜眼人就扭身快走。村长叫了几声,斜眼人就嘴里不机明的叨叨着什么,开始小步快跑起来。村长愣是没追上,可是他觉出来,这个斜眼的外乡人。脑子看着好像不大对劲。
其实老郭家的闺女出事的时候不是黑夜,换句话说,他家闺女不是黑夜死在井里的。那天夜里。饿的有气无力的陈寨人都睡下了,却从东头到西头,一遍一遍地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夜里黑洞洞的,声音传的远不说。还很清楚。人们不懂什么叫跟他走。有吃的。都到了这个份上,哪儿还有吃的。没几个人出来看,到底是谁。村长强顶着,到门口一看,从村子从东到西的巷子里,呼呼的跑过来一个黑影。跑过村长身边的时候,还专门站住,跟村长说跟他走。有吃的。
村长愣住了,就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谁。紧跟着黑影跑过来的。村长倒是认得。老郭家两口子,加上他家里十三四的那个半大小子,在后头跟着来了。不用问,这黑影是老郭家的闺女。村长懒得多看了,扭身回去的时候,心里还想,老郭家的闺女这是饿憨了,做梦梦见了吧,哪儿来的吃的。想完了,村长叹了口气,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翻转过来。
这么闹了一黑夜以后,村里人都没有太当回事。第二天黑夜,郭家的闺女又出来了,还是跑着东头到西头。村长没有再想着出去,可是院门叫砸着嗵嗵响。村里人都来寻到村长,说自己家里的娃娃都跟着郭家闺女跑开了。这还了得?村长出去一看,可不是,黑影子成了一条条。黑洞洞里,跑得呼呼的。身跟前有个娃娃叫他爹给逮住了,往怀里一抱。娃娃低头就咬。大人手上一疼,不由得放开了。娃娃跑出了一道烟。后来各家都管不上那么多,用绳子捆上各家的娃娃给抱回去了。
转过天去,村长坐不住了,他到东头郭家叫了老郭出来。老郭知道村长是要说什么,一出来就给村长弯腰赔礼。村长也知道,这不是赔礼不赔礼的问题。问起老郭家闺女的事,老郭说自己也叫吓得够呛。好好的闺女,没有一点儿征兆,就跳出来胡说八道。在家里不摁住就往出跑,跑出来就满村子乱蹿。白天看着还将就些,黑夜家里人都不敢睡着,没人看着就跑了。可闺女是个大活人,总要上茅房什么的吧。一旦解开就闹不住,全家人都叫个妮子给闹得没法活了。本来吃不饱身上就没劲儿,这下子还得专门费力气来舞闹妮子。老郭脸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老郭连哭带说,村长听了半天,脑子里头没有一点主意。
往回家走的时候,村长低着头,没注意前头有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村长先给他让道儿,往一边靠,对面的人也往这边靠。村长向着另外一边,那人也朝着另外一边。村长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担起脑袋就开骂,在这村里,敢跟他没事耍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嘴张开了,要骂人的字却堵在了嗓子眼里出不来。来人认识倒是认识,可不是陈寨的人。
对面的人嘴里耷拉着亮亮的唾沫丝儿,在快要冬天的阳婆爷里,鼻涕拽的老长,粘在下巴上。脸上有的地处还有黄黄的印子,大概是鼻涕干了以后的痂痂吧。以前村长还心思问问他,从哪儿来,是干什么的,家里大人是谁什么的。这阵哪儿有闲工夫?他虎着脸叫那个斜眼人起开,斜眼人没有起开不说,反倒是凑过来,好好盯着村长看了一顿。扭身往远处走,嘴里还说着,没法子咧吧。没法子咧吧。
陈板凳说,这不是我们老家那边才有的口音吗?润成摆摆手,叫他耐心往下听。
村长说,倒霉事就是从那儿开始坐下的。村长耳朵跟前飘过那句没法子咧的话时,当时没有注意,可是回到家斜躺着晒暖暖的时候,那句话又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脑子。越想越觉得。这句话就是冲着他说的。村长一出溜,下炕就往外走。他要去寻那个斜眼的人,好好问问他。
不寻他的时候。每天在眼跟前晃来晃去。寻的时候,还真寻不到。村长满村子走,愣是没看着。村里人碰上他,问他干什么去。村长都没有搭理,他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人家什么。
没寻着,村长站在村里的大槐树下。呼哧呼哧喘着气。吃不饱的时节,稍微走走就站不稳。站好喘着气的村长,脖子里感觉痒痒。摸摸也没有什么。很快他就发觉了。从书上下来一根树棍棍,圪弯弯的在他脖子里挠着。顺着棍棍往上看,是那个村长一开始以为是个憨子的外乡斜眼儿。真是日怪,平时都逮不住。今儿就遇上了。遇上以后再去寻。就寻不到了。寻不到的时候,在树上又看见了。
村长叫那个憨子下来,憨子就是不下来。村长越是着急,憨子在树上不光憨笑,还接着拿着棍棍挑担村长。村长气得没处走,扭身转圈想法,扭身稍微离开树有些远。大概是斜眼的憨子以为他要走了,在树上往下出溜了一圪节。骑在个树杈子上往下看。他笑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没法子了,我有法子,我有法子。村长年轻时候在外头走动过,多少也见过些世面。他知道,越是这种日怪人,越不要小看他憨憨傻傻,闹不好都是世外高人。
他过去给斜眼说了好话一大堆,憨子就是不下来,反倒像是专门逗村长的。他跟村长说,只要村长爬到他坐的树杈子那儿,他就给村长说法子。村长看看,说高也不算高。可是饿了多少工夫就没吃过饱饭,还能不能爬上去,真是不好说。不过好歹那时候,村长还是个不到三十的人,盘腿就朝着上头上去了。天已经不暖和了,村长还出了一身水,才算是上去。坐在上头,他往下看看,才发现比他在底下看的高的多。再细看,斜眼跟他坐着的地处根本就不是他在底下看见的那个树杈子。他心里跳的都开始眼晕开了,往树下的村子里看看,眼生的厉害。底下的村子他不认得,不知道是哪儿,不过肯定不是陈寨。这个他从小就在长大的村子,他不会不认得。
村长说到这儿,开始烧手燎脚的像是浑身不得爽。他两只手抖着往烟袋锅里装旱烟,旱烟跌落在外头的比里头的多的多了。陈板凳眼盯着村长,伸手接过来给装满,点着递过去。村长深深吸了一口,从两个鼻孔里出来粗粗的两股烟以后,浑身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声。他说就是上来树以后,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得,斜眼说什么就相信了什么。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到了树底下的时候,他往上看看。树上已经没有人了。刚刚斜眼手里挑担他的棍子,也扔在了树底下。看着村里的道儿上,远处那个背影,像是斜眼的憨子。一走一歪膀子,就是他。
村长清楚记得斜眼给他说的法子。润成问了一句,就是埋了井的法子吗。村长没有搭理润成的问话,接着说。他照着斜眼的嘱咐,在来村的道儿上挖出了一个像是碾子的东西。润成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看看陈板凳。陈板凳很是激灵,他指着院子里墙角的那个玩意儿。说这个像是碾子,是因为碾子要比它宽。按理说,用这么个没多宽的碾子干营生纯粹是费工费时,闹不好那个斜眼就是来日哄人的。当时就有人说起了这个事,可是村长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的理由很简单,要是日哄人呢,那这个石头玩意儿是从哪儿来的。他看看那个玩意儿,心里也有些那不大准,这个上头都是花纹的玩意儿,是碾子吗。
不管他是不是碾子,反正斜眼说了,要当碾子用。当下他叫村里人的老庄户人,把平常用的碾子架好好给拾掇一下,套到了这疙瘩石头上,用骡子拽回了陈寨。
碾子摆弄好了,接下来就是下一步了。村长寻到了老郭,跟老郭说了他从斜眼那儿听来的法子。老郭听完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说不行。就是闹死我也不行。村长圪蹴在地上也不说其他的,吃着旱烟就是不出声。老郭叫唤了一顿,又圪蹴下了,跟村长说,就不能换个法子吗?
村长说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法子。人家说了,你妮子开始是一个人瞎跑,慢慢就会勾叫小娃娃们跟着。最后,就会带着这些娃娃给她身上的仙儿吃。就是一句话,你妮子仙儿上身了。你看着办吧,你家里也有个半大小子呢,你舍不得妮子,最先倒霉的就是你家里的小子。接着就是陈寨其他的小娃娃。到时候,你妮子没了,小子没了,你又害的人家其他家里没了娃娃,你到时候还有法在村子里活下去?
村长这些话,叫老郭想也不敢想下去的哭了出来。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抱着脑袋圪蹴着哭。村长当时接着开始不出声了,就连老郭的老婆出来搭话,都没出声。他回去的时候,看了几眼老郭。那个意思很明显,就是叫老郭好好想想。村长说到这儿,说自己后来想,他当时脑子里就一个想法,不管怎么样,都要叫老郭答应。
这一黑夜村长顾不上歇着,把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叫到了一搭。前前后后把斜眼的话,一句不差得给人们说了。村里人听完没说什么,都是家里的娃娃,谁家的也不是树上结出来的,哪儿能愿意叫这么做。村长还是他吓唬老郭的话说了一遍。人们又不说话了,都杵在那儿。很长工夫以后,总算是有人站起来了,吭吭哧哧说了句,那就这样办吧。有一个人站起来,就有了第二个。最后男人们都站起来说完回家了。村长回忆说,自己当时就像是完成了个多么难的任务一样,心里还好好松宽了一黑夜。
第二天,村长带着男人们到了老郭家门口,门开着,却没有人答应。村长叫唤了好几声以后,没人搭理。他进了院子,没人。进了窑里,还是没人。心里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家人是跑了。他出来跟人们一说,人们就炸开锅了。夜儿黑夜还不大愿意的人们,这个时候反倒是主张,到处寻到老郭一家,尤其是要寻到已经是仙儿上身的妮子,然后按照斜眼说的办。
这些人说干就干,分开几路,到陈寨四转格拉的各条道儿上撵。村长在村里等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也许老郭一家就躲过了。躲过就躲过吧,兴许那个妮子不在陈寨了,陈寨的娃娃也就没事了。那个仙儿到哪儿糟害,那不关陈寨人的事,爱是哪儿哪儿。话又说回来了,斜眼叫干的事说到底它就是个伤天害理的事,把好好的妮子给淹死,还是在陈寨的井里。
村长也说不上来是想叫他吗逃脱,还是想叫人们撵上他们一家,把郭家孤女寻回来。他没说话等了一前晌,等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