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长老的决定
阿尔杰农端坐在木椅上，探着身子，下巴撑在交叉的指尖。他蹦着脸，半眯着的咖啡sè双眼里渗出一股寒气。
“你抵抗住了我的jīng神魔法，是吧。”阿尔杰农以陈述的语气说。枯木般的手往前一扬，一个青绿sè的金属物啪嗒一声掉在他与伊凡之间。
“魔导联盟……真是，让人惊叹的一个组织啊。”阿尔杰农的胸膛里像是憋着一股气，可他偏不发火，偏要如此缓慢地说话。“很高兴认识你，执行者伊凡·亚菲尔。”
扭头的动作让伊凡很不舒服，但是这个时候的他根本就不敢移开视线。视野渐渐清晰，他看见掉在地上的是他的徽章。
“我，可不可以问下你的年龄，尊敬的执行者？”
阿尔杰农的语气客气得很不自然，如果他突然大吼起来，伊凡也不会感到吃惊的。就是这种拼命压抑的僵硬气氛最让人难受。
想了一下，伊凡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连徽章都被翻出来了，辩解已经没有用了。伊凡并不指望阿尔杰农会怜悯他，这个人曾经对他使用过jīng神魔法，他应该会把塔卡漠镇的安全看得更重要。
“我们？”阿尔杰农挑起花白的眉毛，“你是说‘巫师会’？噢不，我还没有把你的事告诉其他长老。不过，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这个地方是‘巫师会’的中心。你知道被你抓住的那位可怜的女孩是谁吗？她是大长老的女儿。”
阿尔杰农的话仿佛是想告诉伊凡，就算他不说出去，伊凡也没有继续隐瞒身份的可能。不过，阿尔杰农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可以亲自将伊凡交给那位大长老吗？
还有，阿尔杰农这是把他关在哪里了？
看着伊凡眼里露出困惑的神情，阿尔杰农似乎很有耐心一般开口解释。“你想找韦伯斯特要塞的办事员吧。他们不在这里，这里，是我的私人储物室。我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和你一样关心自己的命运，所以想请你告诉我，魔导联盟的计划是什么？你们准备消灭我们么？”
伊凡轻轻倒抽一口凉气。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他又不可能左右联盟的决定，他只知道跟自己有关的这部分计划，那就是要救出办事员。
等了好一会儿，伊凡也没有吭声。阿尔杰农勾起嘴角，笑得很狰狞。
“第二个问题，除了你以外，还有魔导联盟的人混进镇子里吗？”
“……没有。”伊凡说。这个任务本来就很危险，他早就知道的。
阿尔杰农抿紧嘴唇，双眼就像盯住猎物的豹子似的，还闪耀着巫师会长老的权威。而那边的伊凡却好像连脑袋的重量都快支撑不住，脸上显露出虚弱的神情。
阿尔杰农似乎不打算问下去了，他扶着双膝，慢腾腾地站了起来。然后，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那面蒙着黑布的墙壁前，将黑sè绒布掀开一角。
那并不是一面墙壁，而是一个占满了整个墙壁的储物柜，上面赫然摆着石罐、水晶球、药瓶和好像人的头骨一样的东西！
阿尔杰农从储物柜里取出一样东西，是搁在蛇形的黑sè金属支架上，一柄雕刻jīng美的匕首。
他转过身，匕首锋利的刀刃在煤油灯的火光中异常明亮。伊凡顿时屏住了呼吸。
“这是我们仪式用的匕首，用来杀死祭品。我不知道我的魔法对你有没有用。你是掌握着另一种力量的魔法师，我不清楚你们究竟能做到什么。尤利西斯对这场战争充满了信心，但是，看到你……”
阿尔杰农稳步走了过来，他走得那么小心翼翼，好像害怕被绑起来的伊凡会起身攻击他似的，但实际上伊凡现在连挪动身子都很困难。
突然，阿尔杰农伸手扯住了伊凡的头发，头皮上的血一下子又渗了出来，阿尔杰农的脸猛然闪过一抹狂怒，右手高高地举起匕首，仿佛进行献祭仪式似的，朝着伊凡露出的脖子用力刺了下去。
伊凡反shèxìng地闭紧了眼睛，浑身哆嗦了一下，刀尖触到皮肤冷得透心。一丝痛感从脖子上滑过，他猛地睁开双眼，看见那柄银亮的匕首就悬在他的眼前，通红的血滴从刀尖滴落。
好像镜子一般的匕首，映出他那双惊恐的蓝sè双瞳。
“原来你也怕死。”阿尔杰农低头俯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冷得不近人情了，稍稍有了一丝叹惋，“孩子，一个人混进敌人的领地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你就没有想过……你会丢掉xìng命吗？”
“……长，长老……你。”伊凡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挤出了完整的话，“你，你不杀我吗？”
阿尔杰农板起了脸，眼里的光也蓦地黯淡了下来。他松开了手。他的手还有匕首上都沾着鲜艳的血sè。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他把匕首放低，或许是不忍心继续看着孩子恐惧的表情，“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不可能放你走。无论如何，你是魔导联盟的执行者，对于我们来说……你是危险的敌人。”
嗯，这一点，伊凡也明白的。
“巫师会的全部长老会共同决定应该如何处置你。”阿尔杰农声音渐渐低沉，如同正宣读残酷无情的判决书，“你跟办事员不一样。你能抵抗我的jīng神魔法，能混入湖zhōng yāng的城堡，能将西维娅……大长老的女儿逼入绝境。我在你身上没有发现任何武器，除了一把非常常见的小刀。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是非常可怕的，你，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如此。”
“……什么意思？”伊凡回过头来看着他。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问吧！巫师会选择绑架办事员就是因为办事员没有反抗能力，他们连一般魔导士都杀，不可能让更加危险的执行者活着留在塔卡漠镇的！
果然，阿尔杰农陷入了沉默，只是用充满悲戚的目光注视着伊凡。
外面突然响起了隆隆的钟声。
“我要走了，大长老在召集所有的长老，我也是长老之一。”阿尔杰农唰地站起，像是一秒钟都不想耽搁了似的，转身就朝椅子后面的门走去。拉开铁门的时候，他回过头，又看了伊凡一眼。
“我在你的周围布置了束缚的魔法，请你好自为之。”说完他便果断带上了门。伊凡听见铁链和铁锁哗啦啦作响的声音，那声音和钟声一起，震荡着他几乎要停跳的心脏。
完全被困在这里了。
下一个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恐怕就不是阿尔杰农了，而是要取走他xìng命的刽子手。
突如其来的恐慌让他连寒冷和疼痛都忘记了，他拼命想撑起身子，空气中却骤然浮现一道黑sè的锁链，狠狠劈在他的身上。
怎么办啊！这样下去很快就要被杀掉了！伊凡仰望着那仿若闪电一般的闪电。触动了束缚魔法之后，他的周围也出现了一圈复杂的符文，仿佛死神之手一般将他牢牢地握在其中。
不该到这种地方来的……
不，应该说他根本就不该去参加执行者考核。
要是真的死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艾夏了，这种想法真是可怕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艾夏不知道现在在想什么，博格到底有没有把任务的事情告诉她？她会不会根本不知道伊凡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呢？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会忍不住哭出来的！他还不想在巫师会的地盘掉眼泪！
再一次挣扎着起身，瞬间又是一条锁链浮现，宛如电击般的痛楚逼得他不得不躺在地板上。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已经无能为力了……是吗？
“艾夏，我想见你。”
他轻轻对自己说，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很想看见她。这种意愿是那么强烈，甚至，超过了绝望。
他低下头，定睛凝视着地板上的符文，那些符文好像蛇一样扭来扭去。伊凡努力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和符文有关的书籍，慢慢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
既然他可以抵抗长老的jīng神魔法，这种束缚魔法应该也可以解除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意料之外的救兵
伊凡看过的书也不是很多，不过或许是集中注意力的缘故，他还是从扭曲的符文中找到一些和书中相似的标记。巫师的魔法和他们所学习的新魔法是不同的，魔法阵上的符文和魔导秘器中的符文也不可能完全一样，但有些地方确实很像。
时间不多了，周围的魔力好似一个领域，笼罩着直径约两米的半圆。就在伊凡努力解读这些符文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心脏顿时跳漏了一拍。他竖起耳朵，想仔细听清外面的动静。不过门上的锁并没有响，并没有人将门打开。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冷汗直往外冒。
时间已经不多了。钟声结束了，巫师会的长老们不知道聚集在哪个地方正讨论如何处置他。一旦等到讨论结束，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城堡一楼zhōng yāng，宛如神殿一般的殿堂dú lì在四方交错的走廊之间。
拥有一双黑sè翅膀的战争女神威风凛凛地张开双翼，漠视着脚下大片的尸骸，成群的乌鸦是她的使者，将勇者的亡灵带往没有时间流逝的天国中。
这幅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巨幅油画下，坐着一脸沉思状的尤利西斯，巫师会大长老。
他面对着整个殿堂里不足十人的长老们，那些看上去都不太年轻的巫师们正低声议论，脸上带着或惊愕、或恐慌、或愤怒的表情。只有一个人异常平静，他就是阿尔杰农。
“说吧，阿尔杰农长老，你抓到了魔导联盟的执行者伊凡·亚菲尔，并且将他关在你的储物室，没有错吧？”大长老扬起眉毛，语气肃穆。
“没有错，我向伟大的战争女神起誓。”阿尔杰农缓慢地点头。周围又是一阵议论，夹杂着一些叹息。
“你为什么不将他带到我们的面前？”大长老紧盯着阿尔杰农，仿佛硬是要从他平静的面庞上看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拥有恶魔之力的人，应该受到神的审判。”
“大长老，我是不放心啊。”阿尔杰农仿佛在劝慰一个固执的小孩，“未知的力量，往往会带来不可预知的麻烦，我们都不知道魔导联盟的执行者到底能做什么。”
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吵杂起来，有的人点头赞同，有的人则发出不屑的嗤笑。阿尔杰农望着油画下的大长老，他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
“昨rì巡视的长老是你，没有发现魔导联盟的入侵者，是你的疏忽。”大长老说。
“是的，是我的疏忽。”阿尔杰农很坦然地承认。大长老的眉头蹙了起来，他那枯瘦却充满威严的身躯里，顿时生出一股凌厉之气，整个殿堂瞬间一片死寂。
“阿尔杰农，我想，你需要为你近rì以来的思想而反省！但是，作为巫师会的领导者，我必须尊重继承古老智慧的人，何况，谁也不能否认是你抓到了魔导联盟的执行者。阿尔杰农，这事，不需要你再插手了。”
“谢谢你了，大长老。”阿尔杰农的脸上浮起一丝惨淡的微笑，“噢对了，我在储物室里布下了风与地的束缚法阵，我的大长老，你还需要我上去解开吗？”
“不需要。”大长老冷冷地说。
阿尔杰农望着大长老那张苍白而僵硬的面孔，仿佛看透了他内心想法似的，缓缓叹了一声。
尤利西斯啊，你依然对古老的智慧充满信心吗？不，你是对自己获取的力量充满信心吧。你依然认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吗？你真的就没有一丁点动摇？没有一丁点……后悔吗？
你一定是，低估了那个孩子。
议论声渐渐又响了起来，老古董们对于抓住魔导联盟的执行者这件新鲜事是又兴奋又担忧，阿尔杰农默默地端详着自己的手指。
好自为之吧……
绳子很结实，无论怎么挣都挣不开，手腕都磨出了血，可绳子还是没有松动的迹象。
伊凡停下来，喘了好几口气，头痛让他有些眩晕。
莱特吉尔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是在阿尔杰农手中，还是被他交给那位大长老了？阿尔杰农说他没有发现小刀以外的武器。他根本没有认出那个金sè腕轮是武器吧，那他会把腕轮放在哪里？
要是莱特吉尔在的话，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虽然辩认出了很多符文的作用与联系，可是无法抽出手来还是不行，就算激发束缚魔法，也不能损坏结实的绳结。光滑的地板上连可以磨开绳子的东西都没有，阿尔杰农做得的确很周到。
头上的流血还没有止住，这样下去的话，很快就会累得挣扎不了了吧。尽管能清楚地感觉到法阵中的魔力，伊凡却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行！非得想出办法不可啊！时间要是停住就好了，千万不要有人进来！伊凡一边焦急地想办法一边在心底拼命祈祷。
就在这时。
门口传来轰隆一声，声音不是很大，好像是谁在外面点燃了一些分量不多的火药。
这是怎么回事？伊凡心头一凛，躺在地板上一动都不敢动。很快，门外又响起人们sāo动的声音。
“谁？”
“干什么的？”
“怎么办？阿尔杰农长老要我们盯住这扇门……”
“要不我留下来，你们几个去看看？那该不会是……”
阿尔杰农竟然还安排了人手看着储物室的门，真是做到了万无一失，全然不给伊凡逃跑的机会。伊凡聚jīng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砰地一声钝响，好像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撞在了金属门板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最可怕的声音还是出现了。门锁哗啦一声，伊凡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有人在开门？是谁？制造sāo动的人吗？还是——
“嘁，怎么这么麻烦！”
突然响起的久违的话音让伊凡一下子呆住了，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称不上熟悉也称不上善意的面孔。然而，随之而来的另一个声音，则让伊凡仿佛连心跳都戛然而止。
“你快点啊！”清脆的女声宛如不真实的梦境，这一刻，伊凡感觉时间真的停住了。这，这不是真的吧！
门锁响了一会儿，啪地一声，好像是掉了下来。有人毫不客气地踹开了门。一头红茶sè乱发配上招牌式的顽皮笑容，乌鸦抛起手中漆黑sè的匕首，碧绿sè双瞳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又见面啦，伊凡。”
乌鸦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穿着灰sè斗篷的少女就直奔过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紫sè双眼瞬间在伊凡眼前放大。
但紧接着浮现出的黑sè锁链却将那个少女狠狠地隔在咫尺之遥，艾夏猛地跌坐在地上，兜帽从她头顶滑落，她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可是伊凡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了。他忘记了呼吸。
她怎么会在这里？
艾夏怎么会在这里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西维娅与幻光之剑
“伊凡，伊凡你怎么样了？这是什么东西啊！好疼！”
艾夏抬起手就往那闪着诡异黑光的闪电上拍，她连手套都没戴！
“不要！”伊凡脱口而出。他怔怔地凝视着艾夏，仿佛生怕自己一眨眼，艾夏就会消失。
这不是做梦吧！艾夏不应该和秀琳一起待在伊德格拉修城吗？怎么会出现在巫师的城堡，还穿着和巡逻巫师一样的旅行斗篷！
“你别动。”乌鸦扭头向后看了一眼，带上门，快步走了过来，“这好像……是什么魔法吧。真麻烦，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个要怎么弄掉？”艾夏慌张地仰起头看着乌鸦，乌鸦伸出大拇指往身后一指，“巫师的玩意，只能找学者解决了。哎伊凡，我得出去把学者找回来，你们两个先待在这里等一会吧。”
“……不用。”伊凡将目光移向乌鸦。他还是觉得很困惑，全然没有搞清楚状况。不过，那些事情可以等会再问。
“能帮我解开绳子么？”
话音一落，乌鸦的手猛地一挥，漆黑sè匕首刺入魔法的领域，宛如跃入水中的鹰隼激起一道闪电般黑sè光华，然后，尖锐的匕首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击力，以十分准确地角度刚刚好割开了伊凡手腕与脚踝上的绳结。伊凡顺手拿起掉落地上的匕首，在地板上刻下第一个符文。
“咦？”艾夏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应该是风与地的魔法，有些符文我好像见过，不知道能不能解除。”伊凡一边说着一边晃动着手腕。几个符文刻好之后，符文之间忽然亮起淡淡的红光。
艾夏见状立即朝乌鸦伸出了手。
“还要刻什么符文？”她焦急地问道，“我，我能帮你么？”
城堡里位于东侧高塔附近的一个房间，西维娅端坐在一张铺着黑布的小圆桌旁。
这张小圆桌和阿尔杰农储物室的那张很相似，可以用来占卜，放置水晶球之类的东西。不过西维娅的水晶球下方还有一个东西。金sè的，看不出是材料打造的腕轮，在没有点灯的房间里依然有种晶莹透亮的感觉。
西维娅的指尖在发颤。
那个男孩倒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再一次触到了他藏在袖子里的腕轮。第一次察觉他还带了一个手镯样的东西时西维娅有些惊讶，并不是因为男孩子带手镯很奇怪，而是那个手镯本身很奇怪，这仅仅是西维娅的一种感觉。有的时候，西维娅常常会忽然间发现什么，正如她自己说过的，那是女巫的直觉。
或许又是女巫的直觉作祟，在阿尔杰农长老走过来之前，西维娅迅速将腕轮取了下来，藏在自己身上。阿尔杰农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她，并且叫人将她赶回房间里，没有发现腕轮被带走了。
西维娅现在就坐在自己的房间，呆呆地看着水晶球里腕轮的倒影，好像月牙似的。一些声音和一些模糊的画面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浮现。
饰品，尤其是宝石类的饰品是很奇妙的东西，当那蕴含自然能量的材质与人的身体经常接触以后，往往会带着那个人的气息，那个人的记忆。
西维娅，偏偏比较擅长寻找这些记忆。
“……以后伊凡就是我的小弟啦……”
“……总之，你是我的小弟，小弟应该听姐姐的啊……”
“……伊凡，我该怎么办……”
“……谢谢你，伊凡……”
……
朦朦胧胧的少女的声音让西维娅的双眼也变得朦胧起来，心里像是堵着一个既温暖又沉重的东西，想要仔细看清却又会一不小心触及一丝潜藏的酸楚与凄凉。那个少女，就像初chūn阳光一样让人喜欢，可又为何仍带着一抹悲伤？就像一点一点坠入深渊，用尽一切去寻找救赎，那一份悲伤的渴望。
不要！
不要失去记忆！
不要忘记……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啊！
如同轻风般柔和又脆弱的愿望深深地埋在金sè腕轮之中，像是永远萦绕的咒语，永远无法摆脱。
从未想过，被他们巫师视作可怕敌人的魔导士，内心深处也会有柔软的记忆。
仔细回想一下，那个男孩其实看起来根本不像坏人吧！
虽然掐住了西维娅的脖子，但很快就放开了，还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短暂的相遇里，他有无数机会可以杀掉西维娅，就算杀了西维娅也能顺利混进城堡吧，可他直到最后都没有伤害西维娅的意思。
才不是因为想要问出办事员的下落呢，是因为身份暴露才不得不那样说。连他的愤怒，都是源于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当西维娅发现他拥有着比自己更强大的魔力时，发自内心的恐慌让西维娅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可是，可是都到这种地步了，他手里的剑还是只劈开了西维娅的法杖而已！
“哥哥，我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每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西维娅就会想起她的哥哥，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是她知道的，哥哥总是比她有办法。如果哥哥在这里一定会想到很好很好的办法吧！酸酸的苦涩滋味弥漫在西维娅的胸口，并不只是因为感触到那个男孩的回忆，还有西维娅自己的无法释怀。
我，就这么把他给害死了。
那个男孩的眼睛里，连恶意都没有出现过。西维娅现在愿意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了……他只是想救办事员，不想杀人。
可是我却把他给害死了！
西维娅皱起眉头，心开始隐隐作痛。当她试着透过物品去寻找别人的记忆时，总会像中毒似的，被别人的记忆所影响。不过那些记忆已经没有意义了，阿尔杰农一定会杀掉他的，尤利西斯也不可能放过他！
西维娅唰地站了起来，用力太猛以至于身后的高背椅都倒了下去，她一把抓起桌子上金sè的腕轮。没有意义了，没有意义了，属于那个男孩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把这些回忆统统都忘掉吧！反正他是魔导士，是巫师的敌人！
然而，就在西维娅准备将腕轮重重地砸到墙上时，又有一股奇特的感觉传入她的手心。
这是……
西维娅蓦地僵立在了原处，双眼瞪得滚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西维娅的行动
西维娅快步冲到门前，她几乎是整个身子撞到门上的，她一把拽住门的把手，猛地一拉。
门纹丝不动，还响起铁锁的咔咔声。
是谁把门从外面锁上了啊！
一定是阿尔杰农，不，是尤利西斯派来的人！但是这样就想困住西维娅，太天真了！西维娅转过身就往窗边跑，然后，她用力推开了窗。
这里距离湖面超过二十米，黎明未至，呼啸的狂风如同愤怒的吼声，又像是讥讽的嘲笑。虽然雪刚刚停下，但冷风依然将积雪掀起，狠狠扑打在西维娅脸上。
但是，西维娅发疯的时候，谁也不可以阻拦！
西维娅直接翻过了窗户，在不足三十厘米宽的花台上站住脚，扭头注视着旁边房间的窗。旁边是她的书房，尤利西斯不会连书房的门都锁起来的。
“我，我可是西维娅·弥尔顿！”
西维娅自言自语着，仿佛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加油。同样不足三十厘米宽的花台，还铺了一层积雪，一旦踩不稳就会掉进冰冷的湖水里。西维娅深吸几口气，甩掉脚上的鞋。
“就算没有法杖我也可以……风之jīng灵啊，请帮助我！”
西维娅知道，尤利西斯和那些老古董之所以对安格鲁地区发动袭击，都是因为一本奇怪的书。
书上的文字全部是罗密萨语，西维娅认识的罗密萨语不多，只辨认出书名“尼亚那鲁”的意思是受到祝福的礼物。
虽说尤利西斯以前脾气就不太好，还古里古怪地整天自言自语，总以为巫师受到了不公的待遇。可是在得到那本书之前，他似乎还只是一个牢sāo满肚、迂腐的魔法研究者。尤利西斯从那本书里解读出了召唤元素jīng灵的魔法，他把魔法分享给了各位长老。
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礼物似的，失传的古老魔法让所有长老都无比激动，那些一生致力于古老魔法研究的巫师们也都兴奋了起来。
包括西维娅在内，很多巫师都渐渐学会了更加强大的魔法。那个时候的西维娅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呢。
可是在这之后不久，尤利西斯就变了。他突然变得野心勃勃，充满了统治yù望。有时候西维娅听见他的声音，总觉得那声音好陌生，不是父亲的声音，而是别的谁。
尤利西斯成立了这个名叫“巫师会”的组织，据说很久以前巫师们与教会抗争时，也有这么一个组织的存在。而这一次，尤利西斯要将教会和魔导联盟一同干掉。
仿佛有一种yīn森森气息在塔卡漠镇蔓延，不问世事的长老们赞同了尤利西斯的决定，认定现在就是命中注定的反抗之时。塔卡漠镇的人本来就很少与外人接触，再加上对古老魔法的盲目崇拜，一时间掀起一阵反抗的浪cháo。于是，在长老们的指挥下，他们带领召唤的元素jīng灵攻入了安格鲁地区，带回了四名办事员。
可是巫师们也损失惨重啊！
当然，身为巫师的西维娅绝对不会赞同新魔法比古老魔法强大的观点，可是明明已经掌握了很强的魔法，明明有无数强大的元素jīng灵守护，还是有很多巫师死去啊！
惊人的现实让很多巫师恢复了冷静。西维娅没有参与那场袭击，她仅仅是知道结果，仅仅知道他们与魔导士的战争并没有带来惊喜，反而让整个镇子笼罩在一片恐慌的气氛中。
尤利西斯很不对劲。
西维娅的直觉渐渐发现了这个问题，尤利西斯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为了让巫师能够重新获得世界的认可才要发起神圣的战争，西维娅开始想不通他的目的了，很多时候，她觉得父亲的身体里藏着另一灵魂。
但，直到刚才拿起金sè腕轮的时候，西维娅才终于想通那到底是什么。
“绝对不要给我死掉了啊！”
借着风的力量，西维娅猛地跃上书房的花台，她撑起身子将窗户掀开，然后迅速滑了进去。手中的金sè腕轮里，传来很柔很暖却十分古老的光之气息。
哥哥现在不在这里。
能阻止尤利西斯的，就只有这个腕轮的主人了啊！
砰！
噼啪！
环绕成半圆形的黑sè闪电发出如同扭断的树枝一般的声音，断裂成碎片。
伊凡从地板上爬起来，刚才的折腾，免不了又给他增添了一分疲惫。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把乌鸦的匕首抛还给他，用一种不太敢相信的目光瞥着乌鸦那张如释重负的笑脸。乌鸦咧嘴一笑。
“这家伙迷路了。”他指了指艾夏，“好了，等到了安全地方再解释，你现在能走吗？”
虽然头仍然很痛，手腕也磨出了惨不忍睹的血痕，不过行走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
“我，我的武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伊凡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瞅着盖着黑布的储物柜。
“怎么了怎么了？他们把莱特吉尔拿走了？”艾夏顿时焦急起来，她左顾右盼，塞进衣领里的橘sè长发都被甩了出来，“不，不行！一定得找到才行！”
“我的天啊……”乌鸦郁闷地扶住了额头，“再等下去那些巫师就要来啦！”
储物柜里没有，桌子下面也没有。短短的一小会儿，整个储物室都被他们三人翻了个遍，可是完全没有找到金sè的腕轮。门外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嘁。”乌鸦嗤了一声，立即拉开门跑了出去，在奔出房门的那一瞬间手中的匕首已经亮了出来，赶来的两位巫师估计还未看清他的长相就被从天而降的金属物击中了，乌鸦手中的匕首飞上了天花板，接着直坠而下，刀柄正好砸在他们的脖子后面。
巫师顿时倒了下去，乌鸦朝着身后两人猛一招手。
“快走！”
没有办法，在更多的巫师赶来之前，只能先离开这里。伊凡穿好外套，捡起被阿尔杰农丢下的徽章塞进口袋。乌鸦跑在最前面，他好像脑子里有一张这座城堡的地图似的，毫不迟疑地绕过一条漆黑狭窄的过道，到达某一座高塔的内部。
“在这里等学者，不然我们走不了的。”乌鸦躲到塔内旋梯的yīn影里说。
或许是因为被绑住手脚躺在地上很久了，突然活动起来，伊凡浑身都感觉很酸很疼。艾夏很快从斗篷里掏出白sè的药水，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撅起嘴巴，一把拽住他的手。
“呃。”
“你得用点药啊！你看你一直在流血！”艾夏的口气仿佛是受了委屈似的。艾夏生气了，可是伊凡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傻愣愣地看着艾夏小心翼翼地将药水倒在他的手腕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寻找办事员
“哎，这下不欠你们了吧。”
乌鸦两手插在口袋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大小姐欠的人情，我替她还了哦。”
“嗯，谢谢你，乌鸦。”艾夏郑重其事地点头。伊凡纳闷地微皱起眉头，艾夏在这里，他还是觉得有点像是做梦。
“你怎么会在这里？秀琳姐呢？”
“我，我还不是为了找你啊！”艾夏突然气鼓鼓地瞪视着伊凡，“为什么接了这么危险的任务都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来啊！”
“不要误会，我可没带她来哦。我只是在塔卡漠山上的树林里碰到了她，看她差点被巫师发现了，就顺便帮她一把。”乌鸦反应很快地解释。他能看出伊凡此时矛盾的心情。就算是真的很想见到艾夏，也不希望艾夏出现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吧。
“秀琳姐应该还在韦伯斯特要塞吧……”艾夏的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那，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伊凡扭头瞥了一眼乌鸦。
“救人。”乌鸦耸了耸肩，“哦不对，是学者要救人，我只是个凑热闹的，顺便看看塔卡漠有什么好东西没。”
乌鸦坏笑起来，笑得很讨打。
“艾夏跟我说你也跑到塔卡漠镇去了，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呢，后来一不小心偷听到下面的巫师开会。我想你不会这么倒霉吧，你成了魔导联盟最年轻的执行者，结果却被巫师会的长老给抓了。”乌鸦越说越开心。
伊凡很郁闷地瞪着他。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倒霉啊。
“学者是？”因为不想谈论自己的事情，伊凡往来时的那条路瞅了一眼，转开话题。“你们一伙的？”
“喂，我不管你们了啊。”乌鸦的口吻实在是太像开玩笑了，“学者就是学者，反正我们进来出去都得靠他。你发现外面有魔法屏障了吗？那叫‘幻术迷宫’，不懂他们那些东西的人怎么都进不来的。还有啊，救你的时候，负责把看守引开的就是他啦。他妹妹在这儿，马上这个地方要遭殃了，得把他妹妹弄出去。”
“难道……他是克拉伦斯·弥尔顿？”伊凡猛然想起不久前刚听过的名字。
乌鸦顿时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伊凡摇摇头。伊凡已经知道克拉伦斯就是克莉丝蒂娜的车夫了，还知道他是西维娅的哥哥，回想起乌鸦和克莉丝蒂娜的关系，这些人应该都是一伙的吧。伊凡默默地打量着乌鸦。这时艾夏已经把他的另一只手也拿了起来。
“伊凡，你见过学者的妹妹么？我答应过乌鸦和学者，我一定要帮助他们把学者的妹妹救出来！”艾夏的表情非常严肃。
伊凡讪讪地点了点头。何止是见过，那个女巫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哎？那她在哪儿？”艾夏诧异地仰起头。
“我也不知道。”伊凡老老实实地说。
抹好伊凡手腕上的药，艾夏撅起嘴巴，开始原地踱起了步子。
“伊凡，我已经听说你们要救出办事员的事了。”她忽然摆出姐姐般的架势，叉起腰，气势十足地说，“我和秀琳姐赶到韦伯斯特要塞的时候，伊德格拉修城已经运来了很多魔偶，看样子想要强行攻入塔卡漠镇，这可是很严重的情况！”
伊凡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是说好了要先救出办事员吗？
“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但是……”她垂下头，紧接着又仿佛赌气似的摇了摇头，“没关系了。总之，我们必须尽快将办事员救出来！学者说了好几个可能关押办事员的地方，不知道伊凡你有什么线索？”
“……哪几个地方？”伊凡有点尴尬，貌似他掌握的线索还没有艾夏多。
“这座城堡的下面，就有关押野兽和犯罪者的地牢，还有地下通道，会一直通往山里。”艾夏盯着自己的脚下，“学者说地牢在水下，听上去好像挺恐怖的，不过有一条路可以进去。另外，镇上也有能够关押人的地方。学者还说，他们还有可能把办事员关在船上，或者是塔的顶楼。”
“那……”伊凡想了一下，轻轻吸了口气，“一个一个找么？”
艾夏顿时鼓起腮帮。
没办法啊……伊凡哪有机会寻找那些办事员啊！他在来的路上就遇见了西维娅，是西维娅把他带了进来。而且没过多久，西维娅就发现了他的身份。
之后就一直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啊。
不过，艾夏并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她略显忧虑地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嗯，看来只能一个一个找了，要是不把他们救出来，他们一定会被杀掉。”说着，她抬起头，他们三人所在的位置就是一座塔的内部。
“乌鸦……”艾夏转过身来，眼里亮起求助似的光。
“哎哎，不关我的事哦。”乌鸦立即摆手躲开，“该还的人情已经还了，我没道理要去救你们联盟的办事员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夏抬眼瞅着他，“我不知道学者什么时候可以赶来，但是，我不能待在这里干等下去！我要到塔的顶楼去看一眼！”她猛地握紧拳头，“伊凡，你——”
“……我跟你一起去。”
本来这就是伊凡的任务吧，本来这个任务跟艾夏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不过现在看起来艾夏比他还要积极。艾夏的眼底闪过一抹担忧，但很快变成了坚定与默契的喜悦。她很快将藏在斗篷下的魔导秘器手枪取出来，然后快步登上楼梯。
“那我们可要快点！”
“嗯。”伊凡又回头看了乌鸦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不过乌鸦只是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于是，伊凡便转过头，跟上艾夏的脚步。
石砌的高塔里空荡荡的。
煤油灯的灯火仍在燃烧，可那摇曳的火焰映在伊凡的眼里，却像是不祥的预兆。这座塔里一定会有人来的吧，不然不可能需要点灯。塔似乎很高，他们已经爬上了大概五六层了，还是没见到所谓的顶楼。通风窗透进来的冷风不时吹起细碎的冰雪，带来刺骨的严寒。
伊凡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艾夏的速度了。果然还是躺太久了吗？
忽然，他发觉周围的气息似乎冷得有点不对头，就像当初长老阿尔杰农对他使用jīng神魔法似的，有一股诡异的jīng神力量充斥在其中。
他猛地往前跨了几个台阶，一把拽住艾夏的袖子，艾夏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了？”
伊凡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离他们只有几步远通往城堡内部的拱门之外赫然亮起冰蓝sè的光芒，伊凡赶忙将艾夏推到墙边。
但是，周围的气温还是骤然降了下去。
白袍的巫师站在拱门外，不是阿尔杰农，是另一位长老。长老举起一人高的灰sè长木杖，一片朦胧的蓝sè自他眼前展开。
第一百七十章 艾夏遇见西维娅
“……回应我的呼唤，水之盖布，让恶魔的使徒湮灭在你的怒cháo中吧！”
巫师会的长老撑开双手，中气十足的声音充满了傲视群雄的凛然气势，略显病态的消瘦脸庞，闪耀着近乎疯狂的兴奋之光。蓝sè雾气瞬间化作冰冷的巨手，朝着渺小的两人铺天盖地笼罩了下来。
轰——
集中了艾夏所有魔力的火焰宛如贯rì长虹般直接朝着巨手的zhōng yāng喷shè了过去，巨手zhōng yāng顿时激起层层漩涡，但那并不能阻止巨手迅速地生长。寒气弥漫之中，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结冰了，更多朦胧的蓝sè手掌在冷空气中成型，就像是席卷而来的海cháo。
艾夏抿紧嘴唇，左手还拽着伊凡的胳膊，右手接连不断地向四周喷shè火焰。她动作依然是那么灵敏，可是蕴含了四百多魔力的火焰在蓝sè手掌的包围圈里却显得如此弱小，仅仅闪烁了一瞬间就被淹没。长老露出更加诡异的笑，再次喊出冷酷无情的咒语。
“出现吧！盖布的jīng灵们！”
巨手之下很快凝结出水滴一般的活物，算不上宽敞的塔里，竟然聚集了将近十只这种奇怪的元素jīng灵。“水滴”一沾染到周围空间里的寒气就变得寒冷无比，那股寒冷就像拥有实质一般，狠狠地刺痛了艾夏与伊凡的皮肤。
“巫师的敌人，我要让你们下地狱，哈哈哈哈哈哈！”
“……可恶！”
面对狂笑的巫师会长老，艾夏生气地叫喊了起来，她现在只能拼命地将火焰喷shè到那些迅速扑击而上的元素jīng灵身上，阻止它们靠近。但是，或许是她一次能够释放的魔力太少，jīng灵们就算被击退也会立即重新腾起。
这时，伊凡伸手抓住了艾夏的手背。
“把枪给我。”
“不行！”艾夏皱紧眉头，“金sè荆棘承受不了五百以上的魔力的……”她说着，同时让手枪的枪口绽放出一朵朵灼热的花。可是，即便那些元素jīng灵靠近不了，那巨手一般的寒气却不可能阻挡下来啊！艾夏的头发上渐渐覆盖起一层薄冰，无所不在的寒气让她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这样下去，她会挡不住的，他们很快就被完全困住的！
突然。
狂喜的长老猛地往前一趴，狠狠地摔了个脸着地，就好像被什么重物撞到了后背，一直维持的魔法顿时出现了问题。巨手忽然间停止不动了，只剩下被召唤出来的元素jīng灵不断与艾夏枪口的火焰撞击。伊凡看见一个黑sè娇小的人影就站在那个长老身后，她举起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魔法的辉光中，那个东西格外显眼。
“给我接着！”
金sè的物体如同流星一般从那个人手中飞出，可偏偏这个时候长老站了起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伊凡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艾夏突然往前一跃，将那闪亮的东西接了下来。
“伊凡！”
她果断转身，将那东西丢向伊凡。熟悉的金sè腕轮赫然出现在伊凡的眼前。伊凡赶忙接住。而此时此刻，正有一只水的jīng灵拖起数道清晰可辨的寒冷水汽，如同水母一般从空中俯冲而下，像是要将艾夏的脑袋吞在其中。
银sè光刃及时从艾夏上方闪过，更加强大的魔力直接将元素jīng灵身体冲开，将它撕裂。紧接着，伊凡朝身后一划，灼目的银光仿佛掀起一道强风，瞬间将冷雾驱散。艾夏一边举着手中的枪一边冲向门口扭成一团的两人。
火球尖啸着袭上长老的右肩，尽管因为周围还未散去的寒气，那火球的威力减弱了不少，长老还是嘶声发出了痛叫。被他紧紧抓住的少女立即甩开他，使劲推了他一下，然后顺势握住他手里灰sè的长木杖。长老突然站稳了双脚，他死死握住了法杖，浅褐sè的双眼瞪得滚圆。
“西维娅，你！”
嗖。
艾夏换上了另一把手枪。左手银sè蔷薇喷出凛冽的寒气，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顿时让长老的长袖结了冰。原本年纪就不轻的长老显然受不了紧贴身体的寒冷，他大叫一声，法杖就在这时被那位少女、西维娅夺走了。
西维娅高高举起法杖，然后朝着长老的脑袋砸了下去。长老双膝一软，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瞥了倒在脚下的巫师会长老一眼，西维娅转过身，保持着两手握住法杖的姿势。
她**的双脚踩在覆着一层冰霜的地板上，她黑sè的长袍上沾了许多雪花，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用充满jǐng惕的目光看着眼前不远处的艾夏。艾夏身后的jīng灵在短短的片刻之间就被强光劈开。西维娅移开视线，转而瞪视着朝着她走来的伊凡。
“你……”
“喂！帮我一个忙！”不等伊凡发问，西维娅突然冲了上来，腾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伊凡的大衣领子，冻得通红的小脸，几乎要贴到伊凡的脸上。
艾夏顿时呆住了。
“听着！你的武器我可不是白还给你的！你必须给我帮忙！”西维娅的口气咄咄逼人，一副伊凡要是不马上答应，她手里的木杖就要砸下去的样子。伊凡惊愕地看着她，甚至都没有想到要躲开。
“……西，西维娅·弥尔顿小姐吗？”艾夏小心翼翼地问道。
少女立即转过头，打量了艾夏一会儿，有些不太情愿地松开了伊凡。
“你是艾夏？”
“哎？”艾夏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你认识我么？”
“哼，我才不认识你呢，但是女巫的力量可不是你们这些‘外面’的人能够想象得到的。”西维娅略显得意地抱住了胳膊，可很快她的脸sè便yīn沉下来。
“我可没空跟你们闲聊。喂，你见过尤利西斯了吗，他在哪儿？”西维娅转而盯住伊凡。
伊凡纳闷了一会儿，“没……没见到啊。”
西维娅一怔，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令她非常意外的消息，黑sè双瞳里的目光剧烈闪烁起来。艾夏显得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她朝着伊凡靠近了几步，两人一阵面面相觑。
“比起这个，西维娅，你见到学……你的哥哥了么？”艾夏转身叫住了西维娅。
西维娅立即抬起头，眼睛里全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你说什么？你认识我哥哥？”她比刚才还要意外。
“嗯……克拉伦斯·弥尔顿先生是吧，他应该是去找你了，你没有见到他？”
西维娅马上侧过身去，她好像一下子慌了，抓着灰sè木法杖的手不安地捏紧，“哥，哥哥他回来了？他，他回来做什么……不对，他在哪里？”
西维娅下意识地抬手拽住艾夏的袖子。
艾夏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一股担忧。但很快，她的眼神又变得坚决起来。
“西维娅，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魔导联盟的办事员被关在哪里了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尤利西斯的秘密
西维娅看起来不太高兴，本以为她会恼怒地拒绝回答，没想到她却忽然垂下眼，小声嚅嗫。
“知道……”她斜瞄着艾夏，“你们的办事员不在这里，他们被关在地下了。”
“地下？”
艾夏的脸sè有些发白，一定是想到了克拉伦斯说过的水下地牢，那个地方好像很可怕的样子，她紧盯着西维娅的额头，西维娅却立即扭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没错，我听那些老古董……就是那些长老们说的。你要是想让我带路也不是不可以……”
“西维娅也需要我们帮忙吧？”艾夏依旧神sè认真，“没有问题，不管西维娅遇到了什么麻烦，尽管告诉我们就好了。”
西维娅好像找的只是伊凡一人吧？伊凡有点讷讷地看着刚刚认识西维娅、不顾对方巫师的身份就一口答应下来“没有问题”的艾夏，不禁有些无语。
真不愧是艾夏。
“哥哥……跟你一起来的？”
三人一行快步行走在通往下方的楼梯上，西维娅走在最前面，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他说了很多关于这里的事啦。”艾夏紧跟在西维娅的旁边，两人快速地交谈着，“他说这里生活着很多热爱古老魔法的人，很多人世代生活在这里，对外面的情况都不了解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不知道怎么回事，西维娅的口气好像非常不悦，“我是问，他有没有说……”
“嗯？”艾夏眨巴着眼睛，有点好奇。
“算了，我就直说了吧。他回来的目的，说了吗？”西维娅继续盯着被煤油灯照亮的路，脚步越走越快，艾夏和伊凡也只好加快步子。
“嗯，说了。”艾夏的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学者……哦不，克拉伦斯·弥尔顿先生他，想救这里的人。”
西维娅的脚步停住了，她猛一回头，那张充满稚气的脸上居然显露出愤恨的神情。“他凭什么？”
西维娅的话音带着刺耳的怒气，拎着灰sè长木杖的手狠狠地捏紧了，“他凭什么多管闲事？他是被赶出去的！他有什么资格管我们！他都那么久没有回来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以为我还是……”
“西，西维娅？”
忽然发火的西维娅把艾夏和伊凡两人搞得莫名其妙。艾夏诧异地注视着西维娅，过了一会儿，她笑了起来。
“其实，克拉伦斯先生还说，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里的人，或许不会再信任他，或许不会愿意跟他离开，即使这样，就算只能救一个人，他也想……带你离开这里。所以我才知道你啊，西维娅。”
艾夏的笑脸就像初chūn阳光一般，相信此刻的西维娅也产生了这种感觉吧。不过，西维娅只是愣了一下，就立即反驳起来。
“不，不可能！哥哥他才不会……他才不会在乎我呢！”
“那等我们找到克拉伦斯先生以后，直接问他吧。”艾夏很果决地说。西维娅的表情顿时僵了，她好像很尴尬似的。
“西维娅你要是没有碰见克拉伦斯先生，那他有可能去跟乌鸦汇合了。”艾夏想了想，“乌鸦是我们的一个伙伴，虽然有些奇怪，但他是个好人。”
艾夏的评价才叫奇怪吧……伊凡有点不以为然，他什么时候跟乌鸦成为伙伴了？
“你们的人还真多。”西维娅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敌意，“不要误会哦，魔导士，我帮助你们是有条件的，我可是体内流淌着古老智慧之血的巫师！我只是……我也不怎么赞同绑架办事员这种事，反正，我只负责带路，其它我可不管！”
“谢谢你了，西维娅。”艾夏很开心地道谢。
西维娅似乎有些落寞。
煤油灯下她白皙的侧脸仿佛写满了忧愁似的。
身为巫师却出手打伤了巫师会的长老，她的心情估计并不是很轻松，就算艾夏好像很想让她心情好起来似的一直冲她微笑，她也不理不睬。伊凡想起西维娅急匆匆跑向他的样子，在听到哥哥的消息之前，西维娅似乎有什么很紧急的请求。
她还问伊凡有没有见过尤利西斯，那不是巫师会的大长老吗？
“你刚才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伊凡稍微有点在意。不久前还召唤出风jīng灵、唤醒书房里的蛇，简直想要杀人的西维娅竟然会主动将莱特吉尔还给他，现在居然跟他们两个魔导士走在了一起，还告诉他们办事员的下落。西维娅的想法一向很古怪，她这次又有什么打算？
西维娅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yù言又止似的，她迟疑了一小会儿。
“帮我对付地之神。”她说，声音有些像叹息。
“其实塔卡漠的人会袭击你们，全都是黛芙妮·雪灵的错。”一边迫不及待地沿着楼梯往下走，西维娅一边忿忿地说，“黛芙妮·雪灵是羽族的人，她把一本书交给了镇上的巫师，那本书里，全都是古老的魔法。”
“嗯……啊？”艾夏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睁大了双眼。不仅艾夏，早就听说过塔卡漠事件有羽族参与的伊凡都讶异了一下。
“尤利西斯一定是因为那本书里的魔法，才被很久以前地之神的愤怒污染了心灵，嗯，一定是这样。”西维娅再次握紧长木杖，她好像有点犹豫似的侧过脸来看了伊凡一眼，又转过头继续说道，“如果尤利西斯恢复正常的话，对你们来说也有好处吧？”
“……也就是说，之所以会袭击韦伯斯特要塞，是因为，大长老的状况不正常？”艾夏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嗯，我明白了，我会解决的。”
她居然很坚定地点了点头，还承诺得那么有自信！
“但是尤利西斯现在在哪你知道吗？”西维娅抬起头来，语气也变得更加焦躁，她回头瞪着伊凡，“我还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去杀掉你呢！他那么讨厌魔导联盟……哪想到你居然——”
艾夏突然抬手扯住了西维娅的袖子。
西维娅猛然回头，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不用西维娅解释什么，看见前方那个稳稳挡在一段楼梯与另一段楼梯交接之处的人，伊凡也立即停住了脚步。
艾夏朝旁边侧了一步，两手下意识地握紧枪柄。她辨认出那身白sè的长袍与肩衣，那分明是长老的装束！
又是一位长老。本来这一层应该是乌鸦与克拉伦斯会和的地方，可却是巫师会的长老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位长老还是——
“阿尔杰农长老……”
首先开口的人是伊凡，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两个女孩中间，和她们并排站在一块。“能不能请你不要阻拦我们？”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就有些发虚。他想起阿尔杰农离开储物室之前那悲戚的目光。
此时此刻，阿尔杰农的眼睛里依然充满悲戚。
“伊凡·亚菲尔。”
阿尔杰农举起手中黑红sè的木杖。
“我不问你是如何逃出我的储物室的，你很强大，这一点我十分清楚，年轻的执行者。不过，既然命运安排我们再一次重逢，我看，你还是放弃从巫师的手中逃走吧。西维娅，你也是。”
本应是充满寒意的话，阿尔杰农说出来却显得无比沧桑。他没有必要继续过问的。可是，当他听说魔导联盟执行者已经逃了出去之后，没有感到非常惊讶的他却独自开始了搜索。或许是人年纪大了，总觉得应该执着些什么，即使对巫师会的现状十分无奈，身为巫师会的长老，他也不愿抛下守护这里的责任。
不过，他事先并没有料到，在前去寻找执行者的长老中，只有他找对了地方。他还不知道有另一名长老正躺在楼上。
“我没有想到你会背叛，西维娅，我可是一向将你视为一个优秀的巫师啊。我还以为，你只不过耍小孩子的脾气，没想到你真的会投靠我们的敌人！”
阿尔杰农疲倦的咖啡sè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几乎要喷出火焰。他猛然挥动起黑红sè木杖，绘出一个浑厚有力的圆圈。
“岩龙之怒！”
“不要！阿尔杰农长老——”
阿尔杰农嘶哑的咆哮与西维娅的呼喊重叠了，深绿sè符文遍布了阿尔杰农绘出的圆圈，整座岩石构成的城堡，仿佛听见了岩龙的呼喊，一齐发出怒吼。西维娅只得急匆匆地将别人的法杖往前一举。
“请守护我，暴风之壁！”
西维娅的速度明显慢了。身旁不稳定的空气根本来不及汇聚成风的墙壁，四周岩石墙上便伸出了粼粼骨刺，宛如一条长龙从墙壁里挤了出来。艾夏迅速朝那些锐利的骨刺连开几枪，并且以右手拽住西维娅的胳膊，避开从地面伸出的骨刺。
与此同时，伊凡深吸一口气，右手猛然间挥出一道绚烂银光。
骨刺像是被剥开一般碎裂，但又有更多石质的骨刺渐次伸出，伊凡回身向艾夏使了个眼sè。在艾夏如雨点一般的冰球掩护下，伊凡踩上一根从侧面伸出的骨刺，借势跃向施法者长老阿尔杰农。阿尔杰农好像并没有准备任何防护魔法，耀眼的银sè光剑轻松穿过yīn沉沉的深绿sè符文之阵，一剑劈开了阿尔杰农的法杖。
就在剑尖将要没入阿尔杰农胸口时，伊凡及时松开了手，阿尔杰农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居然没有跌倒。尽管苍老的脸庞上血sè全无，他还是勾起嘴角，露出惨然的微笑。
“你不必怜悯我。”他笑着，“因为，我也不可能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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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镜湖之上
阿尔杰农猛然握紧仍抓在手上的半截木杖，朝着伊凡的腹部捅了过去，不过，或许是老人的手臂太过无力，木杖根本无法刺透厚厚的冬衣，反而被伊凡一把抓住。
魔导士和巫师是不一样的。经过体能训练的伊凡远比阿尔杰农要敏捷的多，他一把甩开黑红sè的半截木杖，右手忽然握拳，对着阿尔杰农的肚子揣了一下。
虽然已经很小心地控制力度了，阿尔杰农还是痛苦地弯下了腰，可是，老人的双瞳里，却始终亮着灼灼的怒焰——
“够了！阿尔杰农根本什么都不懂！我才不是叛徒！你们这些老古董什么都不懂！”
旁边响起西维娅嘶哑的喊叫，她朝前跑了几步，胸口剧烈起伏着，气得发白的脸上，焦虑的情绪变得更加明显，“你，你们都没有看出来吗？尤利西斯已经不是以前的尤利西斯了！你难道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他体内地之神愤怒的声音吗？”
阿尔杰农的脸sè陡然一变，仿佛遭遇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
“地之神的愤怒……还残留在这片土地上啊！它现在就在影响着尤利西斯！那个人满脑子都是复仇的想法，跟堕落天国的地之神一样！你看，他整天研究那本羽族的魔法书，早晚会出事的！你，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就别给我碍事！”
西维娅又急又气地解释，此刻的她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似的。但是刚一说完这一番话，她自己却愣住了，像是觉得有哪里不合适一般尴尬地移开目光。
长老阿尔杰农在惊异了一会儿以后，倒是很快恢复了冷静。
“西维娅，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阿尔杰农的语气严肃而郑重。
“你不相信吗？”西维娅顿时烦躁起来，她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伊凡的右手腕。
“……喂！”伊凡全然没有料到她想做什么。
“这个人的腕轮上有光之神的记忆！”西维娅紧紧捏住伊凡的手腕，刚才出拳的时候，金sè的腕轮就已经从袖子里滑了出来，明暗不定的煤油灯火投下绚烂的花纹般图案。
这一回，不只是阿尔杰农，连伊凡本人，还有仍站在楼梯上的艾夏都震惊了。阿尔杰农的表情仿佛更加惊骇，他就像石化了似的。
“阿尔杰农，你知道我很擅长寻找记忆的魔法！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人的腕轮是怎么回事，但是，只有和地之神一样强大的光之神可以救回尤利西斯的吧！”西维娅发着火，继续死死掐着伊凡的手腕，“所以我才要带这个人去见尤利西斯！你不知道尤利西斯在哪里吗？”
阿尔杰农良久都没有半点反应。伊凡转过头，诧异地注视着西维娅。她刚刚在说什么？寻找记忆的魔法？光之神？这跟莱特吉尔有关系吗？
忽然间，伊凡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不清的画面。
一地金黄sè银杏树叶之后，约翰摊着手，那身影有些寂寥。
——“……我看得出来，它也很喜欢你的。”
——“呵呵，还不明白吗，魔导秘器也是有灵魂的啊，你感觉不到吗……它早就认可你了……”
飞快闪动的记忆让伊凡瞬间屏住了呼吸。其实他始终没有能够彻底理解约翰说过的话，包括他那个“心灵封印”的意义。
莱特吉尔是有灵魂的。
这个灵魂，被西维娅感知到了吗？
或许是伊凡此时陷入沉思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可怕，西维娅松开了手，阿尔杰农也抬起头来静静地凝望着他。老人的脑子里大概也有很多想法在激烈碰撞。西维娅所说的话，尤利西斯最近的反应，还有他坚决的立场……
用力地吐了一口气，焦虑的西维娅已经无法沉下心来等待老人回答了，她猛地蹲下身子，凶巴巴地瞪视着身为长老的老人。
“你难道还认为我是叛徒吗？”
阿尔杰农将目光移向了她，眼神渐渐变得无比深邃。
“西维娅，请原谅，我现在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你。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知道你的天赋，我很清楚，我也知道你有着十分、十分敏锐的直觉。可是，你的结论实在是不可思议。黛芙妮·雪灵随手送给我们的一本书竟有唤醒地之神的力量，请恕我难以理解。”
“你这——”
“不用问了，西维娅。”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艾夏突然开口打断了西维娅，她挽住西维娅的胳膊，紫sè的瞳孔带着一抹遗憾的神sè，俯视着仍旧坐倒在地的老人。她好像想要跟阿尔杰农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西维娅，伊凡，我们先去救出办事员，乌鸦他们应该去别的地方了。”
西维娅好像委屈得快要哭了。她不甘心地瞪了阿尔杰农一眼，点了点头。刚往后退了一步，她又忽地犹豫了起来。
“你没有见到我哥……克拉伦斯吧？”
“克拉伦斯？”老人皱紧了眉头。
“算了。”西维娅不耐烦地别过脸，“我们走吧。”
“等一下！”
就在三人一行准备离开的时候，阿尔杰农突然抬手叫住了他们，“你们三个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西维娅没好气地回答。
“如果，你们是在寻找那几位毫无战斗力的办事员——他们不在地牢。”
阿尔杰农沉声说道，“尤利西斯已经下令，将他们带到船上。”
港口上的船早已被巫师们开走了。
如此寒冷的冬季，平静如镜的湖水应该早已结冰，但因为总是有船经过，黑漆漆的湖面只是浮着一些碎裂的平层，远望上去宛如蒙了尘埃的琉璃镜。
西维娅一见那些飘浮在黑暗的水面上的灯火，便毫不迟疑地往另一个方向赶。很快，伊凡辨认出西维娅走的正是他们偷偷溜进来时所走的那条路。对了！西维娅带伊凡过来时用的那艘小船应该还在！
穿过有窗户的走廊，西维娅突然停住。如果没有被发现的话小船应该还被勾索勾在塔上的窗户旁边，然而此时那小船已经不见了，西维娅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
“船被发现了……走不了了。”她声音空洞地说。
艾夏微微蹙起眉，遥望着虽然已经没有大雪纷飞，却仍然淹没在黑暗里的湖上光景，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乌鸦！”她猛地朝着窗户跑了过去，还用力挥起了手，最后干脆举起金sè荆棘shè出一片火花。
“你在干什么？会被发现的！”伊凡赶忙跑了过来，但紧接着，他惊异地看向湖水之上仿佛回应艾夏一般亮起的一束火光。
火光映亮了两个人影。披着灰白sè旅行斗篷的瘦高男子举起右手，火焰就这么凭空从他手心腾起。
“学者！”艾夏开心地呼唤着。
然而，一直渴望见到那个人的西维娅，却好像受到了惊吓似的，浑身猛一哆嗦。
她看到了一张反反复复出现在她回忆中的面庞。
小船稳稳地靠近窗户，艾夏敏捷地从窗沿翻下，向西维娅伸出了手。
“我……我其实，不是很想……”西维娅支支吾吾地说。站在船上的克拉伦斯轻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了，西维娅。”
“才，才没有！”西维娅的脸sè居然相当别扭，“你本来也没有离开很久嘛，我又不是很希望你回来！”
“我知道。”和西维娅相比，学者克拉伦斯回答得十分坦然，“是我自己非得回来不可，也许给你添麻烦了吧，抱歉。”
“道，道什么歉！你真是个白痴！”
听着西维娅莫名其妙地抱怨，再次登上这艘西维娅偷来的小船时，伊凡才得以借着湖水倒映的灯光仔细打量克拉伦斯·弥尔顿这位学者。
他看上去很斯文，正如“学者”这个名号，再加上颇具学者风味的方框眼镜，全然看不出有什么战斗能力。见到西维娅的他似乎一点也不激动，一点也不亢奋，从艾夏嘴里听说他的事情时，还以为他会很迫切地想见西维娅。
不过，这个人曾经毫不胆怯地面对拉克西丝·芙洛蒂卡大人，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学者坐了下来，轻轻伸手在水里一拨，似乎有均匀的浪花推动似的，船开始缓缓前进。西维娅yīn着脸地坐在他的对面，和伊凡还有艾夏坐在一起。学者的膝盖上摆着一本绘着圆形图案的白皮jīng装书。
“嗯……气氛怎么这么奇怪？”突然，学者旁边的乌鸦爽朗地笑了，“我是乌鸦啦，西维娅·弥尔顿小姐，你叫我乌鸦就好。”
“哼。”西维娅很不领情。
“刚才看见有长老过来，为了不被抓到——”乌鸦故意冲着伊凡挤了挤眼，“我就跑开了。所以对不起啦，艾夏，没有等你哦。”
“没关系的。”
“……”
气氛的确是太奇怪了。不管怎么说，小船上的五个人根本就不是同一立场。乌鸦和学者应该是同伙，可是联盟的魔导士与非法魔导士坐在一起就很让人难以理解了，再加上一个很讨厌新魔法的女巫。
然而此刻，在夜幕笼罩的镜湖之上，五人一行却有着一种奇妙的和谐感。
像是有一种默契。
第一百七十三章 羽族之书
克拉伦斯时不时看向船头的方向。
天空一片yīn沉沉的，城堡与那些大船上的灯火在湖上的冷风里晕开，遥遥仿若朦胧的幻影。
西维娅咬着下嘴唇，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克拉伦斯的表情，让人不禁怀疑这对兄妹以前到底是以怎样的方式相处的。小船在黑漆漆的湖面上行驶了一会儿，西维娅突然昂起头。
“哥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吧？”
“你指的是什么？”
克拉伦斯的声音很稳重也很柔和。伊凡印象里的他是个非常称职的佣人，彬彬有礼，绝对不会让主人难堪。后来知道他是巫师时就感觉很不可思议了，现在见到他，仍然有种看不透他的感觉。
“我是说——”西维娅努了一下嘴就又低下了头，“因为你最近都在外面，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塔卡漠镇发生了什么……”
“袭击安格鲁地区这么严重的事，我要是还不知道，我就太没用了。西维娅，你最近还好吗？”克拉伦斯露出暖风般的笑容。西维娅立即瞪了他一眼，“用不着你cāo心！”
总算见到哥哥了……
但是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不，也许是因为自己太难为情了，才没办法好好说话。哥哥总是比她有办法，就像小的时候，西维娅把心爱的皮球丢进了湖里，哥哥却有办法为她找回来。
“风会指引水流的方向，水会推动物质的迁徙，自然创造了最完美的规律，只要你去理解……整个世界都会与你同行。”
那个时候，十三岁的哥哥也是像现在这样笑着，那个时候她就感觉哥哥远比自己成熟得多，像哥哥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智慧”之名。
然而哥哥却抛弃了这片智慧的圣地，到愚昧无知的“外面”去了！虽然很不理解，西维娅却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憧憬。要是西维娅她，一定做不到那么勇敢吧，“外面”都是瞧不起或者仇视巫师的人，要是去了“外面”，一定会被害死的吧！
说什么“有本事你就把我赶出去”，那绝对都是气话！
只有塔卡漠镇才是巫师的容身之处，巫师只有留在塔卡漠镇才最安全。西维娅是这么想的，很多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如此渴望从“外面”回来的哥哥，把“外面”的事情告诉她呢？
为什么还会跟“外面”的人坐在一条船上呢？
为什么还要去帮助“外面”的人呢？
“学者知道办事员被关在哪条船上吗？”
见兄妹两人都一声不吭了，艾夏探出身子询问，克拉伦斯抬起手指着东北方向的那条大船。“父亲的船。如果不出意外就在那里，我们先靠过去看看。”
此时远远望去，水天一sè的昏黑视野里只能分辨出船大致的轮廓，似乎是有十几米长的两层的客船，两排灯火连成发亮的锁链。西维娅顿时伸长了脖颈，“那尤利西斯也在船上？”
“大概。他或许正等着我们去救那些办事员。”克拉伦斯说着，缓缓呼了口气，“自从灰石城建起了魔导联盟事务所，他就一直很烦躁。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克拉伦斯顿了一下，抿紧嘴唇。伊凡努力回想着塔卡漠山附近的地图，灰石城是哪里？对了，好像是位于塔卡漠环形山东侧，奥拉王国管辖的一座城市。
“不是灰石城的关系……”西维娅撅起了嘴巴，“哥哥你还不知道黛芙妮·雪灵的事情吧。说是弄丢了食物和水，不得不到附近的城市要点吃的。啊，黛芙妮·雪灵是羽族的旅行者，当时帮她的是镇子上的人啦，可是她拿出了一本书，说是作为答谢。因为那本书全都是罗密萨语，里面还画着很多很复杂的魔法阵，镇子上的人研究不透，就把书交给尤利西斯了。”
“……书？”克拉伦斯似乎被勾起了兴趣。
“尼亚那鲁。”西维娅的嘴里吐出了轻快跳跃的罗密萨语。
克拉伦斯的脸sè微微一变，很快陷入了沉思之中。乌鸦瞪大了眼睛很好奇地看着他。
“罗密萨语写成的书？那八成跟那啥啥传说有关吧，喂，学者，你想到什么啦？”
“父亲拿到那本书之后呢？”克拉伦斯仔细端详着妹妹的脸庞。西维娅大吃一惊，立刻别过脸去。
“反正，反正，反正他从那本书里解读出了一些失传的魔法。”西维娅撅着嘴巴，低声念了几句咒语，手心里立刻出现一圈仿佛拥有生命的扭曲的旋风。克拉伦斯惊异了一刹那，又很快恢复了镇定。
“原来如此，这就是袭击韦伯斯特要塞的元素jīng灵。”
“这个只是很小的一只……”西维娅又嘀咕了一句，那jīng灵便消失了，“反正，那些长老都挺高兴的，他们还说要好好招待黛芙妮·雪灵……”
“那个黛芙妮·雪灵现在在哪？”乌鸦突然插嘴。西维娅瞥了她一眼，“已经离开了，她说她还是喜欢旅行，就走了。”
沉默了一小会儿，西维娅接着说。
“她走了以后，尤利西斯就像被那本书迷住了似的，你知道羽族的魔法又不是都适合人类，能够召唤出元素jīng灵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尤利西斯根本没有放弃的打算。结果，他好像又学到了新魔法似的，变得越来越强，而且比以前还要烦躁……之后他就突然决定要给‘外面’一点颜sè瞧瞧。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尤利西斯很不对劲了。老古董们什么都不懂，刚刚掌握了召唤元素jīng灵的魔法，他们都兴奋得不知道他们姓什么了！上次，我故意惹尤利西斯发火，结果他竟然出手打我！用魔法打我啊！我是他的女儿！他以前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我出手的！哥哥……你也觉得这样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尤利西斯吧！
“后来——”
西维娅迟疑了一下，侧过脸瞟了伊凡一眼。
“——我感觉到光之神的存在，我还听见了光之神的名字，这些，这些都是从这个人的腕轮上面感知到的，不，不会有错的……哥哥你也知道，我很擅长这种魔法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元素精灵
伊凡默默看着西维娅随风舞动的黑发。
克拉伦斯也半饷没有回应。他慢慢撑起胳膊，手指交叉。
“乌鸦……还有亚菲尔先生，特兰德小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塔卡漠的传说。传说，我们的祖先与混乱君主交战的‘大圣战’时期，身为魔王的混乱君主曾经攻入帕兰大陆。当时的羽族魔法师，奥塔·羽灵，曾经带领一千名魔法师在这个地方召唤了可怕的地之神……”
伊凡听说这个传说，就是身旁这位“高贵的女巫”告诉他的。她还说过，巫师的城堡就是为了祭神而建。难道，西维娅的意思是，当年的地之神仍然存在？
还有莱特吉尔上有光之神的记忆这件事。莱特吉尔分明是诺姆族匠人送给他的母亲温蒂、后来由他父亲约翰使用的魔导秘器，要是莱特吉尔和巫师信奉的古神有什么关系，约翰应该会知道吧。还是说，诺姆族匠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温蒂和约翰两人？
越来越混乱了。
伊凡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腕，莱特吉尔温润的触感，让他受伤的手腕都没有一丁点难受的感觉。这个小小的腕轮里真的有个能跟西维娅说话的灵魂吗？莱特吉尔现在的主人对传统魔法一窍不通，他反而因为知道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感到不安。
稍微说点什么吧……伊凡这么胡思乱想着，就算他没有西维娅那种天赋，他也是和莱特吉尔联系最紧密的人啊。
“……传说中记载的地之神，按照羽族的说法应该称作‘地之jīng灵王’。羽族久远的故乡‘罗密萨’，据说是位于天上的完美天国。但是，由于当时罗密萨统治者错误的举动，罗密萨遭到了严重污染，最后坠落于大海之中，并掀起了一场波及帕兰大陆以及魔族赛托大陆的灾难。没有形体的‘jīng灵王’，也因为受到污染而堕落。”
伊凡抬起头，眼前的克拉伦斯正讲述着西维娅没有说过的故事。身为“学者”，克拉伦斯掌握着太多常人不了解的知识。
“‘jīng灵’本身就没有形体，由魔法师赋予他们外形，就像西维娅所召唤的风之jīng灵形状是一股旋风。堕落的jīng灵王具有强大的毁灭意识，尽管在那次大战以后，奥塔召唤出来的地之jīng灵王已经消失，然而他的意志却依然存在于这片土地上——西维娅的意思，就是这样吧。”
“嗯……”西维娅的回答有点怯怯，“我，我是觉得，那种意志好像附身……唔呃，这个词不太合适，总之就是，尤利西斯变得很像那个传说中的地之神，我听他说话的时候，都觉得他身体里好像有另一个声音。”
“不过，罗密萨的jīng灵王，应该用罗密萨语说话才对吧——”乌鸦往后仰了一下，抱住后脑勺，还一脸戏谑的笑，“哎哎，你父亲都说什么了？”
“你搞错了乌鸦。”克拉伦斯苦笑了一下，“元素jīng灵并没有形体，它们的声音一样也是由魔法师所赋予的。西维娅听见的另一个声音，或许正是父亲内心真正的声音。不过，你说他有可能被‘地之神’附身……”
“怎，怎么？我的推测很奇怪吗？”西维娅猛地握紧拳头，脸sè通红。
“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克拉伦斯抬眼看着她，嘴角翘起赞许的微笑。
西维娅很快又扭过头去了。克拉伦斯倒也没有一直看着她，他站起来，面对着小船前进的方向，寒风阵阵鼓动他的斗篷。
“无论如何，只有先见到他再说了。”克拉伦斯的语气带着一缕遗憾，他微闭双眼，捧起手中的书，“迷雾之阵，请按照我的指示，蒙蔽窥视者的眼。”
小船周围黑漆漆的水面突然升起一圈雾气，起初只是一个圆圈，然后迅速弥漫开来，几秒钟的工夫，一天一地都仿佛被浓浓的迷雾所笼罩。远处的船上响起刺耳的号角声，克拉伦斯知道继续靠近一定会被发现，所以事先用了遮蔽行踪的魔法。
“准备好，我们要冲过去了。”他挥起手臂，宛如双翼般的风在船的两侧激起一人高的浪花，他抬起头，头顶回荡着异常杂乱的风声。
“要是遇到那些长老的话——”
“是是，我知道。”克拉伦斯和乌鸦交换着暗号一般的话语，乌鸦也站起来，身后披风随风扬起，他像是变魔术似的，手中亮出好几把匕首。西维娅起身朝着克拉伦斯靠近几步，艾夏举起两把魔导秘器手枪，伊凡站在她身后，右手保持随时可以出击的姿势，望着小船的右后方。
克拉伦斯开始沉声念诵连绵不断的咒语，一连好几只鸟一般的风jīng灵从他们头顶掠过，却因为克拉伦斯的魔法，并没有找到这条隐藏在雾中的小船。然而即便如此，船上的另外四人还是不由感到提心吊胆。乌鸦的眼睛里闪烁着难得的郑重，西维娅拽住克拉伦斯斗篷的后摆，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
“哥哥，前面！”
在西维娅喊出声的同时，一股强烈的旋风呼啸着迎面扑向雾气中的小船，冰冷的湖水从湖面上站起，宛如一条条站立的水蛇。艾夏立即挥起左手，接连shè出冷气凝结的冰球，与此同时她将右手的火属xìng枪瞄准正前方——
乌鸦已经出手了，七把匕首一同飞出，每一把都带起利箭尾羽一般的风旋刺入旋风之内。风的撞击将整个小船抛向空中。克拉伦斯微微皱眉，继续念诵咒语，手里那本书哗哗直响。顿时，风在半空中改变了方向，像一双巨手似的稳稳托住小船，然后又放回到水面上。
伊凡转身甩出一道光刃，在那些结冰的水jīng灵破碎的瞬间，他迅速往船头挪了几步。船头前方的火光亮得刺眼。
被风吹散的雾气里突然出现了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条船。准确的说，那正是尤利西斯的船！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似的，刚刚还离那条船有几十米远，现在，那条船却以充满威严的姿态迅速逼近他们这条渺小的船。碎冰砸落水面，水花四溅，四散的风旋不断掀起巨浪，冷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们的身上。
尤利西斯的那条船上站了好几个白sè身影，距离太远，伊凡也分辨不出他们的相貌。他们全部高举着双手，就像是举行某种祭祀仪式似的，吟唱起古老的咒文。
霎那间，大船之上，爆发出耀目的火光！
第一百七十五章 暴走的火焰
灼灼火球扭曲成宛如半个巨人般的诡异躯体，它大张着双臂，没有面庞的头颅和与头颅一般大小的双拳同时向小船砸了过来，仿佛要将小船碾碎似的的，逼人的热气令四周的空气都变得仿若夏rì一般。
西维娅的喉咙里迸发出惊恐的尖叫，然而，同样身为巫师的克拉伦斯却迅速做出了反应。克拉伦斯举起翻动的书本，在他那被火焰燃烧声音掩盖的诵唱声中，小船周围的冷水冲天而起，汇成充满寒气的水幕，就像是一把巨伞遮在小船上空。
火焰巨人的拳头狠狠撞击在巨伞两侧，它那没有面庞的头颅也直接印在了伞的前方。顿时，原本就雾气腾腾的湖面又涌出了滚滚浓雾。浓雾里的人们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看不清，一瞬间，就像是被孤立了似的，本能的恐惧瞬间吞没了神经紧绷的他们。
“西维娅。”克拉伦斯沉着的声音清楚地传入西维娅的耳朵里，惊慌失措的西维娅忽然回过了神，凝视着克拉伦斯的后脑勺。克拉伦斯依然高举着魔法之书，他没有回头。
“我抽不开身，你可以让小船后退吗？”
西维娅呆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嗯，可以。”说着，她开始念起召唤风之jīng灵的咒文。
“我在此发誓，遵守jīng灵王的契约——”
“不，不要召唤元素jīng灵。”克拉伦斯突然抬高声音打断了西维娅，“用你自己的魔法，你本来就很擅长的魔法。”
“……啊？”西维娅好像还有些不解。但很快，手指触碰之处哥哥确实存在的感觉让她下定了决心。
哥哥在这里。
哥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风之旋律，森林之赞颂曲，愿你听取我的心声……”
扬起法杖的西维娅快速念起了歌谣般的咒语，宛如林中之风的律动推动小船向后滑行，缓缓摇晃的小船漾起一层波浪。克拉伦斯疲惫地吐了口气，猛然大喊一声。
“全都趴下！”
伊凡和艾夏只隔了不到半米的距离，浓雾之中，他发觉有人扯住了他的胳膊。就在他趴倒在船上的那一瞬间，仿佛是陨石自天而降似的，轰地一声巨响，随后便是波涛肆虐。冰冷的湖水化作倾盆暴雨倾泻了他们一身。他赶忙抬起头，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
火光一下子暗了下去，火焰巨人坠入了水的漩涡里，沉入黑暗之中。克拉伦斯转身按住西维娅的脑袋，他的头发，他的斗篷全都浸得透湿，就像是刚从湖里钻出来似的。
“风之所唱，变化即是永恒……”
他继续念着风的咒语。变化之风，小心翼翼地驱动着船的行驶路线，使它不要和那火焰巨人一起卷入水的深渊。
除了他们兄妹以外，他、艾夏还有乌鸦都狼狈不堪地趴倒在船上。艾夏左手紧握着冰属xìng的银sè蔷薇，右手抓着伊凡的胳膊——
“呸！”
或许是刚才不小心喝到了湖水，乌鸦刚一起身就唾了一口，“这堆长老，完全不让人靠近嘛。”
“嗯，他们是很强。”克拉伦斯叹了口气，松开西维娅。西维娅讷讷地垂着脑袋坐倒在积了水的小船上。艾夏略显担忧地看了伊凡一眼，也爬起来，神sè很是庄重。
“这么说，我们的办事员一定就在那条船上咯？”她抬头仰视着那条灯火通明的大船。水的漩涡在逐渐消失，白袍的长老并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想必很快就会追上来，“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是啊，他们很显然是在拿你们的办事员当诱饵嘛，要是没有我们的学者，那团火呼啦一下，你们就完了喔！”这个时候的乌鸦居然笑得相当灿烂，尽管这家伙也被水浇成了落汤鸡，却全然没有一丝后怕的样子，“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怎么说也是你们联盟的人……”
“你什么意思？”伊凡忽然感到心头一紧反问道。
乌鸦耸了耸肩，一脸的不以为意。
“我的建议是现在撤离比较好，硬要冲过去的话，说不定会把对方给逼急了，一生气把人给杀了。不过，就算咱们不过去，他们也不安全吧。哎，学者，你说呢，还救他们吗？”
“……尤，尤利西斯不是在那条船上吗？”一言不发的西维娅突然开口，她唰地抬起手，指向那条大船，“必须阻止尤利西斯！不对，是必须阻止地之神！”
“西维娅你冷静一下。”克拉伦斯拍了拍她的肩膀，“让我想想……”
“我去把他们救出来。”
当伊凡意识到是身边的艾夏说出了如此坚定的话语时，她已经解下了披风，果断跳进了湖水里。伊凡惊愕地盯着她冒出水面的橘sè长发，伸出的手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就拽住了她。
但紧接着，他自己被人拖住了。
乌鸦用胳膊把他拦住，以半恐吓半开玩笑的语气甩下一句。“伤员不要乱动。”然后便苦笑起来。
“真是的，船就交给你们了。”
乌鸦的披风之下掀起了一股风浪，被那股风浪一推，伊凡往后一仰，坐倒在船的后方，而乌鸦的身体却如同腾空的水鸟般飞跃起来。
对了！他的披风其实是一种风属xìng的魔导秘器！
乌鸦的脚很快落在了水面上，虽然跌入水中，但披风卷起的风依然推动着他快速前进，就像是一只灵敏的渡鸦。他很快追上了艾夏。
然而就在这时。
前方一声震耳yù聋的轰鸣，仿似成千上万枚炸弹同时爆炸，又仿似上天的雷霆在水中爆开。原本暗下来的湖面夜空陡然之间亮如白昼。鲜红的火直冲云霄，映出宛如山峰般绚烂的光影，湖水滚滚似乎片刻之间就沸腾了起来。
那火正是来自尤利西斯的大船！
“不要！”
艾夏的呼喊很快被船身燃烧的劈啪声淹没了。
难道是长老们没有控制好他们共同召唤出来的火之jīng灵？竟然把自己的船给点着了！火势迅速蔓延，像是有很多只火jīng灵将木制的船团团围住，它们就像久未进食的饿狼一般争先恐后啃噬着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白袍的长老们，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纷纷尖叫着弃船而逃。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谁的阴谋
“办事员！办事员还在那条船上！”
艾夏朝着燃烧的大船奋力伸出了手，乌鸦突然用胳膊夹住她，掉头就往回游。这个时候，湖面上其它船只也已经围了上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所召唤的风jīng灵和水jīng灵全都开始出现反常的亢奋，不断掀起激烈的风浪，宛如一场盛大的狂欢。一时间，湖面上全是巫师们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放开我！唔……”
乌鸦完全没有理会艾夏的抗议，在披风的带动下，他很快便将艾夏拖到船边。小船上下震荡着，仿佛就要被狂舞的元素jīng灵们掀翻。
“我，我必须得救出办事员才行啊——”艾夏嘶声呐喊。她眼睁睁地看着火越烧越旺，不断有人从船上跳下，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那四名办事员。
“别说傻话了，那又不是你的任务！”
伊凡终于沉不住气了，胸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似的特别难受。他的想法不会像艾夏那样乐观。既然是被关押，一定无法跳船逃走吧……
关押办事员的大船很快就被大火吞没，现在再思考这些都已经没有用了。
伊凡的心里，如同被挖走了很沉重的一块，虽然轻松了许多，却变得又空虚又冰冷。尽管，他不认识那些办事员，会跑来救他们也是因为他必须完成任务，才能在魔导联盟之中获得立足之地。可是，看着那些素不相识的办事员就这么死了，他还是觉得非常非常难过。
甚至有些懊悔与自责。
要是哪里搞错了就好了，说不定办事员根本不在那条船上。但是，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根据去说服自己，去说服艾夏。他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从办事员身上移开，努力不去理会胸口又酸又痛的感觉。
艾夏还在这里啊，他得让艾夏平安无事地离开这个地方啊！
蹲在船上的克拉伦斯定睛望着烈火熊熊燃烧的方向，西维娅双手拽着他，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栽进水里。
“西维娅，你确定黛芙妮·雪灵已经离开了？”克拉伦斯猛然回头——这时伊凡刚刚把一脸颓然的艾夏拽上来——他沉静地注视着西维娅的脸。
西维娅惊愕了一下，整个人愣了半饷，忽然抬手捂住嘴巴。
“不……我不确定。”
或许是被自己突然间发现的事实吓到了，西维娅全身打了个哆嗦，“那些都是阿尔杰农告诉我的！他说尤利西斯亲自为羽族的旅行者送行……黛芙妮不愿意接受巫师的招待，也不想在人类的城镇停留，所以就走了……可是……”
“你并不是亲眼看到黛芙妮离开的。不，不仅这样，也许阿尔杰农长老也没有亲眼看见羽族的旅行者离开塔卡漠山。”克拉伦斯思索片刻，船身猛地一晃，湖水溅了他们一身。
反正船上五人都已经湿透了，情况不可能更糟糕了吧。艾夏抱着自己的肩膀打着寒战，仍是没有从刚刚的挫败感中回过神来。听到克拉伦斯的话，她忽然抬起头。
“羽族的旅行者？”她的眼睛里，重新点亮了星星一般的希望，“对了！羽族的旅行者一定可以帮助我们吧！”
乌鸦无奈地扶着额头，“你怎么想的啊……”
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出口了。但，就是这句话，让伊凡想到了别的问题——
“你们的大长老不在那条船上吗？”
大长老的身份是克拉伦斯与西维娅的父亲，如果当时大长老也在船上那些白袍长老之中，克拉伦斯绝对会第一时间认出来的！克拉伦斯转头看向他，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看见父亲。我想，他也许不在船上。”
尤利西斯以办事员作为诱饵，安排好几个长老保护那条船，然而自己却不在船上？西维娅猛地倒抽一口凉气，“那尤利西斯在哪？”
“办事员会不会被大长老带到别的地方了？”艾夏也激动起来，她刚一起身，一股狂风扫过她的发丝，伊凡赶忙护在她的身后，就像是本能反应似的。
可是这一次，他也感觉到心口有火焰倏地燃起，虽然很渺茫，却是真实存在的希望之火。假如有这种可能：大长老中途改变了计划，将办事员带到了别处，而阿尔杰农还不知道……
“我不能肯定办事员的情况。”克拉伦斯的声音有些沉重，一只发出尖啸声的风jīng灵俯冲了过来，他侧过脸，猛地挥了一下手，小船便迅速改变了方向。
乌鸦丢出旋转的匕首撕裂了那只风jīng灵，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他扭头看向克拉伦斯。克拉伦斯低头想了一会，突然驱动着小船朝着城堡驶了过去。
“西维娅，你说父亲根本没有放弃对羽族之书的研究，还获得了更强的力量。但是，他并没有把新的研究成果公之于众……”
克拉伦斯板着脸，表情就像是那种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传说中奥塔在召唤地之jīng灵王时，以自己的血为祭品，以自己的羽毛作媒介。羽族独有的天国之羽，蕴含着天国罗密萨圣洁的气息。你说过那本书的名字是‘尼亚那鲁’吧。受到祝福的礼物，其本意就是指守护罗密萨的元素jīng灵，元素jīng灵，就是六大jīng灵王赐予的礼物。”
“这，这我知道……”西维娅懦懦的声音好像还有点不甘心，“那本书讲的一定就是如何召唤元素jīng灵，不是么？”
“说不定没有那么简单。”克拉伦斯缓缓抬起头，凝望着渐渐逼近的黑sè城堡，“以我对羽族的理解，‘如何做什么’这种肤浅的书根本不符合羽族的风格……那本书的内容，或许让父亲以为，他可以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召唤地之jīng灵王。”
仿佛一股刺骨的寒风经过，不可思议的推测让所有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克拉伦斯顿了一下，接着说。
“奥拉王国内战之后，父亲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连古老的奥拉都要背叛了吗？’灰石城里建立起魔导联盟事务所，这就意味着……奥拉王国通往塔卡漠镇的通路也被联盟控制了。在父亲看来，这等于完全将巫师的城镇孤立……不，应该说是包围了。我想正是因为如此，当我提出‘其实我们可以试着去了解新魔法’时，他才会如此愤怒。
“父亲是很爱塔卡漠镇的，他热爱这里的古老传统，当他发现就连想到塔卡漠镇做生意的商人也必须从魔导联盟掌控的地盘经过时，他再也无法相信‘外面’了。我在临走的时候，跟他说过‘别把外面想得那么糟糕’，但是他那个人应该不会听进去吧……”
克拉伦斯深深地叹了口气，嘴角浮起惋惜的苦笑。“如果能够召唤出地之jīng灵王，塔卡漠镇就有了自保的能力。但是，这种想法——”
“……是不可能实现的。”
低垂着头的西维娅喃喃接过哥哥的话。
开什么玩笑！独自一人召唤地之jīng灵王？还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镇子？胡扯八道！尤利西斯那个疯子，老顽固，大笨蛋！他以为他是奥塔吗！奥塔当时还带了一千名魔法师呢！他怎么也不可能比奥塔还强……更何况他不是羽族啊！
羽，羽族？
西维娅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惊叫，紧接着她就呆住了。仰起脸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哥哥冷静得近乎决然的双眼。
“黛芙妮·雪灵没有离开，想必，她现在正和父亲在一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地之精灵王
当五人一齐将视线转向那座略显yīn森的城堡时，大地陡然一颤。
仿佛是触了电似的，古老而宏伟的建筑表面激起深绿sè的电光！岩石与岩石的接缝处，响起不规则的摩擦声，宛如痛苦的悲鸣从远方传来，令人忍不住心惊。
奇特的符文，从那城堡中心扩散，好似一轮圆盘将城堡笼罩在其中。植物藤蔓一般的符文，组成不断变幻的图案，却又像是一种古老的文字组成的诗篇。西维娅的脸sè顿时变得煞白。
“罗，罗密萨语！”
这个时候，镜湖之上狂欢的元素jīng灵们却像得到了谁的指示，它们发出呜呜、嗡嗡的声响，如同愉快的合奏似的。伊凡这才明白刚才那些元素jīng灵为什么如此亢奋——它们的王，就要重现于世了！
巫师们停止了sāo动，湖面上只剩下那些无法控制的元素jīng灵。
在人们惊骇万分的视线里，北方高塔轰地一声倒下，掀起一层层漆黑sè浪cháo。
紧接着，北方的石壁也随之坍塌了，一个极具压迫感的黑sè物体从墙壁里电shè而出，尽管只有两人高的样子，却给人一种大山压顶的错觉。
那是一个人型的东西！
深绿sè灼灼闪耀的双眼，是形状粗糙的宝石。他像是将雷含在口中似的，发出低沉的咆哮。
“亚菲尔！”
听见身后响起克拉伦斯的惊呼，伊凡才意识到他已经离那怪物太近了。全身都是黑石的怪物好似被火山喷出的岩石，眨眼之间就冲到了他的面前。突然，他被谁用力撞了一下。
下一秒钟，他整个人都浸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刺骨的严寒令他不由地打了个激灵，有人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漆黑的湖水里，有人跟他在一起。
哗啦！
一直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小船终于承受不起黑石怪物的冲击，在水面腾起了一下，翻了个底朝天。然而在这之前，克拉伦斯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准备了一个魔法。
平整的冰面出现在他的脚下，冰的浮力很快将他托起。西维娅就跪在他的脚边，因为被冷水呛到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如果不是西维娅始终拽着他的衣服，她恐怕会溺水吧。
然后，乌鸦也出现了。
带着风属xìng魔导秘器的乌鸦很轻易就被风推到了浮冰旁边，他从水里露出脑袋，一脸吃惊地看向克拉伦斯。
“喂！刚才那是地之jīng灵王吗？”
克拉伦斯的脸sè非常难看，他果断摇了摇头，却又像脖子僵硬似的猛地顿住。
“我想，那是不完全的地之jīng灵王吧。”克拉伦斯低下头来，他那双漆黑sè双眼，仿佛能看穿漆黑sè的湖水似的。漆黑sè的湖水里，绿光晶莹，好似一条潜伏的水蛇在窥视着它的猎物。
不完全的地之jīng灵王，就在湖水里。
离浮冰不远的地方，艾夏死死地抓着伊凡的手臂。虽然听见了克拉伦斯的声音，但那声音却好像很模糊似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波涛依旧争先恐后地推搡着他们，这样下去的话，他们无法接近那块浮冰就会沉下去的！
“哈……”
等到湖水的晃荡稍一平息，艾夏便急忙踩着水浮了上来，放眼望去，那些船只上的灯火好似脆弱的萤火虫似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虚无缥缈。伊凡在她旁边，也是奋力地踩着水，脸上全是惊愕的表情。
“喂——”
听见乌鸦的喊声，艾夏扭头望向浮冰的方向，她向伊凡示意了一下，朝着浮冰游了过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东西沉下去了是吗？那东西看起来很沉重，应该会沉下去的，拜托一定要沉下去！绝对不要再上来了！
不祥的预感狠狠地攫住了艾夏的心。
“呜——啊——”
让人心脏骤停的恐怖咆哮突然响起，湖水之下激起诡异的回声。艾夏一惊，赶忙回头。
本来应该紧紧跟着她的伊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落在后面了。伊凡看了她一眼，好像犹豫了片刻，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一头钻入了冷水中。
那个家伙是不会被水淹死的，也是不可能被水困住的，伊凡想。
如果它就是被巫师会大长老召唤出来的“地之jīng灵王”，那它一定会追上来！
所以，不能让它追上艾夏！
也许是因为稍稍习惯了湖水的温度，伊凡现在已经不觉得很冷了，甚至连身上的伤都变得毫无知觉。他伸出右手，银光宛如新月的倒影，却比满月的光华更加耀眼。
光之剑照亮了那个怪物，像是一个身躯与四肢都很粗壮的人，黑石覆盖了它的全身，它像青蛙那般收起四肢，脸上并没有类似嘴巴的东西，却依然在不断地发出难听的吼叫。
在它就要扑上来的时候，伊凡的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亮光。
他竟然从那浑浊不清的叫声里听出了那东西的发音！不是“呜——啊——”，而是……
路亚？
这是一个名字吗？
银sè光芒变得越来越亮，冰冷的湖水里，伊凡根本无法挥动沉重的手臂，只能不断将魔力注入腕轮，准备应对怪物的袭击。但是此刻，他却觉得有点奇怪。
这光辉亮得无比自然，明明那么明亮，伊凡却并没有魔力消耗太多的疲倦感。仿佛这就是莱特吉尔的意志，是莱特吉尔在对那声音作出回应。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
第一次遇见艾夏的那一天，面对可怕的海妖，他从父亲的钱包里取出光芒耀目的莱特吉尔。莱特吉尔的意志，以及他的意志，在那一刻融为一体。
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甚至让他有一点点怀念。一时间，紧张的情绪消失了，内心深处蓦然间变得格外安静。
原来是这样啊……
这就是那个名字。西维娅所说的光之神，属于莱特吉尔的灵魂。
“伊凡！”
水面上的艾夏拼命大喊，一定出事了！湖面全都是绚烂得如同璀璨星河一般的光点，银sè光辉中，掺杂着点点金sè，她仿佛飘浮在女神的裙摆中一般。艾夏对本源魔力的感知能力是那么强，她当然能感觉得到水中涌现的光之魔力。
一定是伊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艾夏准备也潜入水下时，身旁扑通一声，乌鸦像水鸟似的跳了下来。
“到学者那儿待着去！”乌鸦的口气很是严厉，他不耐烦地指着迅速靠近过来的浮冰，“拜托你忍耐一下，jīng灵王这种东西很难解决的！”
“所以我才更不可以丢下伊凡啊！”
刚说完这句话的艾夏，很快就被另一只手拽住了。她很生气地挣开，然而在转头的时候，她却看见浑身打着哆嗦的西维娅险险趴在浮冰边缘。
“快上来！你……你根本不懂得jīng灵王是什么……你就只会逞能罢了！你，你先给我上来再说！”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乌鸦的披风
西维娅冻得发青的脚裸露在外面，被水浸湿的斗篷完全起不到一点保暖的作用，反而因为冰面的寒气而结成了冰。如果西维娅再继续这样趴着，她就会冻在冰面上。艾夏心尖一颤，不免心疼起来。
她赶忙爬到冰上，双手拉着西维娅的手，尽管这对取暖没有任何帮助，因为她也冷得要命。西维娅抬起头气鼓鼓地瞪着她，这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学，学者，我，我该怎么办？”
站在冰面正中的学者恐怕是最可靠的人了。是啊，她确实不懂jīng灵王是什么，她也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去救伊凡，但是，她不可以什么都不做！
学者克拉伦斯沉着地看着她，成熟而稳重的表情，就像是大哥哥似的，使得她心里的焦躁感稍稍减轻了一点，就在她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学者突然移开目光，注视着眼前洒着光点的湖。
水下发出了地震一般的轰鸣，艾夏瞪大了眼睛，猛然回头。只见披着光彩的湖水像腾飞的巨龙一般翻涌而上。繁星般闪着光辉的水珠四下喷溅，如同身处无尽夜空，正面对着绽放的烟火。凶猛的巨浪将两个人影抛飞起来，浪头之上，乌鸦背后的披风宛如羽翼那般舒展开来，他就像救助溺水者似的用胳膊拖着伊凡，踩着风与浪，向着天空飞起。
“学者！”
听见乌鸦仿若响雷的呼喊，克拉伦斯立即念起咒语，他一手托着那本看上去完全没有沾湿的魔法书，一手直直指向湖面。
湖面的水已经被风卷成了螺旋，接着又突然被冷气侵入。空中的乌鸦迅速调整好姿势，正好降落在如同碗一般的浮冰中间。
他这才松开手。
巫师船上的灯火照亮了他们两人，然而，船上的巫师早已没有半点反应，仿佛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那些从湖水里被同伴救出来的白袍长老目瞪口呆地望着晶莹剔透的碗状浮冰，他们恐怕一辈子都没有想象过这种场景——新魔法与古老魔法的完美配合。
他们想都不会去想。
湖水仍未平静。
脚下的浮冰仿佛一只冰舟似的左摇右晃。乌鸦长出了一口气，自嘲地笑笑，轻哼一声。
“喂，你还活着吧。”他瞥着旁边的伊凡。
伊凡有些狼狈地半蹲在冰面上，全然没有跟乌鸦吵嘴的心情。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那个是被召唤出来的地之jīng灵王，不过学者说它‘不完全’，好像不太好对付耶。”乌鸦的口气稍有一点漫不经心，又或许只是有些无奈吧，“你刚才在水下发什么呆？想到什么好办法啦？”
“……嗯。”伊凡这时候不太想跟乌鸦解释。虽然身处冰之舟里，但是这层易碎的冰一定也无法阻止地之jīng灵王，有一点伊凡还是很清楚的——地之jīng灵王的目标，是他。
“艾夏呢？”他抬起头来，冰层阻挡了他的视线。
“放心，跟学者在一块儿呢。”乌鸦不禁撇了一下嘴，右手抛起一柄黑sè匕首，忽然变得jǐng觉起来的视线投向冰的外面。伊凡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
“你回去。”他说。
“什么？”乌鸦顿时皱起眉头。
“那个……‘地之jīng灵王’的目标是我，我去把它引开。”伊凡说着便站了起来。要是以前，他恐怕不可能做出如此有勇气的决定吧，但是现在——
他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乌鸦，仿佛在用目光告诉他这是最好的选择。
那东西会把周围所有人都卷进来的，满是元素jīng灵的湖中，连条属于他们的船都没有，要怎么跟那东西战斗？艾夏、西维娅和克拉伦斯脚下的浮冰很容易就会被它一身坚固的岩石和掀起的波涛摧毁的，附近那些愚蠢的巫师说不定也难逃一劫……
“你让艾夏他们……离得越远越好！”伊凡冲着乌鸦喊道。
乌鸦只愣了半秒的时间。
“你个白痴！”他好像哭笑不得似的骂了一句，抬手解下了披风，以十分麻利的动作将那黑sè的披风披在伊凡背上。
“你——”
好意外。披风感觉并没有被浸湿，是因为有“风”的缘故吗？
“先说好，我只是暂时借你用一下，记着，拖延时间就行了，这种魔导秘器你应该会用——”
乌鸦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只听砰地一声，近在咫尺的声音震痛了他们的耳膜。冰舟的一侧就像被炮弹击中的玻璃似的，碎成大大小小的碎片，乌鸦转身，右手猛然扬起，七把匕首，带着强劲的飓风，直接迎上了那漆黑sè人形怪物坚硬的头。
爆发出明亮绿光的眼睛在风的阻力里狠狠地逼近过来。乌鸦把伊凡往后一推，“你快走！”
“但是——”
“烦死了我又不会死！”
在乌鸦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支撑他们的冰舟裂开了，乌鸦的身体瞬间没入水里。伊凡也因为这冲击力被推了出去，跌进了湖水中。他看见绿sè光芒在湖水里一闪一闪，不时有沉闷的声响传来，模糊的就像错觉。
乌鸦……他想帮伊凡挡一下那家伙么？
何必呢？不用这么义气吧。
伊凡有些疑惑不解，不解之余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楚的烦躁与苦涩。说白了，他和乌鸦只是暂时的同伴吧，乌鸦丢下他自己逃走也没关系，反正那个家伙一定会追上伊凡。干嘛要把披风给他，还自己去跟那只怪物纠缠？
魔导联盟的执行者和魔导秘器小偷，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敌人啊！白痴，这个人才是白痴吧！伊凡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离开。
慢慢游向远方的伊凡一边胡乱想着乌鸦的事，一边抓紧时间思考披风的用法。
乌鸦的披风……到底要怎么用？
从以前到现在，伊凡从来没有接触过制作成披风的魔导秘器。冻得冰凉的手指，连碰触到披风的面料都没有任何感觉。不过，披风上的确有魔导结晶存在，还绘了魔法符文……他努力回忆着乌鸦的动作，想起乌鸦当时依靠这个披风能在水里游得很快，还能从水中飞起，就像一只真正的鸟儿。
呼——
风从水面掀起两道白线，借助披风两侧的下端风属xìng魔导结晶的力量，伊凡在水面滑行了不短的一段距离。或许是不得不集中注意力的缘故，渐渐地，他已经听不见乌鸦和那个不完全的地之jīng灵王发出的响声了，仿佛四周都是风，湖水也在随风流动。
第一百七十九章 羽族旅行者
可恶……
乘着西维娅的小船赶往湖中城堡的时候，伊凡并没有觉得距离很远，然而，当他需要靠自己的手脚以及乌鸦的披风游到岸边时，他却发觉这个镜湖很大很大，大得难以想象。
克拉伦斯应该是已经驾着小船来到了很靠近北岸的地方，可是为什么还是看不见湖岸？四周煤油灯的光影早已模糊不清，陌生人的惊叫，诡异的嘲笑声，全都像是隔夜的梦一般越来越远。风与浪的回响仍在继续着，就像是亘古不变的海cháo。
“我们走。”
克拉伦斯没有等待多久，他托起魔法之书，唤醒浮冰两侧的风，果断地说。艾夏顿时不解地仰起头来。
“可是，可是伊凡……还有乌鸦怎么办？”
“乌鸦不会死的。”在克拉伦斯低声吐出无比沉静的话语时，魔法之风已经依着冰层的边缘将水流推动了起来，“亚菲尔也不会。”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稍稍一扬，露出很浅却很温柔的微笑。
“在那位‘地之jīng灵王’追上亚菲尔之前，请跟我到城堡里去一趟。”
罗密萨语的符文依旧盘桓在城堡上空，朝向北方这一侧的灯火消失了，绿莹莹若隐若现的辉光让整座城堡宛如一座幽灵盘踞的古墓。艾夏回头一看，她的表情瞬间庄重起来。
“尤利西斯和黛芙妮·雪灵还在城堡里，我们得……阻止他们。”
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西维娅吃力地劝说道，艾夏低下头，没有思索太久，她就像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似的，咬紧下嘴唇，用力点了一下头。
“我明白了。”
只能这样了。抓住城堡里的大长老和羽族旅行者，让他们收回他们召唤出来的怪物，这样，这样伊凡就会安全了吧！
尽管，此时镜湖上刮起的风冷得就像尖锐的冰刀，为了赶时间，克拉伦斯还是咬牙增加了风推动水流的速度。被他们甩到身后的那些船上的巫师，仿佛根本没有回过神似的，既没有谁来阻止他们，也没有谁向他们伸出援手。
就这样，他们还能从冰层上下来，没有被冻僵，简直就是奇迹。
也许是想要救人的意念在驱动着毫无知觉的四肢吧，在克拉伦斯让冰层表面融化、好让他们被冰粘住的衣服能够扯下来时，艾夏毫不犹豫地跳上了废墟。克拉伦斯拉着西维娅的手，踩着湿滑的碎石攀上宛如山坡的石堆。
城堡倒塌了不到四分之一。如果是普通的建筑，一定承受不了那地震般的震颤和黑石“炮弹”冲破墙壁的巨大冲击力。被符文之光映亮的黑石建筑，反而在这种时候散发出不可一世的威严，那是只有这种古老而又神秘的祭神城堡才有的威压。
克拉伦斯停下来喘息了一会儿，他仰起头望了望头顶上空比繁星更加神圣的魔法符文，然后继续攀着碎裂的黑石，走向城堡内部。在地之jīng灵王的破坏下，一条笔直却坎坷的通路被生生撞了出来。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座教堂一般的大厅，不，应该说原本是大厅的地方。
龙的头骨滚落地面。
被折断的龙翼在通红的火里燃烧，银sè的蛇扭曲着身体，双目瞪得滚圆。
庄严的大厅已经面目全非，但是，比那些被摧毁的飞龙雕像与蛇形灯架还要醒目的东西却在他们走进来的瞬间攫住了三人所有的注意力。在大厅的正zhōng yāng，漆黑如铁的地面上，竟是一片殷红！
那是一个鲜红sè的法阵！
克拉伦斯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奋力朝法阵奔去。用鲜血写着罗密萨语的繁复法阵上方，洁白无瑕不染一丝血sè的羽毛在上下飘浮。克拉伦斯一边跑一边对身边的艾夏和西维娅喊，“你们先别过来！”
他在法阵边缘停下。
令他感到惊骇的并不是法阵本身，而是那静静躺在法阵中的躯体。就像是某种富有宗教意义的壁画似的，年轻的少女蜷着身子，侧躺在微微发亮的血sè里，身后白sè羽翼朝着头顶上方舒展开来。
目睹这一幕，艾夏和西维娅也全都惊呆了。
不用任何人解释，这位少女的外貌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柔顺的浅草sè发丝优雅地披在脑后，从发鬓的三股辫后面伸出来的，明显不是人类的耳朵，而是像白鸽的羽翼那般覆盖着白羽，有着羽翼般优美的轮廓的耳羽，随着她的呼吸，那双小小的羽翼微微颤动着。
她是羽族，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羽族。
静谧的脸庞就像是神明似的，完美而又圣洁，羽族少女的皮肤比人类的贵族小姐还要白皙，没有一丁点血的cháo红。她穿着白sè与蓝sè交错的连衣裙，散开的蓝sè裙摆应该是很方便活动，白sè衣袖装点着银亮的雪花。腰带，脚踝，处处都有着清新得令人联想到自然风光的装饰品，她的头顶也卡着雪花状发卡，仿佛她就是雪的化身。
“黛芙妮·雪灵……”克拉伦斯屏住呼吸，轻声呼唤，“你，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醒醒……”
羽族少女全无反应，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似乎是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她的手腕处被割开了很深的伤口。西维娅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黛芙妮会在这里？
难道不是她把尤利西斯、把塔卡漠镇的人们害成这个样子的吗？为什么没有见到尤利西斯，他不是和黛芙妮在一起、两人共同维持召唤地之jīng灵王的魔法吗？
到底是哪里搞错了，为什么这里只有黛芙妮？为什么？
“安古，西沃里沃，奥格丹米撒，凯门……”
克拉伦斯的舌尖开始飞快跳动起来，复杂而又轻快的罗密萨语从他口中跃出。西维娅目瞪口呆地望着哥哥的背影，这一刻，她感觉眼前的哥哥就像朝圣者一般虔诚，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是对羽族那些古老智慧的尊敬。
终于，羽族少女修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
“黛芙妮·雪灵小姐，是吗？”克拉伦斯猛地蹲了下来，焦急地看着法阵中那张苍白的脸，“可以听见我的声音吗？请回答我！”
“黛芙妮·雪灵小姐，请你醒醒！”身后的艾夏也忍不住揪心地呼喊起来，她已经意识到了，只有这个羽族少女才能阻止这个魔法，阻止地之jīng灵王。
“黛，黛芙妮……”西维娅的声音，低弱得就像虫鸣，她用泫然yù泣的眼光注视着鲜红sè的法阵，“黛芙妮……”快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葱白般的手指也稍稍弯曲了一下，羽族少女茫然地睁开双眼，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似的充满魅力的银蓝sè双眼里，闪烁着不知所措的光。
“嗯……这是什么地方？”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