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有毒的魔物虫
雷伊……
雷伊殿下！也就是——
“……乌鸦？”伊凡惊呼。
卡洛点了下头。
太意外了，卡洛居然会告诉他乌鸦的全名！他还记得秀琳叮嘱过自己，不要问卡洛乌鸦的事情，但是，没想到卡洛就这么平静地说起了乌鸦……
更让伊凡意外的是，卡洛居然觉得他像乌鸦！
“我，我哪里像他了？”伊凡不解瞪大了眼睛。乌鸦在他的印象里，是个行事大胆，充满自信，又强得一塌糊涂的年轻人。到底哪里像他了？外貌似乎也不像吧！
卡洛又停顿了好一会儿。他转过脸，安静地望着过道前方。
“不好说。”
“呃。”这种回答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乌鸦的全名叫做雷伊·文森特·伊莱克里克斯，听起来好像是贵族，再加上“雷伊殿下”这种称呼。伊凡想了一会儿，汩汩的水流声越来越近。
“他——是哪个王族的后代吗？”伊凡抬头看向卡洛。
接着，他猛然屏住了呼吸。
卡洛的脸sè很难看，仿佛在压抑着某种非常痛苦的心情，伊凡顿时呆住。他忽然间意识到，不该问的，他好像问太多了……
“是。”卡洛回头，冷冷的扫了伊凡一眼，那视线里的温度，就如同这克莱维山的冷风一样冷得刺骨。
不知不觉中，卡洛都已经走到伊凡前面了，手中的魔晶灯发出淡淡的白光，映亮了地面上如同玻璃一般的浅浅的水洼。再往前，水洼越来越多，最后整个过道都浸在一层浅水之下。汩汩的水流声就在这附近。
突然，卡洛猛地往后一跃。
地面震动起来，就好像发生了地震似的。伊凡一脸惊骇地瞪大眼睛，他小心翼翼地瞟了卡洛一眼，但卡洛只是注视着前方。
“保持jǐng惕”。他淡淡地吐出这样的jǐng告。伊凡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有什么东西就藏在前面。
“……我去看看。”
踏着薄薄一层地下水慢慢地往前走了十几米远，过道的空间突然变得开阔起来。这里，好像是原本金矿的储物间。但是，此刻储物间里却弥漫着很难闻的气味，就像是腐烂的尸肉。当白sè光芒将这个空间完全充满的时候。尽管已经有所预料，伊凡还是感到心里猛然一沉。
那是遇难的旅行者们留下的残迹。
之所以说是残迹，是因为他们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泡在水中的，只有被丢弃的工具箱，被扯烂的衣服，泡得发白的皮靴，还有一些断裂了陷在泥土里的骨头。墙壁上染着发黑的血，缓缓流动的水，将他们这些称不上遗物的遗物像丢弃垃圾一般推到墙边，水中的血sè虽然已经淡去，但只要见到这番景象，任谁都会明白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那些素不相识的旅行者，已经被魔物吃光了。
靠近zhōng yāng的土壤像是被什么东西挖出了一个大坑，有很多水沉积在这里，一双红sè的眼睛像渔灯的倒影一般飘在水中沉浮。当伊凡将目光集中在那双眼睛上面时，呼啦一声，一只漆黑sè钳子状的东西从水下冒了出来，掀起成片浑浊的泥水，水花一直溅到墙壁那些血迹上。
卡洛猛地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伊凡的围巾，扯得他往后一个踉跄，与此同时一个重物撞击在伊凡眼前的墙壁上，这时，伊凡才辨认出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只有chéng rén身高那么长的黑sè独角仙，黑得发亮，头上有钳子状分叉的独角上泛着幽暗的蓝光，眼睛是红得发黑的颜sè。卡洛松开手，伊凡立即往旁边一跳。刚才被变异独角仙撞过的墙壁不仅留下了钳子的印记，而且，上面的岩石竟然开始软化，渐渐变成松软的泥。
这就是……那些旅行者伤口上的腐蚀xìng液体！伊凡稍稍惊悚了片刻，看向卡洛，卡洛已经取下了他的魔导秘器，银sè手杖上端跳动着金sè雷光。
变异独角仙转过身，储藏室空旷的场地丝毫不妨碍它的活动，它微微低下头，以完全不符合它体型的飞快速度再次撞了过来。这一次，伊凡和卡洛很有默契地蹦到了它的两旁，伊凡举起闪耀着魔力之光的剑，狠狠地劈在他的脑袋上。
然而就在这时，变异独角仙的黑sè甲壳上突然亮起一层绿光，就好像被地属xìng的魔法保护着似的。它猛地挺起身，朝着伊凡猛扑了过去，伊凡立即往后一躲，两脚落在了水洼里。突然，他脚下一滑。
脚下好像有一根人的骨头！
“啊！”他忍不住出声惊叫，赶忙扶住自己的剑才没有因为跌倒。身后，变异独角仙扬起脑袋，长相恐怖的嘴里，流出诡异的幽蓝sè液体，那些尖锐如刀的脚也挥了过来——
突然，变异独角仙的动作硬生生地停住。趁着这一瞬间，伊凡回身一旋，剑尖扫过它的嘴巴。液体透过光所幻化的剑身滴落到泥水之中，逐渐蔓延开来。
“亚菲尔！”卡洛在喊他，抵在变异独角仙后背上的雷光权杖，爆发出刺目的电光，不断噼啪作响，变异独角仙在雷电之下剧烈地抽搐着，伊凡低头看了一眼，幽蓝sè的液体逐渐将他脚下的泥水染成浑浊的蓝sè。
几乎是本能地的，他猛地跃了起来，锋利的剑尖直接朝着变异独角仙的眼睛刺了进去，变异独角仙浑身一抖，胡乱挥舞的脚拼命想抓住伊凡。这时，卡洛朝着它的侧面一闪，右手握紧手杖，以使用单手剑的姿势将带着雷光的手杖凌空斩落，变异独角仙的脚断了下来，噗地掉进了水中，伤口还缠绕电光，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昆虫烧焦的臭味。
在独角仙的身躯不由地歪向一旁时，伊凡没有费力气拔出剑，而是直接让剑从手中消失，接着他朝着独角仙的硬壳用力一踹，借力跳到了它的身后，卡洛再次挥起手杖，雷光宛如剑刃，狠狠地砍在独角仙没有被硬壳保护的肚子上。
卡洛好像更适合用剑。不知道怎么回事，伊凡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想法，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被闪电劈到的变异独角仙居然还没有死，反而弹了起来。
它头顶的“钳子”转眼间变成晶莹剔透宛如夏季夜空般的暗蓝。
天！这个魔物好强！它说不定还会什么魔法，不能让它使出来。伊凡把两只手握在一起，白光从右手手腕一直延伸到双手，接着在他手中汇聚成一柄泛着银光的大剑。
在变异独角仙将“钳子”对准他的时候，耀眼的利刃迎着暗蓝sè的“钳子”劈了过去，“钳子”猛然裂开，掉下的一半“钳子”就像是诡谲的晶体，啪嗒一声掉在浅浅的水中。卡洛抬起手，金sè电弧直直地贯入变异独角仙的头顶。
变异独角仙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它的身体猛地往后一仰，接着轰然栽倒在墙边。卡洛转身一把拽住伊凡的胳膊，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就跑。
不一会儿，那只变异独角仙的身上就开始渗出很多蓝sè的液体，身下的泥水很快变蓝，泡在泥水里的东西——工具箱、衣服之类的，慢慢地融化在肮脏的水中，伊凡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过了好长一阵子，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那么急促，额头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这条路不能走了。”卡洛说着，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审视着伊凡。
“我，我知道。”
是啊，这里的水，已经被毒液污染了。
伊凡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子，从事务所借来的登山靴被腐蚀得斑斑驳驳，如果他再在那种水里多站一会儿，皮靴就要被腐蚀透了。
然后他的脚，就会变得像那些遗物一样——
他突然感到脊背冒出了一股冰冷的寒气。
卡洛很镇定地看着他，取出背包里的水壶，蹲下来将靴子冲洗了一下，接着把水壶递给伊凡。
“呃……”
伊凡有些讪讪地接过水壶，嘟囔了一声“谢谢”，把靴子表面残留的毒液冲干净。不远处响起轰隆一声，是刚才那个地方的硬木支架承受不住毒液的腐蚀，塌了下来。
“有感觉吗？”卡洛发问。
“什么感觉？”
伊凡心想卡洛不太可能关心他有没有受伤，而且这种问法也比较奇怪。卡洛看着他，“你有没有感觉到本源魔力？”
“啊？”
这种问题需要问他吗？
卡洛是执行者吧，成为执行者的条件不是要至少达到中阶，成为正式魔导士吗？问他一个新人有没有感觉到本源魔力，是什么测试吧？伊凡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让心情平静下来。
空气里果然有一种异常的气息，带着一种奇特的压迫感。
伊凡点了下头，“有。”
卡洛沉默了几秒钟，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很小的炼化水晶瓶子，上面的盖子则是坚固的炼化金属，他上前几步，取了一点蓝sè浑浊的泥水，然后回来。
“去找魔导原晶。”卡洛说，“我对魔力的感知很弱，你找。”
“……”伊凡呆掉。
第九十一章 商人父子
之后，他们绕回了上面那条通道。
金矿里的道路相互交错着，四通八达，就算不能从下面有毒的泥水经过，应该也能找到刚才变异独角仙所在的位置。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听着那仿佛催眠曲一般单调的水流声，伊凡和卡洛两人找到了一眼地下泉水。
泉水从堆积得很不规律的岩石缝里渗出，顺着斜坡流到低洼处。这里，应该离刚才那变异独角仙出没的地方不远。
泉水下浸泡着蓝sè与灰黑sè的岩石，乍看上去十分普通，不过，越是接近这些岩石，那种特殊的气息就越清楚。这应该是魔导原晶。其实，用不着刻意去感知本源魔力，看见一些小型的昆虫类魔物聚集在水边啃噬着泉水周围的泥土，也能大抵判断出这里有什么了。
这里是变异独角仙的地盘，小魔物们不敢过来，现在变异独角仙死了，它们才有机会抢到最好的食物。费了一番功夫，将这些小虫子清理掉，伊凡直接用手中的幻光之剑把石头撬下来几小块，放进了背包里一个炼化金属制成的小盒子中。卡洛又拿出一个炼化水晶瓶子，取了些泉水，任务总算是告一段落。
“我要把这些送到伊德格拉修城。”卡洛说，“任务报酬是你的，你这段时间需要离开亚德里安城吗？”
“呃，好像没什么事吧。”伊凡想了一下，“你不用全给我，又不是我一个人解决的。”
本来就是，没有卡洛他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好，我知道了。”卡洛点头答应。
“……”这人好坦诚。
两人沿着原路离开了废弃金矿，外面天sè开始变得昏暗起来，冬rì的夜晚总是来得那么急切，阳光的sè泽还没有褪去，冰凉的晚风已经迫不及待地呼啸着迎了上来。等到他们两人回到克莱维小城时，伊凡感觉自己的脚都快被冻得失去知觉了。
在事务所里重新换了一双鞋子和一套衣服，休息了一晚。卡洛把毒液的样本分出一部分交给马普尔夫人，用来研究治疗那两个旅行者的办法。第二天上午，卡洛和伊凡就带着这些必须直接送往伊德格拉修城的样本，踏上了克莱维小城的车站。
有点不可思议，任务就这样完成了。
伊凡还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卡洛在写任务报告时，把金矿内的危险程度列为二级，也就是“单个执行者难以处理的危险地区”的意思。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况确实挺危险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被那只变异独角仙的毒液伤到，或者再遇到其他比较强的魔物，他们恐怕就不会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了。后怕的情绪昨天就已经过去了，现在，默默遥望着无jīng打采的太阳，伊凡反倒觉得有点高兴。
和卡洛一起做任务，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事。何况——他现在多少明白一些卡洛的心情。
“回去测试一下你的魔力水平。”卡洛盯着他看。像往常一样，那目光冷冰冰的。
“什么？”伊凡纳闷地转过头，“我？”
卡洛皱起眉头。
“亚德里安城的事务所有魔力测试装置，向办事员借用一下。”卡洛说。
“……不用吧！”伊凡有点讪讪。卡洛和秀琳有个很大的不同之处，秀琳总是把伊凡当做小孩，而卡洛完全没有一丁点将伊凡视作未成年人的意识，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卡洛呼了口气。
“你有你的优势，记住，你的武器不是剑，你有必要了解自己。”
“呃，什么意思？”伊凡不解。卡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仿佛要斥责他似的。
“我认为，你没有认真回想昨天的战斗。”
需要回想什么？伊凡认真地回想着。空荡荡的车站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工作人员，还全都躲在室内休息，所以在克莱维小城的车站谈话不用担心被人偷听。当时对付魔物的时候，似乎只是凭借身体的本能吧，没有什么技巧xìng的东西……
对了！莱特吉尔的剑身，在关键时刻会产生变化！伊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伸手抵住自己的下巴。那个时候他只想着要增加攻击的范围，于是莱特吉尔就从单手剑变成了双手使用的大剑——
“你是说，我的武器其实是光幻化成的剑吗？”伊凡试探地问向卡洛。卡洛继续皱着眉头，一秒钟之后，他眉头舒展开。
“你的武器是魔法。”卡洛转过身，面对着列车轨道，不再盯着伊凡，“这就是你的优势。”
卡洛在教伊凡练剑的时候，虽然自己使用的是练习用的单手钝剑，但他并没有让伊凡换过武器，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吧。只学习剑技对伊凡的意义并不大，幻光之剑的本质不是剑，而是光的魔法。
远处响起蒸汽列车鸣笛的声音。
克莱维小城是这条铁路的最后一站，如果不是因为曾经的金矿，一定没有人愿意费力气把铁路铺到这小山城里。上午的这趟列车，是从克莱维小城去亚德里安城的唯一一趟列车。
就在两人准备上车的时候，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陌生人的惊叫声。
“啊啊啊！等等！等等！爸你快点！”
伊凡回过头，只见一个有着深绿sè短发的十七八岁少年一边小跑一边往后张望，手里还抱着两个银sè的金属盒子。车站的地板上残留着没有扫干净的积雪，他这么跑很有可能会摔倒的。伊凡刚这么想，只听扑通一声，可怜的少年直接像只被踩扁的蛤蟆似的趴倒在地板上。
卡洛也回过头，他再次皱起了眉头。
少年手中的金属盒子从他手里飞了出去，盒盖弹开，里面竟然掉出了一大堆闪闪发亮的东西，全都是珠宝首饰！只见那少年连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那些首饰，一边收拾嘴里还一边嚷着“完了完了”之类的话。
“马文你这个笨蛋！”少年的身后响起一声气喘吁吁的咆哮，一个手里抱着更多金属盒子的中年人跑了过来。那中年人穿着十分考究的黑sè冬装，深绿sè发丝很明显涂过了发油，亮着醒目的光泽。中年人气急败坏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放好手里的金属盒，然后飞快地帮着那少年把珠宝塞进盒子里。
他们好像是要赶这趟列车。伊凡想了一下，走过去，弯腰捡起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串玛瑙项链和两个珊瑚珠手镯，递给那位陌生的少年。
“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少年激动地接过首饰，突然抬高的声音把伊凡吓了一跳，不至于这么激动吧！不过转念一想，这些首饰应该还是挺值钱的，弄丢了不太好。伊凡低下头，帮忙把其它首饰也捡过来。
收拾好掉落的首饰后，列车还没有开动。等他们把这些金属盒子都搬上了列车之后，两个陌生人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副身心都疲惫至极的样子。
“太谢谢你了！”中年人十分感动地抓住伊凡的手，伊凡一惊，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出来。
“要是没有你，我们一定会赶不上列车的！”那个少年也很感动地凑近过来。他们看起来像是父子，脸庞长得很像，眼睛也是sè泽很接近的咖啡sè。
“啊，那个，你好！我的名字叫马文·查普曼，这位是我父亲肯尼斯，我们刚从北边的杰威尔城买来一批货物，正要去亚德里安城，你，你们……”
少年转过头，仿佛刚刚发现卡洛站在列车的包厢门口。身着黑衣一脸严肃的卡洛漠然地看着他。他愣住了。卡洛转身拽开包厢的门，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进去坐下。
“啊，抱歉抱歉。”名叫马文的少年笑得很不自然，“我，我们先坐下来吧。”
这家伙竟然敢直接坐到卡洛对面！就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卡洛那种审视的目光似的，五个金属盒子被他们父子二人轻手轻脚地放在座位下。马文抱起一个盒子，打开，里面的珠宝在窗外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们是旅行商人啊。”伊凡看了那些珠宝一眼，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又是旅行商人，他真不想和旅行商人打交道。
“也不算是旅行商人啦，我们有固定的货源。”身为父亲的肯尼斯笑呵呵地回答，“我们主要在法德兰王国做生意，法德兰王国伊斯特城有我们的店铺，还望两位百忙之余能够光顾小店啊。”
我们好像没必要去法德兰王国买首饰吧。伊凡心想，但还是得说点客套话。苦恼的是，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客套话。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马文很好奇地探出了身子，一双咖啡sè眼睛闪耀着商人那种jīng明的光。
“我？哦……我叫伊凡·亚菲尔。”伊凡小声回答。
“先生的职业是？”肯尼斯接着问道，他跟他儿子一样好奇。
“呃。”伊凡把头埋得更低了。这个答案说出来有点轰动，不说可以吗？
宛如雕像一般的卡洛一动不动地坐在窗户旁边，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这对商人父子在包厢里吵闹。马文等待了好一会儿，见伊凡一直没有回答，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来。
“亚菲尔先生，我们这里有很多上好的首饰呢。”他举起打开的珠宝盒子，“如果亚菲尔先生喜欢的话，就当做是给亚菲尔先生的谢礼，请随便挑选一件吧。我和父亲都很乐意和好心人做朋友。”
“不用！”伊凡立即喊道。送男孩首饰？他们搞什么名堂啊！
“哦？亚菲尔先生不会嫌弃我们的谢礼吧，嗯，也是嘛，我发现亚菲尔先生已经有很棒的饰品了。”马文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伊凡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取下手套的时候，莱特吉尔滑到了袖子外面，在晃动的车厢里反shè着星光般璀璨的亮光，伊凡顿时一脸难堪。“这个不是饰品……”
“我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宝石，是在哪里买的，可以让我看看吗？”身为商人的肯尼斯两眼一亮，很期待地伸出手来。伊凡往后一缩，摇了摇头。
“不是宝石，也不是买的。”他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魔导秘器。”
商人父子顿时呆住，就好像石化一般，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第九十二章 艾夏的哥哥
“我真的没想到亚菲尔先生是联盟的魔导士嘛——”
这句话马文已经说了一路子了。伊凡现在很想找个什么东西堵上他的嘴巴。卡洛依旧保持沉默，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走下列车。唉，为什么这对商人父子不去缠卡洛啊，果然，长着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也是有好处的。
“亚菲尔先生住在亚德里安城？”马文欢快地踮着脚跑到伊凡面前，“安格鲁地区的魔导士是最多的，不过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年轻的魔导士啊哈哈……”
“我，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伊凡低声嘟囔了一句。没想到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商人父子就立马想到了新的问题。
“亚菲尔先生是哪里人？”肯尼斯抓住机会，十分及时地追问。
“耶林地区。”伊凡不想说得太细，弥赛亚岛也在耶林地区的管辖范围之内。
商人父子同时瞪大了眼睛。
“我们也是耶林地区来的！我们是同乡啊！”马文激动地双手握起伊凡的手，还没等他回答就继续说道，“我家以前住在光明城附近，亚菲尔先生去过光明城吧？那里有六十九座教堂呢，很值得一看！”
“嗯……去过。”不过没来得及看教堂，倒是看过了“暗夜教团”的秘密基地，顺便跟某只凶残的魔物猎犬打了一架，差点丢掉xìng命而已。
“马文，我们好久没回耶林了呢。”肯尼斯的表情忽然间变得深沉起来，似乎染上了一缕思乡情绪，“啊——不知道耶林地区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
“我早就说过应该回去看看嘛。”马文叹了一声，“亚菲尔先生，我和父亲已经离开耶林六年了，你是什么时候到安格鲁这边来的啊，耶林地区最近还好吗？那里治安不错是吧——”
说真的，伊凡很不想参与这些无聊的对话。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卡洛。卡洛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声不响地走着。伊凡忽然觉得他很希望听见卡洛说话，就算偶尔插句话也好……
突然，卡洛的步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伊凡赶忙问道，趁机摆脱商人父子。
卡洛扭头望向街道的另一端，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走来。
“伊凡！”艾夏清脆好听的声音就像是活泼的小鸟儿，一看见伊凡，她立即加快步子奔了过来。与她相比，秀琳则是迈着悠闲的脚步，朝他们招了招手。
“真没办法，小丫头吵着要来，幸亏我还记得列车到站的时间。”秀琳挤了挤眼，然后将视线转向那对不认识的父子。
艾夏却好似没看见这对父子似的。她跑到伊凡跟前，睁大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
“伊凡你没有受伤吧！”
“你怎么想的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伊凡看着她，撇了撇嘴，不过心里却是忽然间踏实了很多。
这个时候。
一只手很突然地搭在了艾夏的肩膀上，艾夏诧异地转过身，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素不相识的高个少年。没想到这个陌生少年却猛然涨红了脸，表情非常奇怪。
他把怀里的盒子塞给了身旁的中年人，另一只手也搭上了艾夏的肩膀。
“你……你是艾夏对不对？艾夏·特兰德？”
“啊，你是？”艾夏愣愣地歪着脑袋。
“我是马文哥哥！”马文抓着艾夏的肩膀就摇晃了起来，脸上瞬间扬起无比兴奋的笑容，“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家住得很近呢！你小时候老是跑到我家去玩，记得吧！哎，你还记得我们两个到森林去摘野草莓那事儿吗？一不小心玩到天黑，结果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那一次可把罗宾叔叔吓坏了。罗宾叔叔说你一点方向感都没有，把我给骂了一顿，你还哭哭啼啼地喊着‘不怪马文哥哥，马文哥哥最好了’，哈哈，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觉得……啊对了，艾夏你怎么到安格鲁地区来了？”
“啊……什么？”艾夏听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情况？
马文……他以前认识艾夏？
对了！马文说他家以前住在光明城附近，艾夏所住的银铃村，好像就在光明城附近吧！
“喂，马文，你注意点。”肯尼斯在一旁提醒，但是他的脸上，也绽开着又惊又喜的笑容，“艾夏，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肯尼斯叔叔。”
艾夏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两个“陌生”人，伊凡怔怔地看着艾夏的脸，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艾夏眨了眨着眼睛，抬起头，凝望着头顶的天空，然后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嗯……我好像有点印象。”
“有点印象？”马文的表情吃惊得很夸张，“你，你说有点印象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们走的时候你都八岁多了吧……你不会全都忘了吧！”
“对，对不起……”
艾夏真的忘了。
马文和肯尼斯全都呆住了，肯尼斯盯着艾夏愣了好一会，才讷讷地移开视线，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艾夏身后的秀琳，还有和艾夏站在一起的伊凡。
“请问……艾夏她，发生了什么事？”
秀琳耸了耸肩膀，伸出手臂温柔地揽过艾夏，抱着她和马文保持几步距离。
“在问问题之前，两位先生能不能先自我介绍一下呢？”她勾起一丝狡猾的笑意，肯尼斯立即站正，因为抱着太多金属盒子，他没法鞠躬，只能点头示意。
“失礼了。我叫肯尼斯·查普曼，奥古斯都商会的商人，这是我的儿子马文。六年前，我们是艾夏·特兰德小姐的邻居。”
“是啊是啊，我记得很清楚的。”马文急得好像快要哭出来了，“艾夏她遇到什么事了？她怎么会一点都不记得？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对吧！啊啊啊啊，我早就说过应该回去看看的——”
“不用那么激动嘛。”秀琳苦笑着摇了摇头，“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不如给我家艾夏一点时间好好回想一下？奥古斯都商会的商人嘛，嗯……你们是在路上认识的？”
她歪过脑袋，笑眯眯地瞟向伊凡。
但是这个时候，伊凡却没有回答她，他还在怔怔地盯着艾夏。艾夏靠在秀琳的怀里，锁紧眉头，似乎真的有在努力回想。
艾夏曾经说过，她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甚至，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记得。
他的父亲不久前去世了，临终前只留下一些含糊不清的线索，让她去找一个戴黑sè戒指的魔导士。不过听上去，这个马文应该是真的认识小时候的艾夏。他知道艾夏父亲的名字，而且，艾夏的确有可能会在森林里摘野草莓摘到很晚，很有可能会迷路，也很有可能会为别人开脱。因为她就是那种人。
伊凡心里忽然间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你们这是怎么了啊？”秀琳疑惑的语气里带着很清爽的笑音，她漆黑sè的瞳孔闪亮起来，好像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好啦好啦，查普曼先生你们是刚来亚德里安城吗？准备在这里住几天？说不定我家艾夏很快就能想起来你们的事了。”
她说这种话纯粹是在安慰那对商人父子，艾夏要是能这么容易想起小时候的事，她就不用辛苦地寻找她的救命恩人了。
“噢，我们，我们打算在亚德里安城休息一天，明天就出发回法德兰王国，我们的商店就在法德兰王国伊斯特城。”肯尼斯带着一抹歉意的微笑，“请，请问您是？”
肯尼斯的语气非常恭敬，他注意到秀琳扣在腰带上的青绿sè徽章。
“我叫秀琳·琼，是艾夏还有这个呆小孩的老师。”秀琳伸出一根手指，很随意地指了指伊凡，接着又指了指卡洛，“另外，那边那位更呆的大小孩是我搭档，我们几个都是联盟的，呵呵。”
“噢，噢噢噢噢！”肯尼斯动作僵硬地点着头，“很荣幸认识你们，有你们照顾艾夏，我，我和马文也就安心多了。以前罗宾，啊，艾夏的父亲总是说艾夏不能出远门，我还觉得奇怪，他怎么突然就放心了呢，原来是……”
秀琳缓慢地摇了摇头。
“罗宾·特兰德已经过世了。”
气氛猛然一僵。沉默了几秒钟，肯尼斯垂下头来。
“这真是个让人难过的消息，罗宾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他以前身体就很不好，真是令人遗憾。”
“对不起艾夏，我……我不知道……”马文好似也感到十分愧疚，“我应该回去看看的，真的，我很想你。”
“没，没关系，谢谢你。”
一直陷入回想中的艾夏忽然间抬起头来，她轻轻推开抱着她的秀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应该道歉的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八岁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但是我真的有印象的！我想我以前一定跟马文哥哥还有肯尼斯叔叔很熟吧，我，我不是故意忘记你们的，对不起！”
艾夏居然朝着商人父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伊凡呆住了。艾夏刚才……好像是，用了“马文哥哥”这样的称呼呢。
她不是没有想起来吗？为什么要听马文的？为什么要用这么亲密的称呼啊？
“没关系，没关系，你千万别这样啊艾夏，我们会很过意不去的。”肯尼斯赶忙摇头，“不管怎么说，我们又见面了不是吗？你能平安无事就好。罗宾老弟他，啊……不说了不说了。那个，我想，既然好不容易重逢，作为叔叔，应该表示一下吧。这些是我们的商品，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嗯嗯，艾夏你随便挑。啊，还有这位美丽而又优雅的琼小姐，感谢您对艾夏的照顾！”听马文话里的意思，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艾夏的哥哥，他从父亲怀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将盒子打开，顿时，满满的珠宝明晃晃地闪耀起来。
第九十三章 失落感
“哇，你们要送我宝石？”
秀琳一脸惊喜地竖起手指点向自己翘起的双唇，很期待地问道。马文立即爽快地回答，“一点微薄的谢礼，希望琼小姐不要嫌弃！”
“哎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秀琳一边这么说一边笑得更灿烂了，“这样吧，既然是二位艾夏的哥哥和叔叔，好不容易重逢，我身为艾夏的老师，总不能亏待了难得一见的客人。你们二位，定好旅店了吗？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来带你们去吧。”
“啊……”马文张大嘴巴，肯尼斯立马把话接了过来，“好的好的，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没关系啦，亚德里安城这边我很熟悉呐。”秀琳抬手轻轻盖上了马文手里的盒子，“这么贵重的东西，请不要在街上打开啦。”
“哈哈，琼小姐说的是，说的是。”马文和肯尼斯陪着秀琳一起笑，艾夏也在一边傻笑着，场面简直可以用其乐融融来形容。
伊凡转过身去，他总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走向站得稍微远一些的卡洛。
“你什么时候去伊德格拉修城？”伊凡压低声音问道。卡洛瞥了一眼还在跟秀琳玩客套话的商人父子一眼，谨慎地动了动嘴唇。
“我打算向秀琳说明情况之后就去。”他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是在用口型说话。
“哦——”伊凡扭头瞟了一眼秀琳，秀琳还在津津有味地跟那些商人聊着，把这边两个刚从魔物出没的废金矿里回来的同伴给忽略了。好头疼，伊凡无计可施地叹了口气。
“那等会，需要我和你一起去伊德格拉修城吗？”
卡洛皱眉，“不用。”
“哦……”
算了，等会去图书馆吧，查查伊莱克里克斯是哪位王族的姓氏，伊凡还是挺在意乌鸦的身份的，或者去借事务所的魔力测试装置也行，去练剑也行。总之，他就是不想待在这里听艾夏跟她的马文哥哥说笑。
“伊凡！”艾夏居然在这时候叫他。
“什么事啊？”伊凡转身，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艾夏愣了一下，撅起嘴巴。
“那个，刚才秀琳姐说，等会我们一起去玫瑰园餐馆吃午餐，她说那里的葡萄酒味道很好。”艾夏的脸上带着一种很开心的明媚笑容，“啊对了马文哥哥，他是伊凡·亚菲尔，是我的小弟哦。”
“我们已经认识亚菲尔先生了。”马文看起来兴奋极了，如果他是一条狗，现在尾巴一定摇得很欢，“不过我没想到亚菲尔先生是艾夏的小弟呢。真羡慕你们两个，这么年轻就当上执行者的助手。”
“……”伊凡只觉得马文那种热切的目光非常烦人。他下意识地转过脸，很想躲开，马上离开这人的视线之内。
“我可以跟艾夏一样叫你伊凡吗？”马文继续咧着嘴笑，“我是艾夏的哥哥，你是艾夏的小弟，我们简直就是一家人呢。”
“什么？”
伊凡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握紧了拳头。他想自己的脸sè现在一定很难看，连呼吸的节奏都变得杂乱起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好呢？该说些什么才能应付这个人？
他根本就没有生气的道理吧！因为马文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错。
“先去旅馆吧，等会我们可以到餐馆慢慢聊嘛。”已经走到前面的秀琳扬起了手，马文立刻转身，兴致勃勃地答应了一声。
“那好，伊凡，我们一起去吧。”艾夏还没有挪动脚步，忽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伊凡？”
“啊？”
第一次，伊凡很想拒绝艾夏的邀请。要是跟着艾夏一起过去，继续听他们聊天，他一定会受不了——总之就是有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你怎么了伊凡？”艾夏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很纳闷地盯着伊凡，伊凡的手心里都渗出了汗。
就在这极为尴尬的一刻，卡洛出声了。
“我和亚菲尔还有别的事情。”卡洛谈谈地说，伊凡猛地松了一口气。卡洛这家伙，终于说出一句有用的话了！
“是，是啊，我们那个任务，还有一点急事要处理。”伊凡说着，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叫，艾夏“哦”了一声。
“早说嘛，看你急成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有受伤……那，我和秀琳姐先过去了，等会伊凡还有卡洛记得去玫瑰园餐馆找我们哦。”
“就在事务所那条街上，玉兰街十二号，离我那房子很近，你们见过的吧。”秀琳补充着说，“好啦，艾夏我们先过去吧，不能老是耽误客人们的时间呢。”
“嗯，不好意思，马文哥哥，肯尼斯叔叔。”艾夏转过身，小跑着跟上马文，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朝着街道那头走去。
差不多同一时间，卡洛也朝着临近的路口走了过去，伊凡赶忙跟上卡洛。
之后，卡洛把他带到了魔导联盟事务所。
事实上，去事务所的路和秀琳他们是一个方向的，但是卡洛仿佛是故意似的，从另一条街道绕了过去。今天的亚德里安城·南·魔导联盟事务所又是凯蒂·麦琪值班，一见到两人进来，不靠谱的办事员凯蒂仿佛一个餐馆服务员，立即端来倒满红茶的茶壶。
“两位，要喝茶吗？”
“嗯，好。”伊凡点了点头，这一次，他真的很想喝杯茶休息一下。
刻着牵牛花图案的玻璃茶壶对面，卡洛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审视着伊凡。伊凡现在倒也不觉得他的眼神有什么敌意了。他狠狠地灌下了一整杯红茶，却恍恍惚惚地感到那种诡异的失落感不但没有被茶水压下去，反而越来越糟糕。
为什么会感到那么失落呢？就好像真的被谁忽视了。其实仔细想想也没有吧，艾夏好不容易遇到小时候的熟人，他们应该好好聊聊的。
虽然之前还觉得尴尬，但很快艾夏就变得开心起来，她一定也认为马文父子绝对是她以前的熟人没错。一起去摘野草莓，一起玩到天黑，一起在森林里迷路……虽然艾夏现在不记得了，但她一定想明白了，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这种事情，伊凡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对艾夏的印象，只是从秋天的那个上午开始，艾夏有过怎样的过去，艾夏过去认识什么样的人，他并没有好好考虑过。他只是习惯了这几个月来总是和艾夏在一起，实际上，他和艾夏认识的时间，远比不上那个马文哥哥。
要是当初没有帮马文捡首饰就好了。
要是当初没有帮马文捡首饰，说不定马文和他父亲就赶不上今天的列车，也就不会遇到跑来迎接的艾夏了。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对于艾夏来说，还是见到了小时候认识的人比较好吧，她一直希望能够想起小时候的事。看啊，艾夏她真的很开心，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这么失落？毫无道理啊！
好狼狈的感觉，仿佛自己对艾夏有什么很自私的想法似的，感觉好难堪。
“你想好了吗？”卡洛平静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来。
“啊？”伊凡被他吓了一跳，冷汗都冒了出来，“那，那个，我，我本来就没事。我，我就是有点吃惊，就是觉得太巧了……我没想到路上遇到的人会是艾夏以前的邻居，挺意外的，就是这样。”
卡洛皱起眉头。
“我不是指这件事。”他淡淡地说，“你准备什么时候测试你的魔力水平？”
“呃。”伊凡愣住。
“你的情绪似乎处于异常状态。”卡洛说了一句文绉绉的废话，“或许，今天不合适。”
“不，我没事。”伊凡不想让卡洛责备他因为毫无道理的原因心烦，他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抬起头看向卡洛，“没事的，既然来了就试试吧。”
卡洛又盯着他端详了好一会儿，站起来，转身，走向柜台后面翻看儿童故事书的凯蒂。
“我要借用事务所的魔力测试装置。”他说。
第九十四章 魔力测试
p.s.祝大家2013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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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德里安城的魔导联盟事务所后方有着很大的院子，拱形走廊连接着一些临时住宿的客房、储藏室以及一些不太常用的房间。凯蒂甩着她那条蓬松的紫罗兰sè马尾，巧克力sè的大眼睛里跳动着好奇的光。
“今天天气真好。”她抬手示意着前方一扇刻着复杂对称图案的银sè拱门，“最近都没有人来这边借用魔力测试装置呢。”
伊凡想不通天气和魔力测试装置有什么关系。不过算了，凯蒂总是会把话题扯到奇怪的地方。
卡洛点了下头，凯蒂走到门前，刚抬起手，她忽然呆愣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衣兜。
“啊，忘带钥匙了。”
卡洛目送着凯蒂匆匆忙忙跑回去拿钥匙。等凯蒂的身影消失后，他转过头，看向伊凡。
“不用告诉我结果。”他说。
不一会儿，凯蒂就跑回来了，她歉意地笑了笑就急急忙忙拿起钥匙打开拱门。里面不过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两侧朴素的白sè墙壁上方，几个很小的圆窗将屋外的光明懒懒地洒在黑sè地板上，一个仿佛树干一般的圆柱物体被那阳光映得剔透，银sè的金属支架像是攀援在树旁的蔓藤，以优美的姿态将这有着透明外壳的圆柱固定在房屋正zhōng yāng。
“来，我跟你介绍一下。”凯蒂很兴奋地小跑过去，屋里还是很昏暗的，但那圆柱里却好像暗藏着层叠的星河般，反shè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我们这边的魔力测试装置就是这个啦，里面的魔导原晶是很特别的哦，一颗结晶会吸收正好一个单位的魔力，所以只要像使用魔导秘器那样，把魔力注入这里，看看有多少颗结晶亮起来就可以了。”
凯蒂手指着透明圆柱外壳上画出的螺旋形刻度线，在象征着魔力水平升阶的五百刻度上有一圈非常醒目的金sè标记，再往上，还有象征三千魔力的金红sè标志，那就是魔导师才能达到的水平了。
“手放这里哦，要两只手。”凯蒂很不客气地抓住伊凡的手腕，就在这时，卡洛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开口。
“出去。”他用命令般的语气说，“亚菲尔已经听明白了，不用继续说明。”
凯蒂一怔，胖乎乎的脸上很是迷惑。
“啊……那个……”
卡洛的脸板得有些吓人，凯蒂很快就没了底气，她怯怯地转向伊凡。
“那个，你听明白了么？”
“嗯。”伊凡点了下头，说实话，他也不太想让凯蒂待在这里盯着他。凯蒂不满地鼓起腮，沉默了片刻，很不情愿地离开了放置魔力测试装置的房间。
然后，卡洛也从房间里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虽然这个时候的伊凡，还是有些不理解卡洛的做法，但他却有种很庆幸的感觉。房间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不会有人看着他，也不必担心有人议论什么。
这样……挺好的。
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更昏暗了，伊凡缓缓舒了口气，回想起卡洛说过的话。卡洛说他情绪不好，所以，不适合测试魔力。
不行！伊凡快速地摇了摇头，不能这样失落下去啊，得先调整一下心情才行。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双手放在凯蒂刚才指给他看的银sè金属板上。
应该，就跟使用魔导秘器一样，用他所熟悉的方式，将魔力注入其中就可以了……
“我们简直就是一家人呢。”
脑海里忽然间响起了马文的声音。
“我可以跟艾夏一样叫你伊凡吗？”那家伙笑嘻嘻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纠缠在伊凡的眼前挥之不去，那家伙故作亲切的语气，那家伙假惺惺的热情，那家伙和艾夏一起并肩离开的背影……
好烦！
眼前唰地亮了起来，陡然增亮的银sè光芒刺得伊凡本能地往后一躲，抬手遮住眼睛。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身体中似乎有某种能量猛地涌入了手心，然后瞬间被手下的金属板吸收。他感觉有点头晕，微微喘了一会儿，等到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强光，他才慢慢睁开眼睛，抬眼看向闪耀着明亮光芒的柱子。
这……这不可能！
虽然视野还有些不太清楚，没有看清具体的刻度，但很明显，那一圈金sè的标记已经亮了起来。也就是说……刚才那股能量是，是超过五百个魔力单位的！
不仅如此，灿烂的星光所到达的地方明显比五百那圈标记要高出许多，几乎高出一倍！伊凡赶忙瞪大眼睛，趴到柱子的外壳上仔细寻找那条螺旋形刻度线，当他终于找到最后亮起的那颗魔导结晶时，他呆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脑袋里只有一片空白。
九百一十。这样的魔力水平，基本上可以初步发挥出四级魔导秘器的实力了。
这不是真的……
看着刻度上的数字，伊凡忽然感到自己像是做梦一般。这是他今天遇到的最不真实的事情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接触魔导秘器还不到三个月，怎么可能会达到中阶的魔力水平，而且还不是刚刚达到中阶……
他盯着那个刻度看了足足五分钟，直到柱子里的星光暗淡下来，最后渐渐消失。
“噗！”他忽然觉得好想笑。
好久都没有这么想笑了。
是啊是啊，他今天的情绪，果然是很有问题吧！好像还是很严重的问题呢，弄得他都有些失态了。刚才在街道上的时候，他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吧，如果不是卡洛及时把他叫走，或许，情况不知道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其实想那么多干嘛？也许是脑袋晕乎乎的缘故，伊凡反倒渐渐想开了。也没什么好烦的。虽然他确实不喜欢马文和他父亲那副商人的嘴脸，但他们也没做错什么，说不定，他们还能帮到艾夏。
艾夏想不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了，但他们还记得，关于艾夏的母亲和艾夏的救命恩人，他们也许知道些什么。认识他们两个，其实不是什么坏事吧。
至于被忽视什么的，应该是自己多心了。伊凡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一股压抑在心底的烦躁情绪也随之散了出去。好吧，再试试吧，相信应该不会再测出那么夸张的结果了。
回到事务所大厅的时候，伊凡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卡洛坐在桌子旁边，面前的红茶还是一点都没有动。凯蒂站在柜台后面，睁大眼睛打量着伊凡，那表情有点好奇，似乎还有点委屈。
“你不必说。”卡洛的话音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点起伏都没有，伊凡很听话地点了下头，“嗯，好。”
“你去餐馆吗？”卡洛问道，目光里多了一些jǐng惕。
“哦，行，那就去吧。”伊凡朝着门口走了几步，卡洛起身，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
等走到事务所的门外，卡洛叫住了他。
“我不去了，任务情况由你向秀琳说明，我去伊德格拉修城。”
“啊？哦。”伊凡应了一声，“那，那就再见。”
他跟卡洛还是没有什么话可说。卡洛不想去餐馆，他也没必要劝说卡洛，反正卡洛有他自己的考虑。
不过——
这次真的应该谢谢卡洛。
伊凡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凉凉的空气，冬rì的寒气毫不留情地扑在他的脸上，他摇了摇头，感觉脑袋清醒了许多。
艾夏应该会问吧……母亲和救命恩人的事，伊凡这么想着，快步朝着玫瑰园餐馆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九十五章 黑色宝石
坐落于玉兰街十二号的玫瑰园餐馆，是个很优雅的聚会之所。稀疏的几条漆成暗红sè的长木桌之间，有成排的种在花盆里的小松树相隔。这里之所以取名“玫瑰园”，是因为这里的装饰总是以玫瑰花为主体，连墙壁上的油画都是种满玫瑰的古典式花圃。每张桌子上，都摆着插在花瓶里五颜六sè的新鲜玫瑰。由于有魔晶装置取暖，室内就像chūn天一样暖洋洋的。
秀琳抬手将插着粉sè玫瑰的花瓶和雕刻着玫瑰图案的银质烛台推到一旁，腾出空来，马文很主动地将装满了珠宝的盒子摆在桌子上。他打开盒盖，满满一盒宝石很是让人心动。
“请琼小姐慢慢挑选。”马文的脸上带着殷勤的笑，“这里还有呢。”他把其他几个盒子也都摆了上来。
刚刚点过餐，服务员只拿来了餐前开胃的红葡萄酒和橙汁，长木桌上有着很大的空间，秀琳眉开眼笑地欣赏了好一会儿，取出一条粉sè珊瑚珠项链。
“我们真的可以随便挑选吗？”她快活地询问。
“当然当然。”马文和肯尼斯像小狗似的连连点头。秀琳拿起项链，扶着艾夏的肩膀让她转过脸，将项链挂在了艾夏的脖子上。
“嗯……”秀琳歪着脑袋，细细地打量着艾夏。艾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怎，怎么样啊？”
“艾夏你简直太美了！”桌子对面的马文用很夸张的语气惊呼道，把艾夏吓了一跳，“琼小姐的眼光真不错，粉红sè很适合你呢。”
“喜欢吗？”秀琳继续歪着脑袋，她转过头，从盒子里又找出了一条比较细的珍珠项链，项链上挂着红得很鲜艳的石榴石心形吊坠，“要不试试这一条？你喜欢草莓嘛。”
草莓？吊坠明明是心形的说。艾夏接过项链，放在桌子上，然后试着把脖子上那条珊瑚珠项链取下来。
“草莓啊……嘿嘿，艾夏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草莓呢。”马文摆出一副好似陷入回忆之中的神情，随后，他又笑眯眯地转向艾夏。艾夏的脸颊因为害羞显得有些红扑扑的，好可爱。
“是，是啊，本来就是很喜欢嘛。”艾夏撅着嘴，小声嘟囔。
“那你还像以前那样老是找不到方向吗？”马文继续笑着，语气无比亲切，“你以前出了村子就不知道北在哪里，嘿嘿，我那时候也老是分不清楚方向呢，森林里的路感觉到处都很像。”
“艾夏她现在仍然是个路痴哦，别说森林里了，就是在这大街上闲逛她都会迷路。”秀琳毫不顾忌地说出艾夏的弱点，艾夏顿时一窘，嘴巴撅得更高了，“秀琳姐！”
“还是这一条好看。”秀琳笑着指了指那条珍珠项链。
挂在餐馆门口的铃铛这时响起了清脆的叮咚声，穿着红sè小礼服裙的服务员赶忙上前迎接，“欢迎光临玫瑰园餐馆。”
艾夏歪过头往门口一看，脸上即刻扬起惊喜的微笑，她挥着手，“伊凡，这边！”
站在门口的，正是伊凡。
伊凡似乎是跑着过来的，累得气喘吁吁。艾夏拍了拍身边的高背椅，示意伊凡快点坐下来。不过，伊凡看起来真的很累，卡洛到底把他叫走干什么去了？
“卡洛呢？”伊凡还没有来得及多歇一会儿，秀琳就问起话来。
“哦，卡洛，他说他不来了，他要去伊德格拉修城。”伊凡转头看向秀琳，“他说，让我跟你汇报……”伊凡扫了一眼马文父子，两人正一脸热情地看着他。
“任务的事情等会再说，可以吗？”伊凡说完，对着马文父子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没问题。”秀琳抬手撩了一下马尾，嘴角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我说小孩，你和卡洛的关系好像变好了呢。”
“哦……那个，他还是挺照顾我的，任务的时候。”
这句话也不是谎话，只不过伊凡想要避开某些话题，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秀琳笑得更灿烂了。
“呵呵，我看你心情也好多了。”
“啊？”
“卡洛是个很好心的家伙，虽然那副死样子还是改不了，不过呢，他还是很乐意帮助别人的，小孩要记得跟卡洛道谢哦。”
“……呃，好的。”
真拿秀琳没办法。在伊凡看来，秀琳的眼光还是那么敏锐，大概多多少少也猜到伊凡心情不好的原因了吧。伊凡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艾夏，艾夏似乎还没有弄明白秀琳在说什么。
“伊凡你怎么了？心情不好么？是不是任务的时候遇到很糟糕的事情了？”艾夏一脸关切地询问。
“嗯。”伊凡赶忙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总之，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任务。等会再说吧。”
“卡洛也真是的。”艾夏不满地嘀咕，“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哦，已经都解决了，对吧？”
“嗯。”
服务员又拿来了一杯橙汁，放在伊凡面前，桌子上还摆着好几个放首饰的盒子。这些盒子看起来也好似艺术品一般，刻着不同图案的jīng致花纹。
“伊凡。”马文那个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家伙很积极地喊道，“你不准备挑一件吗？”
“我说过不用了。”伊凡瞥了他一眼。他忽然注意到艾夏脖子上的吊坠，怔怔地盯着那鲜艳的红sè看了几秒。
“还，还行吧？”艾夏半是害羞半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伊凡转过脸去，“啊对了，你有没有问你小时候的事？”
“啊？”艾夏一愣，“那个，听说我小时候好像就老是迷路呢。”
伊凡顿时有些无语，他凑到艾夏耳边，小声说，“我是说，马文他们应该也认识你的母亲吧……”
“啊！”艾夏猛然一个激灵，似乎这才想起来这最重要的事情。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那般瞪大了双眼，转向马文父子时，动作明显有些僵硬。
“那，那个，马文哥哥，肯尼斯叔叔，我，我有件事想要打听！”艾夏的语气非常庄重。在一旁挑选首饰的秀琳也立即停下了动作，认真地竖起耳朵。
“艾夏你干嘛这么客气啊，尽管说，我们一定尽力帮你。”肯尼斯赶忙点头应道，表情跟着严肃起来。艾夏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低着头，表情看上去充满了愧疚。
“我，我不记得我的母亲是谁了……”
马文和肯尼斯都愣了，随即，父子俩露出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苦笑。
“这个啊，很抱歉呢，我没有听罗宾提起过，你小时候就不知道母亲是谁。”肯尼斯带着几分歉意说，“罗宾带着你搬到银铃村的时候，我就没有见过你的母亲，所以……真的很抱歉了。”
“啊？那，那我父亲曾经说过，我五岁的时候，有一个魔导士救过我，马文哥哥和肯尼斯叔叔知道那个人是谁么？”艾夏不死心地追问。
马文和肯尼斯一阵面面相觑。
“艾夏和罗宾叔叔搬到银铃村的时候就是五岁吧。”马文努力地回想着，“我没听说这件事，是你搬来之前发生的事吗？”
“那我是从哪里搬来的？”艾夏着急了起来，话音都不由自主地抬高了。
“这个啊——我也问过罗宾，但他不说。”肯尼斯耸了耸肩，罗宾的xìng格还是有些……内向吧。怎么回事？有魔导士救了你？你出什么事了？罗宾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父亲他，他……”艾夏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仿佛忽然之间泄去了浑身的力气。她垂着头，实在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望，“父亲他只说过那个人当年大概有二十岁，左手戴着黑sè戒指。”
“黑sè戒指……”马文继续苦思。旁边的秀琳一边听一遍翻动着首饰，她找出一个火焰形状的吊坠看了看，又放回去，再打开另一个盒子。
“是镶有黑sè宝石的戒指，还是用黑sè宝石打造的指环，或者是黑sè的金属？”肯尼斯很诚恳地追问，艾夏一愣，恍惚之中她猛然感到一丝仿佛还有希望的惊喜。
“我不知道！但，但我觉得，那个戒指应该不是普通的戒指吧！不然父亲不会特意注意到戒指的事！”
“要说不平凡的黑sè宝石，我倒是想起一件东西。”肯尼斯朝着马文示意了一眼，马文呆愣了一秒，很快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对！‘琉璃泪’！”
第九十六章 琉璃传说
“‘琉璃泪’就是黑sè的宝石。”马文用下结论一般的语气说。
艾夏好像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疑惑不解地颦着眉，而另一边的秀琳则放下手中的首饰盒，表现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她向前倾着身子，问道。
“我好像也听说过呢，‘琉璃泪’啊……马文先生指的是传说中的‘厄运之石’吗？”
“没错没错！”马文立即应道，“就是那个‘厄运之石’。听说那颗如同泪珠般美丽的黑sè宝石，会给拥有它的人带来死亡和灾难，怎么样艾夏？是很特别的宝石吧！”
“哎？这个……”艾夏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有带来灾难的宝石呢？”
马文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是真的。传说在圣历之前，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这个世界上曾经发生过非常惨烈的战争。‘琉璃泪’就是在古战场上被发现的，和惨死的战士尸体埋在一起，在黑暗中散发出诱人的气息。旅行者将它挖了出来，因为那颗宝石沾染了亡灵的诅咒，所以很长时间以来，拥有‘琉璃泪’的人都会死得很惨或者是下落不明，‘琉璃泪’就成了带来死亡与灾难的‘厄运之石’。人们叫它‘琉璃泪’，是因为它就像最美丽的琉璃一样晶莹剔透，还有，它和死去的战士埋在一起，据说是不能回家的战士的眼泪化成的。”
马文讲述这段传说的时候，那口吻不像在讲虚幻的故事，庄重得好似宣读圣书。弄得艾夏也不由紧张起来，双手握在一起抱在自己胸前。伊凡能够看得出来，艾夏的注意力完全被这颗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黑sè宝石吸引了。
“这只是传说吧。”伊凡忍不住给马文泼了点冷水，没想到回答他的却是秀琳，“关于‘琉璃泪’的传说很多，比如某位城主曾经得到过它，后来整个城市都被怪物摧毁之类的说法，不止一个地方有‘琉璃泪’的传说呢。传说太多也会让人感到好奇。不过，马文先生今天说起‘琉璃泪’，应该不是为了讲故事吧？”
秀琳的脸上浮现起狡黠的笑容，马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
“后来，那颗宝石消失了，有人说里面的亡灵被女神的光辉净化，‘琉璃泪’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但还是像以前一样美丽……净化没净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琉璃泪’在哪儿。”马文竖起手掌，摆出要谈论重大秘密的姿势，艾夏和秀琳不约而同地将耳朵凑了过去。
“——‘琉璃泪’就在法德兰王国王宫，约斯特雷宫。”
“啊！”艾夏不禁惊呼起来，接着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是法德兰贵族们才知道的秘密。”肯尼斯竖起手指，一脸紧张地看了一眼艾夏，又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圈。还好玫瑰园餐馆桌子之间有小松树相隔，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消息可靠吗？”秀琳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可靠。不仅如此——我们还得到一个消息。琼小姐知道法德兰王国有新年拍卖会的习俗吧，听说这次的新年拍卖会，年轻的法德兰女王伊莎贝拉陛下准备把传说中的‘琉璃泪’拿出来拍卖。不瞒您说，我们这段时间努力赚钱就是为了参加那个新年拍卖会。”肯尼斯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
“新年的话……那不没有几天了吗？你，你们要买‘琉璃泪’吗？”艾夏仍是一脸惊骇，她立即掰着手指数起rì子来。已经十二月二十七rì了，再过五天就是新年。
“我们怎么可能买得起传说中的黑sè宝石啊！”马文摆了摆手，唏嘘长叹着，“不过呢，有很多法德兰王室的珠宝我们还是有希望买到手的，再转手卖出去的话，能赚不少钱。怎么样？艾夏你还没有到法德兰王城去过吧，要不要去看看？”
“哎？”艾夏呆愣了一秒，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你们最近没有什么事吧？”马文仰起脸看向秀琳，“我们家在法德兰王城伊斯特城有处住宅，我想……要是方便的话……”
这家伙在想什么啊？他想让艾夏住到他家去吗？
“最近是没有什么工作，出去散散心也好。”秀琳一边把玩着盒子里的一枚蓝宝石戒指一边抛出令人大吃一惊的话来，“不知道两位客人欢不欢迎我呢？”
“啊，荣幸之至！”马文立马爽快地说。
“不，不会耽误你们的生意吧——”艾夏紧张地攥紧拳头，“你们不是要参加新年拍卖会吗？”
“没关系没关系，商店有店员看着呢，拍卖会又是在露天，大家都可以去看啦。”马文连连摆手，“法德兰王国的新年特别热闹，去年的花车游行我还看见了十几米高的灯塔，不知道今年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我也希望孩子们可以在新年放松一下，生意上的事我来处理就好，我家马文还得麻烦琼小姐多照看一下呢。”肯尼斯客客气气地说，秀琳又笑了起来，“好啊，只要不给你们添麻烦，我是很乐意带这两个孩子出去玩玩的。”
等等。这两个孩子！
什么时候秀琳已经把伊凡给算上了？
此时伊凡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老实说他很纳闷，不知道怎么回事话题就变成了要去法德兰王国游玩，而且似乎还要住在马文的家里。他直起身子，脑子还有些晕乎乎。
“伊斯特城的葡萄酒相当美味，琼小姐一定喜欢。”肯尼斯和秀琳在不知不觉中又聊起了酒的话题，仿佛去法德兰王国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伊凡怔怔地看向艾夏，发现她好像正在思考什么。
“那个，我们好像还没办法离开安格鲁地区吧……”
艾夏的声音很小，稍稍还有些羞愧。伊凡立即想起了两人在奥古斯都商会的银行里借钱的事。那笔钱连一半都没有还到呢，他们是不能离开安格鲁地区的。
“我已经替你们解决了。”秀琳的脑袋忽然凑到了艾夏耳边，她挤了挤眼，抬手点在嘴唇上，勾起一个温柔而迷人的微笑，“现在你们的债主是我，得好好给我听话哦。”
“秀，秀琳姐！”艾夏急了。
“就这么说吧。新年安格鲁这里应该也有活动，但我觉得趁机到没去过的国家旅游一下会更好，还是说你们两个有别的打算？准备秘密约会？”
“不，不是……”艾夏的脸顿时红了。
“这段时间，你们整天都在忙。”秀琳歪着脑袋，长长地舒了口气，“我可不希望我的助手累得没法为我工作。伊凡你也是，刚从克莱维山回来，不想去花园之国换个心情吗？”
“就是，法德兰是个很美丽的国家哦。”马文很快把话接了过来，“伊凡小弟，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要叫我小弟。”伊凡低声嘟囔了一句，开始认真考虑秀琳的安排。新年就快到了，最近几年似乎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度过的，约翰好像也不喜欢热闹的场合，这四年以来的伊凡就更别提了。只是望见窗外有彩sè的烟火，有人的歌声，那就是新年了。如果不考虑马文和肯尼斯，到另一个国家去，度过一个值得纪念的新年好像也不错。
何况，他对传说中的“琉璃泪”也有点好奇。艾夏一直没有得到救命恩人的消息，假如说，那位魔导士手上的戒指就是“琉璃泪”，那么，他很有可能和法德兰的王室有关。
艾夏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伊凡……我觉得，要不要去看看？那个‘琉璃泪’……”艾夏转过脸靠近伊凡，“说不定我想找的那个人就在法德兰呢……”
“嗯。”伊凡点了一下头，“还是去看看吧。”
“好！那么，各位的旅程就由我来负责！”马文一下子变得无比兴奋，他很自豪地拍了拍胸膛，“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玩得很开心的！”
“那真是谢谢你了，小家伙。”
秀琳微笑着，顺手又打开一个新的首饰盒。“还要请你为我介绍一下伊斯特城的葡萄酒，我记得……”
秀琳忽然间停住了话头，她定睛凝视着手上的金属盒子，然后，她抬手将盒子捧了起来。
那是个通体银白的很漂亮的金属盒，盒子上刻着复杂的蝴蝶翅膀图案，在窗外的阳光照shè下，盒子反shè着仿若彩虹的淡雅辉光。秀琳敲了敲盒盖，露出很诧异的表情来。
“这个，是炼化白铁吗？”
炼化白铁是炼化金属的一种，也就是说，这两个商人，用炼化金属来装普通珠宝？
“是啊是啊。”肯尼斯立即承认道，“因为，呵呵，因为这个盒子里的珠宝最为贵重，我们原本是打算送给法德兰的贵族……卖个人情的，所以盒子也买的贵一些。”
“噢，这样啊，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秀琳赶忙关上了盒子，“这么贵重的珠宝，我好像不应该乱动呢。”
“哪里的话，琼小姐比那些庸俗的贵族夫人要美丽多了……”
肯尼斯和秀琳又玩起了客套话。伊凡耸了耸肩，决定暂且无视他们。突然，他注意到艾夏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艾夏在盯着那个炼化金属盒子看。
“你怎么了？盒子有问题？”
“唔……”
艾夏撅着嘴巴，快速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想应该是错觉吧。”她闭上眼睛，睁开眼睛的时候，神情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那，那既然要去法德兰王国的话，我们应该准备点什么呢？”
第九十七章 拥有黑色戒指的男子
法德兰王国是个很美丽的国家，这样的说法其实伊凡以前就听说过。
占据着安格鲁地区以东的大片平原，气候宜人，而且盛产水果和鲜花，这就是古老的花园之国法德兰王国。出发之前伊凡特意询问了一下关于法德兰王国的一些事情。那个国家保持着传统的贵族制度，现任国王是年仅十八岁的女王伊莎贝拉·简·奥利凡德，据说她是一位很开明的君主。法德兰王国和北方的奥拉王国关系始终不太融洽，不过近两年来似乎没有冲突发生。
法德兰王国很早就接受了新魔法技术，对魔导联盟也是十分支持，所以那里生活也比较富裕。从亚德里安城乘坐列车，大概要一天多的时间才能到达法德兰王城伊斯特城。艾夏带好了一路上所用的食物，还有换洗的衣服，背上简单的行囊，同伊凡还有秀琳一起，跟随商人父子踏上了前往法德兰王国的旅程。
在伊斯特城的一家酒馆，门外柔美的冬季阳光越过青翠的柏树树梢，洒在门口那醒目的圆形招牌上。招牌金光闪闪，上面刻着一个高脚酒杯，酒杯里盛满了火焰。
这是奥古斯都商会的标志，说明这家酒馆是属于奥古斯都商会的。在商会标志下还刻着这家酒馆的名字，“红宝石与恋人”。虽说这家酒馆有着如此高雅而又富有诗意的名字，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生意。这家酒馆的位置并不在闹市区，而是在贫穷的旧街区里，来到这家酒馆的通常都是附近劳作的穷人。
一位披着黑sè带毛边的斗篷的年轻人，正坐在靠近窗户的木桌边，品着一杯十分普通的葡萄酒。窗户的一半被白sè窗帘遮住，另一半透出伊斯特城一如往常的街景。虽说是旧街区，因为道旁种着即使到了冬季也不会枯黄的松柏，所以仍显得很有生气。忙碌的人们在街上匆匆经过。白天应该是工作的时间，没几个人愿意浪费时间去酒馆消遣。
即便如此，年轻人还是在人们的脸上看到了新年将至的喜悦。伊斯特城的新年一向很热闹，这份热闹不仅属于贵族，也属于这些平民。按照女王定下的律法，大多数的人都能在新年得到休假，还可以去参加各种庆祝活动。
“嘿！我来啦！”
虚掩的酒馆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年轻人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端起酒杯将剩下的葡萄酒饮完。耳边响起某人重重的脚步声。
“说过多少遍了！你！不许给我踹门！”
“知道啦知道啦。”踹门的那个人话音里一点诚意都没有。年轻人转过身，摇了摇手中的玻璃杯。
“麻烦再给我倒一杯酒，圣焰。”
年轻人有着一张十分英俊的脸庞，他看起来大约二十岁，一头柔软的银sè发丝随意地扎了一下，甩在肩头，眼睛是相当罕见的苍金sè。那样的眼睛或许会让他的目光显得很锐利，但事实上，此时的他只是在温柔地微笑。
“你还真是能喝，星。”
回答他的是这酒馆的老板，一个有着深红sè短发和浅褐sè小眼睛，看上去很结实的壮汉。壮汉走近几步，一挥手将酒杯拿走，然后慢腾腾地走回到柜台后面。“喂，不要给我东张西望！”他回过头不满地盯着刚才那个踹门的人。
那是个有着美丽的红茶sè发丝的少年，碧绿sè的瞳孔里，含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狡猾笑意。“你这儿的葡萄酒不怎么样，还没有你家其它酒馆的葡萄酒好呢。”
“去你的！”老板将星的酒杯倒满，抬眼瞪着那位少年，“我懒得搞，想喝酒自己去买。”
“那我去买了哦。”少年转过身，摆了摆手，似乎真的准备就这么出门。坐在窗户边的年轻人，被称作“星”的那个人开口叫住了他。
“回来，乌鸦。”
乌鸦坏笑着转过脸。
“我还以为你没看见我呢，星你这个家伙！”
乌鸦敏捷地翻过一把椅子，快步跑向星，就在快跑到星的跟前时，他突然举起拳头，狠狠地对准星的脑袋挥了过去。星悠然地抬起一只手，将他的拳头接住，然而紧接着，他抬起一只脚踹向星的双腿。
星根本没动，但是乌鸦的动作却硬生生地僵住了，仿佛在星的附近有一种力量能够令他的脚静止。乌鸦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公平！你用魔导秘器！”
“你也可以用啊。”星淡淡地笑着，他松开握住乌鸦拳头的左手，乌鸦的身体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了一把，砰地一声摔在了对面的桌子旁。
“……算了，我跟你不是一个档次的。”乌鸦叹了口气，又站了起来，他也没有赌气当真拿出魔导秘器来跟星打架。乌鸦摆出一脸讨好的笑，“哎星，你叫我过来，是不是又发现什么好玩的目标啦？”
“乌鸦你没听说吗？”酒馆老板“圣焰”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星，另一杯刚放在桌子上，就被乌鸦拿走了。“我说，‘琉璃泪’的事，在法德兰贵族圈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吧。”
“‘琉璃泪’？”乌鸦顿时兴奋起来，“传说中的‘厄运之石’？”
“你果然还是像以前那样不喜欢和贵族打交道呢，王子殿下。”一旁的星轻轻苦笑了一声，乌鸦立即跳了起来。
“求你了别叫我王子殿下！我跟那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真的真的！”
“呵呵，我明白。”星侧过身，举起酒杯。阳光透过酒杯里沉淀的红sè，在他的左手上留下一抹凄美的影子。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黑sè戒指，黑sè的金属指环上嵌着一枚黑sè半球形宝石，那宝石并不明亮，但却仿佛盛满了不知名的液体，泛着若隐若现的水纹。星的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一秒钟之后，他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乌鸦与圣焰。
“知道‘琉璃泪’真相的人不多，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得多做一些准备。如果拍卖会一切顺利的话——”
“哎？不用把它直接偷过来吗？”乌鸦惊讶地睁大眼睛。星默默地抬起手，忽然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后面。
“你白痴啊你！偷什么偷！哥有的是钱！”圣焰抱起胳膊，用很鄙夷的目光藐视着乌鸦，乌鸦捂着后脑勺直起腰来，“就你？一个开酒馆的，说你是奥古斯都商会会长都没人信！”
“我可没打算暴露身份啊。”圣焰露出得意的表情来，“再说了，让我商会的人出这个风头也不太好，法德兰王室多没有面子啊，本来这件事只是透露给上层几个贵族知道，你懂了吧！”
“就是说女王一开始就打算把‘琉璃泪’卖给本国的贵族？那还搞什么拍卖会嘛！”乌鸦撇了撇嘴。圣焰摊手，“热闹热闹也好。”
“那，那你准备怎么办？”乌鸦扭头看向星，“难道说……不会吧！”
星慢慢地点了点头，乌鸦的脸刹那间就像是被谁抽了一巴掌似的。“大，大，大，大小姐！你准备让大小姐出面？那个又暴力又不讲道理整天跟个神经病似的还臭美的要命的大小姐！”
星又点了点头，圣焰的嘴角扬了起来。他很好心地点了点乌鸦的肩膀，指了指门口。
一个披着浅青sè斗篷的瘦小人影，一声不响地推开了房门。
乌鸦猛地往后闪了一步，绷紧后背凝视着那个人影，跟随着那个人影走进这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的还有两个又瘦又高的人，都披着一样的斗篷，但还能看出是一男一女。在他们之前进来的那个人向前走了几步，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戴着鹿皮手套的小手，将斗篷的兜帽掀开。
“呼……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竟然听到一只聒噪的乌鸦叫唤，真是不吉利呐。”
兜帽下是一张极其jīng致的少女面孔。
白皙的脸庞宛如艺术家的雕刻那般无可挑剔，任何看见她的人想必都不可能忘记她的面容。不似小女孩的天真，也不似天使的神圣，她仿佛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高贵气质。浅紫sè的卷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半眯着的眼睛蔚蓝如海，却透出锋利的光。
“想打架么？”下一个动作，这位少女迅速从领口扯出一条银sè项链，项链的吊坠居然是一柄十字剑的形状，上面还绘着非常细腻的花纹。
“打就打。”乌鸦犹豫了片刻，笑着答应下来，抬起手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柄漆黑sè锋利的匕首。与此同时，那少女的吊坠掉落在她的手中，瞬间，风从两人之间呼啸而过。
“要打出去打，打坏了东西圣焰会找我要钱。”
不知道怎么回事，空气突然之间静止了。星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晃了晃只剩下一小半的葡萄酒，“我看你们干脆打完架再过来吧，反正时间还早。”
“星——你难道就不打算教训他吗？”
少女气呼呼地指着乌鸦，“这只没有教养的禽类，竟然敢对淑女作出如此不雅的评价，如果不好好教训的话恐怕会变得更让人头疼呢。”
“你，你，你说谁是没有教养的禽类？”乌鸦把手里的匕首握得紧紧的，“行！算我吵不过你，有本事我们打完架再过来，到时候输了不许哭鼻子！”
“哼，想必你也知道，像我这样高贵的淑女是一定会宽宏大量地原谅你的，你才敢这样挑衅吧。但是很不幸，你失算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教训。阿纳斯，你跟我来，记得要将这只鸟求饶的话语一字不漏地记下来喔。”
“是……是！小姐！”穿斗篷的高个女子立刻回答。她的声音显得挺稚嫩的，很奇怪。
接下来，这两个人就真的跑出去了。剩下三人围在桌子旁边，星，圣焰，还有那个穿斗篷的男子。
“不好意思，小姐她给您添麻烦了。”穿斗篷的男子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很斯文的脸。
“这才是她想要成为的人嘛。”星笑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紧接着，他的表情变得深沉起来。
“‘堕落的君王在呼唤他的臣子，起航之路上必定有其忠心追随。’老实说……这一次的行动，我总觉得，会出问题。”
“您千万别这么说！”斯文的年轻人惊呼起来，“请您一定放心，比起终将实现的梦想，您知道，我们更在乎您的安全。”
“嗯，谢谢你，学者。”星笑了笑，“好吧，那就交给你们，我祝你们一切顺利。”
第九十八章 贵族大小姐
十二月二十八rì那天夜晚，伊凡与艾夏一行人就是在法德兰王国境内度过的。
对于伊凡来说，他是第一次坐这么久的列车，也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去旅行。法德兰王国不愧是传说中的花园之国，即使是小小的城镇里，也遍布着美丽的圆顶房屋与尖塔，仿佛是琉璃铺成的屋顶在暖融融的冬rì阳光下亮起绚烂的光泽，美得好似童话。虽说是万物萧条的季节，进入法德兰王国之后却常能看见大片的绿sè，那些不会落叶的耐寒的树，让沿途的风景焕发出勃勃生机。
办好需要的手续，进入王城伊斯特城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九rì的下午了。
听马文说，他家就住在伊斯特城北部的缎带街，那是个富人居住的地方。乘坐马车经过这条街道的时候，伊凡正好望见有人在装饰街道一端的广场。广场zhōng yāng的圆形水池已经结了冰，一尊jīng妙的光明女神雕像昂首矗立在冰面上，发丝与衣摆仿佛随风飞扬一般，雕琢得极其细腻。
所谓的法德兰风格，就是指这种jīng美细腻的感觉，就同这条缎带街给人的印象，连道旁的冬青树丛都修剪成错落有致的云彩，间或点缀着花藤形状的路灯。球形的魔晶灯像是裹在牵牛花花蕊里，到了晚上一定会很好看吧。
“我们到了。”马文率先跳下了马车，并且很绅士地向艾夏伸出了手，艾夏倒不懂得这些麻烦的礼仪，直接跟着跳了下来。
“啊！”看见眼前的建筑物，艾夏吃了一惊。
这一路上，马文父子没少谈赚钱的事，所以伊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马文家应该很有钱。不过，看着这间配有庞大花园的三层别墅，他还是感到心里有些堵得慌。
“各位，旅途辛苦了。”没有搀扶到艾夏，马文也不气恼，转而去扶秀琳，“在我家里有单独的浴池，请问各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好啊，谢谢你们咯。”秀琳很不客气地答应，她抬头望着那华丽的金红sè屋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这间别墅的风格和整个缎带街风格一样，像是闪闪发光的艺术品，似乎住在这里的人很注重面子问题。
艾夏却是显得有点局促了。
“我们就住在这里？”她好像一时间还无法接受，以前一个村庄的邻居现在住在这种地方，马文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只要你喜欢，这里随时欢迎你哦！”
马文的说法……
听起来真是让人反感。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肯尼斯对着秀琳欠了欠身子，满怀歉意地说。刚才在马车上的时候肯尼斯就已经说过了，他准备去商店看一看。秀琳点点头，微笑着挥了挥手，“没关系的，您的生意重要嘛。”
“那我先走了。”肯尼斯继续保持着充满歉意的商人式笑脸，“马文，好好招待客人。”
“明白！”马文响亮的回答。
走进客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华丽得有些庸俗的壁画，画着只有古时候的贵族才会使用的杯盏。马文领着他们看了看客房，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秀琳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浴池在什么地方。
“就在一楼，我带您去。”马文很乐意效劳。
不一会儿，马文就回来了。伊凡和艾夏两人刚刚在二楼走廊转了一圈。马文家的别墅里，镀金镀银的饰品还真多，虽然他们家不是贵族，但待在这里的感觉就像是待在书本所描述的那种奢华的贵族宅邸，让人挺不习惯。马文很高兴地凑到艾夏跟前，一把拉起她的手。
“抱歉，你累不累，艾夏？”
这家伙干嘛只问艾夏？伊凡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啦，要是你们两个累了的话，我叫人来帮你们收拾房间……哈哈。”马文笑着耸了耸肩。
“不用了，我一路上都在坐车，一点也不累。”艾夏似乎感觉有些难为情，很快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你们要出去走走吗？我想为艾夏买一件新衣服，快到新年了，女孩子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啊？”艾夏很惊讶地看向马文。她绝对没有想到马文会这么舍得花钱。艾夏顿时感到有些不自在，她一向不喜欢花别人的钱。
“我觉得这件衣服就很漂亮。”伊凡盯着马文说。今天的艾夏穿着一件普通的白sè冬季大衣，她把魔导秘器手枪放在口袋里，将闪闪发亮的黄铜sè双轮五芒星徽章像胸针一样别在红sè格子围巾上，虽然朴素但配上她天真的笑脸，显得格外清新。
艾夏立即向他投来略带感激的目光。
“不用买新衣服了，真的，马文哥哥，要不，我们就随便逛逛吧，好不容易来法德兰王国一趟。”艾夏估摸着秀琳姐应该是不准备跟他们一起逛街了，于是拽着伊凡的袖子就往外走。别墅里的空气比较沉闷，而外面的街道，至少还有值得欣赏的风景。
新年的气氛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感受到了，道旁一些高大的树梢上挂满了彩sè缎带与金属丝缠成的花朵。马文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好，我来带路，出去逛逛吧！”
古老的伊斯特城里到处都是欢乐的人影。每家商店都装饰一新，在窗户下摆上各式各样的装饰品，在长青的小冬青树丛缀上五彩的丝带摆在店外。大约走了十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一条感觉很像是有钱人驾着私人的马车来游玩的宽敞街道，许多戴着礼帽的贵妇人，由佣人陪同着，在垂着丝带的橱窗前驻足。
“这里是繁星街，是伊斯特城最棒的商业街哦！嘿嘿，我家的首饰店就在这条街上，另外这条街上还有非常有名的酒馆，‘繁星恋曲’，等会回去的时候记得提醒我要告诉琼小姐啊。”马文指着前面，语气是那种开玩笑的口吻，“哎，要不要去我家商店看看？”他兴致勃勃地提议。
“不会打扰你们做生意吗？”艾夏问道。
“当然不会，有艾夏这么美丽的小姐光临，我们的生意一定会更红火！”
马文这个家伙，社交场合上奉承别人的话一定学了不少，在这一点上，伊凡自认为比不上马文，不过艾夏似乎也不懂得该如何应对，她脸上一红，扭过头去。
街道的一头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八匹黑sè骏马迈着整齐的步子，簇拥着中间一辆漆黑sè的马车，每一匹骏马上都骑着一名穿着银sè轻甲的骑士，手握一摸一样的长矛。马车上有着法德兰风格的jīng美雕刻，最醒目的是车两侧那仿佛用蓝宝石镶嵌而成的睡莲徽章。艾夏怔怔地望着马车的方向，与此同时，街道上响起人们的惊呼声。
“维利尔斯！”
“是维利尔斯家族……”
伊凡很快就听明白了，他们说的应该是一个贵族的姓氏。“维利尔斯是？”他转头询问马文，没想到马文已经愣住了，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不，不，不，不会吧！”马文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马车不紧不慢地穿过街道，停在一家首饰店旁边，所有的骑士动作一致地从马背上下来，握着长矛站成两排，头盔下的眼睛jǐng惕地扫视着四周。人们自动为马车让出了一条很宽的大道，此时的他们又很感兴趣地围了过来，或许是出于对长矛的恐惧，他们谁也不敢上前，和马车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远远观望。
马车的车夫是个戴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年轻人，他穿着非常考究的黑sè大衣，从驾座上下来，打开门，然后优雅地躬身行礼。从车厢里伸出一只带着纯白sè软皮手套的手，搭在他的手上。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那只手的主人，就好像那是一位非常娇弱的大小姐。
嗯，不是好像，那确实是一位娇弱的大小姐。
步下马车的大小姐戴着白sè花边礼帽与黑sè面纱，从体型上来看应该不到二十岁。她拎着繁赘的裙摆，站直了身子，轻轻向车夫点了点头。跟着这位大小姐走下马车的还有一位女仆，一头墨蓝sè短发，穿着紫sè女仆套裙，双手搭在白sè围裙上，恭恭敬敬地垂着头站在主人身后。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那位小姐，虽然她戴着面纱，看不清她的面貌，但她那身白sè礼服裙和她肩头浅红sè披肩都华美到了一种极致，尽管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举手投足之间却仍然流露出一种高雅的气质，和这边的艾夏完全不是一种类型。
“不会是她本人吧！”马文用力地揉着眼睛，为了不被别人挤到一边而不停地挪来挪去，伊凡听见人们在窃窃私语，但谁也不敢大声说话，伊凡隐约中听到了“公爵大人”这个有意思的词。
“她是谁啊？”伊凡决定马文再不回答就不问了，这时马文转过头，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你没有听说过克莉丝蒂娜·玛蒂尔·维利尔斯大小姐吗？就是这个国家最年轻的公爵大人！”
“公爵？”伊凡对贵族的了解并不多，但他还是知道公爵的地位是很高的，这么说的话，那位小姐似乎非常厉害。
“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是克莉丝蒂娜大小姐吗？她怎么会亲自到商业街来？”马文再次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如果他是一只鸡，估计现在已经扑腾到那位克莉丝蒂娜大小姐跟前了。“克莉丝蒂娜小姐到这里来做什么啊？”
这个问题马文是很小声地嘀咕出来的，但很巧的是，接下来小姐的车夫就给出了清楚的回答。
“洛莲公爵，克莉丝蒂娜·玛蒂尔·维利尔斯小姐要亲自挑选参加新年舞会所用的首饰，请各位行个方便。”他用清亮的声音宣告，既是对那家首饰店里的人，也是对整条街道的人。
顿时，整条街道上死一般的沉寂。
第九十九章 意外的相识
目瞪口呆地望着克莉丝蒂娜大小姐在车夫的搀扶下走进那家首饰店，半饷，马文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一般，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
“天……哪……”
如果他现在白眼一翻当场昏迷过去，伊凡一定不会感到奇怪。事实上，周围围观的人群里已经有人激动得受不了，打起了哆嗦。
公爵的地位果然很高啊！
“你们看见了吗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克莉丝蒂娜大小姐走进商店里了！”马文突然转过身来，一只颤抖的手指着那家首饰店，两脚就像得了什么病似的蹦个不停，“啊啊啊啊啊，羡慕死了，为什么大小姐要去他们那家店挑选首饰啊，我家的店比他们好上一百倍！”
本来只是一句很普通的抱怨，没想到旁边的艾夏却当真了。
“那叫她去看看不可以吗？”
马文顿时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
“我也觉得马文哥哥带来的首饰很好看呢，就让那位大小姐看看不好吗？”艾夏歪着脑袋，还没等马文有所反应，她突然举起手，举得那么高，直接越过了所有人的头顶。
“您好，维利尔斯小姐！”她用很有礼貌的语气大声喊道。
唰——
霎那间，所有人的视线仿佛利箭一般shè了过来，守候在首饰店门口的骑士们立刻jǐng觉地端起长矛，几步冲了上来，眨眼间，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只剩下艾夏、伊凡和马文三人被团团包围。
艾夏傻掉了，讪讪地将手放下。
“谁？”一名骑士厉声喝道，“无礼的平民，难道不知道那位是尊贵的洛莲公爵大人吗？”
“我，我……这个，我是刚刚才知道……”
“快道歉！”
马文终于回过了神，刚忙鞠躬，还急忙扯住艾夏的胳膊。“真，真是对不起，他们两个是外地人——”
马文的声音尖锐得很不自然，估计他的额头上都已经渗出冷汗了。感觉到气氛不对，伊凡也连忙鞠躬行礼，只有艾夏还傻呆呆地站着。
艾夏这个笨蛋！在别人的国家，要遵守别人的规矩啊！
“嗯？”
就在这时，首饰店的门口响起一个温柔而沉稳的女声。
艾夏将目光转向门口，只见那位极其尊贵的克莉丝蒂娜大小姐由车夫搀扶着从店里走了出来，她面朝着艾夏的方向，不知道面纱后面的眼睛是不是正在打量她。骑士立即退到旁边，恭敬地低下头。
“公爵大人，这里有个无礼的外地人。”
“哦，是吗？”
大小姐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钢琴弹奏似的，伊凡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那位大小姐。大小姐朝着这边走近了几步，然后，稳稳地站住。
“魔导联盟？”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是讶异。
“啊……嗯，嗯，嗯。”艾夏慌忙点头，一定是她别在围巾上的徽章被大小姐看见了，艾夏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个，很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无礼的——”
严厉的护卫骑士刚要斥责艾夏，就被克莉丝蒂娜大小姐抬手制止。“不，您没有打扰到我，我很意外，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会引起魔导联盟的注意，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不，不是这样的！”艾夏又赶忙摇头，“不是联盟的事啦……那个，我可以和您聊聊吗，维利尔斯小姐？我——我朋友开了一家很不错的首饰店，如果，如果维利尔斯小姐方便的话——”
艾夏真是太胆大了。伊凡都不禁这么觉得。
就算从没有去过存在贵族制度的国家，看到周围人对这位小姐如此恭敬的样子，她也不该随随便便就对这位小姐提出聊天的要求啊！不过令人感到很意外地是，她的唐突似乎并没有引起大小姐的反感。克莉丝蒂娜愣住了，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手，面纱下传来轻轻的笑声。
“好啊，这家商店里没有我喜欢的类型，我就先去您朋友家的商店看看吧。请问您朋友是？”
“我，我，我，我，我是马文·查普曼！很，很，很，很荣幸能够在这里与您相遇，尊，尊贵的公爵大人！”
马文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他连头都不敢抬，两腿还在颤抖个不停。
“您好，尊贵的公爵大人。”伊凡也向克莉丝蒂娜鞠了一躬。和马文相比，他就显得自然多了。克莉丝蒂娜微微点了点头，“这位先生您也是魔导联盟的人吗？”
“嗯，是的。”伊凡把领口的徽章取了出来。魔导联盟似乎在这位大小姐心目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表明自己是魔导士就不会在她面前感到紧张了吧。
“我可以请教两位的姓名吗？”克莉丝蒂娜礼貌彬彬地询问。
“我叫艾夏，艾夏·特兰德，我和这边的伊凡·亚菲尔一样，都是联盟的一般魔导士。”艾夏露出一个很灿烂很可爱的微笑，“那个，谢谢您，维利尔斯小姐。”
“不用谢。”克莉丝蒂娜优雅地转过身，“请问我要去哪家首饰店，查普曼先生？”
马文两脚使劲一晃，差点坐倒在地上，但他还是控制住了。
“请，请让我为您带路！”
马文带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客人。
一路上四周shè过来的目光里夹杂着咄咄逼人的嫉妒和怨恨，估计谁也没有想到尊贵的洛莲公爵竟然会步行和三个平民走在一起，后面跟着她的车夫、女仆还有八名护卫骑士，这阵容很是吓人。店里的店员，以及店主肯尼斯先生早早就迎了出来，看得出来，他们全都惊得不轻。
“恭迎洛莲公爵大人。”肯尼斯深深地鞠了一躬，后面几个店员，脑袋都快耷到地上了，“公爵大人能够亲自光临小店，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不必多礼，我也只是逛街而已。”克莉丝蒂娜缓慢地说，抬头看了看挂着金sè桃花装饰的招牌，“佣人挑选的首饰我总感觉还欠缺什么，希望您的商品能够给我灵感。”
“很荣幸为您效劳。”肯尼斯恭恭敬敬地应道，他就像店员的领头似的，挥手领着克莉丝蒂娜小姐走进店门。满屋子的珠光宝气还真有他们家的那种风格。
克莉丝蒂娜慢悠悠地在店里转着圈，店里的其他人早就被赶出去了，骑士们正严肃地把在门口，恐怕在她离开商店之前不会再有人进来了。店员们全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只有肯尼斯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克莉丝蒂娜的车夫身后。
“听说二位是外地人，以前，没有来过法德兰王国吗？”克莉丝蒂娜温柔地询问着，顺手将一串银sè项链一圈一圈缠在翘起的手指上。那串银sè项链看起来很普通，只是有一枚水滴形状的蓝宝石吊坠。
“没有呢，这是我第一次来，伊凡也是吧。”艾夏说。真是奇怪，她跟克莉丝蒂娜聊天居然没有局促不安的感觉，“我是不是真的说了什么没有礼貌的话？法德兰王国的礼仪其实我一点都不懂，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维利尔斯小姐一定要提醒我哦。”
“呵呵。”克莉丝蒂娜摇了摇头，“您不必在意我的那些护卫，他们有些敏感。我倒是觉得能够在这里与您相识，是女神所赐予的缘分。啊，您不介意我的说法吧？”
“怎么会介意呢？我是耶林地区的人，嘻嘻。”艾夏还聊得挺开心。
克莉丝蒂娜将项链放下，又拿起一串白水晶手链把玩。感觉她好像根本就不是来挑首饰，只是随便看看。
“耶林地区的魔导士，到法德兰王国的王城来，是因为任务吗？”
“不是啊，我们是听说伊斯特城的新年很热闹，听说……嗯，还有拍卖会是吧，所以就来玩了。”艾夏低下头，拿起另外一条手链，是和刚才那串项链上的吊坠相似的蓝宝石，“我觉得维利尔斯小姐挺适合蓝宝石的，要不试试？”
克莉丝蒂娜微微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抬手按在了自己的领口，这时，她的车夫走上前来，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她点了下头，转而宛然一笑。
“嗯，这样挑选首饰的确有些令人苦恼，我也想参考一下特兰德小姐的建议。”克莉丝蒂娜说着，居然，就这么将面纱与帽子掀开了。
紫sè的卷发像波光粼粼的瀑布一般垂在她的肩头，蔚蓝如海的双眼津津有味地端详着艾夏。她没有艾夏那种明亮的大眼睛，但小巧的五官在那张jīng致的脸上却搭配得极其完美，宛如艺术家的雕刻，是和艾夏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美丽。
而且，她看起来好年轻！不知道有没有十八岁。
“您好，如您所见，我是克莉丝蒂娜·玛蒂尔·维利尔斯，法德兰王国洛莲公爵。”克莉丝蒂娜把帽子和面纱交给一边的女仆，为了握手还把纯白sè羊皮手套摘掉了。她的手就像白玉石那般光洁。她摆出握手的姿势，分别跟艾夏还有伊凡握了一下手。伊凡相信握手的礼节应该不适合她这样贵族女子，不过她还是选择了这种比较通用的礼节。
“您好，维利尔斯小姐。”艾夏和伊凡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第一百章 学者与信
克莉丝蒂娜淡淡地笑了一下，她接过艾夏手中的蓝宝石手链，仔细端详了一番。
“伊斯特城的新年拍卖会是法德兰王国的传统，与其说是拍卖会，还不如过说是贵族与富人之间的交际活动，特兰德小姐怎么会对拍卖会感兴趣呢？”克莉丝蒂娜轻描淡写地问道，目光还停留在手链上，她侧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是这样的，我听说今年的拍卖会上——”
“咳咳。”跟在后面的肯尼斯突然咳嗽了起来，接着他赶忙惶恐地鞠躬道歉，“真是对不起，公爵大人，我好像呛了一下。”
克莉丝蒂娜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肯尼斯顿时僵住了。
伊凡忽然间明白了肯尼斯的意思。“琉璃泪”会在拍卖会上出现的消息，是法德兰贵族之间的秘密，肯尼斯父子不应该知道的！伊凡赶忙扯了扯艾夏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
艾夏好像也注意到肯尼斯和马文的神sè不对，于是赶忙改口。
“那个，我以前没见过拍卖会，听说今年的拍卖会是露天的，大家都可以去看，不是这样子的么？”
“……嗯，伊斯特城的新年拍卖会都是在约斯特雷宫前方的晨曦广场举办的，的确，大家都可以去看。”克莉丝蒂娜似乎话里有话。
“太好了，一直很想看看呢。”艾夏松了一口气。
艾夏的笑脸一向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对克莉丝蒂娜来说好像也是如此，克莉丝蒂娜也轻松地跟着她笑了起来。
“我看二位还很年轻，长途旅行……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吧？”
“没有啦，肯尼斯先生一路上都很照顾我们的。我们两个十月份的时候就待在安格鲁地区了，坐列车过来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艾夏回答说，“虽然以前没有坐过那么久的列车，不过中途也有休息，一点都不累。”
“安格鲁地区啊。”克莉丝蒂娜微笑着将手链戴上，纯净的蓝宝石衬着她的肤sè更是晶莹透白，“魔导联盟直属地区？”
“嗯嗯。”艾夏点头。
克莉丝蒂娜在肯尼斯的商店里足足转了有一个多小时，她一边挑选着首饰一边有意无意地跟艾夏聊天。也许是错觉，伊凡总觉得克莉丝蒂娜在顾虑着什么，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要打听，却出于某种目的，只能旁敲侧击套艾夏的话。最终，克莉丝蒂娜仅仅挑了几件较为朴素的蓝宝石与蛋白石之类的珠宝，就离开了肯尼斯的商店。
“很高兴认识你们，年轻的魔导士。”坐上马车的时候，克莉丝蒂娜隔着窗玻璃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这队十分引人注目的人马便渐渐消失在繁星街的一头。
马车里的克莉丝蒂娜，脸sè并不好看。
沉默的女仆坐在她的对面，低垂着头，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手指尖。
“你怎么看，阿纳斯？”克莉丝蒂娜长长地呼了口气，抬手撩起面纱。她仿佛突然对窗外的街景感兴趣似的，出神地观望着。女仆一脸不知所措地抬起头。
“不……不知道，但是，魔导联盟对星来说，是个很危险的组织吧？”她的声音听起来挺稚嫩的，又有种孩童般的惊慌。名叫阿纳斯的女仆外表并不出众，每当她低下头来的时候，就会很没有存在感，几乎变成了克莉丝蒂娜的影子一般。
“刚才那个女魔导士特意提到了拍卖会，我估计他们是冲着‘琉璃泪’来的。其他人也许不会知道‘琉璃泪’的真相，但是魔导联盟的人，不好说。”克莉丝蒂娜无jīng打采地歪着脑袋，“星在这里的消息，我相信魔导联盟并不知道，但我还是得提醒星小心一些。克拉伦斯！”
克莉丝蒂娜抬高了声音。
“我在，小姐。”年轻的车夫立刻回应道。
“待会有件事得交给你去办。”
“我明白，小姐。”车夫克拉伦斯应该是很敏锐地听见了车内的对话，斯文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不过，小姐，我有些想法和您不太一致。”
“嗯？”克莉丝蒂娜顿时挑起眉毛。
克拉伦斯微微闭上眼睛，即使这样他依然能够让前方那两匹黑sè骏马保持着稳当当的步伐，他将右手上戴着的白sè手套取下，然后把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他轻声念了几句话，连附近的护卫骑士都没有听清。
克莉丝蒂娜眼前一亮。
在马车上铺着的黑sè天鹅绒地毯上，突然浮现起一个四方形金sè法阵，比她的手掌还要小，紧接着，法阵上方慢慢飘起一颗银sè小球。克莉丝蒂娜伸手抓过那颗小球，默默闭上眼睛，脑海里响起了刚才克拉伦斯的低语。
“如果魔导联盟知道‘琉璃泪’的秘密，他们完全可以直接要求法德兰王室将其交出，我想那两位魔导士并没有恶意。但我同意您将这件事通知给星。”
“哼，说的也是。”克莉丝蒂娜低声嘟囔着，“不管怎样，和‘琉璃泪’相比，星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之后不久，住在“红宝石与恋人”酒馆二楼客房里的星，收到了一封特别的来信。
之所以说这封信很特别，是因为它是从烛火里冒出来的。古铜sè的烛台看上去十分普通，但是那烛火却在忽然之间转变成金sè，火苗哗啦一声窜了起来，从火苗里冒出一只羊皮纸折成的纸鹤，掉落在木桌上。
那羊皮纸的边缘残留着烧焦的痕迹，闻起来有股特殊的气味。
“学者？”星皱起眉头。会用这种古老的魔法给他送信的，就只有大小姐身边的“学者”，克拉伦斯·弥尔顿。
他将信打开，飞快地阅读着。
今天下午，大小姐在繁星街上遇到了两个来自安格鲁地区的一般魔导士，其中一名魔导士提到了新年拍卖会的事情，大小姐联想到了“琉璃泪”。突然，星整个人呆住了，他看到了其中一位魔导士的名字。
艾夏·特兰德！
“不会吧……”星无力地垂下手，左手上漆黑sè的戒指，在烛光的映照下划过一道亮光。他瞪大了那双苍金sè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手中的羊皮纸，蓦地被他攥成了一团。
这是巧合吧……他偏偏知道一个名叫艾夏·特兰德的女孩。
那还是发生在九年前的事情，即使现在回想起来，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依然无比清晰。
第一百零一章 星的回忆
当时，星还不是现在的星，他是魔导联盟中一名重要人士，为了寻找某个人，途经赛托大陆附近的一片较为危险的海域，令星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这里，遇见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当时，翼魔的军队正在漆黑的大海上追逐着一条孤零零的木船。
虽然不知道赛托大陆附近的海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单独的船只，而且上面的乘客看起来还是人类，出于一种不祥的预感，星默默地跟上了这条小船。谁也没有察觉到星的接近，即使是夜视能力很强的魔族，也难以发现他这位强大的圣魔导师。世界树的魔力限制已经解除，在魔导神器“黑sè星辰”所创造的扭曲空间里，谁也不可能与星抗衡。
船上有一位猎人，应该是一名魔物猎人，正用渺小的弩弓和翼魔纠缠，船上还有一个看上去很小的女孩。
突然，星感觉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气息。
那是非常纯粹的本源魔力，甚至令他手指上“黑sè星辰”中潜藏的力量都开始躁动起来。如果是普通的魔导士，恐怕只会认为船上有个强大且血统高贵的的魔族吧，但是，星来自一个古老而特殊的家族，他见过这种记载……
在所有的翼魔，以及那个猎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星出手了。
忽然间展开的黑sè领域，将整条小船笼罩在其中，猎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周围的空间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他把那个女孩藏在斗篷下面，紧紧地搂着她。
“魔力之源？”落在船上的星试探地问道。
猎人的脸sè顿时变了，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弩弓，不过，他显然不了解星的实力。弩箭停在了半空中，星稍稍感到有些遗憾。
“你不是我对手。”星说。猎人的行动证实了他的猜想。纯粹的魔力确实来自于他所保护的那个小女孩。那女孩很危险，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星很轻松地将那个女孩拎了起来，抬起手来，“黑sè星辰”的力量足以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也许是终于发觉了星想要做什么，也意识到自己无法反抗，猎人难过地叫喊起来。
“住，住手！她是我的女儿！她甚至不是纯血统的魔族……我，我要带她去帕兰大陆，我会让她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所以……求求你……”
她是这个人的女儿？
星大吃一惊，一下子松开了手。女孩身上的本源魔力比纯血统的魔族还要jīng纯，但猎人说她不是纯血统的魔族？
星当然看得出来，这个猎人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
猎人的眼眶里含着浑浊的泪，嘴唇不断颤抖，看上去不像是在撒谎。掉在船板上的女孩很生气地瞪着星，那双鲜红sè的眼睛，完全不受黑暗的阻拦。
“你叫什么名字？”星低下头注视着那个女孩。
“……艾，艾夏才不要告诉你呢，你是坏孩子！坏孩子应该打屁股！呜呜……”女孩哭了，但她明显是气得，而不是吓得。这小家伙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吗？不知道自己有着怎样的力量，不知道自己对整个魔导世界有着怎样的意义……
星蹲下来，仔细端详着这个女孩。
这样一看，她确实很像人类呢，和那个猎人也很相似。除了眼睛里红sè太过明显之外，她简直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美女。
“艾夏。”星认真地念道，“你叫艾夏……是吧。”
“……不告诉你。”小女孩赌气一般地撅着嘴巴扭过头去。
“她叫艾夏·特兰德，我是，我是魔物猎人罗宾·特兰德，也是一个冒险家。”
猎人软绵绵地跪倒在地上，仿佛绝望了似的，或许，对于他来说，活下来的希望反而就只剩下眼前这位强大的陌生人了吧。“我梦想着走遍整个世界，所以，就跟着运输船到了这个地方……”
猎人罗宾向星讲述了一个童话般的故事。向往zì yóu的魔女背叛了自己尊贵的家族，只是为了挽救一个人类冒险家的生命，在魔之贵族难以寻找到的地方，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
“……我知道艾夏的体质，德曼索西，也就是，她身体中存在着古老的‘魔力之源’。但……但不管怎样，她都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啊！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德曼索西的记忆传承！她根本就不会使用自己的力量啊！她那么善良……她，她连那些小魔物都不忍心伤害！”罗宾慢慢地挪到艾夏身边，将胳膊搭在她的肩上，脑袋深深地埋在胳膊之间。星注意到，罗宾的肩膀在颤抖着。
“爸爸？”小女孩讷讷地转过脸，“爸爸哭了？爸爸不要哭，艾夏唱歌给爸爸听……”
艾夏抬起小手，用稚嫩的动作擦去罗宾的眼泪。鲜红sè的眼睛虽然看起来很诡异，却十分纯洁。
接着，这个一无所知的女孩哼起了一首简单却很好听的曲子。
罗宾的眼泪，控制不住地从他沧桑的面庞上滑下。
“这就是魔之贵族追杀你的理由？为了得到她身体内的魔力之源？”星凝视着这对父女。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不想对不起我的妻子，可是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男人的眼泪总会让人心酸，尤其是这么一个坚强的男人。星能够理解，如果他是罗宾，也会感到无比绝望。
“就算把她带到帕兰大陆也没有任何意义。帕兰大陆是魔导联盟的领地。”星十分平静地说出如此残酷的事实。艾夏的气息更接近魔族，恐怕会被杀掉。
罗宾没有吭声。他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让我试试吧。”沉默半饷，星站起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艾夏身边的罗宾弹开了。罗宾惊恐地仰视着星，星一手抓着艾夏的胳膊，另一只手上，“黑sè星辰”再次亮起。
“如果顺利的话，我希望可以将她体内的魔力之源完全封印。”说着，星将左手按在艾夏的头顶，黑sè光芒将艾夏全身包裹起来，艾夏像是触电一般猛然一颤。
“呜——呜呜……”
她又哭了，仿佛是感受到难以言说的痛苦，她本能地想挣开星的手。罗宾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星的魔力不断注入那女孩脆弱的身体中，注入她全身的血液里，感觉……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场战争，古老魔法家族的魔力与那最古老的本源魔力在艾夏的身体里展开了一场战争。
当魔力之源的气息消失的时候，星感到了久违的疲倦。
小小的艾夏好似睡着了一般软软地躺倒在星的怀里，她还有着微弱的呼吸，但却像是生了很久的病似的。星抱着她，走到罗宾跟前。
“我送你们去帕兰大陆，但是记住，千万不要让她接触含有本源魔力的东西。”星在艾夏的身体里布下了一道限制，即使她重新吸收到了本源魔力，也无法让自身的魔力水平超出五百。但，即使如此，为了稳妥起见，他宁愿艾夏一生都不要和本源魔力打交道。
罗宾惶惶地点着头。星稍稍松了口气，撤下领域。
不知不觉中，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星将艾夏交给罗宾，他抬起手，黑sè的光芒在船上画起了古老的空间法阵。
“我，我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罗宾战战兢兢地问道。
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传送的落脚点设在帕兰大陆的耶林地区，如果一切顺利，那对父女会在笼罩着光明女神信仰之光的地方，平安地度过一生。在那之后，星也曾经暗中打听过他们的生活情况。他们在光明城附近的村庄住了下来，艾夏失去了那天之前的所有记忆，听说她方向感很差，似乎是因为当时封印的影响。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正如罗宾所希望的那样，艾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
但这是怎么回事？
星拿起被他攥成一团的羊皮纸，狠狠地拍在木桌上。
罗宾，你忘记了当初对我的承诺了吗？
帕兰大陆的人类并不会经常接触含有本源魔力的物品，但是加入魔导联盟情况就不一样了。魔导秘器的核心魔导结晶，其主要原料就是蕴含丰富本源魔力的魔导原晶，在赛托大陆被称为“魔晶石”的东西。如果，大小姐所说的魔导士艾夏·特兰德就是他当年遇见的那个小女孩——
星站起身，猛地拽开客房的门。
“你要去哪？”门口响起圣焰沉稳冷静的声音。
熟悉的壮汉嘴角勾起一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坏笑，“‘学者’给你送信了吧，我也收到了，是说大小姐在繁星街上遇到了有点麻烦的人。”
“……”星有点惊讶地看了圣焰一眼，过了一会，他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你说我要去哪啊……”
“下来喝杯酒吧，我请客。”圣焰难得说出如此大方的话，星歪了一下嘴角，“你搞什么名堂？”
圣焰耸了耸肩膀，朝着楼梯大步走了过去。
“学者说过的话你没有忘吧，他要你注意安全。”背对着星，圣焰仿佛抱怨那般低声嘟囔着，“要是你这个时候跑去找魔导联盟的人，别说学者了，我亲爱的大小姐都得剁了我啊。你平时不会这么冲动吧，那两个魔导士你认识？什么身份？不是说他们很年轻吗？这年头，年龄也太不可靠了吧。”
圣焰并不知道艾夏的故事，不仅圣焰，学者、乌鸦、大小姐还有“龙牙”阿纳斯塔西亚，他们谁都不知道。圣焰的语气变得jǐng觉起来，他也许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他们不会跟你一样不是人吧！”
“我不是人吗？”星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好吧，他的年龄的确和外表看上去的不一样。“没什么。”星说。如果圣焰以为艾夏是个危险人物，身为奥古斯都商会会长的他，说不定会采取一些过激手段。
“走吧，去喝点酒。”
“星……”圣焰转过头，总是面带笑容的那张很有男子汉气概的脸突然板了起来，“我以为，你很信任我。”
“我当然信任你。”星微微一笑，“瓦利埃尔·奥古斯都。”
“你……”被叫出本名的圣焰猛然一僵，紧接着就像吃了大亏那般露出比哭还难看的怪笑，“唉！得了得了，我管不了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做出让我们担心的事。大小姐会处理好的，有什么让你在意的事情，你都可以交给我们去调查。”
“我知道的。”星笑着点了一下头。
刚才的冲动已经过去了，被圣焰这么一拦，星也有了一些时间能够冷静地思考一下。
艾夏身体中的封印一定是没有解除的，不然她不可能平安无事地待在魔导联盟，那么，她身上的魔力限制也一定没有解除。魔力水平不超过五百的一般魔导士，在这片大陆上并不罕见，更何况，她似乎已经有了同伴。
有个名叫伊凡·亚菲尔的男孩和她在一起，两个孩子从法德兰的商人那里听说了新鲜的露天拍卖会，到这里来游玩，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紧张的事情。
罗宾应该不会违背当初的意愿，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罗宾出事了。他曾经被赛托大陆的魔之贵族追杀，当时星遇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他被下了致命的诅咒，很可惜的是，那种诅咒星也无法解除。
“嗯，算了。”仔细想想，或许不去见她会更好，见到一个她绝对不会想起的人没有任何意义——应该说，她要是能想起星来就糟糕了。不过，有机会的话，星还是愿意远远地看她一眼，只是想知道她现在是怎样一种情况。
“什么算了？”圣焰这家伙还挺有追根究底的jīng神的。星抬起手，砰地捶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你不是说你请客吗？不准给我反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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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令人苦恼的告白
夜sè渐渐笼罩在这座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城市上空。
繁星街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光彩照人，镶嵌在花柱形灯柱上的魔晶灯就像是成串的野花一般，在彩sè缎带的映衬下亮起五彩斑斓的亮光，让整条街道仿若多彩的星河。那些商店门前的小冬青树，也在灯火里闪耀着梦幻般sè彩，每一朵金属丝缠绕的小花都炫耀着灿烂光华。
名叫“繁星恋曲”的著名酒馆里，欢快的歌声渲染着这新年将至的气氛。人们几乎挤满了酒馆里每一个座位，他们举着酒杯，向舞台上穿着华丽礼服裙的歌女欢呼。
秀琳津津有味地抿了一口杯中晶莹剔透的红葡萄酒，随着音乐打起了拍子。
“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葡萄酒呢。”秀琳一脸陶醉地感叹道，“伊斯特城简直就是天国啊！”
“哈哈。”另一边的肯尼斯将身体陷进软软的黑sè沙发椅里。这家酒馆的座椅摆放得并不整齐，在一张椭圆形铺着深蓝sè桌布的长桌周围，放着好几把这样的沙发椅。
“看来带琼小姐到这里来，真是来对了呢。”肯尼斯也是一脸陶醉的模样，仿佛在回想什么。
今天的肯尼斯，似乎是有点激动过头了。洛莲公爵维利尔斯小姐竟然亲自光临他的商店，想必他很快就将成为整个伊斯特城最有名的珠宝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里黯淡的灯光产生了影响，肯尼斯的陶醉里似乎夹杂着一缕失落。
“啊啊啊，好想搬家——”秀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再次将酒杯放在嘴边，就好像亲吻心爱的恋人那般怜爱地啜着杯里的液体。伊凡扭头瞥了她一眼。
喂，你不是认真的吧？因为想喝酒就要搬家？
“小孩，你要不要尝尝看？”敏锐的秀琳瞬间发觉了伊凡的视线，一挥手将酒杯推了过来。
“……谢了。”伊凡低头看了一眼那散发着酒味的液体，没有碰。艾夏在旁边盯着他看，那表情似乎在说“小孩子不能喝酒”的样子。
“说起美酒的话，北方的麦酒也是非常香醇。”肯尼斯放下手里的酒杯，仿佛很有期待似的看向秀琳。
“麦酒和葡萄酒不一样啦，嗯，这么说吧，麦酒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热情的男子汉，而葡萄酒则是羞涩的少女，像这样的夜晚，听着悠扬的音乐品着上等的葡萄酒才是最让人着迷的。嗯嗯……怪不得查普曼先生要住在伊斯特城呢。”
秀琳姐又来了。她有完没完？这种酒就那么好喝？
艾夏在喝着一杯混有牛nǎi的草莓果汁，她似乎有什么心事，喝得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向马文父子的方向，那眼神里隐隐有些疑惑不解。
“是这样么？”
“嗯？”马文父子疑惑地回视着她。
“马文哥哥和肯尼斯叔叔，果然是因为葡萄酒才不愿意回去的吧——”
“噗嗤，呵呵呵呵！”马文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赶忙遮住嘴，连声道歉。马文比艾夏只大了三岁，居然学着大人的模样喝起葡萄酒来，俨然和他父亲是一个架势，“当然不是这个原因，这里的生活虽然很好，不过……”
马文的酒量可能不是太好。秀琳和肯尼斯看起来还没有一点问题，马文的脸sè却已经红彤彤了。他微笑着瞥向沙发旁端着餐盘的招待女郎。虽然是冬天，酒馆里的招待女郎仍然穿着让人浮现联翩的红sè短裙，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艾夏，我想要到更远的地方去赚钱。”马文说，那表情有点像是在说梦话。
刹那间，围着长桌的几人之间一阵沉默，周围的喧哗声，很快就变得刺耳起来。
“马文哥哥的意思是？”艾夏的表情更加困惑了，“你不住在伊斯特城了吗？”
“嗯，我们发现了更好的商机。”
回答艾夏的人是肯尼斯，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用难得的认真语气说。“放弃这边的商店的确是很可惜啊，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理由。总的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决定。”
肯尼斯的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似乎很憧憬，似乎很无奈，又似乎很难过。克莉丝蒂娜的意外到来给他带来了多好的机会，可他却准备放弃了。
搞不懂，他们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哎，艾夏，跟我一起走吗？”马文的眼神仍然有些迷迷糊糊，就跟做梦似的，但他已经将游移的视线完全放在了艾夏身上，“听我说……艾夏，你好美，你以后一定是个大美女，绝对不会输给克莉丝蒂娜大小姐的。”
“喂马文，你喝多了！”肯尼斯用力捶了一下马文的肩膀。
伊凡握着眼前的饮料杯。忽然间，他感到心脏好似跳漏了一拍，蓦然有些惊恐。
马文他是什么意思？他想让艾夏跟他一起去赚钱？
“爸你别管我，这些话我早就想跟艾夏说了。”马文烦躁起来，居然推了肯尼斯一把，“艾夏，对不起啊，那个时候没有带你一起走，罗宾叔叔管你管得太严了，就好像生怕你出远门似的。其实我当时真的很想带上你一起到这边来，一起做生意，我想让你过上富裕的rì子，比那个公爵大小姐还要富裕，还要尊贵。”
马文肯定是喝酒喝糊涂了，他老是提克莉丝蒂娜干什么？在这个保留着贵族制度的国家，他居然敢说出“比公爵还要尊贵”这种话，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伊凡紧紧地握着杯子，手上传来的坚硬触感却仍然缓解不了心中的惊恐。突然间，他好想堵上耳朵离开这个地方。不知道艾夏会怎么回答，这种未知的感觉居然会这么可怕，他以前从来没有发觉过。
但是，一旦离开，就好像认输了似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别扭。
“艾夏……艾夏你是在生我气吗？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回去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很想你，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马文向艾夏伸出一只手，艾夏猛然一惊，用两只手抱住了杯子。
但马文还是把手放在了艾夏的手背上。
伊凡别过头去。他有种想把马文的手剁掉的冲动。
时间，仿佛过了有几百年那么长，艾夏低下头，似乎是很为难地，怯怯地开口。
“我……我不知道。”
艾夏好像也在害怕着什么似的，那懦懦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马，马文哥哥，我不知道，我，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估计谁也没有听明白吧。肯尼斯深深地叹了口气，用力拽了一下马文。
“艾夏她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你别为难她，让她好好想想吧。”
“呼……”马文总算是松开了手，他的表情，颇有几番苦涩。
“啊，是啊，我都忘了，对于现在的艾夏来说，我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吧？”
“才，才不是呢！”艾夏急了起来，“那个，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因，因为实在是想不起来，所以——”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不用着急给我答复，再好好想想，可以吗？”马文一脸坦然地摆了摆手，“魔导士的地位也挺高的，不过，好像不是太赚钱。”
“你的想法挺有意思的。”一直旁观的秀琳笑着插了一句话，马文冲她咧了一下嘴，继续喝起酒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即使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伊凡也听得出来，马文的意思好像是让艾夏跟他在一起，大概是说……以后想跟她结婚吧。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伊凡觉得胸口堵得慌。
原本还以为马文只不过就是艾夏以前的邻居，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在自寻烦恼，现在觉得……
马文果然是个很讨厌的人。
这不算什么心胸狭隘吧，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把艾夏当姐姐，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挺有好感的，一同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应该还是有些喜欢的吧。虽然他也清楚，艾夏整天小弟小弟的喊他，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成熟的男人来看待，好吧，他年龄确实还小，但他也是会觉得气愤，会觉得懊恼的……
所谓男人的独占yù，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说，你们找到了什么商机，可以分享一下吗？”
秀琳慵懒的声音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商人的想法，已经很棒了不是吗？你们现在的生意。”
“唔……这个。”肯尼斯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一下，“琼小姐说的也是，我们在这边干得还不错。好不容易和那些贵族都搞好了关系，做生意挺方便的，不过，该怎么说呢，人都是这样，好了还想更好是吧，毕竟我不是贵族，免不了会有些羡慕他们。”
“像法德兰这样的国家，你越是往上爬就越觉得有压力。”马文摇晃着脑袋，仿佛是对什么事情不以为然，“我也见过很多贵族啊，有时候就想，他们凭什么高人一等呢？为什么我就不能爬到那些人头上？”说着，马文耸了耸肩。
幸好酒馆里非常吵闹，没有人察觉到马文说了怎样的话。肯尼斯皱起了眉头。
“请琼小姐忘记马文说的这些话吧，他还年轻，呵呵。”
“呵呵。”秀琳不置可否地干笑了一声。
第一百零三章 过去没有那么重要
离开酒馆的时候，夜sè早已浓得深沉。
马文家的别墅看上去就像一个花里胡哨的玩笑，所有那些金灿灿的饰品都好似咧开大嘴，不停聒噪着酸溜溜难听的话。秀琳好像早已把酒馆里发生过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回到马文家的别墅就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似的，泡了个澡就心安理得地回客房睡觉。艾夏道过晚安之后，也把自己关进了客房中。
真不想住在这种地方呢。
不单单是习惯不了的问题，无论是床对面画着古典金杯的油画，还是这庸俗得让人恶心的猩红sè地毯，都让伊凡觉得很不舒服。但是，这个时候如果任xìng地开口，感觉就更差劲了。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多在意艾夏和马文之间的关系，不想听见有谁因此而嘲笑他，这算是自尊也好，顽固也好，总之，不能示弱。可是这样的状况还得持续多久？新年拍卖会结束以后，艾夏就会跟马文分别了吗？
马文还想让艾夏跟他一起去远方赚钱。一想起这个，伊凡就忍不住坐立不安起来。
窗户敞开着，室外的寒风呼呼地灌入伊凡的衣领，他靠在窗户旁边，一点睡意都没有。外面的灯火渐渐也歇息了，只剩下这单调的风声，指望着能够让他平静一些。
突然，他听见了轻轻的叩门声。
“谁？”伊凡jǐng惕起来，快步走到门口。这个时间还会有谁找他？他明明把室内的灯关掉了，不会有谁注意到他并没有睡着吧。
“伊凡你也没睡啊……”门外熟悉的声音让伊凡霎时间懵了。艾夏？他赶忙拉开门。
艾夏根本就没有换衣服，和他一样，没有打算休息。伊凡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把放在桌子上的小魔晶灯打开。
“我以为你早就休息了呢。”伊凡低声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艾夏会在这时候找他，艾夏应该是看不出来他在纠结什么吧！要是她看出来了那就太丢人了！
艾夏低着头，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好似梦游一般无jīng打采地走到客房里那张高背椅旁边，往后靠在椅背上。
“伊凡，我该怎么办？”
伊凡愣了一下。艾夏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好像比他还要苦恼？他赶忙转过头来。艾夏耷拉着脑袋，两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垂在身前。
“你怎么了啊？”
“我……”
小魔晶灯的光芒并不明亮，灯光下艾夏的影子就好像童话故事里迷路在森林中无处可去的公主，橘sè的发丝垂在她的脸庞，她的眼神迷茫着，看起来好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作用。艾夏蠕动着嘴唇，似乎说了几个听不清楚的词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小时候的事呢？马文哥哥的事，肯尼斯叔叔的事，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好讨厌啊……”
伊凡心里一沉，她在为想不起来马文的事情而烦恼？
“伊凡，你说，马文哥哥他们，应该会很伤心吧？”艾夏仰起脸，那双忧郁的紫sè双眼里，显得格外黯淡。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们。”伊凡故意扭过头去。如果艾夏是特意来跟他谈马文的事，他还真没有这个耐心。
“听马文哥哥说，我好像以前很喜欢他，可是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艾夏又低下头，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是说你有印象吗？”
“我只是觉得好像听过他们的名字而已！”艾夏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恼火起来，“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好像有谁住在我家附近，其他的我都想不起来！所以，所以我才觉得，我才觉得这样很不好！”
“什么很不好啊？”伊凡皱起眉头。
“这样不是很过分吗？如果我以前真的很喜欢马文哥哥，现在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话，那不是，那不是很过分吗？”艾夏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攥着大衣的衣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马文哥哥为什么会跟我道歉！为什么会说要带我一起走……我那时候是不是真的说过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也想把他们当成熟悉的人啊！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艾夏的脸sè涨得通红，然而伊凡这边却是听得莫名其妙。
艾夏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生气？他忽然间，搞不懂了。
只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为什么就会气成这个样子？
“你……你为什么非得想起来不可？”
这个问题好像不该直接去问艾夏，因为艾夏看起来更加生气了。
“我根本就不了解马文哥哥啊！这样我该怎么回答他？要是我以前，我以前真的缠着他，说过想跟他一起走，现在却，却把他当成陌生人……那我，我不是太伤人了吗？”
半饷，伊凡只是站在那里发呆。
他隐隐约约从艾夏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现在的艾夏似乎并不想跟马文一起走。
心里莫名其妙地有那么一点点高兴，很快他又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白痴似的。即便如此，伊凡还是想从艾夏那里得到确认。
“那你——你到底想不想跟他一起去赚钱啊？”
“我就是说不知道嘛！”艾夏恶狠狠地怒视着他。
“我是说……如果不考虑以前的话。”伊凡很固执地强调着。虽然艾夏看上去非常生气，不过，她应该不是在生伊凡的气。
艾夏沉默了下来，她松开了手，再一次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上。
“我可以这么任xìng么？不考虑以前，会不会……不太好呢。”艾夏闭上眼睛，仿佛已经无计可施了一般长长地吐了口气，“我想了很久了……我想我是不是变了很多呢？是不是……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真的好讨厌这种感觉，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当初怎么没跟我说过这种话？”
看见忽然间变得如此颓废的艾夏，伊凡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冒出一股火气来，“我记得你当初在弥赛亚岛撞到我的时候，可没有说过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那是因为——”
艾夏说不出话来了。
好像……她有点想明白了。
因为失去了记忆，艾夏已经想不起来六年前曾经相识的人，所以对于现在的艾夏来说，马文也好，肯尼斯也好，都变成陌生人了。
几个月前的伊凡，也是陌生人，可是她却很自然地对伊凡说，她是艾夏·特兰德。
那么，这个时候又为什么要刻意在意以前的自己和现在的陌生人是什么关系呢？过去这种东西，本来就只存在于记忆中，记忆消失了，过去，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觉得……我认识的艾夏，就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伊凡抬眼端详着窗户旁边摆动的窗帘，此时艾夏是什么神情，是不是还在生气，他并没有鼓起勇气去看，“何况，你都已经跟他们说过你想不起来了，他们也知道，所以没什么的。”
过了好一会儿，艾夏都没有吭声。
突然，伊凡听见艾夏轻声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我居然被小弟教训了。”艾夏的语气似乎还有些不服气。
“我才没有教训你。”伊凡气恼的转过头来，之后才猛然意识到他好像承认自己是小弟了。于是他更加气恼了，“喂，我没比你小多少吧！”
艾夏扶着椅背，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却很让人开心的微笑。她抬起双手，绕到自己的颈后，取下一串项链来。
“哎，伊凡，这个是马文哥哥送给我的。”艾夏拿着那串坠着石榴石的珍珠项链，晃了晃，“虽然很好看，但我果然还是不喜欢戴着这么值钱的东西，感觉好像欠了他一笔钱似的。”
“那——”伊凡瞅着她。
“给秀琳姐算了。”艾夏舒了口气，“对了伊凡，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吗？”
“……不记得。”
这句话也许是在说谎吧。伊凡从来没有失去过记忆，只是有些事情，他还不太愿意去回想。
“这样啊。”艾夏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思考了一会儿，她直起身子，走到客房门口。
“谢谢你，伊凡，晚安。”
艾夏甜美的声音就像小鸟的鸣叫一般好听，伊凡呆愣了片刻，突然快步跟了上去。
“那你现在想不想跟马文一起走？”这个问题不得到回答伊凡有点踏实不下来。
艾夏迅速摇了摇头。
“我想找到那个救我的魔导士。”她说，表情慢慢变得认真起来，“其它事情……等到找到那个魔导士之后再说吧。”
艾夏沿着走廊回到了她的房间。
而伊凡在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之后，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考虑以前的话，艾夏和马文的关系，似乎也没有那么要好嘛，倒是他这个当小弟的和艾夏走得更近一些。不对，他什么时候变成艾夏的小弟了？艾夏那种不成熟的xìng格，根本就没办法当姐姐。
艾夏她只不过是……
艾夏就是艾夏吧，他想要帮助的，想要守护的，就是这样的艾夏。
知道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第一百零四章 伊斯特城的新年
临近新年，休假的平民变得越来越多了。
伊斯特城的街道上，常常听见人们大声说笑，大声喧闹，甚至大声唱起法德兰王国的民歌，那欢乐的气氛让天空都不忍心挂上yīn霾。
直到三十一rì的下午，伊斯特城一直都是晴天。
“真是抱歉，父亲要和赖德伯爵还有柴恩子爵一起去参加新年拍卖会和新年舞会，恐怕直到明天都没有时间。”
马文穿着一套看上去颇为隆重的灰黑sè礼服式长大衣，系着白sè领结，别着金sè胸针，一副贵族少爷打扮的他，此时却正在忙不迭地向秀琳道歉。秀琳这两天特意去了一趟商业街，买来一条相当漂亮的白sè狐狸围巾，现在正围在她脖子上。不过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打扮得比较特别，颇有奎令人的风味，如果就这样走到街上的话，应该会很引人注目吧。
“没关系啦。”秀琳摆了摆手，那双带毛边的暗紫sè手套也是新买的，“新年嘛，本来就应该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玩一玩，我也没必要凑热闹。马文，不要把我家两个孩子弄丢了哦。”
“咦？秀琳姐不去玩吗？”艾夏吃了一惊。艾夏还是穿着来时的那件冬衣，虽然朴素却很是清新可爱。
“我想去‘繁星恋人’喝酒，怎么办？你陪我？”秀琳打趣一般地笑着，随手敲了一下艾夏的额头。
“可是新年舞会还有拍卖会……一年只有一次啊。”艾夏仍然有些不甘心。
“舞会我最讨厌了，拍卖会我见过多了。嗯……不过‘琉璃泪’啊，说不定我还是会过去看一眼呢。小丫头应该会很喜欢这种露天舞会吧，有很多很好吃的点心哦，都不要钱的。”
“真的？”艾夏瞬间就被点心的魅力给诱惑了。
“嗯，真的。”秀琳坏笑着说，“那，祝你们玩得开心，别打架哦。”
……谁跟谁打架啊。秀琳的话说得真是莫名其妙。
等到秀琳出门之后，做好外出准备的三人正打算离开别墅，突然，马文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糟了！”他大喊着，猛然转身，急急忙忙地跑上了楼梯，在伊凡和艾夏还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马文就抱着一个很小很jīng巧的银sè首饰盒跑了回来。
“父亲把这个给忘了！”他举起那个雕着蝴蝶图案的首饰盒，“糟了糟了！他怎么这么着急？”
“这是什么？”艾夏好奇地问了一句。马文叹了一声，露出很无奈的表情。
“是我父亲打算送给克莉丝蒂娜大小姐的新年礼物，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的。怎么办怎么办？估计他现在已经跟那些贵族大人在一起了……我好像不方便送过去。”马文原地跺了几下脚，“我就拿着这个出门你们不介意吧，说不定能找到机会把它交给我父亲呢。”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啊，马文哥哥真是客气。”艾夏也笑了起来。
自从那天晚上，马文跟艾夏说过要带她一起去赚钱之后，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了。就好像那天只是马文喝醉了酒，说了一些胡话，谁也没有当真，连马文自己都忘掉了。艾夏和马文的关系还是和前几天一样，说不上熟悉，只是出于好心或者还有一点点愧疚，艾夏尽量让马文感觉他们是曾经相识的人。
伊斯特城热闹的街头，抱着首饰盒的马文带着艾夏和伊凡两人一路步行着前往约斯特雷宫前方的晨曦广场。
装饰一新的街道上多了许多新年才会出现的小摊贩，路上的马车都变少了，处处都是响亮的吆喝声。伊凡望见那个有着女神雕像的广场上，有几个穿得像火烈鸟一般的年轻人在跳着一种蹦来蹦去很热情的舞蹈，引来一片叫好声。这场景让他想到自己的故乡耶林地区，那边的庆祝活动都是祭典一类，不会有这么喧闹的景象。
有个穿着红sè斗篷小女孩在广场旁边卖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花，那花是银白sè的，虽然很小，就像细碎的雪，但扎在一起却变成了很大的一簇，像是晶亮的云彩，又像是捧在手心里的冬rì。
女孩把每一簇花都用蓝sè有金边的丝带扎好，伊凡听见那女孩的吆喝声，似乎是说这种花是法德兰王国东部特有的植物。
不知什么时候，艾夏也停下脚步，睁大了眼睛很新奇地看向那大把大把的花。
“艾夏喜欢雪晴花吗？”马文在一旁轻笑了起来，“嗯……你是第一次来法德兰王国呢，以前没见过雪晴花吧。”马文走到那女孩跟前，买下最大的一束雪晴花来。
“其实这种花在法德兰王国东部算不上很珍贵啦，总觉得有些配不上你，改天给你买更好看的花。”马文双手捧着并不jīng致的花簇，近看之下，这种花就像是小小的绒球似的，每个绒球上都有着数不清如同小雪片一般的花瓣。的确不似玫瑰那般娇艳动人，但看起来却别有一番可爱。
“这，这个……”艾夏的表情有点难为情，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她似乎是觉得收下这束雪晴花以后，就连马文的那句“改天给你买更好的看的花”也答应了。艾夏犹豫了好一会儿。
“你不喜欢这么素的花吗？那就扔了吧。”马文好像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他用一只手很随意地抓着那束花，转身就想找个地方把它扔掉。
“啊，不要扔。”艾夏赶忙把花束拿了过来，“我没有不喜欢啦，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看起来毛绒绒的，长得好奇怪……”
“雪晴花就长这个样子。”马文笑着，拍了拍袖口。就刚才他拿着雪晴花的这一会儿，他的衣袖上，已经沾上了一些雪片般的细小花瓣。
看着艾夏低着头凝视着这种奇特的小花，马文长长地呼了口气。
“艾夏，上次我跟你说过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艾夏顿时愣住了。不只是他，伊凡也猛然一怔。他说的事情该不会是指？
“我是认真的。”马文又笑了起来，那是一种礼貌而又正式的微笑，就好像是贵族之间的交谈，“我不明白……你到底在顾虑些什么？我想罗宾叔叔也会希望你过上幸福的生活吧。”
说着，马文突然伸出手，扣在艾夏的手腕上。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买的，答应我，跟我走吧。”
艾夏慌忙向后缩了一下。这里是人声鼎沸的广场，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躲。伊凡注视着马文脸上那充满自信的笑，甚至连自己已经屏住了呼吸都没有发觉——
啪！
伊凡突然抬手拍在了马文的手背上，然后稍一用力便将他的手拽开。这个时候的他一定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脸sè有多难看。
“肯尼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为难艾夏吗？”他尽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故意无视他的马文，顿时一脸愕然。
呆愣了几秒钟，马文的脸上露出一个说不清楚的笑，看起来怪怪的，很是别扭。他放下手来。
“伊凡小弟，我可以问下你的年龄吗？”他歪着嘴，饶有兴致地说。
“……干嘛？”伊凡很没好气地瞪着他。
“啊，不干嘛，我就是好奇而已嘛。我记得艾夏今年是十四岁，伊凡你比艾夏小多少呢？好奇怪啊……嗯……我好像听说过，自从拉克西丝·芙洛蒂卡大人加入魔导联盟以后，魔导联盟就没有年龄限制了呢……”
马文一边说一边摆出苦思冥想的模样，仿佛在谨慎地思考着自己的措辞，他说得不清不楚的，但，伊凡竟然听明白了。
这家伙觉得以伊凡的年龄加入魔导联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认为伊凡是有资格加入联盟的魔导士吗？
回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他那一副崇拜的嘴脸，伊凡忽然间意识到商人是多么虚伪的职业。马文并不认为像伊凡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能耐胜任魔导士的工作，想必他也不认为艾夏有战斗的力量吧，所以，他才会坚持要让艾夏跟他一起去赚钱。
虽然知道他们两个都是魔导士，但是，毕竟马文从没有见过他们两个使用过魔导秘器……
“你想说什么啊？”尽管差不多听明白了，伊凡还是打算问个清楚。马文的嘴角咧得歪歪扭扭的。
“没什么啦，我就是觉得魔导士的工作太危险了，像艾夏这样的女孩子，还是适合更加安稳的生活吧？整天跟魔物打打杀杀，虽然你现在可能会觉得很刺激很好玩，但是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还是衣食无忧的物质生活更可靠。女孩子嘛，哪有不爱美的？要是艾夏这么娇嫩的脸被魔物弄伤了该怎么办啊？艾夏，你说呢？”
马文津津有味地看向艾夏，艾夏抱着那一大束花，低着头，完全不敢对上马文的目光。
“你现在还太小了，以后你就知道了。身为女人，谁不想找个有钱有地位的靠山？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你不信吗？”
“我……”艾夏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猛然抬起头。
“对不起马文哥哥，我还是想当魔导士！”
“呵呵，那好吧。”马文耸了耸肩，仿佛是真心为她发愁似的摇了摇头。他摆出好似大哥哥一般的架子，转过身来，继续朝着晨曦广场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