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李世民玩震撼(上)
李世民这一叫传赢太医,边上站的当值宦官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传,赢太医进殿。”
话音刚落,就见从大殿外踱进了一老头,躬身行礼:“臣,太医正赢珙扈在。”
殿中的众大臣一瞧,哟,这赢老儿不在太医院呆着,早早的就在殿外候着呐?这可新鲜了,太医正虽列位正六品上(只查到侍御医的品级为从六品上,所以就给太医正安个正六品上,因其职位当与太学博士相当)统管众侍御医,但是一年中能有一次上朝的机会就已经很是难得了,看来是皇上早早就命人通知他在殿外侯着。又联想到最近传言,皇后娘娘的病大有起色,莫不是这赢老儿要得了封赏了?这么说来赢老儿的医术可是不同一般啊,连老神仙都束手无策的病症经他一过,就有了起色,且看看皇上如何说,如果真的是这赢老儿的功劳,说不得以后要和他多套套近乎,谁不担心自己及家人今后有个三病两灾的啊?因此原本有些人在底下交头接耳讨论什么事情的,也全停了下来,一时间殿内是鸦雀无声,静得有人都怀疑自己听到了蚂蚁走路的沙沙声。
长孙无忌的脸色登时就难看了起来,阴着脸坐那目不斜视的瞪着对面的大臣后面的大柱子看,仿佛上面雕刻了什么精美的图案是他没见过的一般。
程知节则和秦琼对视了一眼,也不说话,就看李世民和赢太医怎么个说道。
“赢卿,你今日当着众臣的面,给朕说说,皇后的病情如何了?”李世民扫了一眼阶下各臣子们,自然是把长孙无忌的脸色看在了眼里,心道:“无忌啊无忌,朕这也是为你好。”
“回陛下,皇后娘娘如今病情已然稳定,虽是有天气转暖的原因在,但比之于去年此时,已经是迥然不同。若是皇后娘娘能坚持按王二郎的法子调理,痊愈恐怕也是有希望的。”
赢太医的话顿时就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块大石头,殿中众臣一下议论纷纷起来
“哪个王二郎?莫非皇后娘娘的病症缓解竟然不是赢老儿的功劳?”问这话的无一例外都是品级比较高的。
“听说啊,近日建林酒楼又推出了几道新菜式,听说就是个叫王二郎的整出来的,当然了,以刘舍人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去那吃酒的了。只是不知道彼王二郎是否此王二郎。”这回答的就是品级稍微低一点的,通常而言,品级较高的官员吃酒都是挑那种门楼高大,小二服侍周全的老字号酒楼,像建林酒楼这种没开多久的新场所,他们是不屑一顾的,吃酒么,讲究的就是个面子,这长安酒楼做出的菜肴味道几乎是大同小异,真想吃好的,那不如呆家里,花个高价请那些旬假休息的御厨来家做,去那平民区的酒楼吃酒,岂不是掉了自家身价?
“这个某家知道,某家有一表弟就在羽林军中,有一日正轮到他值守宫中侧门,正好有个叫王二郎的白身被徐少监领进宫来,因那王二郎状似与徐少监很是亲密,故而某那表弟就留意了一下,发现是被领进皇后的寝殿里去,所以估摸着赢老儿说的就是这王二郎了,后来某那表弟有一次去建林酒楼与同僚一起吃酒,竟然看见那王二郎也在,建林酒楼的掌柜伙计等人对他很是恭敬,绍芳兄方才说建林酒楼的新菜式是个叫王二郎的整出来的,那么可以断定,此王二郎就是彼王二郎了。”这回又是个低品级的官员搭话。
“难道这王二郎竟然不是郎中,而是个厨子?”刘舍人奇怪了,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郎中会做菜的,郎中这活,需要人穷其一生去钻研,症病的手段那靠的是平时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的,哪怕是与人说话,或者行路时候,心中也定是在辩证病例的。若是郎中,或许因生活所迫,家中请不起厨子,又无妻女孤身一人的,倒是会自己烹食,但都是能填肚腹即可,哪里会去想着搞新花样的菜式?就是想搞也没那个时间啊。
或许,这个王二郎只是被带进宫来为皇后烹新吃食罢,皇后娘娘自病情加重后,食欲一直不振,那是大家都知道的。因此当此王二郎便是建林酒楼彼王二郎的猜测在众臣中传开来后,大家都这么认为,两人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
“肃静。”见阶下乱哄哄的吵得不像话,当值黄门有点不悦,没见你们这么不懂礼数的,虽说皇上贤明,对大臣宽容有加,又废了前朝许多繁文缛节,但最起码,皇上还杵在这呢?乱哄哄的,成何体统?
见当值黄门发飙了,众臣就都坐直了身子,不再交头接耳的,开玩笑,若是被当值黄门喝令将自己赶出朝堂,这面子可丢大了,别看黄门一个从九品下的小宦官,可只要当值,在殿中陛下面前就是见官大一级,所有殿中礼法均在其掌握中,他若是说你不敬,只要陛下不发话,那就是不敬。
李世民其实并不生气,反而很是满意与赢太医这番话带来的轰炸效果,他心里偷偷一小,嗯,别急,朕还有更重磅的呢,哎,这偶尔轻松一下,不板着脸,拿臣子们来开开玩笑好像也挺不错的哦?
“传户部监丞蒲熙亮进殿。”什么时候该传谁,该进行什么流程,今天上朝前就编排好了,皇帝只要在传第一个人的时候说一声,剩下的都交给了当值黄门,只要没有插曲,一般地说,当天的朝会都会控制在一个时辰内结束,否则年轻的官员还好办,要是年老的官员可就捱不住了。因此见殿中安静了下来,当值黄门就直接叫传了。
蒲熙亮一般都是晨时来户部点个卯然后就回家鼓捣自己的事情去了,除非有特别交代或是大器制作,才会呆在器监房内,除了高俸禄,升官快外,这也是匠官最让人羡慕的地方之一。今天他来点卯的时候,就得了通知,一会早朝要见殿,皇上有话要问,把个蒲熙亮的小心肝激动的扑通扑通的,进殿啊,自己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他激动的不是见皇上,器监就在宫内,有时候碰到什么大器要做,皇上也会着便服来查看的,作为户部最得力的匠工之一,近距离的和皇上谈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可这回不同,这是进殿,这得要六品官员才有资格进殿的,可以肯定,今天进殿绝对不会是坏事,联想起前日宫内有一小黄门来打听水车及昨日水车试验成功时,李校尉也在场的事,蒲熙亮心中感觉,或许,从今日开始,就是自家拥有资格参加朝会的时候了,而作为匠官,自己依旧可以和以前一样,点个卯就可以回去,没什么特殊事情,也可以不参加朝会。
器监房就在紫宸的东面,离得并不远,因此当从殿里向外传递着:“传蒲熙亮。”的话时,蒲熙亮就听到了,还没等话传过来,他就已经颠颠的小跑着来到了殿外,整理整理了袍衫,这才迈了进去,还没等他躬身行礼呢,李世民就问话了:“蒲熙亮,朕听李业嗣说,昨日你已经试验成功了不需人力及畜力驱动的水车,可有此事?”
李世民这是见百官对传蒲熙亮进殿反映不是自己预想的那样激烈,心中急着再来一把震撼,因此一时就顾不得等蒲熙亮行礼,直接就开问了。
果然真的是水车啊,蒲熙亮慌忙行礼,回答道:“回陛下,确有此事,非是某隐瞒不报,只是,这水车依旧是试验之物,某觉得还可以再造个更大些的,这样就可以将水汲到一丈高。故想等大水车的结果出来后再来禀报。”虽然皇上并没责怪自己没及时上报的事,但自己的姿态那是肯定要放低的。
班列中的户部尚书唐俭(579-656年)一脸惊疑,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后面的户部侍郎,眼神的意思分明是责怪:怎么此等大事竟然陛下知晓了?某家竟然不知?户部侍郎一脸惶恐,坏了,这下事情大条了,这蒲熙亮造水车,自己也是一无所知,器监局这帮人是干什么吃的?
李世民看到了唐俭的小动作,就笑说道:“茂约莫怪下面的,朕也是巧合下才得知此事,因此就让人跟着了,却是与石卿无关。”唐俭可是自太原起兵时便跟着李家父子的,算来如今也是两朝元老了(后来也是凌烟阁二十四臣之一),李世民对他自然很是客气。听到这话,那个被称为石卿的侍郎这才松了一口气,否则以唐俭的脾气,退朝后必定要将他训个面红耳赤的才会罢休。
“好你个蒲熙亮,朕又听说,这水车却是王二郎所创,而你仅用一小块黄玉便换了过来?”就在大家被前面一句不需人力,不需畜力就可以汲水的水车给轰倒的时候,李世民笑眯眯的又加了一句。这下可炸锅了,殿里顿时是嗡嗡作响,仿佛成千上万之蜜蜂一下就飞了进来。
当值黄门见势一仰头,又想扯起嗓子喊肃静,却被李世民给拦下了,他一手的手肘支在膝盖上,握成拳托住自己的下巴,身子前倾,饶有兴趣看着下面乱做一团,心道:还没完呢,你们且等着。
第一五二章 李世民玩震撼(下)
想对于其他人的乱作一团,程知节却是脸上开满了花,和尉迟敬德及秦琼对视了一眼,又笑眯眯的乜了一眼坐对面的长孙无忌,眉毛一挑一挑的,仿佛在调戏他。
长孙无忌那个恼那个悔啊,只因自己偏听偏信,竟然造成如此之局面,这一切都是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害的,罢了罢了,就权当长孙家没这号人罢。他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手也握紧了拳头,以他国舅之尊,何时受过皇上如此的旁敲侧击的敲打?好在到目前为止,皇上还给自己留了点面子,不然又要被那帮武官看笑话了。文武向来是不相容,文官瞧不起武官不懂书墨,武官则哧笑文官四体不勤,自古有之。(凭心而论,长孙无忌如果撇去他心胸狭窄和护短的原因,还是个好官的,而且最后也因其心胸狭窄得罪人,被人害死,如果不是好官,李老二也不会那么一直倚仗他,因此,想在本书中看到主角和长孙无忌斗得死去活来的书友恐怕要失望了。)
长孙无忌是护短没错,可也要看护的是什么人,如果是直系亲人,那是维护至极,但是作为旁支的长孙淖可没这么好命,再加上,皇上这一连两个动作,明显就是告诉自己,莫要做偏袒之事,如果这点眼力见都没有的话,他长孙无忌也就不配坐在这朝堂之上了。再说了,自己刚刚也是答应了那三个老家伙,不插手小一辈的事务,现在加上皇上这么一来,就是想插手也不成了,而且明摆着就是让自己放弃长孙淖这个不成器的小子。长孙无忌深吸了口气,就待起身说话,李世民却是冲他摆摆手:“辅机莫慌,有事等下再说。”
长孙无忌脸一红,自己这是怎么了?连这点把持能力都失去了么?既然皇上说等下再说,看来应该是有了决断,算了,自家就安心的做个旁听罢,事已至此,只有回去弥补了,皇上又不是没给自己弥补的空间。若说那王二郎仅是个厨子倒也罢了,可如今竟然整出了如此神奇的水车来,这水车与国与民都是大利之事,更何况,他现在也隐隐猜测出了,前年的那个将军柜,说是建安县令送上的,可建安县令是谁?是林明,王家二郎现在就住在林府,能说这个将军柜里没有王二郎的影子?还有番薯,也是从建安来,这就不由得长孙无忌有了遐想。自己切莫为了一个旁支不成器的小子而被天下人耻笑啊。
众臣们的议论声逐渐的小了下来,只有蒲熙亮是站在那见皇上没啃声,整个殿里除了宦官,就剩他一个站着的,很是显得突兀,不过也正好是他站着显眼,众臣们才醒悟这还杵着个人的事情没处理完呢,才慢慢安静下来,不然还不知道要议论到什么时候。
其实这中间蒲熙亮不是没辩解过自己送给王况的黄玉不是一般的黄玉,只是殿中人声嘈杂,蒲熙亮说话声又不敢太大,李世民只见到他嘴皮动了动,还以为他是心有愧疚,而众臣们又急于讨论消化刚刚的震撼,竟然没一人听到他说什么。否则真被李世民听清了,一时间兴起,要王况把那黄玉拿来瞧瞧,王况就该郁闷了,以李世民在书画上的鉴赏能力,岂能看不出来田黄是最适合用来刻印章的石头?即便李世民看不出,殿中可有不少书画名家,肯定总有能看出来的。
蒲熙亮最终还是没有再重复辩解黄玉的不同,他也想清楚了,这回自己无论如何,至少赏赐是没跑的了,以陛下的大方,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了亏去,毕竟自己用黄玉换水车,归根到底还是为国家为天子着想的。罢了,罢了,自己以后差人去关外再寻就是了,有一块就肯定有第二块,不可能是绝无仅有的。
殿中话语虽然小了下去,但还是有意犹未尽讨论着的,还是唐俭老成,见长孙无忌坐那不吭声,就大声的咳嗽了一声,众人这才彻底的安静下来。
唐俭在座位上欠了欠身,手抱笏板,难得的朗声道:“陛下,老臣记得前年的将军柜和去年建安献上的番薯也是这王二郎的手笔。”老家伙跟着李老二父子时间太长了,李老二做个动作他就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这陛下接连抛出两个重大消息,那还用问,肯定是要为那个王家二郎造下势了,再看看长孙无忌冷着脸坐那有点尴尬的样子,他心里就乐开了花:臭老酸,你也有今天。今天陛下肯定是冲你来的了。于是他也很是乐意再在火上浇一瓢的油进去。
臭老酸一直是武官们私下里叫长孙无忌的,而文官通常都叫长孙无忌为相公,但唐俭不同,打太原起兵时就跟在李家父子的帐中,和武官们是熟得不能再熟,而且他自己也曾领兵过,早已经和武官们打成了一片,因此他可以算是文官中和武官关系最好的一个了,所以经常是随了武官们的叫法,甚至有时候还当面叫臭老酸,耐何他资格也够老,长孙无忌也拿他没点办法,只好随他去叫。
李世民很是满意唐俭的反应,看来茂约还没老么,还可以再干个十年八年的。程知节和尉迟敬德那脸上的得意就别提了,他们并不全是为王况高兴,说实话,要不是架不住自家小子的哀求,要不是见这两三个月来,自家小子跟着王况厮混后就很少惹事让他们安生不少的分上,他们还不大愿意出这个头。现在看到长孙无忌吃憋,那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如同六月天里吃下个大冰块,从头爽快到脚。
李世民见已经轰炸得差不多了,再轰炸下去也没东西可拿出来了,就清了清嗓子:“朕昨日听说蒲熙亮仅用了一块黄玉就换得了水车,觉着王家二郎未免吃亏了点,就着人送去一个杯子,可王二郎却言道,杯子太贵重,不敢受。”
“什么?连陛下送去的东西也敢不要?陛下,臣要参这王二郎一本。”御史台的郎中侍郎们一听来劲了,好啊,这下有活干了,省得你们这帮家伙老说御史台的人成天不干活,这皇上赏的东西都敢不要,这是大罪啊。
“退一边去,王二郎无官无爵,一介白身,尔等凭什么参他!?”坐长孙无忌下首两位的一个胖老头发话了,几个冲上来的御史一听,对啊,人家一介白身,某凭什么参他?一下就都跟霜打了似的蔫了,悻悻的退了回去。御史台只能参有官有爵的,就类似后世的监察局一般。所以胖老头一说话,他们就没招了。
“呵呵,玄成兄,某家怎么今天就看你这么顺眼呢?”尉迟敬德哈哈一笑,冲那胖老头笑了笑,“改天去某家吃酒去?不瞒你说,某家小子和那王家二郎倒颇有些交情,到时候请王家二郎来,整治几个小酒菜如何?”
“某生受不起,免了!”胖老头正是魏征,平日里尉迟敬德总是对他吹胡子瞪眼的,自然对尉迟敬德好感缺缺。
“尔等恐怕不知道王二郎为何不敢受此杯罢?”李世民一招手,就有宦官捧了个铺着红缎的托盘上来,上面摆放着一个白色的杯子。
“不就是个普通白杯么?好像还不是玉杯,怎地贵重了?”下面又开始议论起来。李世民拍拍手,宦官们便都一路小跑着去将殿门给关上了,窗上悬着的纱幔也放了下来,还有一些个宦官,两人一组,举着厚厚的毡布将窗户挡住。
开始众臣是一阵惊慌失措,皇上这是要干什么?但随即,就有人低声惊呼了起来:“天哪,夜光杯,天可怜见,某竟然在有生之年亲眼见到了夜光杯!老天待某不薄啊!”
“哎呀,真的啊,竟然是夜光杯。”一下子,惊呼声此起彼伏,大家这才明白皇上为何要紧闭门窗,又要用毡布挡住光线了,不然这夜光杯是怎么也瞧不出来。
“这可真是贵重了,难怪那王家二郎竟然不肯受,有见地啊,有见地,如此没有贪图之心的人,难得啊,难得。”就有机灵点的官员这会醒悟了过来,敢情今天皇上就是要捧王家二郎啊,接二连三的抛出如此爆炸性的消息来,于是赶紧的暗暗拍起了马屁,大声赞扬起王况来。
“正是,正是,既不贪财,将皇后娘娘的病帧调理得大有起色,又先后献上水车,将军柜和番薯,都是对国家社稷有大用之物,于过于民都是大功啊,陛下,臣请重赏王二郎。”刚退下的御史本来还没精打彩的,这下一见,娘咧,又有事情可做了,这下傻子也知道,最好的话就是赶快为王二郎请功,陛下先后抛出这么多个大消息,那还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于是一个御史跳了出来,接着就跳出第二个,不大功夫,御史台的官员们全跳了出来,搞得魏征这个御史台的大老板是尴尬之极,哦,某家还没吭声呢,你们倒好,全跳出来了?
第一五三章 王况当官
御史们这一带了头,许多人就醒悟了过来,对呀,今天陛下接二连三的提到这王二郎,还都只提功劳,没说什么过错之类的话,那自己还等什么?赶紧的,于是几乎整个大殿一面倒的附和:“臣请陛下重赏王二郎。”只有几个老成持重的老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并没有随便的附和,其中就包括了程知节,尉迟敬德,唐俭他们几个。
程知节他们三个没有附和,那是刚刚尉迟敬德当众说出了自家小子和王二郎关系还不错的话来,这会儿肯定是要避嫌了;唐俭魏征他们几个没附和除了因现在整个殿上的大臣们几乎都已经为王二郎请赏,多他们几个不多,少他们几个不少,而且作为老臣,他们还有其他的考虑。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看了几个没附和的老臣一眼,问同样没附和的长孙无忌:“辅机你看如何?”
见李世民问到臭老酸,尉迟敬德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含着威胁的意思。长孙无忌只当没看见:“臣以为当赏,但却是不能重赏。”
“长孙老儿,你这是夹私报复,你这是以怨报恩。”一听长孙无忌说不能重赏,尉迟敬德就跳了出来,当着皇上的面,不好再骂臭老酸,但也是用长孙老儿的称呼。不怪他怒不可遏,只怪尉迟保琳昨晚给他灌了太多**汤,说什么王二郎最是讲兄弟情分,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拿出来和兄弟们分,让他和程处默平白的得了不少好处云云,所以尉迟敬德一听赏心思就活络开了,按自家小子说的,王二郎有什么好东西全都会拿出来,那如果这会赏得多的话,王二郎今后岂不是会更积极的捣鼓新鲜玩意?自家小子跟着不就能粘光?虽然陛下今天没提新的烧璃法之事,但自家小子可是说了,陛下对烧璃新法很是满意,只是不让外传。不让外传的原因他也能猜测出个一二来,不就是以后赏赐大臣们都尽量用璃器么?但这功劳肯定是少不了的,陛下绝不会就这么墨了几个小子的功劳,肯定会有所补偿。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尉迟敬德也明白自己得罪的文官不少,除了唐俭老儿,几乎所有文官都得罪了个遍,对于魏征这样的文官他倒不担心,就担心其他的文官,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撒手西归了,自家小子岂不是要被人欺负?玩武的咱不惧,但这些文官哪会跟你明着玩武的?肯定都是来阴的,或许儿子还有陛下护佑着没什么事,但孙子呢?重孙子呢?要是换了个天子,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态度?再说老哥哥他们,年纪也是不小了,或许一代两代的,他们也能帮着看顾点,但再往下,再下一辈两辈的心思可就没法保证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家小子能有份产业,能早早的进入陛下的视线内,以后也多道保护伞,不会被陛下认为只是个纨绔子弟。
很明显,这个王二郎心中必定还有许多好东西没拿出来,他才不信这世间真有这么无私之人,有好东西全拿了出来,就说烹饪技艺罢,哪个厨子不是秘技自珍的?像王二郎这样丝毫不顾忌的传了出来,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东西在王二郎眼中不值得一提。魏老儿够正直了罢?可这老儿哪回不是有好东西都自己捂着?圣人?圣人也是有私心的!孔圣人若是没私心,为何游历七国的时候自己坐牛车,而弟子只能步行?
程知节心中转的竟然也是和尉迟敬德同样的心思,只是他平素里并没得罪过什么人,也就没有尉迟敬德那样的紧张,但若自家小子能沾了王二郎的光,自己博出名声而不是靠了老爹的荫庇,那是最完美的了,他们几个老将向来是同进退的,有尉迟敬德跳出来,也就代表了他们几个了,所以也就没吭声,只是用目光配合着尉迟敬德狠狠的盯着长孙无忌。
“臣也以为不能重赏。”唐俭清了清嗓子,一举笏板,也附和起长孙无忌来。
紧跟着,房玄岭,杜如晦也附和起来,说是不能重赏。
尉迟敬德登时心头火起,好你个唐老儿,枉费某家看在往日同在一军帐下的情分下平日对你算是尊敬有加,没想到这会你倒是倒打一耙了,你若要是不符合,房老儿和杜老儿说不定也就不附和了呢。深吸了一口气,这就待要发作。
“爱卿莫急,且待他们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李世民太了解尉迟敬德了,这个老家伙,分明就是要暴跳如雷了,对于尉迟敬德,他是又敬又恨,敬的是往日里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立下赫赫战功,恨的是他也太居功自傲了,根本不将一众文官放在眼中,公然在殿中咆哮,若要是换了其他战功没这么显著的武官,早就被他贬到十万八千里去了。现在见尉迟敬德就要暴发,摆手制止了他。
“辅机,你倒是说说,为何不能重赏?”李世民其实在唐俭附和说不能重赏的时候,心里就知道了个大概,但如果让这个不能重赏的原因由长孙无忌说出来的话,说不定还能缓和一下这俩家伙的敌视心呢,他可不愿意自己手下一文一武两大臂膀闹得太过了。
“臣以为,不能重赏原因有三。其一,王二郎年纪尚小,虽是接连有大功,可常言道,好事不出门,祸事传千里,如果是在长安,百姓或许不用多久遍知王二郎获重赏的缘由,但如是稍远的地方,可能百姓就只知道UU小说重赏了王二郎,而不知道重赏的原因,难免会因此引起诸多无端猜疑,于陛下不利。”
“其二,正是因为王二郎年纪尚小,心性不稳,然观其所作所为涵盖范围之广,天下恐无出其右者,因此王二郎必定是有大才之能,但若是重赏之后,恐怕会使其滋生骄纵之心,于王二郎今后有所不利,前有梦笔生花,江郎才尽的故事,臣恐王二郎步了江郎后尘,大唐就此失去一天纵奇才。”
“其三,依旧是因王二郎年纪尚小,今后若是能继续保持才干,怕是会有许多新鲜事物出自其手笔,陛下如今日给予重赏,那么第二次呢?第三次呢?恐怕最后……”长孙无忌说到这里就顿住不说了。
最后怎么样?长孙不忌不说大家也都明白了过来,最后恐怕就只能是赏无可赏了,赏无可赏的后果如何?如果还是当今陛下的话,王二郎还能高枕无忧,但是很明显的,王二郎年纪尚轻,下一任皇上登基了如果不出意外,他还会活得好好的,若是明君倒也好办,可若新帝脾气稍微差那么一点点呢?那王二郎的下场几乎就可以现在预见了。
更有考虑得远的,想着想着后背就一阵发凉,纵观历史,哪个皇帝不是在驾崩之前将威望过重又有点桀傲不训的老臣贬的贬杀的杀?为的是给新帝铺就一条坦途,只有那些没有丝毫野心,循规蹈矩低调的臣子会被留下来。
于是,就有文官盯向尉迟敬德的眼光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尉迟老儿,且看你能猖狂到几时?若是新帝登基,恐怕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又或者,都不用等新帝登基,你就会没得个好下场,某家这几年暂且忍着你,嗯,低调点,低调点,今上贤明,若说是杀老臣应该不会,但是被贬到蛮荒偏远之地去为官,那也不是好受的。
李世民听了这没说完的其三,转念一过,脸就冷了下来,辅机啊辅机,朕是这样的人么?恐怕整个朝中大臣,大概也只有你能如此想也敢如此说罢?但长孙无忌毕竟是他最亲信之人,而他又是时常标榜自己从谏如流的贤明君王,所以也不好责怪长孙无忌,相反,他还得做个表态,看看现在阶下众臣们的脸色,想都不用想他们肯定是在担忧着。李世民心里暗恨不已,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赏无可赏那便不赏就是,相信到那时,王二郎若真是有能让朕再赏无可赏,则天下富足安康是指日可待,若到那时,朕就算封他个王,赏他个世袭铁券又如何?”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封王啊?陛下这饼画得可真够大的了,要知道,只有皇子及陛下的亲兄弟,那才能封王的,而皇孙则只能封个郡王。像程知节这样劳苦功高,功勋卓著的猛将,现在也只是封个国公而已,而秦国公,虽然是称为国公,但这个国公却是没受封的,以他在玄武门中替皇上挡下一箭的功劳,如今也仅是个右护卫大将军而已,只不过因皇上曾说了这么一句:叔宝之功,当封国公。但秦琼是以病体在身为由拒不受封,所以大家私底下依旧叫他国公罢了。
众人心中均想,陛下这话估计就是拿来封上长孙相公刚才无意中捅出的篓子,随便说说而已,王二郎封王的可能实在是太小,而且,即便陛下愿意兑现诺言,那也得王二郎有足够的功勋才行,如若不然,怕是谏书都要把陛下淹没了。因此以往要是李世民提出准备封谁谁谁为王的时候,一大堆的大臣们都会跳出来反对的情形今天竟然诡异的没有发生,这让李世民有点措手不及,要知道在这朝堂上发生的任何事情,哪怕是某某大臣咳嗽了一声,都会被坐在一旁的起居郎如实的记录在案的,而一旦记录在案的话,便是贵为皇帝,那也是没有任何的权利篡改,只有他驾崩之后,下一任皇帝才有权力来改。
这下骑虎难下了,李世民实在是郁闷,本来朕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就等着你们劝阻一番给朕个台阶下,然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哪知你们今天竟然转了性了?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不是没有大臣想到过要劝阻,但人都有私心,心中小算盘一打,人人几乎都在寻思,若是能让陛下开了先河,给有功之人都赐下铁券,那自己以后只须安心做事,得了铁券也不是没可能,那样至少,新帝登基后,只要自家老实,不犯下那铁券不赦的谋反之罪,自家老小首先就没了性命之忧。也罢,就便宜了王二郎罢,若要不便宜他,自己也没可能有机会拿到铁券。
列位,你道是铁券有那么好得的?李世民登基至今,也只有程知节,秦琼及李靖李尚书得了铁券,连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都没有,可见这铁券的条件实在是苛刻,可以说比之于后世的彩票特等级奖还要难上百倍。可人就是这么怪,明明知道中的概率是微乎其微,但总都是存了侥幸心理,幻想着有朝一日大馅饼掉到自几头上。
李世民又没学过心理学,再说了,这时候有心理学这么一说么?当然也就不大明白群臣现在心中所想。
李世民心中这个恨啊,顿时急火攻心,头脑一热,大喝道:“拟旨!”
旁边早有秘书郎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不怪秘书郎这么积极,他心想,某一个从六品上的秘书郎,怎么地起点也比你一个白身的王二郎高罢?即便你今日得了大赏,能有个流外二等的典客也就不错了,更不用说陛下说赏又没说赏你个官或爵,若是赏银钱什么的,你王二郎能和某家比么?某家身为秘书郎,可以说天天陪伴在陛下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立功机会那可是比你多多了,陛下都能许给你未来,难道某家就没这个才能?鬼才信呢,要没才能,能做上这秘书郎么?别看秘书郎只是从六品上,但许多中层官员见了秘书郎那也是要笑眯眯的主动打招呼,皇上的秘书啊,谁敢不敬?
秘书郎之所以猜测王况最高只能得个流外二等的典客,那是因为自晋隋来一直到本朝,若是无家族在后做靠山,一个白身想要当官,必定是要从流外做起,当然匠官是例外,可看这王二郎所为,做匠官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按部就班的从流外做起,流外九等里,也就只有个流外二等的典客署典客适合王况(典客署类似于后世的智囊团,典客就是智囊团成员,但典客署这个智囊团不是高级智囊团,而是类似试用期的智囊团,所以品级不高,属于低级散官的一种,里面包罗了各种各样的不同人才,有许多明经科中了的通常都会被派到这里蹲上三两年考察考察,要是试用期过了合格了,那就是入品了,有从九品下的将仕郎,从九品上的文林郎,正九品下的登仕郎等等一直到从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当然从一品的散官是少之又少,而且通常都是由低一品的实职官兼任,就比如现在的长孙相公,官拜尚书右仆射,正二品,但也兼着开府仪同三司,统领天下散官。)
哪里知道李世民开始念的制式文章还好,但随后念的话让秘书郎一下就呆得忘了书写,还是身边的起居郎捅了捅他,他才收起心神,满含嫉妒的记录了下来。
“制曰:……,今有建安王况,上体天恩,下察民情,屡献利国利民之策,虽其年少,然不贪不矫,赤子之心可昭之于天下,今封王况为宣德郎,仪同诸司史,赏上等良田百亩,由建安县划拨,另赏绢十匹,丝五匹,良马一双,金百两。钦此!”李世民念完,不等阶下众臣反应过来,又喝:“请玺!”
一边的当值黄门连忙恭恭敬敬的将龙案上的玉玺在朱砂中按了一下,双手捧着递给李世民。
“陛下,不能啊!”总算有人反应了过来,是魏佂魏老头,但是为时已晚,那方玉玺早就被李世民在拟好的圣旨上摁了下去。
按好玉玺,李世民解气的睥睨着阶下目瞪口呆的各位大臣,呼的总算是把胸中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给呼了出来。朕让你们不给台阶下!?你们不给朕台阶下,朕也就不给你们台阶下,彼此两清了。
见玉玺已盖,众臣情知此事再无挽回余地,即便再劝也是白搭,就不再开口,倒是心中暗暗的羡慕起王况来,这个王二郎,怎地就如此的好运,平白的从一白身一跃就成了正七品下的宣德郎,若只是个宣德郎那还罢了,那只是个散官,没半点实权,但最最关键的是仪同司史啊,那意味着王二郎可以有自己的私兵,可以随意的给别人开路引,可以随意的广收门客,从而给那些不法之徒钻了空子投到他门下以避过税赋徭役。这可是旷古未曾有过的啊。若是这王二郎心地不坏倒也罢了,可就怕日子久了,这人的心也变了,这么下去,岂不是在万里之遥放了条恶犬过去?就有心生嫉妒的御史准备从此就专门盯着王况不放了,只要一有异常,就参他一本,以前你是白身,某家参不了你,现下好了,你也是有职在身的了,某家参你那是天经地义。
李世民这样封不是心中无数的,他清楚得很,长孙五忌对自己忠心耿耿,没有二心,将王况封为散官,置之于长孙无忌的管辖之下,不怕他掀什么浪花出来。再者给王况个仪同司史的待遇,那是他也明白,王况想要整出点东西来,必定需要人手帮忙,就比如说烧璃新法,据说王况就只是提出些个想法,具体的实施还是要靠他人,而有些东西,那是需要保密的,这就需要信得过的人手,给了王况这个待遇,那么王况就可以把自己信任的人收为门客,那么这些人也就自然的属于典客署的典客了,也是个官身,随着王况以后如果有机会升迁的话,这些人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起来,跟着王况也就有了个盼头,不至于让人心寒,那样跟着王况也就更加能一心一意。想要让马儿跑,那就一定要让马吃草,还要吃好草料,那样才能跑得快,这个道理李世民懂。
再有,本来李世民也只是想最多给王况个从九品上的文林郎,偏生刚刚群臣实在不懂得配合,让自己倍没面子,这一口七赌了下去,不宣泄不行,再说了,皇帝眼中,一个正七品下的宣德郎和从九品上的文林郎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小蚂蚁一只,伸个小指头,一摁就死,既然没区别,又为了出口恶气,于是就有了这么个前无古人的圣旨新鲜出炉了。
但是,李世民还是觉得不够解气,眼睛扫了一眼众臣,一丝微笑浮了上来,又道:“宣内府少监徐国绪。”
众臣纳闷,怎么突然宣内府少监了?有知道徐国绪和王况关系好的,心里想:“哦,这是让徐吃货去给王二郎宣旨了,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徐吃货,又平白的得了一次蹭吃蹭喝的机会,便宜他了。”
徐国绪的内府监就在大殿的侧门外,为的是方便随时皇帝要赏赐什么东西,好用最快的速度去拿来,这也能增添少许皇帝对臣子们的恩德。大殿里嘈杂一片,他早听的心痒痒的按捺不住了,这一听宣,就颠颠的小跑了过来。
“臣内府监听陛下吩咐。”一边回话,眼角却是向程知节那扫了过去,他虽然听的是殿中一片嘈杂,也知道程知节今天来是为王况讨个公道,但就是怎么也没听清,因此自然而然的就看向了那边,却见老魔王一脸喜气,尉迟敬德也是如此,心中一下放了下来,二郎没事,没事就好,看老国公的样子,二郎指不定是得了赏了,而且赏赐当是不少。
“徐国绪,你就去林府代朕宣旨意罢,另传朕的口喻,王二郎若是有半点骄燥之心,朕就流他去塞北牧羊去,若是能再建奇功,日后朕还有重赏,去吧,另外问问王二郎还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朕许他两条。等下,去宣旨之前,先办一件事。”李世民一指殿中众臣:“喏,诸位爱卿往日里为朕分忧,即便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这么地,四品以上的每人赐一对璃瓶,四品以下的每人一只。对了,他,他,他,还有他不赏璃瓶了,各赏玉瓶一只罢。”他手指之处,包括了程知节,尉迟敬德,秦琼和长孙无忌,唐俭等几个刚才出言反对重赏的老臣。
众臣本来对皇上后面附加的口喻心有不忿,怎么,圣旨还不够,还又加赏?这一听竟然殿中人人有份,而且是价比玉瓶还高的璃瓶,顿时心中暗道侥幸,幸好刚才没有反对重赏,看看,报应来了吧,几个反对重赏的都只得一只玉瓶,某家得的却是璃瓶,好在某家嘴巴慢了一拍,不然恐怕就要与这璃瓶擦肩而过了。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秦琼三人相视一笑,都不言语,别人看起来是赏得比他们的还好,可他们心知肚明,如今的璃瓶,怕是连个银碗的价值也不到,若不是陛下严令新烧璃法外流的话,恐怕不用几年,那璃器的价格和陶器的也是差不多了。
徐国绪当下知道这赏赐是谁重谁轻了,心中也是暗中欢喜,这赏赐一改为璃器后,外人看来是高了,可实际上内府的开支却是大大的降低了不少,这么一来,以后自己就可以让二郎给内府也整点什么东西出来,嗯,这皇宫也该修修了,还有后花园里的几个水池,该掏掏淤泥了,以往听说内府一般都是入不敷出,没什么余钱来弄皇宫,现在好了,可以好好的整治一番,也显出某家这个新上任的少监还是很称职的,这都是二郎的功劳啊,好兄弟,真的是好兄弟。
第一五四章 难道日头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趁着殿中的小黄门跟了去拿璃瓶的时候,徐国绪细细的询问了殿中所发生事情的经过,这一听倒让他吸了口凉气:二郎这个宣德郎得来得实在是险之又险,若不是臭老酸书话重了点引起朝臣们无端猜疑,若不是陛下为了安群臣们的心,若不是群臣们劝阻慢了那么一点点,若不是陛下急于还众大臣一个颜色看看,恐怕二郎现在最多只能得个九品左右的官,最大可能还是流外。二郎实在是好福气,可以说,只要这前面诸多若不是中有一个哪怕生出一点点差池,结果就天差地别了。
“只是这宣德郎也太小了些,以二郎的功劳,给个六品也不为过。”徐国绪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嘟哝开了。
“徐少监,您说以宣德郎的功劳,给个六品也不为过?!”跟在徐国绪近前的宦官惊疑道。
“某这么说了么?”徐国绪一下被惊醒了,冷汗嗖的下就窜了出来,宦官不能胡乱议论朝政,这是铁律。等到定神一看说话的是自己的心腹之人,一个名唤小六子的,这才安心下来,转头看看,那些殿里出来的和临时从殿外拉来的小黄门们都距离自己五六步跟着呢,这才放心下来,“嘘。此话不可乱说,某没说过这话。”
“某只听的少监说过宣德郎功劳大,旁的没听到什么。”小六子也是个机灵角色,一听就知道什么话该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是啊,不过有些功劳,不可为外人道也,也罢,从今往后,若是某家有什么不便利的,你就代某家常去林府走动走动。”徐国绪说的不可为外人道的功劳主要指的就是烧璃新法,这要给内府省下多少钱啊?烧璃新法他是知道的,不用再去开石英矿千里迢迢的运来,烧起来又省时又省工,烧得的璃器还大,粗算下来,一年最起码能省下十几万贯,足足抵得上一个普通豪门的全部身家,你说这功劳大不大?如今天下刚太平没多久,百业刚兴,整个大唐一年的赋税收入也不过几百万贯而已,分到内府的也就那么可怜的几十万贯,哪里够用。
既然这心腹听到了自家说的话,少不得总要许他点好处,拉紧了,封了他的口才是,最好的封口那自然就是常带他们去林府蹭蹭饭了。作为宦官,人根已去,传宗接代早已无望,那么剩下的无非就是个吃穿二字了,可以说,对宦官来讲,吃的诱惑比起黄白之物来说,那可大多了。钱财么,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没后代可以继承,要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吃点好的,填自己肚子里的东西那才是真材实料,而宫内宦官的伙食虽然比之于寻常人家那是好上几倍,但能跟酒楼里的比么?能跟建林酒楼的比么?能跟二郎那层出不穷的新吃食比么?身边的几个小黄门早就对自己常能出宫去林府吃好的喝好的是羡慕不已了,现在正好趁着皇后娘娘的病症已经稳定下来,自己再没那么多机会出去的机会,甩些好处给心腹之人,一举两得哦。小六子听了这话果然是欣喜万分,呀,跟着徐少监果然是能吃香的喝辣的。
既然王况都从一介白身一跃而成了宣德郎,那么蒲熙亮从一个从六品下的将作监承升到正六品下的将作副监也就没有遇到丝毫的阻力,顺利通过了,不过这还只是个许诺,必须得等他真的造出能汲水一丈的大水车来,那才能兑现。
顺带着,程处默,尉迟保琳,秦怀玉也因为被皇上强安了个协助宣德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得了奖赏。程处默的两个弟弟程处亮和程处弼则以及尉迟保琳的两个弟弟都得了飞骑尉的爵,秦怀玉,程处默和尉迟保琳因为可以承袭父亲的爵位,就加倍的赏赐作为补偿。这个赏比起给王况封个宣德郎那可重多了,飞骑尉是等同于从六品上的爵位,比王况的宣德郎还高两级,但偏生这个封赏却是没一个人反对,都是一致的赞同。没办法,谁让王况朝中无人呢?而这几个小辈又有父辈的赫赫功勋摆在那,所以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呀。
这可把程知节和尉迟敬德给真真正正的心里乐开了花,自家的爵位,只能由长子继承,其他儿子就没有份了,现在可好,几个小子都有了爵,以后再往高了封也就变得更容易了起来,现时的爵位中,除了王,郡王和国公可以世袭外,其他爵位从郡公开始往下都是要世降一级的,也就是说,如果程处亮到死还是个飞骑尉的话,那么他儿子继承后就变成了正七品上的云骑尉,到了孙子就只能是最低一级的从七品上武骑尉,再往下就没了。现在倒好,三个老家伙也不用再费什么心思给几个小子搞个爵位了,看看,只要跟着王二郎一起做事,沾了他的光,这爵位还不是自动送上门来?得,回去把剩下几个小家伙都打发了过去,让他们常去林府走动走动,如果真如陛下所说,王二郎真能得到王的爵位,那么自家再出那么一两个公估计问题也不是很大罢?虽然满心不信陛下最后真能在王二郎立下足够大的功劳后给他封个王,但是,公应该是可以的,嗯,总是个希望,万一,万一王二郎真能封王呢?
一个匠官而已,又没得什么实权,有官员见蒲熙亮欢天喜地的谢了恩下去了,就心中暗淬了一口:陛下只是许诺而已,你以为小水车好造,大水车就是那么好造的么?自古以来,都是中中等的东西好做,越往大了去或者越往小了去就是越难,瞧你那个得意劲,仿佛将作副监已经收入囊中似的。
也不怪蒲熙亮欢喜,在他看来,若是能再得到新鲜出炉的宣德郎的帮助,要造大水车并非难事,他可以肯定,宣德郎对水车那是了如指掌,没见人家一下就指出了转轴部位要用铸铁么?还说铸铁不会生锈,那十分肯定的语气,绝对不是第一次做水车的人能说出来的。此时他的心态已经完全的从心疼那块黄玉一下就转变为要再送点什么礼物给宣德郎了,一是祝贺他步入仕途,二是拉近拉近关系。只是送什么好呢?新得的璃瓶人家肯定瞧不上,那日小公爷不是说了么?宣德郎家不缺璃瓶。既然不缺璃瓶,那送什么好呢?嗯,有了,听说宣德郎已经和林家小娘子订了亲,如今宣德郎也快束冠了,不若就亲手打造一整套的家什送去,去年不是有什么千里送鹅毛么?某家亲自打一套给送到建安去,那可是万里送家什,礼重情更重了啊。
蒲熙亮对自己的手艺是信心满满的,寻常人家要想寻他帮打个胡桌胡凳之类的那也是没门,就那些豪门大阀,找自己打家什也得排队呢,宣德郎年前献给皇后的躺椅他可是见过了的,那做工,说实话,连自家小子都远远不如,送给皇后的物件,肯定是选最好的匠人打造,由此可见,建安好匠人是没有滴。殿中他可是听得真真的,陛下赏给宣德郎的良田百亩是在建安,这么说起来,宣德郎还是会回建安的。对了,这送礼么,还得悄没声息的送,最好是在宣德郎回到建安前就送到建安,送到的时候还不能说是自己送的,只能隐晦的提这么一句两句的,让宣德郎自己来查,方能显现出自己的诚意来。只是,这该选什么木料好呢?宣德郎送的那个躺椅,那个材料实在是好啊,木料硬不变形暂且不说,紫黑的颜色也不用提,就那花纹也是自家没见过的,层峦叠嶂,一层层的仿佛活生生的山就这么排了过去,出奇的是竟然还能分出远近来,中间有些纹理很像是盘绕在山间的云雾。自家要送宣德郎的贺礼,这材料得好好考虑考虑,对,有了,前年内府不是采买了些红木准备用来修缮用的么?后来因为府库没钱就一直搁在库里,如今的内府少监可是宣德郎的兄弟,就找他通融通融,匀些过来,咱又不贪渎,比内府采买的价格高些买来就是,一般市面上可难一次性的买到那么多的好红木。嗯,就这么办了,回头找徐少监商量商量。
本来他是骑马来的,他不愿意坐轿,总觉得那轿子是文官们坐的,自己匠官虽然算是文官之列,可相对来说,还是武官对他更亲切些,所以就学了武官骑马,今天心中想事情,就一路走着了,跟着来照料马匹的家丁见自家郎君沉思,也就牵了马在后面跟着。正一路胡思乱想的的慢悠悠走着呢,就听身边一声轻笑:“哎呀,蒲造办,哦,不对,是蒲副监啊,怎么?陛下许了你升迁,高兴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蒲熙亮转头一看,哟,心里正念着你呢,这就来了?敢情某家的诚心感动了玉帝(天上有玉帝那是唐末才开始的说法,本文提前)不成?再一看,可不是,自己想得入神了,走在了朱雀大街的正当间,这还是他着了官服,过往的马车牛车等都让着他,要是寻常百姓,那撞死就白撞了。再看看后面,哦,敢情这是去林府宣旨意的,可你去林府怎么走朱雀大街过了?这不是绕弯了么?他又哪里知道,徐国绪那就是故意绕个远路,第一是好让先差去报信的小六子先得点甜头,第二好让林府上下准备准备,这第三么,那就是要让长安百姓看看,替二郎夸耀夸耀。当然了,里面还有一条他自己潜意识的想法,那就是,瞧,某家兄弟现在也是宣德郎了,某家也算是很会看人滴。这多有面子?而他底下的小黄门早得了他吩咐,有路人问起,就一反常态耐心而且详细的说建安王二郎如何如何的屡屡立功,因此陛下破格提拔为宣德郎云云。这样一来,基本上闲言碎语就能少了许多,还能显出陛下任人唯贤的心胸来。
但就是这样一路耽搁,加上自己亲自去帮王况挑了两匹上好五花马的时间,竟然还被他撵上了早他许久出来的蒲熙亮,由此可见这蒲熙亮走得有多慢了,说是蜗牛爬也不为过。
一见是徐国绪,蒲熙亮就一把拉了他的手,“徐少监,您来得正好,省得某再登门拜访了。”
徐国绪被他当街这么一拉手,混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某是宦官没错,可某又不是兔儿,你着当街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因此当蒲熙亮说是想从内府中匀些红木去并且是高过市价买的时候,他脸一板:“这个某可做不得主,如今内府局银钱日渐有了节余,说不得过段时日就要开工修缮了呢,你又不是没见到过,陛下的寝殿门口那几根柱子已经开裂,底下已经开始朽了,需要及早更换,还是陛下贤明,本来去年就该换了的,可陛下说是先给国子监修修,这么一修,就没了余钱,耽搁到了现在,如今可是耽搁不起了。”这种私下买卖内府中的东西,即便是公平买卖造册登记的,依旧是犯忌的事情,御史们要是知道,少不得又要参上一参,虽是不至于有罪,可也是个麻烦,故徐国绪才不想掺和进去。
蒲熙亮一听,傻眼了,这可如何是好?正一筹莫展之际,徐国绪又不耐的说道:“还请蒲副监让让道,你站这路当间的,某还怎么过啊?”徐国绪其实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也有对蒲熙亮曾经觊觎辣椒的事情的余恨在内。朱雀大街宽有数丈,足可容六七架马车并排而行还不会干扰到行人走路,即便是蒲熙亮占据了路中间,两边也足足可以容得徐国绪及后面的队伍从容通行,更何况蒲熙亮虽然是在路中间行走,但也是在靠右一侧,左边还一大溜的空呢。以徐国绪宣旨使者的身份,路人谁个敢挡道的?
咬咬牙,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做没看见徐国绪的不耐烦,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不瞒徐少监,某要这红木是准备给宣德郎打个全套的家什作为贺礼,先前是想不声张,暗暗的给宣德郎送到建安去,可这一时是找不到好红木,就想到了内府中的库存,徐少监但请放宽心,这红木某还是以高于市价买来,某也会差人去外地采买,买来后就算是献于府库,您看如何?”
“NND,您个蒲老儿,怎地不早说个明白?”徐国绪学了王况的一句口头禅,笑骂起来,“既然是要给二郎打家什用的,那还有啥好说的,明天你就去拉就是,至于后面的什么买来献于库内,那就休提了,如今时间还来得及,某自会派人再去采买了就是。再有就是,给二郎打的家什可要尽心,否则某家定给你颜色瞧瞧。”徐国绪一听是给王况打家什的,口风马上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完了又问:“还缺什么没有?有缺的就说,某帮你想想办法。”
“没了,没了,就这个事。哦,还有,那就是某要给宣德郎送家什的事,徐少监能不能不要跟宣德郎说?”
“哦,明白,明白,你这是要给二郎一个舍仆赖斯。某明白的。”徐国绪哈哈大笑。
“舍仆赖斯?”蒲熙亮一头雾水,这话什么意思?还那么拗口?是胡语么?怎么某家也是懂一点胡语的,就没听说过?
“就是惊喜的意思,这是二郎的话,说是极西边的一个小国鸟语,叫什么英哥里虚,反正就是那的人都说的是鸟语,拗口的紧。”自从王况几年来无论怎么的打听试探,再没发现过有任何其他人也穿过来的迹象后,就渐渐的开始胆子大了起来,以前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着的后世词汇什么的从自己口中流出来的忌讳也抛到了一边,时不时的冒出一两句让大家听不懂的鸟语来,反正全都给他归到了听来的奇闻趣事里去了,搞得如今小魔王和小黑碳他们常常派了下人混迹于市井中去,碰到有什么奇闻也回来讲给他们听,这么一来不要紧,竟然被他们发现,许多曾经在二郎口中吐露出的奇闻还真的是有来处的,比如说吐蕃的南面是个极高极高的大雪峰,延绵万里,终年积雪不化,人迹罕至,连鸟也飞不过去;比如说大唐的东面有个倭国;其人矮小且是光腚的;比如说越往北走,夏天的白天就越长等等等等,全都得到了证实。因此,但凡王况口中吐出个什么新鲜词,总是被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学了去。
蒲熙亮听得呆了一呆,宣德郎竟然会极西一个小国的话,极西有多远,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现时长安,即便是天南地北的那么多的小国商贩往来,甚至连昆仑奴在大街上都很常见,他还从没听说过刚刚从徐国绪口中说的话,那么其博学恐怕是国子监博士也不如了,博士算什么,不过会做些花样文章满口之乎者也而已,瞧瞧宣德郎,虽然不会做文章,但人家做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大利国民的器件,幸好啊,幸好,当初真的没把宣德郎得罪死了,否则哪有自己今日?以后,嗯,一定要多跟宣德郎亲近。打定主意,也不先回家了,就跟着徐国绪的队伍一起向林府行去,这贺喜也有先后之分的,自己早一步去贺喜,就能显得自家对新任宣德郎是如何的看重。可惜他并不明白,王况本来就与现在的人的思路隔了千多年,哪里会在意贺喜的先后顺序有别呢?
一路被行人簇拥着走,边走边向两边解释,本来走近路只需得小半时辰,就是走朱雀大街最多也不用一个时辰的路,竟然走了一个半时辰,要是换了王况,早就不耐烦的叫辆马车得得地回去了,走三个小时的路,谁能受得了?也就徐国绪他们没享受过汽车和公交的便利的人,才会这么麻木。
好不容易到得林府,小六子已经在那喜滋滋的吃了两壶酒,下肚了一碟卤羊肚,一碟油炸花生和一钵满满的盐水鸭了,那可是整整的一只!吃得小六子肚子溜圆溜圆的差点都站不起来了。这让小六子深刻的体会到了紧跟徐少监的好处来,因为他刚就看到,另有个今日正好轮到旬假的宦官,也不知道谁透露的消息,也赶来报喜,但林家只给他封了几吊钱,只上了一壶酒一碟菜在偏厅里吃着,比自家的待遇那可差老远了,自家那可是坐在新任宣德郎的小院里吃酒,宣德郎还专门派了个家人伺候着,完了还有一贯钱的赏,就连刚刚见到小公爷,小公爷那也是笑眯眯的赞了自家一句。现在林家可不比得几个月前了,别看还是住在东南角的平民住的坊区内,但门前三不五时的就有官员的马车停在那,基本上都是冲着小公爷常来的份上来的。加上徐国绪这个大唐开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内府少监,自然就不把一般的宦官捧得老高了。
当然小六子是个例外,一说是徐少监派来报喜的,那门房对他立马就热情起来,很是自来熟的领着他去见宣德郎,还说,既然是徐少监派来的,那就当林府是自家好了,听听,这话多让人暖心,自己家啊,现在自己家里什么情况早已经模糊不清了,好好,以后某就当这是自家了。听了这话的小六子那眼泪啊就不争气的往外涌,倒是把领路的门房吓了一跳,一路上询问这才知道,小六子打小三岁就净身进宫了,阿爹阿娘长的什么样已经记不得了,只是后来听宫里的长一辈说,若是他小六子不进宫,怕是要饿死当街了,所以,对于当宦官,他并不埋怨自家阿爹阿娘,好歹总算是没饿死罢,因此记忆中家这个字对他而言,还是极具诱惑的。
林家早有准备,因此宣旨意也很是顺利,最让王况高兴的是,嗯,不用像影视作品里的那样三跪就叩的接旨,只要着了正装,点上三柱香,口呼陛下英明然后接过圣旨就算完成了。
当王况听说还可以提两个要求的时候,想了想,这一时间哪里想得出什么要求?这两个要求可是很宝贵的,当皇帝的哪肯随意就许条件的?得好好珍惜才是,徐国绪也明白这个道理,笑说道:“不急不急,陛下又没限定二郎你现在就要提,随时想好随时提就是,不过也不能拖延太久就是,陛下是不会怪罪,可难免朝中有人会挑事。”就又详细的说了王况这个宣德郎是怎么得来的过程。
“奇了怪了,今天日头真打西边出来了?那臭老酸竟然帮二郎说起话来?别看他是反对给二郎重赏,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夸赞二郎,说二郎是天纵奇才,不想二郎就这么被官声所累的意思。”要是寻常人,一听说长孙无忌反对给王况重赏,定会以为这老儿心眼小,没安好心。可程处默是什么人?一听就知道长孙无忌那是真正的替王况着想,所以就嚷嚷了起来。
第一五五章 几乎都到了
蒲熙亮就在近前,虽然是空手来的,但听说是下了朝直接赶来庆贺,所以林家人对他也还算客气,这会正被留下来坐在偏厅喝茶呢,说是晚上要大宴左邻右舍和前来庆贺的客人们。而程处默就在旁边的主厅里嚷嚷,肯定会被蒲熙亮听了去,不过朝中上下都知道老魔王几个和长孙相公很不对付,所以被他听去也没什么,但王况就不能说什么了。程处默也知道这点,嚷嚷一句后就没再吭声,时间多的是,等得空了,哥几个再凑一起商量商量不就得了,没必要赶着这时候。
人多耳杂,加上这段时间来林府走动比较勤快官员们下了朝后回家准备准备就赶了过来,大家就暂且不去议论赏赐问题了,也不再讨论为什么臭老酸今天一反常态的帮王况说话。忙着帮王况招呼起客人来了,这一招呼不要紧,倒是把那些品秩比较低的官员给吓的诚惶诚恐,两个小公爷站在门口迎接客人啊,这多有面子?自己眼力好或者家人眼力好的的,早早就下了马车或是马,三步并两步的上前,连称:“不敢劳动小公爷大驾。”这还没完呢,一会工夫,嘚嘚的马蹄声起,就见李尚书家的也赶来了,把缰绳往林府家人手上一丢,那架式,仿佛这林家就是他家一般,然后也跟着两个小公爷一起站在王况身边迎接客人。
这下好了,原本有些官员觉着自己品级比个小小宣德郎高了不知道多少的并不大想来,只派了个小管事来意思意思的,一见架式,不对啊,那些个小管事赶忙着了随从回去通知自家郎君,哦,人家小公爷都站那迎客了,你还端什么架子啊?
最后的情况就是,还未到饭时,林府不光厅堂内摆满了桌椅,就连后院里也摆上了,好在林府虽然小,但也够大,没必要摆到街面上去。
谁知道老魔王和尉迟老黑见自家俩小子半天没回来给弟弟庆贺庆贺下封爵,脑袋一转就知道肯定又跑林府去了,得,既然都去了,那干脆,三家的酒席合一家,还省得自家操办,自家的酒席能有林家的可口么?而且,还可以趁这个机会,向世人表明自家和新任宣德郎是绑一快的,你们那些想暗中使绊子的招子都给放亮点,这样以后自家几个小子跟着王况一起大干特干也能少点麻烦。于是乎,两拨人马连带宾客浩浩荡荡的就往林府开去。
本来这是很不合礼制的,但偏巧,经过上午皇宫里的一阵闹哄哄的,经过一个中午的宣传,几乎所有在长安的官员都知道了如今建林酒楼烹得一手好菜肴,许多是想都想不到的,更别说尝了,本来就有意抽空着便服去吃吃酒,这下好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吃上了,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怕掉了身价,就几乎都出奇的没什么人反对,有那么一两个不和谐的声音才冒出来就被同僚或是品级比较高的官员喝叱了回去。是呀,既然一个白身都能一跃而成宣德郎;既然一个商贾之人都能被陛下毫不忌讳的任命为官;既然连那出了名护短的长孙相公都好象在维护着宣德郎;既然国公爷都不在乎什么礼制问题;自己又来多哪门子嘴哦?安心吃就是了。瞧这架式,恐怕那些不想亲来庆贺而是想着先一步偷偷摸摸的去建林酒楼吃酒的都要吃个闭门羹罢,这么多人,那还不得把建林酒楼里的所有厨子啊小二啊什么的全抽回去伺候着?于是就有人开始幸灾乐祸起来,准备回去打听打听谁谁谁没来,然后特地到他府上炫耀一番。
由于宾客中还有不少是带了女眷来的,这些带女眷来的都精着呢,知道走夫人路线,还有些不知道王况已经跟林家小娘子定了亲的把自家未出阁的女儿也带来了。一时间林府的女眷就全都出来接待了。因了这个缘故,王况这才见到了林小娘子一面,今天林小娘子倒是没再躲他,忙着接待那些没出阁的小娘子们的同时眼睛瞄到王况在接待贺客的同时目光四处搜寻,然后定在她这,就冲王况羞涩一笑,把王况的三魂七魄给笑掉了两魂六魄,眼睛是直勾勾的一眨也不眨,手不住的拱,嘴巴里不住的机械重复着“同喜同喜。”
“二郎怕是着了魔症了?欢喜过头了?”程处默不知就里,见贺客都走远了,王况还在冲着空气拱手,吓坏了。还是林荃淼扯了扯他的袍袖,冲自家小姑的方向呶了呶嘴,他这才反应过来,一看,乐了:“二郎好福气,小淼淼,你那小姑不赖,要不是二郎捷足先登,某见了也要动心。”
要说林荃淼今天的收获也是不小,据后来赶来的李业嗣说,陛下还找李业嗣了解了下林荃淼的情况,听说林荃淼打几年前王二郎还只是富来客栈的厨子的时候就和他厮混在了一起,赞了一句:“不错,没有酸腐之气门户之见,光这点就是个可造之材。”
李业嗣将李世民的这句话带给了林荃淼,一下子连林老太爷也激动的丢了拐杖,仿佛年轻了十岁,这是陛下亲口说的啊,那就说明自家孙子如今也入了陛下的眼了,那前途定是要比儿子大多了,因此自个带着林老太太跑后堂去给祖宗上香了,到现在还没出来,估计应该是哭得眼睛红肿不大好意思罢。好在林老太爷年岁不小了,借着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的由头,不出面也没人说闲话。
李世民这么说不是没道理的,他李家虽然是借了豪门大阀之力夺得了天下,但自上位这些年来,深知豪门大阀之害甚过于苛捐杂税,因此一直有意提拔平民出身的士子为官,好逐步削弱豪门大阀的影响。林家只是个小家小户,家中也只有林明这么一个县令出身,因此在听说林荃淼竟然不象其他秀才一般没有什么门户之见时,李世民就有了想法,要知道,县令在皇帝眼中是小,但在民间,一家里能出这么一个,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而且和那些最底层的平民差距是极其的大的,这就说明这个小子对待平民那还算是不错的,至少,如果一日为官后,基本上不会和那些豪门大阀站在一边,所以这才说他是个可造之材。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在群臣面前说出什么若王况真的立下不世功勋,封王也是可能的这番话来。说这话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他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向天下人传达一个信息,我李家天下子民,不论富贵贫贱,但凡有寸尺之功,必定能得到寸金回报。
当然这些事情李世民是背着众臣问的李业嗣,前来道贺的客人是不知道的,许多人只是看着林荃淼竟然和小公爷也是有说有笑的,因此也都对他客气有加,以为是哪家勋贵不常露面的子弟,等落座后一打听,原来是林家的独孙,就开始留意了起来,当官的哪个不精?尤其是京官。在他们看来,不论其他,就凭能和小公爷勾肩搭背这一点,此人就可堪交结一番。
这么几个因素作用之下,最后的结果是,林荃淼竟然在今年秋的常举中一举名列三甲,大大出乎他自己的意外,本来中举那是肯定的,但并没抱什么名列前茅的希望,除非你是天下名士,天下士自归心之人;要么就是家中背景极厚,考官都要卖几分面子。否则哪怕文章做得再好,再怎么花团锦簇,言辞精辟,那也是和三甲无缘的。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不光光是林荃淼,就连王冼和黄大也被人注意上了,品级不够到能和小公爷套近乎的也就没法与和小公爷站一起的王况及林荃淼套近乎了。但也被他们从林家下人中辗转打听到了这个精瘦却又是气势凌人的汉子以及被他护着的粉雕玉琢般的孩童,一个是宣德郎的把兄弟,曾帮宣德郎手刃仇人的;一个是宣德郎的亲弟弟,如今正在读书,是跟了宣德郎来行万里路的,就都围了上去,个个赞叹,有说黄大状极精悍,若入军中必定是属于那种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人物;有说王冼聪明伶俐,这么小就知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日后必定有个好前程的。等等不一而足,反正是有什么好话就尽挑什么好话来说。这些品级低的官员平时都是没什么油水好捞的,天子脚下,谁敢名目张胆的捞?因此这一来给王况道贺,就几乎都是拖家带口的来,他们心中清楚得很,经过今天这么一折腾,建林酒楼必定名声大振,日后想再和以前一般的常去吃酒以自家那不多的薪俸恐怕是不能了,那还不赶快的趁这个机会让妻儿老小大吃特吃一把?因此有小孩子的就都带了过来让他们和王冼一块玩耍,拉过来前还暗暗叮嘱,切莫要得恼了王小郎君,这可关系着阿爹日后的前程呢,即便是帮不了阿爹,那你自个和王小郎君处好了关系也没坏处,瞧见没有,那几个小公爷,那可是极其的疼爱这个王小郎君的,看看,招呼客人的同时,还不忘随时回头看着王小郎君呢,那是怕王小郎君有个闪失。和王小郎君搞好了关系,那就是等于间接和小公爷搞好了关系,明白么?
总而言之,但凡是被人发现和宣德郎或是小公爷关系菲浅的人全都被人盯上,一个没跑,连带着留下来帮忙的小六子在那些官员中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起来,就因为小六子在被人问到怎么他一个宦官会跑来帮忙的时候回了一句:“怎地?不行啊?这是咱家!”事后王况听说了这句之后,问过徐国绪知道小六子是可靠之人,干脆鼓动林翰认下了小六子做干儿子,给小六子起了个名字,就叫林荃陆,正好合了他的小六子的名,又和林荃淼的淼字相对应。唐时对宦官并没什么歧视,有的只是可怜他们人根没了。而且现在的情况是,林家地位还是很低,小六子一个小黄门,品级比起林明的一个下县县令来也是差不多的,因此这时候小六子认了林翰做干爹,并不存在什么攀附嫌疑,也不存在内外勾结的说法,倒是没什么不妥,若要是等到以后林家发迹了,小六子再想认干亲,那是绝对犯了忌,不能够了。因此,当第二天小六子回宫里如实禀报后,李世民也只是笑骂一句:“哟,不错嘛,如今小六子也有了家了,以后不能再叫小六子了,得称大名林荃陆啦。”还赏了他一贯钱,话是说不能再叫小六子,但宫内依旧是小六子小六子的叫着,这也是后话,也暂且不细提。(突然发现到现在,这章已经挖了不少坑了,汗个,不过还得继续挖。)
这边热闹非凡,那厢两路国公爷的人马也杀到了,一时间整个升平坊鸡飞狗跳了起来,来的是什么人啊?国公爷,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三个,程知节,尉迟敬德和秦琼这三个大唐的英雄人物,一来就来了三个,秦琼是混在程知节的队伍里被人抬着来的,所以说是两路人马。这下林家的空间就远远不够了,于是坊间邻居们就纷纷的将自家庭院都给清理了出来,排上桌椅板凳,眼巴巴的期望着从来不迈入升平坊的国公能进自家坐席,虽然他们明明知道这国公爷来了肯定是要在林府正厅用餐的,但是那些跟着国公爷来的官员们也是他们平日里想见都见不着的啊,能来一个自然也是好的,以后就可以写在家谱上添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日,某品某官到访,多有面子啊,日后自家在族人面前那也是腰杆挺拔的。
还没完呢,这两路人马还没坐定,那坊口又传来嘚嘚马蹄声,众人一看,下巴都掉了下来,来的谁啊?当朝兵部尚书!这位爷可是轻易不去别家做客的啊,怎地今天竟然也来了?嗯,后面还有?谁啊?瞧瞧,快瞧瞧,轿子落地了,帘子掀起来了,脚迈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了,天呀,那个铁面魏老儿竟然也来了?
魏老儿来了,还有谁?还有谁?
众人并没期盼多久,一窝蜂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唐老尚书,杜相公,房相公全都来了。大家伙的眼珠子是掉了一地。虽然心总明白这些大佬们全是冲着三位国公来的,若是国公爷不来,他们也不会过来,但心中都暗叹,这个王二郎实在是福气啊。
要说李靖是看在李业嗣和王况关系好的份上来捧个场,这个王况还是有点相信的,毕竟李老头对自己心中有愧不是?哪怕让李业嗣参进一分不是他的本意而是李老二的意思,哪怕这个事情到现在是峰回路转三天就不了了之,但以李老头的脾气,那肯定是心中过意不去的,所以借这个机会来间接表明:某心有愧,这回来给你捧捧场,算是某的一点补偿。
但房杜两位,那绝对是冲着老魔王他们来的,看他们和老魔王前后脚差不多时间到的,就知道他们肯定是遵循了品级越大就要越晚一点去道贺的潜规则,晚了一点跑到老魔王或者是尉迟敬德府上,哪知道这俩老家伙早就领了人马杀到升平坊了。既然已经到了人家府上道贺,总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罢,于是没奈何之下紧赶慢赶的也赶了过来。
这下那些到场的官员们个个暗中庆幸,还是某有远见啊,这会没白来,嗯,说不得,等下开席后,某就借个名头,一桌桌的敬过去,就是今天喝趴下了,那也得扛着,往日里哪有什么机会和这些相公大佬们同席吃酒啊?即使不是同席,这会也被他们很是牵强的想成了同席了。
还有些先前就着人去催自家郎君赶来的见自家郎君还是没个影,又派了人去,这次只说是连国公爷都来了,还怕你们不来?派完人后,心中个叹息,郎君啊郎君,某说你怎么就爬不上去呢?原来还是个眼力问题啊,瞧瞧,郎君你今要真不来,恐怕日后更难上去一步了,跟着你这样的主家还能有什么盼头呢?说不得,某家只好辞了另寻好主家了。那些原本只打发了些个管事去贺的,正在家中郁闷自个白跑了一趟建林酒楼呢,赶上人家今天歇业,想吃好的没吃成,头一拨家人来报说是小公爷也在,心中正没好气,就没去,这第二拨一报,说是国公爷和几个相公都去了,好么,这还了得,赶紧的整理着装,想想不行,先前的贺礼似乎薄了点,再备,文官也不坐轿了,还是上马罢。顿时,可以说整个朱雀大街两边的坊区内蹄声嘚嘚,这边方一远去,那边又响了起来,把守卫的坊兵搞的面面相觑: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些官员全都往一个方向跑?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可听声,竟然是往东面跑的,那是平民坊区啊,要出什么事情也该是沿着朱雀大街往北跑才对。
等最后探明了说是这些官员都是跑去给新任宣德郎道贺去的,个个咋舌,这宣德郎的人缘也太好了点吧?这么多都急巴巴的赶去?不成,得留意留意,日后见着宣德郎也要恭恭敬敬的问个好,嗯,听说宣德郎和升平坊的林家关系不错,就住在林家,以后见了林家的人,那也得客气点。
最后的结果便是,整个升平坊,一共三十二户人家,相对大户点的有十一家,这十一家的厅堂上,前院后院都坐满了人,就这还不够,连坊街上也摆了十几桌,不过秩序到是井然,女眷和孩童么,全都按自家夫君的品级分散在各后院里坐着,堂前及前院自然是大老爷们的地盘,也都按品级高低坐好,品级最高的国公相公等自然是坐在林府的正厅内。这种排坐方式都很自觉,不用林家人刻意去引导,来的人跑一地一看,哦这坐着的瞧官服品级比自己高,得,另找地方,到另一地方一看,哦,这又比自己低了,又转身去找过。就这么乱哄哄了也没多久,基本都落座了,再晚来的品级一般的,那就对不起了,谁让你晚来呢?人家相公早就到了,你晚来了,得,自己在坊街上找个空位坐下吧。
好再小六子通知及时,林家早有准备,一接到通知,就派了人去让把建林酒楼给打烊了,什么锅晚瓢盆,桌椅板凳以及所有的食材调料全搬了过来,厨子小二一个没跑的也来了,就连掌柜的也临时充当起了跑腿的角色。即便是后来俩国公带了两路人马杀了过来以及随后匆匆忙忙赶来的后到官员,对建林酒楼的厨子们来说,那是没半点影响。酒楼最不缺的就是食材,基本上长安每个稍微大点的酒楼,都会有个冰窖用来存储食材的,加上还有那么些个国公府上派来帮厨的人,虽然开始也被国公府叫了回去,但随着两路人马杀过来,这些人连带他们准备的食材也都全带了过来。所以,人手,管够;食材,管够;碗筷,有这些街坊邻居,自然也是管够;什么,你说锅灶?整个升平坊三十二户人家,少说也有百口大锅,有的大户点的都有好几口锅,光是林府就有十几口锅,所以也是不愁,甚至还有那么几个掌勺的厨子,一人就管两三口锅。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由得那些个厨子们不使出浑身解数卖力起来,想想看,国公爷啊,相公啊,竟然能吃到自己做的菜肴,做得好了,得一声赞,传了出去,那自个还不是身价倍增?再说了,还有姑爷在呢,还有姑爷的兄弟孙嘉英孙郎君在呢。要说这孙郎君,对烹饪的痴迷简直让人咋舌,吃在酒楼,睡在酒楼,成天就钻在厨房里舍不得出来,今天要不是姑爷大喜,恐怕是两头牛也拉他不动的。有这么一尊大神在四处巡视,那做出的菜肴还能差到哪去?唉,也就孙郎君好福气,摊上姑爷这么个兄弟,得了许多的秘技,甚至姑爷常来手把手的教,自家哪有这个福份啊,好在孙郎君得了姑爷吩咐,也不藏私,会什么就都教了出来。瞧瞧现在建林酒楼每天的热闹劲,虽然是比以前忙太多了,但到手的工钱那也是更多了,这日子别提多舒坦。
宾客们见人如此之多,原来还以为这会儿林家怕是会因菜上不过来而在相公们面前出丑了,但这一开席,就见那菜是如流水般的络绎不绝的上来,没个停歇的,不由得吃惊,这林家恐怕是早就预料到了国公爷和相公尚书们都会来的罢?故而才准备得如此周全,等有心人细看了下,才发现这些人上菜实在有讲究,几乎是每个有厨子的地方端出来的菜都不相同,一个地方只是源源不断的端出同一种菜来,估计反正就是每一口大锅顶多只负责做一两样菜,做得了后,除了国公爷和相公坐的那几桌外,都是从离得最近的桌面上起,就这样,虽然可能是相邻的两桌上的菜不相同,但都保证有菜及时的上来,而且吃到最后,也能保证每一桌都能吃到所有的菜肴。
这就得归功于王况突然想到的流水线作业了,在林家的管事禀报说席位太多,恐怕上菜会乱了之后,他想了想,就将每一道菜看做是一个工序,那么每个厨子只负责一道,而这个工序又不同于真正的流水作业,必须得传到下一道工序去,几道十几道甚至上百道后才能完成,这个菜式只要一做完,直接按各自的远近端了上去就是,这么一来,这个效率,那是杠杠的。经过王况这么一指点,负责调派的建林酒楼掌柜这么一实施,高下立判,那掌柜也精明,将此法子暗记在心,这法子好啊,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酒席,恐怕就只有咱建林酒楼能应付自如了。经了今晚这一来,建林酒楼能承办超级大宴的名声肯定打响了,嗯,别家不行,唯独咱建林酒楼行,即便是把价格开高那么一点点,别人也只有干瞪眼的机会。算一算,一席多赚个十吊八吊的,那如果是百席呢?娘咧,那就是十贯八贯啊。要说姑爷生就一双点石成金的手,那也是不为过的。
酒过三巡,就有官员开始起身离席出去敬酒了,原本比较沉寂的席面渐渐的热闹了起来,美食水虽好,但是和相公国公打个照面的机会更难得啊,想吃美食,大不了等以后多花些钱去建林酒楼就是了,可敬国公相公一瓯酒的机会,那是怎么也没法拿钱买的。
正热闹着呢,就听得坊区街口突然一声喧哗,似乎是坊兵们喊了句什么,然后是突然的寂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怎么?有事发生?有思想容易走偏锋的竟然联想到了乱党之类的,一瞧,这么多官员在,几乎囊括了在长安的大半,这要真是有乱,那还不是一锅端了,因此脸色竟然有些惨白了起来。
第一五六章 将震撼玩到底
再说李世民早上在朝会中狠狠玩了把震撼之后,那个心情舒畅是不用说,总觉得是心中憋屈了好些年的一个小恶魔将压在其身上那沉重如山的担子稍微的给放了一下,中午随便的用点午膳后,整个下午那是精神抖擞的批着奏章,一折接一折,中间基本没停下来休息过,旁观伺候的近身黄门就纳闷了,陛下今天怎么了?仿佛有混身用不完的劲似的?
秘书郎在将李世民批过的奏章分门别类好等下分到各部去的时候,也是惊奇,陛下今天心情大好啊,瞧瞧,这个原本该判秋决的灭门杀人犯被批上了一句:“为父兄仇,手段虽残忍,然其情可悯,情有可原,改徙千里,永不得赦。”那个被弹劾说是贪墨公款的县令被批上了一句:“其所得银钱用于周济平民,于法固然难容,但于情可嘉,着上官训斥,罚其薪俸一月。”罚一月薪俸这不等于没罚么?完全不符合陛下往日的性子啊。某家是不是该把汪侍郎托的事情提上一提?别,还是别了,赶快去通知汪侍郎,还是让他自己来罢,告诉他今天陛下心情大好,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等到用晚膳的时候,李世民竟然一反常态的比平日多吃了不少,长孙皇后一旁看了很是欣喜:“陛下今日胃口不错,看似有喜事?”
“啊?哈哈,喜事是没有,不过,舒畅事倒是有一桩。”于是便将早朝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通,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喜怒哀乐都会被宦官们禀报给关心自己的皇后知道,但其中的喜欢又不是那些宦官们所能知道的。
“这个王二郎,倒还真是走运了,正碰上陛下要泄泄心中邪火。不过说来,那蒲熙亮竟也捡了个便宜,一小块的黄玉就换的大功一件,看起来王二郎虽然是从白身一跃成了宣德郎,但却是吃亏了点。”长孙皇后笑眯眯的,“说起来,妾身还要感激王二郎呢,若不是他的法子,恐怕妾身如今也就只能躺在榻上看陛下用膳了,陛下赐给的夜光杯也不要,算是个不错的孩子了。”
“瞧观音裨说的,倒是朕亏待了王二郎了?放心吧,朕不会亏待他的,不是给他许了个封王的愿么?还有俩条件呢。嗯,倒是那个建安县令林明和建州刺史黄良,有识人之明,得找个机会提上一提。”说到了王况,李世民就想起了林明和黄良献上的将军柜,后来又是番薯,又是暗暗的推荐王况,这功劳也是不可没的。
对于李世民胡乱给王况许了个封王的愿,长孙皇后虽然心中反对,但也没说出来,作为皇后,干预朝政是最忌讳的,自己只要帮陛下管好后宫,教育好几个皇子,让陛下没后顾之忧就可以了。而且她也以为李世民只不过是那么随口一说,真想封异姓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想封王,你得让天下归心,全天下百姓豪门都感于你的不世功勋才行,想做到这点可不是说说就能成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人随着地位的上升,那心中的私欲难免会膨胀起来,等到了一定的地位,恐怕这个王二郎就不会再似如今的心性了。
可以说,这简直就是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活脱脱局面,因为一个王况,连带着多少人都被纳入了上层的视线,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点即便是王况也是所料不及的。
夫妻二人正有说有笑的,就听有宦官来报,说是长安有异动,许多的官员都匆匆忙忙的骑了马离家,即便是文官也是弃轿骑马,全都往一个地方赶。这话可把李世民吓得不轻,玄武门之变才过去没几年,往日情形还历历在目,怎么,难道有人想学了朕当年的做法不成?赶紧再差人去查,等到回报回来,原来是因了两个国公爷嫌在自家办宴麻烦,拉了人马去和新任宣德郎凑热闹去了。他们这一去不要紧,连带着许多老臣也不得不跟着走,就造成了好像是都是去给宣德郎祝贺的假象,结果那些原本没想去林府道贺的官员们是鸡飞狗跳的急急忙忙也赶去,所以才有了这个局面。
说来这些个急急忙忙赶去的官员也够悲催了,本来么,国公爷办宴,那是一定要去的,但要命的是,俩国公爷同时办宴,你说去哪一家好呢?这还没完呢,林府那也办宴,而且还有三个小公爷压阵,那也得去啊。干脆,某就都不去,就不会显得厚此薄彼,而且,还可以趁了这个机会先跑去建林酒楼大快朵颐一番。谁会料到两个国公爷一时兴起,三家酒宴临时合做一家,自然是个个手忙脚乱了。去建林酒楼没吃成,这下倒好,还要落了个摆架子的名头,杯具啊杯具。
接连来报让李世民越听越是觉得有趣,白天的畅快劲还没消去呢,一时兴起,得,既然白天玩震撼玩得痛快,不妨再玩一把,要玩就彻底的玩一天次,放纵一天,等到明天就不能再这么玩了,否则铁面魏老儿又该紧盯朕至少一个月不放。干脆,朕也去凑凑热闹,于是就着人通知了长孙无忌,携了几个护卫及宦官,一路悄没声息的来到了升平坊。坊兵们没见过皇上,但这些坊兵都是在整个长安城的各坊轮班着守卫的,而且几乎都是老兵油子,却是见过无数次的长孙相公,再一瞧,连长孙相公都要毕恭毕敬的,那还能跑?肯定是皇上微服出来了。因此吓得连忙喊万岁,这才有了前面升平坊里一干吃得正尽兴的贺客们听到的一声喧哗。
一众贺客还在面面相觑,有那么一两个胆小的又想歪了的,差点就钻桌底下去了。程知节他们以及王况等人都是在林家的正厅中,当然不知道外面来人了,只有王况听到那声喧哗后是心头一跳:不会吧?我这真的是主角运开始旺起来了?这个桥段简直就是无数穿越男心中最熟悉不过的了,办家宴,然后突然皇帝来了,然后是给一众官员造成大震撼?然后就是自己从此声名大振?然后就是飞黄腾达?贼老天,不带这么玩人的吧?我还想安安静静的先过个几年再说呢。
不怪王况第一个就想到是李老二来了,实在是第一,这个桥段熟悉不用说,第二,贞观开始以来,长安并没出过什么大变故,要出也是要过很多年以后的承乾太子之乱,具体什么时候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现在,也不会是接下来的几年里,李老二还年轻着呢。所以这么一分析,八成就是李老二白天没玩够,想着晚上继续玩一次没跑。想着不由可怜起李老二来,瞧着坐在皇位上风光无限,可要想做个明君,就要处处受制于臣子们,这也要顾忌,那也要小心,偶尔玩一把心跳吧,还不能尽兴。
此时天早已经黑了下来,升平坊难得碰到一次大喜庆的日子,早在天没擦黑时见来的客人越来越多,家家户户都派了人将附近店铺里的灯笼烛火抢购了一空,天才刚开始黑,就有几户人家迫不及待的将灯笼打了出来,这些都是精明的,知道先打出灯笼的就肯定是引人注目的,如此一来不就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坐到自家院里的席面上了么?他们这一打,旁边的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瞧,怎么官员全跑他家去了?哦,原来是打了灯笼,那赶紧的,咱也打上,还要多打几盏,就这么地,到天还没全黑的时候,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整个升平坊已经是火光冲天,比起白天来也毫不逊色。搞得几先后几队巡街的还以为走水了,见到坊兵们却是在那有说有笑的吃着东西,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升平坊大宴,国公相公都来了,坊兵们吃的就是林府给他们送来的卤水和点心,还有一壶酒,本来坊兵在岗上是不敢吃酒的,恰恰是推辞的时候,李尚书和掌管着御史台却又是任秘书监的魏相公前后赶到,见状就说了一句:“大喜之日,一壶酒可饮,但须得尽忠尽职。”他们这才放心大胆的就着一壶轮流喝的酒吃了起来,巡街的兵将是个个眼红红的,但没办法,他们的职责就是不停在各大街道间巡游,不同与守坊的坊兵,不能停歇。
结果是第二天,许多巡街的兵士纷纷请调要去待遇差了他们一丝的坊兵营,他们都打听清楚了,不管是谁,只要站在升平坊值守,宵禁前一刻,林家都会送些吃食来给坊兵们,那可是如今声名大起的建林酒家的主家林家送出的吃食啊,谁个不垂涎欲滴?最后还是他们的上司和李业嗣有点私交,央了李业嗣出面和林家交涉,许了以后建林酒楼会一直营业到宵禁前才打烊,最后一个时辰专门针对巡街兵士开放,巡街的都可在宵禁前去建林酒楼取点吃食,建林酒楼请客。前提是以后如是从建林酒楼出来的醉客,巡街的兵士得帮着送回家去。这是个双赢的法子,巡街兵丁也不用去触犯律法,送个醉客而已,顺路巡逻到了也就送到了,举手之劳,丢马背上一驮就是,又不费自家力气;那些醉客呢,哦,吃醉了还有兵丁送回家,嗯,也是安全,以后还是来建林酒楼吃酒。如是一来,后来的长安就渐渐形成一个不成文规矩,但凡是酒楼食肆,只要巡街兵丁上门,都奉送一些吃食,而若是有醉客或是闹事的,往巡街队一丢就了事。巡街兵和坊兵一下就从最被人瞧不起的兵营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自然,当这些兵丁及他们上官最后听说这是宣德郎出的点子,自此后对林家和建林酒楼那是看顾上也多了一分力气,这是后话了。
呃,扯远了,回转到升平坊这来,众官见灯火通明中,从坊街口缓缓而来的人,前面一个步履坚稳,不是当今皇上又是谁?侧后面一个略显谦恭的不是长孙相公又是谁?再后面的就是几个护卫和宦官,全都是便装打扮。
这下真真是雷倒众人了,一个小小宣德郎家的贺宴,值当得皇上亲来么?就是随便使了个小黄门来,那已经是极大的恩德。
升平坊内的街坊邻居大多是没见过皇上的,但也是有例外,每年的春耕日和秋狩日,皇上都要经由朱雀大街御驾前往皇庄祷天告地,有少雨的年头,皇上也会经朱雀大街出了明德门后,沿灞河一路向北去到渭水边祈雨,因此有曾经夹道迎送皇上的就认了出来,惊得那一下张大了的嘴巴竟然合不上了,稍微好些的震惊过后就赶快的提醒身边的邻里,那是当今皇上,等下莫要失了礼数。
相比于那些品级较高的官员来,品级低的却是实在不堪,有的筷子上还夹着菜,就这么定在了那里,尤如被仙家施了定身法般;有的是嘴里正叼着一根鸡腿,油淋淋的汤汁顺着嘴角往下一直流到了脖颈里也不知;有的是正要伸出筷子的,那筷子叭哒一声就掉了,可手还是那么伸着;有的正举着酒瓯往嘴里灌的把酒瓯都举到鼻子了也不知道,就那么机械的灌了进去……
见众官如此丑态百出,李世民身后的长孙无忌脸一冷就要喝叱,李世民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一样,及时的伸出手背在后面摆了摆,长孙无忌这才没喊出来。
长孙无忌被李世民叫了出来,心里是极度的郁闷的,某今天可算是站在了王二郎身边,为你说尽了好话,还特地帮你王二郎把陛下今后可能对你的动作给将死了,日后你王二郎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再和某作对,那基本上是坦途万里了,而且,某回家后还彻底的将那不成器的小辈赶出了长孙家,某图的什么?还不是图的你有才,日后若是乾承太子继位,好帮新帝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可捧人没带这么捧的罢?某家连程知节和尉迟老黑的面子都不卖,只各派了个管事前去道贺,这倒好,被陛下拉到升平坊来了,这样一来被百官看了,还不知道怎么琢磨某心胸狭窄呢?但是皇帝有命,他又是不能不来,所以说,今天算是长孙无忌最为郁闷的一天了,一大早被仨老头堵在紫宸殿外,接着是被皇帝暗中敲打,然后是仨老头的子弟都得了赏被仨老头挑衅,现在呢,又要被人看做是自己不愿意来被皇帝拉来的,能不郁闷么?
见到百官看到自己的来到后的丑态百出,李世民心里是越发的舒坦:叫你们在朕面前装君子;叫你们在朕面前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合礼制。这回看看,哈哈,个个丑态百出了罢?爽快啊,实在是爽快,自登基来,多少年没这么舒畅过了?
因此,他很是享受这个过程,而且心知肚明,这样放纵的机会估计以后很难再有,还是抓紧享受享受罢,过得今晚,以后又要开始高处不胜寒的生活了。知道长孙无忌肯定会出言喝叱,这才及时的制止了长孙无忌的动作。嗯,是不是可以考虑过段时间就来玩上这么一出呢?如果间隔时间长而且控制好火侯的话,只要说朕需要发泄发泄胸中的火气,想来魏老儿不会太多为难朕罢?
这会儿早有几个机灵的国公府家人飞奔进去禀报了,程知节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是陛下来了,连忙放下酒瓯碗筷,迎了出来。程知节还是那种毛糙的样子,迎上去哈哈大笑:“陛下怎地也来了?俺老臣就说么,陛下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常年闷在宫里可不大好。”王况听了瘪了瘪嘴,程老魔王你也太会装了,幸好后世的人早就将你研究个透,知道你这家伙会装,成天的装个大老粗,否则我也要被你骗了。
李世民被迎到了林家正厅,在上首坐下,这个时候自然就轮不到林家人来伺候了,好在小六子和徐国绪都还在,不等吩咐就飞快的给李世民上了新碗筷,然后立在一旁听候吩咐。王况使了一个眼色给黄大,黄大会意,跑到了后堂,叫上林翰,将林老太爷给搀扶了出来,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让林老太爷见见李老二,虽然没有什么实物的好处,但暗中的好处那是跑不掉的,这可是与皇上同过席的林老太爷,谁见了那也要敬三分不是?
见黄大将林老太爷搀了出来,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嘴角一翘,看了王况一眼,王况心中的小九九早已被他看透,不过他今天高兴,就赏林家人一个脸又如何呢?王况见李世民看向自己,知道自己的小算盘被看穿了,也就冲李世民嘿嘿一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这嘿嘿一笑,李世民来了兴趣,这个王二郎,怎么从第一次见他,就从没见他畏惧过朕的?难道真如李家小子所说,他有个高僧大德的师傅?(说到这里要解释下,有书友说李家尊李耳为祖,李唐不应该是佛法大兴的时代。但是,李家起兵时,却是得了僧人的相助,因此,作为回报,佛门从此才真正的开始在中华大地上兴旺起来,灰雀认为,也正是李家尊李耳为祖,同时又给佛门大开方便之门,所以,佛道二教也就是从这时候起才开始渐渐的相互渗透融合,从而形成后世与境外有很大差异的佛门来。)
这一联想,就对王况得的田黄来了兴趣,因为李业嗣回报说的是王况因为蒲熙亮送的黄玉与救过他命的大德(什么救命大德,那分明就是你王二郎的师傅,朕不傻,不过你师傅不愿意为人所知,朕也就不想拆穿你罢了)身上佩戴的差不多,想着看看能不能从那黄玉上猜测出那个所谓大德的来历。就开口说道:“王二郎,你那黄玉呢?拿来朕瞧瞧,到底有多稀罕,能让你如此爽快的答应蒲熙亮?朕可是听说,蒲熙亮原来还有些小动作的哦。”这话一出来,两个人登时就变了脸色。
一个是蒲熙亮,他因为送了田黄给王况的缘故,王况就特地将他安排在林家前院里坐席,加上他又常出没于各大豪门间,那些个高官要打个什么家什之类的还是要有求于他,所以也就对王况的安排视而不见,不去楸住品级不同而不放,这会他正侯在厅门呢,一听陛下竟然知道了自己先前的小动作,冷汗就下来了,坏了坏了,这可如何是好么?
另一个当然就是王况,他一听李老二要看田黄,心就哇凉哇凉的,老天爷玩人也太狠了些吧?才丢给我一个超级大馅饼,眼看着这馅饼就要落我头上了,我伸手就能够着了,你却又突然的将馅饼使了个乾坤大挪移,挪到李老二头上去了?我的垫桌腿的田黄啊,我的富可敌国的泡沫啊,没了,这下全没了。王况心知肚明得很,这田黄落到不懂书画篆刻的人手中的话,那就是块还不错的好看石头而已,但要是落到了李老二手上,以李老二对书画的痴迷程度,连王羲之后人手中保管着的《兰亭序》都敢不顾皇帝之尊用骗的不光彩手段占为己有的性子,能认不出田黄的好来?以李老二的皇帝之尊,一个号令,恐怕全天下都会去找田黄,到时候,还能有自己的份?别说寿山村的那块地了,就连自己手中这块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这心那个痛啊,这个纠结啊,王况一下就恍惚了起来,想想看,几十几百几千亿眼看到手的财富,就这么没了,谁受得了?
李老二哪里知道王况这会心中那飞快旋转着的命运转盘?他更不知道的是,王况在这一刻甚至动起了辅佐乾承太子将他赶下皇位的念头。他只以为自己这么一提,勾起了王二郎对其师傅的想念之情,就没再催着,而是等着王况恢复过来,他可是知道的,这个王二郎很是重情义,一个重情重义之人的些微失态容忍一下又能怎样呢?
没继续管王况,李世民眼睛一转就看到了蒲熙亮那惨不忍睹的脸,黄豆大的汗珠子如瀑布般的滚滚而下,嘴角一抽一抽的,看那两条腿,如果不是夹在人群中,旁边有人搀扶,恐怕已经摊倒在地了罢?
嗯,朕今天心情好,念在你及时造出水车的情况下,而且如今造大水车还离不开你,朕就放你一马,如若不然,哼哼!
“蒲卿莫不是身子不适?那就坐下罢。”这话一出来,蒲熙亮这才缓过劲来,还好还好,陛下没有追究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叫自己为“蒲卿”了,也不会叫自己坐下了。还有,王二郎看起来也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还是人家心胸开阔啊。
第一五七章 为陛下尝个咸淡
怎么办?怎么办?
王况心头飞快的盘算着,这时候恐怕就是那能杀人的深蓝超级计算机的运转速度也比不上王况头脑里里到处乱窜的脑电波快了。然而,这片刻之时,又能有什么办法?后悔啊,后悔,早知道,当初就该将当着别人面将那田黄砸个粉碎,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失去一块田黄冻的损失可远远比起那一平方公里的地下埋着的估计能堆满一间屋子的田黄少得太多太多了,就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李老二呀李老二,你就不能消停消停点,好好呆在你的宫里享受你的后宫佳丽么?如今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正是晚上做运动的好时机啊!
田黄冻并不在王况身上,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田黄冻被人认了出来,放房里?不安全,若是有人趁自己不在摸了进去顺手牵羊摸走了呢?放自己身上?那更不安全,后世的王况有一点点的低血糖,因此就养成了随身带着点零食的习惯,穿过来后,这付身子是没低血糖的毛病了,但随身带着吃的习惯却是保留了下来。
程处默他们和王况混久了就知道了他身上随时都带着吃的,经常是嘴馋了放着自己家人带着的东西不吃,跑来找王况要,王况不给就又掏又摸的,有时侯甚至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伸手到王况怀里和袖子里掏。小魔王和小黑碳不认识田黄冻,但秦怀玉可就不一定了。秦家也算是前朝大豪,其曾曾祖父秦孝达,曾祖父秦方太,祖父秦爱三代都是魏、齐两朝文官,可以算是个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到了其父亲一代,名就从两个字改成了单字,一般的说,单字名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豪门才会取(基本上如此,隋唐时候,如果一个人的名是单字,那么八成是豪门出身,但豪门里双字名也是常见的。),只有极少数个别的例外,王况又是个怪胎,想着自己没名字,直接将后世的名字套了过来;可以说,当初孙铭前肯那么看顾王况,有那么一小部分的原因就是见王况报出的名是单字的份上。
即便秦琼一反先祖做文官的常例而做了武将,可秦怀玉现在是个亦文亦武的主,搞个不好就能知道田黄的好来,现在秦怀玉远赴六诏去找自己随口一说的田七了,但等他回来后,如果被他看见,那就危险。所以怕以后忘了,王况在得到田黄冻的当天,就交给了黄大保管。小魔王他们敢来王况身上掏东西,却是不敢去天天基本板着一张脸的黄大身上掏东西,说他身上有股子冷气,靠近了都难受,更别说去掏东西了。所以,田黄冻放在黄大身上是最安全不过了。
哎,天作孽,犹可以,自作孽,不可活啊。罢了,罢了,就当我王况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这块田黄冻吧,寿山村的那块地也别想指望了。哥就不信了,以哥最喜欢看探索类节目的眼光,还不能再找到一个可以吃独食的钻石大饼?哦,钻石?还是别想了,远在非洲呢,现时的航海技术,还去不了,李大胆能找到辣椒,估计也就是在东南亚靠近澳洲的一个岛上碰到的(据考证,澳洲的原住民很早就能乘独木舟与南美洲大陆原住民往来,故灰雀将原本应在南美的辣椒挪到了太平洋诸岛上),而且还是运气奇佳,不然恐怕早就葬身大海了,自己没必要去冒这个险。现在的天竺倒也是有,可那也是远隔万里,唐三藏这会估计还在于阗一带转悠呢。
算了,既然要交,那就趁早痛痛快快的交出来吧,早点交还可以装作自己不认识田黄,晚了李老二就该起疑了,哦,你王二郎得了好东西就想着独吞?以前你是白身,朕碍着面子不好怎么整治你,现在你也是个官身了,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暗中深吸了口气,平复下自己郁闷的心情,王况转身冲站在身后的黄大伸出了手,黄大迟疑了一下,伸手从怀中掏出个锦盒递给王况。要说黄大对王况那是极忠心的,李老二即便是开口要看田黄冻了,按说他当下就该掏出来才对,但王况没发话,他楞是没动,仿佛那块“黄玉”不在他身上似的。见到王况伸手了,黄大这才掏出个锦盒来,猜都不用猜,盒子里肯定就是那块“黄玉”了,李世民不由多看了一眼黄大,笑道:“这位壮士想来当就是黄大罢?瞧不出来,对王二郎倒是挺忠心的。”王况在仙霞岭杀贼以及之前在建安闹的那一出,前因后果这几个月已经被李世民查了个一清二楚,明知道王况有借刀杀人的嫌疑,朝庭被当枪使了一回,但那邓森等人确实是死有余辜,也就不再追究王况的责任了。
“回皇上,某不知道什么忠心不忠心,某只知道,阿爹阿娘从小就教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东家于某有一饭活命之恩,某的兄嫂侄儿这才没饿死,故某不敢忘。”黄大毕恭毕敬的垂手回答。
“嗯,这倒也是个理,朕曾听说,你辞了兵部给你的官职不受,恐怕就是担心以仆压主罢?”李世民并没伸手去接那锦盒,转而对黄大感兴趣了起来。
“回陛下,黄大非况之仆,而是况的兄弟。”见李老二的兴趣好象转移了,王况小心肝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嘿,有门,想法把李老二的注意力给引开了,最好把田黄给忘了,那么大馅饼还是自家的。
“呵呵,不错,都是有情有义的,看来今天要是不给黄大个说法,恐怕王二郎你心中定要埋怨朕一二的,朕可不想有人在万里之外指指点点说朕断事不公,既然王二郎你如今也已有了官身,身边也是需要一个得力之人,李爱卿以为如何?”李世民当然知道王况强调黄大是自己兄弟而不是家人是想为黄大把功劳再讨回来,就转头问坐在程处默身边的李靖,之所以不问老魔王,那是他也算看出来了,老魔王今天已经是大张旗鼓的站在了王况这一边,问他?他还不把黄大给夸到天上去?还不如问更为正直的李靖。
“臣以为,黄大杀贼有功,且有情有义,又在来长安路上一路护卫了宣德郎周全,当授羽林军史。”李老头也不含糊,一句话就把自家孙子李业嗣的功劳摘了个一干二净的,听起来就像是来长安一路上,那些军士们都成了摆设,功劳全是黄大一人的了。羽林军史,那就是流外四等的军职了,黄大能得到这个职位,算起来也是看在王况的份上,原来兵部只是授他个流外八等的守宫署掌设的,而黄大当初辞掉也是因为这守宫署掌设是只能呆在长安,自此后不能再跟着王况了。
“如此甚好。”兵部对于八品以下的军职可以直接授予,八品以上的可就归吏部管了,兵部只有提名权。一个小官而已,李世民没想太过纠结在这上面,本来他对黄大还是挺有好感的,就可惜了黄大刚才摆着只听王况的,让他有点掉了面子,否则,李世民并不排斥给黄大更高一点的职位,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还是低级官员,甭管几品,对他李老二来说都是小蚂蚁一只,轻轻一摁就死。高级官员么,还得要顾忌到朝中各大员的反应和心情,不是那么好处理。
说完,李世民的眼光又转到王况摆到桌上的锦盒上了,小六子会意,就上前一步将锦盒拿了过来,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老天爷还是没长眼睛啊,看来这李老二对这“黄玉”是念念不忘,怎么就转移不了注意力呢?王况心中哀号起来,再见了,我的垫桌石,再见了,我的富翁梦,再见了,寿山村。他要是知道李老二对这田念念不忘只是为了想知道王况的“师傅”是谁的话,恐怕早就扇自己几个耳光了,说什么不好,非得要说有个什么大德身上也带了这么一块?
“这么普通的一块黄玉,难得王二郎你竟然这么看重,算了,朕将这个给你,算是帮蒲卿补偿罢,本来上次的夜光杯就是补偿,你又拒不接受,现在这个可不能不受哦。”李世民从锦盒里拿出那块“黄玉”,端详了一会,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就是一块没经过雕琢的普通黄玉而已,怕是连一贯钱都抵不上,这样的黄玉,长安各大珠宝铺子里多的是,更别说想从上面看出来王况“师傅”的来历,而且这又不是王况“师傅”身上那块。李世民有点失望,但自己开口让王况拿出来看,现在大家都看到了,这么一块普通黄玉,换个水车,王况明显是吃了大亏的,所以就必须要表示表示了。
所以,他将“黄玉”放回锦盒里后,想了想,就从身上解了块玉佩下来,也一起放到了锦盒里,示意小六子递回给王况。
小六子这里忙前忙后的,倒是把那几个跟了李世民前来的宦官们嫉妒个半死,好你个小六子,哦,跑到宣德郎这来吃酒,现在又来抢了某等的饭碗?但嫉妒归嫉妒,他们也是没的办法,谁让他们被长孙相公给打发到了几步之外呢?不过,等到第二天,他们听说了小六子如今也算是林家的人了,有了个名字叫林荃陆后,对小六子的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巴结起来,都想着能在旬假的时候跟了小六子去林家蹭饭吃。
咦?难道李老二竟然没发现田黄的价值?不能啊?李老二眼光不至于这么差啊?再说了,即便是李老二一时间失察,走眼了,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但他坐他身边的可都是什么人啊?臭老酸(哦,不能再叫臭老酸了,好歹人家今天可算是帮自己说话,管他呢,他又没听到,自己背地里叫就是。)就不用说了,还有魏老头,房杜两位呢?好像在座的里面还有个书法大家诸老头吧?刚刚分神了,没太注意是哪个,好像是那个坐在房老头边上的那个高瘦老头子。这么多人在,李老二又是把田黄从盒里拿了出来的,这几个老头可都凑了过去瞧的,怎么就没一个看出来?是他们眼光不行了还是自己当初看花了?
王况满心疑问,接过了锦盒,他决定要亲自再看一眼,到底是不是自己当初走眼了,要是走眼了也没关系,不是自己期待的么?田黄的存在还是只有自己一人知道,大馅饼那是吃定了的,没跑了。
盒里有皇帝赏的玉佩,王况要看一眼是理所当然,正大光明的。他打开锦盒,拿出玉佩,这是一块品相极好的羊脂白玉雕的麒麟佩,看那水头,绝对是属于水坑玻璃种的羊脂白玉,这块玉佩其本身的价值就已经很高了,更不用说上面雕着了麒麟,又是皇帝赏的,可以说,有了这块玉佩挂在身上,以后王况基本可以见官不拜了,管你官多大,我玉佩挂身上,就和你平起平坐了,嗯,虽然权力还是原来那个权力,但地位可就高了许多。
王况嘴里赞叹着玉佩的精美,不住的说着谢陛下厚赏的话,眼睛却是瞄向了那块田黄冻,不瞄不要紧,一瞄就吓了他一跳。为什么?锦盒里的那块不是他原来看到的那块田黄冻,确确实实如李世民所所,就是块极其普通的黄玉而已,可以肯定,这一块绝对不是原来的那块,虽然形状大小类似,但是细看下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原来那块表面光滑,而现在这块的表面有点褶皱纹,还有一块糖皮。
被掉包了,王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被李老二掉包了。王况绝对不会怀疑,李老二肯定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兰亭序》就是这么被他搞到手的。可是,要掉包那也要有时间啊,堂中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亲眼见到的,李老二是慢慢的从锦盒里拿黄玉来看的,他手还没离开盒子,几个大佬就都凑过去看了,这些大佬们或许在朝堂上对李世民是毕恭毕敬的,但下了朝就差了些许,加上这又是个普通的宴会,没人讲究那么多规矩。李老二一直都是一手托着锦盒,一手拿着黄玉的,除非这个李老二是鬼手王穿越过来了,否则他绝对不会有那么快的速度。
李老二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那么剩下的是谁?王况笑了,哇哈哈,自己无意中捡了个宝啊。
将玉佩当着李老二的面毕恭毕敬的栓在自己束带上,然后盖好锦盒,将那块黄玉又递给了黄大保管,冲黄大微微笑了一下,背着众人,暗中挑了下大拇指。黄大见了也是微微一笑,并不吭声,接过锦盒复又揣到怀里。
原来黄大见王况在得到田黄冻后欣喜若狂的神情,就知道,虽然这块黄玉自己不知道来处,但也是个极为精贵的东西,以他在珠宝行从学徒干起干了那么多年的眼光,也能瞧出这块“黄玉”的不凡来,但不凡在哪里,他并不关心,只知道小东家肯定把这块东西看得极为重要,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保管以免被小魔王他们搜出来。因此,他在拿到田黄的第一时间,就跑去找林家的管家,支了一笔钱去寻了块形状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普通黄玉替代田黄放进了锦盒里,而那块田黄,则被他装在一个锦囊中,贴身挂在身上,不怕被人发现。这就是他经常走南闯北的经验带来的好处了,知道东西藏着不示与人并不是真正好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个赝品替代,让看过的人彻底死心。可以说,黄大想的这个办法比起王况想的将田黄敲个稀巴烂的臭点子好上百倍,敲个稀巴烂别人还有可能怀疑你心中有鬼,换个普通黄玉,那就是谁也不会想到其中的奥秘了。
没想到他这个防备万一的办法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黄大也很是欣喜,总算保住了小东家视若珍宝的东西,经今天这么一出,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黄玉”了。
见王况当自己面栓好玉佩,李世民也乐了,这个王二郎,不矫情。转头见众人除了几个大佬外,都还站着呢,就开口道:“某今日微服前来,就是来作客的,这里没什么君臣之分,诸位且随意。”这会他不称“朕”了,知道自己如果不放下身段,还摆着君王的架子,怕是这厅里没几个人能吃好的。干脆,既然放纵,那就继续罢。
见皇上以一平常人自居,厅里厅外的众人也就各子落座放宽心的吃了起来,不用担心什么丑态百出了,陛下这句话就是摆明了告诉他们,吃,尽管放宽心了吃,今天没那么多规矩。不过话虽如此,毕竟人家还是皇上,大家还是拘谨了许多,再没有之前那样热闹的样子,有些本来想进厅来敬酒的都不敢来了,只有林府外面还是继续热闹着,而那些坐在其他邻居院里的官员并不知道皇上驾到,正在林家厅上坐着呢,继续的胡吃海喝着,直到李世民走后,才知道原来刚才皇上来过了,那个悔啊,错过了一次在陛下面前露个面的机会啊。
坐了一会,吃了些菜肴,敬了在座的一瓯酒后,李世民见大家还是有点拘束,兴趣一下就消减了许多,再没什么心思玩什么震撼了,就起身,对几个大佬道:“看来有朕在,诸位爱卿是没法尽兴了,也罢,天色已晚,朕也该回去了,否则皇后可要埋怨。”
众人一听,啊?陛下不高兴了?这可如何是好?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陛下高兴不高兴那都是一句话的事,自己没本事让陛下高兴,那就闭嘴罢,再说了,没见几个大佬也没吭声么?只好个个连称惶恐。
不过李世民还是卖了个面子给王况,临走前,给林老太爷敬了一杯,道:“林翁养得好儿子,招的好细郎啊,朕很是羡慕呢。”这一句话可把个林老太爷激动的老泪纵横,养的好儿子,那就是说,不光是孙子入了皇上的眼,连儿子也入眼了?
早有林家人得了王况吩咐,端了个食盒过来,王况接过,递给跟在李世民后面的几个小宦官:“陛下,这是臣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准备的些小食,权当消夜了。”宦官伸手就要接过,一旁的秦琼突然道一声:“慢!”王况一惊,秦老头这是干什么?我不过送些吃的给李老二而已,你激动个什么?
“臣请为陛下先尝个咸淡。”秦琼说完,也不等李世民说话,就接过了食盒,让人取了双干净筷子来,从食盒里的吃食中,每碟夹了些到自己碗中,又盖好食盒递给宦官,将夹出的菜肴全吃了下去,这才开口道:“不错,不错,咸淡合适,王二郎手艺不错啊。陛下,这盒吃食当是王二郎亲手所做。”这些吃食他都尝了出来,全是王况亲手做的准备自己吃的,一般来说,王况只有自己的消夜才会亲自去做,而一日三餐就几乎很少动手了,秦琼时不时的总能吃到被程处默偷偷摸了送去的王况的消夜,所以一口就尝了出来。
李世民心中感激,他感激的是秦琼到现在还是这么的为自己安危着想,即便是面对王况这个秦怀玉的兄弟也是毫不讲情面,白天还在为王况找说法,这一到晚上,就为朕的安危着想了。其实他哪里知道,秦琼绝对不会怀疑到王况有什么不轨之心的,他着么做,一半是为了李世民的安全着想,另一半则是为了王况,自己当着大伙的面将食盒里的东西都尝了个遍,然后食盒就交给了宦官,那么,假使退一万步,真出了什么事,也就和王况没什么瓜葛了,大家都看到了的,食盒里的东西之前还是好好的,真要出事,只能从接过食盒的那个宦官开始查起。
见秦老头的动作后,王况总算明白了秦老头的用意,心中也是冷汗涟涟,自己还是太嫩了,这真要是万一有人下毒,如果没有秦老头的这一出,自己绝对出不了干系,而且还是头号嫌疑犯没跑,至少不问青红皂白,流徙万里是没的跑了,如果真出事情还查不出来,那就是抄家灭门的后果,好险啊好险,以后一定要千万小心。不行,得赶快想个办法,把以后自己卖的东西都搞个独家封印,买的时候当面验封,出门后概不负责,否则,要是有人想搞自己,随便买点什么东西下点药,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第一五八章 动用要求
李世民走后,整个升平坊的热闹声又渐渐大了起来,只有蒲熙亮一个人一直在纳闷,怎么陛下见了那黄玉却是说那只是块极为普通的黄玉呢?不能啊,咱可是把玩多时的了,那手感应该错不了,莫非真的是某看错了?总不能那么多大佬的眼光都有问题吧?有心打听,可他品级实在太低,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要真的是自己看错了,没的平白落个笑柄,被人耻笑没个眼光,将普通的黄玉看得如此之重,莫非是穷怕了?还是舍不得?因此只能暗中决定日后再差人去关外多方打听,兴许还能再找到一块呢?
蒲熙亮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了的,关外哪里有田黄?退一万步,即便是有,以后世举国上下都疯狂的找石头的情况下都没再能发现其他地方有田黄,他只派那么三五人就能找到?而且关外地方大了去呢,可以说从秦皇将七国连起来的长城之外都可以算关外,从西到东,纵横万里,光闷头走路都要走死个人。
整个晚上,王况就都跟了老魔王他们几个屁股后头一桌一桌的敬,老魔头既然摆明了立场要挺王况,自然总是要将他一一介绍给自己关系好的或者是自己的老部下,让他们以后看顾着点王况,而且,那些个品级高的大佬,现在可没把王况反在眼中,就说那据说是写得一手好字的诸老头吧,到现在连个正眼也没给王况,要不是老魔头领着,估计王况自己去敬酒的时候也只会用嘴巴碰一下酒瓯而已。
百来桌的酒席,有老魔王和老黑碳他们带着,几乎没人敢过于为难王况,都是由着王况浅尝辄止,否则王况怕是酒还没敬一半就要趴下了。可就这样,而且那酒也是被王况兑了水的酒,王况喝到最后一桌的时候,已经是晕乎乎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王况捱到好不容易每桌都上了最后一道菜,一钵整菌汤,囫囵整棵的菌寓意着伞的意思,上了这道菜,那就是告诉你,后面没菜了,送各位宾客们一把伞好回家去不被雨淋了。于是,宾客们还没吃够呢,虽然是个个吃得肚子溜圆,都冒到喉头上来了,就说那板鸭吧,一桌上两只也不够抢的,更别说什么剁椒鱼头,红烧牛肉等等了,甚至他们对那个看似是用清汤煮的菠菜都没放过,全一扫而光,边吃还边寻思,这菠菜竟然这么简单一煮味道也如此的好,赶明回去让自家厨子也这么做,却不知道,那可是用高汤浸的。也不知道金陵姜家是不是从孙铭前或孙二那得到王况的落脚消息,竟然托了一个商队又给林家捎了整整的一车来,而且时间赶得实在是巧,竟然是在宾客开始来的时候也同时送到,那些早来的宾客见到整整的一车板鸭,瞧着就不是长安之物,心中惊奇,怎么这林家竟似事先就知道今日要大宴宾客一样?竟然提早采买好了?莫非是这王二郎早就得了UU小说的暗许不成?
舍不得走归舍不得走,但既然主人的逐客令既然已经下来了,总归是要走,于是便嘻嘻哈哈的各舀了一棵菌到自己碗里,吃完了,也不用告辞,直接走人了,就是想告辞那也得主人家有空啊?没瞧见林家几个和宣德郎都已经喝得昏天暗地的了?再说了,那么多人,也要人家招呼得过来啊。
等走到坊街口的时候,有些还清醒着的宾客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守着整个升平坊的坊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增加了许多,而且街口还有两队巡街兵就在附近来回的交叉巡逻着,沿着朱雀大街,每隔十几丈,还多了个提着灯笼的兵士在那站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皇上吩咐的,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没法在长安城内调动一兵一卒,所有的坊兵数量和巡街兵的数量以及什么时辰巡街兵该走到哪,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李世民也怕怕啊,真要闹出什么事来,还真能把大臣们一锅端了。
第二天,整个长安都在流传着有关王况的传闻,而王况和程处默尉迟保琳及徐国绪他们几个则窝在林府,嘀嘀咕咕的分析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原本以为臭老酸会死扛着护短的,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不由得程处默他们不起疑心起来,而王况呢,总不能说长孙无忌就是个好官吧?也就由得他们在那猜东猜西的,自己则躺在躺椅上舒服的晒着虽然是仲夏但并不强烈的上午的日头。
王况被任命为宣德郎的日子,注定要在林家的族谱上记载下浓浓的一笔,林老太爷注定要成为林家至少三四代内引以为豪的人物;这一天的一整天,也几乎是差不多属于王况一个人的舞台,从早上仨老头堵殿门开始,一直到晚上的林府宴会散去,几乎都是离不开王况的名字,被人提得最多的也是王况的名字,也就是从这天开始,王况的名字开始在长安的各街各坊流传开来,这几天里,整个长安,谈论得最多的就是新任宣德郎建安王况。所有能打听到的有关王况的只言片语都能很快的迅速被人传播开去。
王况很郁闷,这个真的不是他想要的,他就想着安安稳稳的先闷声发大财,但事情的发端却是程处默几个,要不是他们回去鼓动,或许程知节他们也不会去朝堂上堵人,对王况的任命也就不会这么突然,即便是任命了,应该也不至于到宣德郎上,跳得太多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也恰恰是因为这个任命太过突然,突然到和程家和尉迟家的四个小子一起得赏,也才会有老魔王他们图方便带人过来的举动,也才会惊动李老二。
恐怕,自己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随时都要防着会有人暗中盯着了,幸好,田黄还不为人所知,谁会知道自己大老远的跑福州郊外去买地为的是地里的石头呢?只不过,保险起见,买地的事情恐怕还是要推迟些,因为只要自己一动,铁定就会有人盯着寿山村那块地不放。这个世上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诚心要破坏的话,哪怕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会干的。
这事情怨不得程处默他们,他们全都是为的王况好,又不知道王况心中的真实打算,而且,程处默他们也不过是充当了一回导火索,整个事件的火药桶可以说自王况和黄良一起商议着要借长孙皇后的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立了起来,今天这个导火索点不起来,明天总是会有另一条导火线出现,不过就是程处默他们引爆的恰好是最大的火药桶罢了。
不过,让王况有些搞不懂的是,不是说商贾不能为官么?怎么任命起自己来竟然没一个人反对?就好像他王况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商贾勾当一样。
“切,二郎别看你奇闻趣事听得比某等多,可这朝中之事啊,那也不是市井中能听到的。”程处默抢过王况手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瓯,学了王况的样子,将茶瓯送到鼻孔下嗅一下,又挪远了,再挪回来嗅一下,这才浅浅的抿了口:“奇了怪了,这茶也没见二郎怎么整啊,就那么揉揉炒炒,味道倒也不同了,只不过瞧着那茶叶还像是没熟的样子,要不是二郎整的,就这么让某喝,某可是不敢的。”
这时候正是春茶上来的时候,其实在长安已经晚了许多,要是在建安,这时候已经是日头大得能毒人了,哪里还有什么茶叶可采。正是那天大宴会后,第二天王况还是觉得头疼,即便是早上一起来就强忍着吐硬灌了一瓯酒下去,但以前从来没喝过这么高的,所以以酒解酒的效果并不明显,就随口说了句:这会要有杯新鲜茶就好了,刚好被得了李世民赏又许了一天假刚认了干亲的小六子回来听到,知道皇庄里有种了几棵茶的,就去摘了来,皇庄的人都认得小六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随他摘了,反正这茶种着就从来没有人摘过。
见了有新鲜茶叶,王况除了捣了些汁和着蜂蜜水喝了下去,瞧瞧还有多的,喝多了煮的茶,他也是有点怀念后世的清茶来了,便就着往日煮茶的小泥炉,支了个小铁锅揉炒了起来,真正的制茶工艺到底该怎么样,王况只知道个大概,好在以前自己不是没炒过,炒得虽然不好看,但味道还是可以的,炉温并不高,王况就直接用手,一边轻揉着,一边翻炒。事实上,别看这时候的人喝的茶是煮的,但那还是用炒好了的茶叶来煮,不过就是这时候的炒制过程比较长,发酵时间长点罢了,这样炒得的茶应该是归到红茶一类里去,并没有像王况这样低温炒制的,等王况炒完,茶叶干了却还是绿油油的,一转头才看见程处默正捂着尉迟保琳的嘴巴瞧他炒茶瞧了半天了。结果一喝,果然解腻,所以就有了程处默后来四处去寻新鲜茶叶来给王况炒,不然就凭那一点点,一两天就喝完了。
程处默也还打过这种茶叶的主意,却被王况泼了一大瓢冷水:“这茶只要会炒茶的,一眼就瞧得出来是怎么来的,更何况,大家都喝惯了煮茶,像这样泡来喝的怕是没多少人喝得惯。”想想也是,已经有了辣椒,有了璃窑,而且王况还说过得几年应该会出一种他们从来没有吃过的水果来,也就作罢了。
程处默这时候喝的正是王况炒的茶,这是最后一壶了,炒得的几两茶全喝光了,当然王况可没忘了小娘子,偷偷送了些过去,程处默和尉迟保琳也没忘了各自的老爹,都送了一小撮过去,所以才会喝得这么快。至于秋茶要不要炒点,王况还没定下,这些年里,他已经很习惯喝放了盐,放了芝麻和花生,桔子皮等一起煮的茶了,又解渴又解饿,还香。
“二郎你且想想,建安的富来客栈是谁的名下?”见王况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急不可耐的样子,程处默装模作样了一会,反而是沉不住气,先问起了王况。
“富来客栈挂在伯父名下。”王况回答,“可富来客栈有况的一半啊。”
“别急,且听某给你道来。”程处默好不容易抓住一次给王况答疑解惑的机会,当然不肯轻易放过,“二郎你看,富来客栈虽然有你一半,可挂在你伯父名下,连带着辣椒酱也是,现在这里的璃窑虽然也有你一份,可挂在小淼淼他叔父名下,还有建林酒楼,明年要种的辣椒等等,均不是挂在二郎你名下。”
“那么就是说,这些产业,不挂在谁的名下就不算其人为商贾?”王况有点明白了过来,但还是疑惑,如果是这样,那程处默为什么要还要用了心腹的名义呢?这些他也有份的产业不都是跟自己一样的么?
“嘿嘿,二郎就不懂了罢,像二郎和蒲熙亮你们这样以自身技艺入仕而且是散官或是匠官的,只要你们不去夺民之利,正当经营,而且产业又不是挂自己名下的,一般都是不闻不问的,反正你们又没权,自然没人揪着不放了,真要揪着了,你们这帮自官可以说几乎都是倔脾气,只认死理,要是把那些个御史啊,将军啊什么的产业也咬了出来,岂不是两厢里都不痛快?故此,大家都当睁眼瞎罢了,陛下也就不闻不问。唉,说起来,在这点上,还是二郎你们这样的官束缚少些。”
原来里面还有这么样的弯弯绕,王况算是开了眼了,能够将掩耳盗铃玩到这份上,也算是极品。反正大体意思就是,你们这些散官匠官,无兵无权的,对我们这些实官够不成威胁,随你们闹去,只要不太过就行。
除了开初整个长安在议论着王况外,后面的日子,随着王况的刻意躲着不出门,渐渐的新鲜劲过去了,也就再没什么人像刚开始一样在升平坊口探头探脑的,想看看新任宣德郎长得什么样。坊内他们是踏不进一步了,那些坊兵们得了林家的好,以往见不是住在本坊的外人来都装没看见的,现在得了王况的暗示后也严加盘问了。不然林府门口就别想得一天的消停。
本来按理,一般官员得了授职的,都要规定离京的时间,但王况又是个例外,一来是个散官,没有实职的,你去哪赴任?二来是李老二也要留着王况到入秋,看看长孙皇后的病情是不是会比去年刚入秋时好些,所以王况也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继续呆在了长安。
嗯,晚点回去也好,回建安的时间肯定要比来的时间省不少,来时候走大江是逆水行舟,回去就是顺流而下了,估计也就个把月就能回到建安。王况真有些乐不思蜀,这里有林小娘子啊。
自打王况得了赏之后,林家的人见了他就越发的恭敬起来,宣德郎啊,姑爷这还没束冠呢?自家郎君像姑爷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埋头苦读呢,就是现在,也不过是个从七品上的县令啊,比姑爷还矮了那么一级。有家人曾经私底下传言,说是家林新认下的小郎君说的,皇上说,若是姑爷正能立下不世大功,封王也是可以的。结果传没到一天,就被林老太爷揪着咬耳朵的几个打了一顿,自此再没人敢提这事。
林老太爷是不得不打,这许个封王的话,皇上说说可以,别人说也可以,唯独自家却是说不得的,要是话传了出去,首先不管皇上反感不反感,其他官员肯定是要参你一本的,哦,这才是个宣德郎呢,这就瞄上了王了?这要过得几年,那还了得?也不用明说,这么点一下就行,至少能在皇帝面前恶心恶心你。
反正不管怎么说,王况现在已经能三不五时的见到林小娘子了,或许是因为王况封了官,也或许林老太爷得了李世民一句夸说找了个好细郎后放松了对小娘子的看管,现在呢,要么是王况去找小娘子,要么是小娘子找个借口说来看看灯笼果,丫环们也都不再拦着了。
总而言之,这一封官,王况就发现,周围的一切全都不知不觉的变了,除了程处默尉迟保琳还是老样子没个正形,除了黄大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和王冼,除了王冼还是喜欢粘着他外,他总感觉其他人跟他隔了那么一堵墙起来。就连林荃淼也很少过来了,直到有一次,无意中听到林家下人们的嘀咕,王况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林老太爷树立成了教育林荃淼的正面教材:瞧瞧二郎,还没束冠就做了宣德郎,你呢?可是大过二郎好几岁的,还没个功名,这样丢人不丢人?
番茄已经结了不少的果子,个个都有鸡蛋那么大了,可惜还没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长大点,不然这会儿随便搞出个后世宅男宅女们都能做得很好的什么番茄炒鸡蛋啊,番茄鸡蛋汤啊之类的,估计又能把程处默这个小魔王馋得三天都不想回家去。这时候的什么东西都嘛是全天然的,绝对的绿色食品,一碗汤里,只要加那么一大勺的鸡汤就鲜美无比,这样天然的味道,哪怕是后世再好的调味品,再什么秘制鲍汁恐怕也不过如此。所以说,王况来到这里,实在是捡了个大便宜,有那么好的材料,加上后世层出不穷的烹饪方法,比之于只有那么可怜的四五种烹饪法子的其他厨子来,只要不是手艺太烂,也能随手做出好吃的来。
昨天程处默去皇庄看那里的灯笼果长势如何的时候,回来给王况带来了个有点让王况担心的事情,据说那只毛人虽然现在是安生了下来,不再对打扫笼舍的仆役呲牙咧嘴了,但每天吃的却是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不吃东西,就那么抱着小毛人呆呆的坐着看着远处,眼神空洞洞的。小四之前见王况很容易就解决了毛人的暴烈性子问题,就托了程处默来问问王况有什么办法没。
这是思乡了,任何一种野生动物,要是被人捕捉了关起来,大多数都会不吃不喝的,这个母野人的灵性已经堪比人类了,之前之所以会吃点东西,恐怕是有孩子在,心有所念,这才会吃一点,但随着被关的时间越长,对山野和自由的渴望就会更强烈,到了最后,这种渴望便会占据了上风,从此就没了食欲。现在看来,这个母野人所剩时日不多了,得想个办法才是,王况实在不忍心见到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的兄弟,就这么陨落。
“什么?二郎你莫非真的着魔症了?你真要浪费陛下许给你的一个要求,换那毛人?”程处默夸张的瞪着那双牛眼,仿佛不认识王况似的,一手指着王况,一手捂着胸口,那模样,就像是如果这时候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
尉迟保琳听了王况的话,本来正在专心致志的抠鼻孔的他,竟然将抠鼻孔的食指送到了自己的嘴里含着,也是一脸讶异。
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几乎很少许条件的,就是许那也是绝大部分都要求你当场就要提,否则过时不侯,能给王况时间考虑来提两个条件,这对许多人来说,那就是绝好的机会,比如说如果这个落到林明头上,他大可以提个要求调到离长安更近些的县去当县令;比如说如果落到诸老头的头上,他大可以提说将《兰亭序》借回家观摩三两个月……等等这些条件都是对自身有利而又不过分的。
但是,但是二郎莫非真的不知晓这两个条件中隐藏着的巨大价值么?就为了那一对毛人,就要浪费了一个宝贵的条件?浪费啊,浪费!上天啊,求求你降一道雷下来,把二郎给劈醒吧。
第一五九章 这个王二郎胡闹
对于用掉一个条件换野人的自由,王况其是在得到说自己可以提两个不过分的条件的时候就有了念头,他实在是忘不掉个母野人那分明就是应该属于人类的眼神,有点愤怒,有点哀怨,有点忧郁,还有点思念。因此当得知母野人的近况后,王况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下这个决定,对于王况来说并不艰难,他相信,假使换了随便另一个人,他也跟自己一样从后世穿越而来,也会毫不犹豫的和自己做出一样的选择。
而且,在外人看来,李老二给王况的赏赐已经是过分的丰厚,更别说从王况自己的角度来看,一个小水车就换了一块极品田黄冻,再加上之前的一些小小的举手之劳,就换来了个宣德郎,唐时的官可不是那么好得的,想想看,整个建安县,有品级的不过四个人,县令,县丞,主簿及县尉,其他书吏包括班头都是流外官,而且一个上县的流外官还没超过十个人,要是下县的话,顶多也就是三五个。衙役之类的基本就是属于临时工的范畴,随时可以解聘,这和后世二十个人就要养活一个官员相比,比例是低得惊人,差不多等于是几百人养一个官员。就连王凌,做着州衙门的班头,也不过是流外七等,要知道,那可是相当于后世公安厅里的一个处长啊。这和满清时王候满天飞的情况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别说和后世在北京,随便丢块石头都能砸到个处长相提并论。
而王况目前的品级比林明还要高了一级,加上他的仪同司史的待遇,就相当于后世一个地级市的市长了,可以说,王况的这个宣德郎含金量那是相当的高。有这么高的赏赐,王况可就不敢再提什么要求,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两个要求浪费掉,但又不能不提,不然又要被人诟病。好在换野人出来这个要求不算浪费,那么第二个该提什么好呢?最好是提一个李老二一听就是在浪费,别人一听还勉强说得过去的要求来,再给李老二留下点好印象,为自己以后万一得罪什么人了,李老二能念着点自己的好稍微偏袒一二。
“嗯,没错,就是要换那毛人出来,你们也不是没见过那毛人,难道你们就看不出来,那毛人和我们人就几乎没什么不同么?除了不会人言,除了那一身长毛。”
“可那也不能啊,大不了某去告诉小四,要他以后善待毛人就是了,即便不用某去,如今二郎你去说一声,那小四也得卖你个面子。再者,那毛人脾气暴烈,难道二郎你就那么放心的将其栓在家中?且二郎你肯定是要回建安的,这一路上,跟着个脾气暴烈的毛人,就不怕出了什么意外?你或许不怕,毛人对三郎好,三郎自然也是不用怕,可其他人呢?万一伤了一个两个的怎么?”程处默不死心,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
“谁说要把毛人带在身边的?”王况没个好气,哦,换了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带在身边?你们是没有动物保护的意识,但我好歹也是后世有为青年吧?难道这点动物保护意识也没有?
“不带在身边,难道就放这林家?”程处默更是吃惊不小,“难道二郎你就不怕它伤了林府中人?”
“换了来,自然是要放其归山林,山林才是她的家,在山林里,她才能快快乐乐的带着小毛人生活。”
“你!?”程处默真有点恨铁不成钢,二郎怎地就这么傻呢?放着大好机会不用,要是某家,这俩条件就一个要一个免打的旨意,省得天天提心吊胆怕被老爹揍;另一个条件么,就要兵器监给咱专门定做一把铁臂弓,要缠金丝的,上面刻着御赐程处默专用,回去在老头子面前显摆显摆,气气老头子,让他干瞪眼。
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保护动物啊之类的理念程处默根本无法理解,王况也就不解释了,反正条件是自己的,就是跟李老二提出个只要一文钱,程处默也只能嚷嚷而已,起不了什么作用。咦,一文钱?这倒是个好主意,就跟李老二提这个要求,当然一文钱肯定是要特制的,要有脸盆那么大,还要在上面铸上“御赐”俩字,摆在富来客栈的堂前显眼位置,用红绸绑着,下面供着香,嘿嘿,这么一来,恐怕想来富来客栈生事的人就要掂量掂量了。
之所以想到要摆在富来客栈那,一来是建林酒楼有程处默他们罩着,现在的长安,又有几个人不知道建林酒楼有几个小公爷的一份子在里面?所以根本不怕有人来生事,几个有点野心的皇子巴结程知节这些元老级别的武将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来捣乱呢?恐怕若是有人来捣乱,第一个跳出来“伸张正义”的就是这些个皇子了。至于说长孙家,王况并不将他们放到敌对势力里去,一个能在李老二下面一直干到李老二死前都得到信任,并告诉继承他皇位的李治说“我死后,你要保护辅机”的老头子再怎么护短,那也不会无端生事,就说臭老酸的儿子长孙冲,能被看中尚了李老二的女儿长乐公主,其人品再差也应该差不到哪去,大概可能会骄横一点点,但有臭老酸在,也不至于来挑事。反正王况来长安这几个月,就几乎没怎么听说过长孙家的子女惹事生非的,就说长孙淖吧,当初不就是惹事了被赶出长安么?如今长孙淖已经被长孙家清理出族,就更是没那能量了。
而摆在富来客栈,将来万一有一天,黄良和林明都调离了建安,没人再罩着富来客栈了,这个护身符就是富来客栈最大的倚仗;而且,总有那么一天,自己不得不离开建安的时候,这个护身符总归能在自己得到消息前拖延些时日。
虽然对王况的第一个要求是嗤之以鼻,但程处默他们对第二个要求却是拍手称妙的,在他们看来,王况能有今日,有一部分要归功于孙铭前当初的收留,所以说孙铭前是有大功劳的,而且富来客栈也有王况的一半在里面,搞这么个护身符在富来客栈里,也是理所当然;而且,他们并不认为王况能在建安呆多久,一个有大才的人,放在那么偏远的小县城里,能起什么大用?或许不用多久,王况就又会被陛下召回长安。
既然条件都想好了,又跑过来蹭饭吃的徐吃货还没等屁股坐热,就被程处默他们赶了回去禀报了。
听了王况的两个要求,李世民笑骂道:“这个王二郎,就这么浪费了两个条件?也罢,朕就遂了他。”
在李世民看来,这两个要求简直就是儿戏,第二个还稍微好一点点,有那么点借皇帝名头保护富来客栈的意思在里面,可以你王二郎的滑头,当初白身的时候都能将从八品下的参军事给拉下来,如今你好歹也是个七品官了,又有谁能让你吃亏呢?
对于第一个要求,李世民是哭笑不得,哦,朕让你提要求,你就这么为了两个毛人浪费了?难道你不知道,你换了这俩毛人朕还能再抓么?就是你自己要,请人去抓捕就是,这又不是什么难事,难道你王二郎现在的身家连请人都请不起?不过想到王况在来长安路上的所作所为,李世民也就许了这个要求,或许,这个王二郎又是要玩一出放生的戏码?这倒有趣了,朕倒要看看,你怎么能降服这个毛人?心里幻想着王况出丑的样子,李世民很是期待了起来。
徐国绪气喘嘘嘘的赶回林府后,发现大家早就坐着胡吃海喝了起来,桌上的菜肴已经被消灭了大半,把他给急的,端起个被吃光了的大钵来,将桌上的菜一股脑的全倒了进去:“都别吃了,剩下的都是某家的。”
“吃,吃,就知道吃,撑死你个吃货!”尉迟保琳早已经吃得饱饱的,见徐国绪手忙脚乱的,也帮着他倒菜,一边倒一边嘟囔,“啧啧,刚刚那个水煮牛肉真是好吃,某今日都多吃了一碗饭,你这个钵啊,就是盛水煮牛肉的,瞧见没?满满一大钵,见底了,嘿嘿。”
徐国绪听了自然是不依不饶,要王况再去帮他做一份,还拿腔拿调的:“若是不做,某就不告诉二郎你陛下是不是答应了你的要求。”
“切,谁稀罕你告诉?”程处默鄙视了他一眼:“就这么两个小要求,陛下能不答应?想都不用想。”
反而是李业嗣厚道些,冲着旁边的一个小几上呶了呶嘴,徐国绪这才发现那小几上放了个小钵,钵里的菜肴上是红彤彤的一层红油,里面是红的绿的都有,瞧着就胃口大开,想必就是小黑碳口中的那个什么水煮牛肉了,就不再管刚刚被他倒满了菜的大钵,冲了过去,笑嘻嘻的端起那个小钵:“还是二郎好。”
一听这话,尉迟保琳和程处默当下就冲了过去,尉迟保琳双手紧卡着徐国绪的手,程处默则一把将那一小钵的水煮牛肉端了过来,“既然某些人不把咱忍着不吃专门留下来的好处看在眼中,这钵不留也罢,正好某还能再吃点,嗯,再吃碗饭下去也是可以的。”
“别呀,你们都好,都好,行了不?你们都念着某辛苦,特地给某留了这么一钵,某知错了,知错了。”一见到手的菜被抢走,徐国绪紧张得大叫了起来,听了这话,程处默这才将那小钵放到徐国绪的座位前,扭头说道:“这会知道厉害了哦?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哦。”
徐国绪忙不迭的似小鸡啄米般点头。
既然皇帝答应了王况的要求,而且徐国绪说,那个大钱的式样由王况自己去钱币局找器监定,只要不违制就行,因此饭后,王况他们就去跑了一趟钱币局将式样定了下来,有徐国绪在一旁传口喻,器监当然不敢怠慢,连忙把最好的匠人叫了过来,这铸钱可不是开玩笑的,先要用木头雕个模子,然后用这个模子去做泥范,再用泥范去浇进铜水。而且,开个新模还得器监,监丞,互市监三人同时在场监督着,等泥范做好后,还要将木模毁了,然后再在泥范上盖了器监,监丞,互市监的大印后,送去浇铸场,浇铸场才能给铸。浇铸场在郊外,离长安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是重兵把守的。因此上,想要铸一批钱出来,其难度就相当于你要进一道门,而这门上又有好几把锁,钥匙分别掌管在不同的人手里,你要进去就得这些人都到场才行。
但就这样,唐时民间私铸钱币的现象还是比较普遍,朝庭抓得也不是很严厉,第一个原因是钱币没什么防伪措施,交通又不便利,真有心想铸钱的,躲在深山老林里,也不会有人发觉;第二个原因就是铜价和钱是相当的,真正私铸钱的人并没什么利润可赚,他们私铸钱只是图个方便,因为在零散交易过程中,经常有人钱不够就拿了铜器来按重量算作钱币的,而出去采买货物,又不得不带上银子,要银子,就必须得拿铜钱去和官府换,而官府又只认铜钱。因此上,只要这些私铸的钱分量足够,一般是没人去追究的。所以说,用铜钱交易有用铜钱交易的好处,几乎不怕什么假币的问题,也不用担心朝庭滥发钱币,你发行得再多,天下铜的产出还是那么多,并不存在贬值的问题,也不是说你发行多货币了,就能将民间的财富全捞了过去,因为铸钱是没有利润可言的,你铸这么多,就要投价值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进去。但铜钱有个缺点,就是重量太大;用纸币重量是轻了,也方便了,但是防伪问题就很严重了,也没法子控制发行量,朝庭想要捞钱了,就多多的发行,所以,王况根本没有把纸币引到这个时候的打算。
不过这些都和王况无关,他只要定好样式,然后就等着几天后钱币局的人将大钱送来就是。
第一六0章 劝
跟钱币局的定好后,他们就转道去皇庄,虽然皇帝答应了将毛人给王况,但在王况离开长安之前,就想把野人给拉到自己院子里,养在自己的院里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但是已经没别的办法了,假如真的如小四所说,野人已经几天不吃不喝了,那么就危险了,她可能比人强壮,也可能更能抗饿,人一般不吃不喝一周就会死亡,但野人再怎么强悍,最多也就只能坚持个十来天吧,更何况还有个小野人还在吃奶,在消耗着她的体能呢?所以,不管有多大风险,王况还是决定冒一冒,只是在自己院子里准备妥当之前,还是要先在皇庄再养一段时间,因此王况这次来,就是希望能够靠着王冼和野人之间可以建立起有效的交流,让野人好歹吃点东西先。而且也要打好招呼,让皇庄的仆役们继续的看顾几天,不然的话,要是他们一听说野人已经给皇帝赐给王况了,撂挑子不管了怎么办?
王冼一听说王况要把毛人给要回来,早已经是激动得乱蹦乱跳,在钱币局里的时候已经是很不安份了,看着王况在那耐心的将大钱的式样要怎么怎么样,就已经暗中窜掇几次程处默先赶去皇庄等着了。
“二子,等下你见了毛人,你就跟她说,如果说的她听不懂的话,你就比划手势,就说让她先吃点东西,我们会把她接出去的,等以后到她家乡了,我们就放她回家。”一路上,王况不停的叮嘱着王冼,而王冼呢,骑在马上,反正又不用他驾驭,有和他同乘一匹马的黄大在,他就一路上比比划划的。
到了皇庄,小四还以为王况是来帮着救毛人的,等听徐国绪传了皇帝的口喻说是毛人赏给宣德郎了,一脸的讶色:“宣德郎,您要这毛人有啥用啊,您是没瞧见,现在都奄奄一息了,眼见活不成了啊。”这宣德郎可是有大本事的啊,就说上次吧,宣德郎轻易的就让脾气暴烈的毛人安静了下来,接着后来要去灯笼果种子,开始小公爷还常来看皇庄里种的灯笼果,可后来渐渐的不来了,前段时间小六子来摘茶叶,说是宣德郎要炮制一种特别的茶,接着看到灯笼果就一脸自豪,说是自家姑丈,也就是宣德郎后种的灯笼果都已经结出了不少鸡蛋大的果子,而皇庄里的才桃核那么大,小四这才知道为什么小公爷不来了。说不定今后自己还有求他的地方,自己可不能得罪了,赶快的把实情告诉他罢,反正等下宣德郎见着了也就知道,自己提前告诉他也体现出自家对宣德郎是够意思的,不是么?
“无妨,既然某将毛人求了来,就得想法子让她好起来,尽人事,听天命罢。”王况对小四的热情报以微笑,这让小四心里暖了一下,嗯,宣德郎还是领情的。
进到关着野人的笼舍,就见到野人果然已经是瘦骨得皮包骨头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只手抱着小野人,小野人也瘦了许多,也没有第一次见到时候的活泼模样了,一手抓着母野人的毛发,另一只手则塞到嘴里吸着,母野人听到门开的声音也没动静,还是呆呆的看着窗外,在她身边的地上,还放着一些新鲜的蔬果,由于王况是突然来的,因此从这点上看,皇庄里的人并没有亏待野人,这个野人不吃不喝应该真的是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是思乡了。
示意仆役们打开笼门,小四还不忘提醒王冼:“小郎君当心些,要是毛人伤人,您就跳到那个角落,那里正好是毛人够不到的地方。”虽然是将锁着野人的铁链放松了许多,但仆役们终究心中畏惧,并不敢将铁链完全的解开,不然真没人敢进笼内打扫。
王冼轻手轻脚的走进了笼内,小野人正好看见了他,似乎咧嘴笑了一下,伸出原本放在嘴里吸着的食指,碰了碰王冼的脸,无力的吱吱叫了一声,母野人这才低下头来,看见了王冼。
王冼靠得更近了些,把小四给吓了一跳,正要提醒,又想起上一次的情形,就没吭声。
王冼伸手摸了摸小野人的头,又碰了碰母野人抱着小野人的手,低低的说着什么,小四他们一句也没听清。母野人无力的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是想把王冼也揽进怀中,但可能是没了力气吧,手抬了一半又垂了下去,抱着个小野人,估计也已经用尽了她的力气,而且如果小野人没有抓住她的毛发,恐怕早已经摔到了地上。
王冼一脸焦急,嘴巴里一直嘟哝着,到了最后,他开始比划起来,一会儿拿起地上的蔬果,一会儿比比自己和王况,一会儿又指向窗外,但野人还是无动于衷。王冼急得快哭了起来,无助的看着王况。
“有碳没?”见王冼无论怎么比划,野人还是无动于衷,王况急了,就问小四。
听了王况的问话,小四就亲自出马帮王况拿了块木碳来,王况接过碳就迈进了笼里,程处默一把没拉住,急得直叫:“二郎小心些。”小四也是吓一跳,娘咧,这要是宣德郎在某家这出个三长两短,某家还有得活?可他终究是不敢进笼去,没瞧见小公爷也不敢进去么?可他哪里知道,程处默和尉迟保琳不是不敢进去,而是他们对王况实在是太有信心了,知道王二郎才不是那种肯轻易冒险的人,没有七八成的把握想让王二郎去干什么,怕是陛下也不能,要是陛下想让二郎去干件他没什么把握的事情,怕是二郎早就脚底抹油溜了。他先那么拉一把叫一声也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其实心中并不是那么的担心。
王况进了笼里,母野人也只是瞟了他一眼,并没什么动作,就是想有动作,饿了这么几天,早也没了力气,更何况第一次见到王况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王况对他没任何的恶意,要是王况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动作,别看她现在是没力气,可拼尽全身力气爆发一下,那力量也是惊人的。
王况将木碳递给王冼:“在墙上画一座山,画几颗树,再在树下画一个毛人。”皇庄里的墙和皇宫里的一样,也是用的石灰刷白的,因此在墙上画比起在青砖地面上画要显眼得多,这个时候王况才不管是不是犯了忌了,也不管这个年代是不是有什么破坏公物或者说更重的破坏皇家建筑的罪名了,大不了,如果真的犯忌了,自己再送个李老二一个人情就是。
王况之所以不自己画而要王冼去画,一是他的画实在太烂,不堪入目,如果只有程处默他们在还无所谓,但还有小四和仆役们在呢,自己身为宣德郎,若是画得太差,多丢面子?二是野人更信任王冼,由王冼来画的话,可能效果更好。
王冼对王况是有点盲目崇拜的,依言就在墙上画了起来,见王冼在墙上画着什么,野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随着王冼先画出一座几乎占了半面墙壁的大山来,野人的目光就已经开始随着王冼的笔在移动着了,等到画出几棵树来后,野人的喉咙里也发出了轻微的“嗬嗬”声来。
不得不说,王冼的老师柳老先生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别看王冼才跟他学了三年,但一手画已经画得不错了,至少比王况好过太多,要知道王冼才不过十岁。山和树都画得有模有样的,栩栩如生肯定是差远了,但以野人的灵智认出是座山肯定是没任何问题。
等到王冼在其中一棵大树下画出了个野人模样的人来,那母野人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王况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野人,应该是已经进化到了懂得一些简单符号,具有抽象的思维能力,可能,在她住的崖洞里,已经出现了简单壁画吧?
等到画完,王冼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画中的树和野人,再指了指窗外,最后拿起了地上的果蔬,递给了母野人。
“呀,神了,真神了,它竟然开始吃东西了。”笼外的小四见到母野人接过一个果子,犹豫了一下就塞到嘴里吃了起来,惊喜的喊到。
“嘘,轻些声,难道你又想让毛人发怒么?”程处默很不满意于小四的大惊小怪,有二郎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有羊奶牛奶的话,给她用奶泡些鸡蛋花来,这毛人饿得太久,不能吃太过硬的东西,先让她吃个半饱,下一餐再加些吧。另外单独给那小毛人一碗温羊奶,掺些糖进去。”见野人好像是理解了王冼的意思,开始吃了起来,王况也舒了一口起,出了笼门,对小四说道。
小四应声就吩咐仆役们照做去了,不大一会儿,一钵热气腾腾的羊奶泡蛋花就送了来,还有一小碗的温羊奶,仆役们也懂得将羊奶鸡蛋花倒腾凉了再送过来,王况就端了进去,放在母野人身边,然后把小碗的羊奶递给王冼,让他喂小野人喝,母野人也很配合,任由着王冼将小野人抱走,自己端起了羊奶鸡蛋花喝了起来。
总算解决了母野人不肯进食的问题,接下来就该头疼如何安排将野人母子接出来后安排到哪里去了,而且,事前要跟林府的人打好预防针,这个工作可不大好做,王况有点头疼。
第一六一章 本年度长安最大奇闻
但是王况却是忘了考虑几个最基本的问题,那就是野人拉到林府上去,这一路上围观的人肯定不少,万一把野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激起来怎么办?而且,将野人拉回城里去,为安全考虑,肯定还是要用笼子的,现在的野人在大笼子里,肯听话进小笼子么?还有就是到了林府后是用铁链栓着还是用笼子关着?
从最安全的角度来考虑,当然是最好用铁链栓着,可这样会不会让野人误以为王况骗了她呢?哦,你说带我出去,结果还是把我关着,你这个大骗子,再也不相信你了。还有,即便是不关笼里,只用铁链拴着,那排泄啊什么的,都要求对现有的房子进行大工程的改造。因此,当程处默再一次的苦口婆心劝王况,把将会遇到的困难一一列了出来给王况听的时候,王况犹豫了。
要想让野人不以为自己骗了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王况离开长安前继续养在皇庄,这样野人没挪窝,或许还会以为王况要等她将身体养好了再带她出去。因此,在和小四商量了后,小四一口答应了下来,反正陛下又没说让王况什么时候把毛人拉走,早一两个月晚一两个月也没什么差别,皇庄的人不过辛苦些而已,而且他们的辛苦也并不是白辛苦的,至少程处默和王况打了包票,等到拉毛人的那一天,请仆役们去建林酒楼海吃一顿,如果不方便走开的话,建林酒楼也会将酒席搬到皇庄来。
为了安抚野人,以后王冼每天都会由黄大陪着来看望野人一次,至少,让野人感受到王冼的关心,所有人里面,目前也就王冼和野人的关系最是融洽,野人根本就没有防备王冼的心思,否则也不会那么安心的让他抱着小野人了。
王冼可以说是兴冲冲而来,却满是失望而归,本来他以为二哥这回出马定能将毛人母子带回家的,最后还是要继续关在皇庄,因此有些闷闷不乐,好在以后每天都可以来皇庄一次,因此在进城前,总算是在程处默和尉迟保琳这俩活宝的逗弄下有了点笑容。程处默可是怕啊,现在王冼几乎就成了除了林小娘子外,林老太爷最疼爱的了,这要恼了林老太爷,赶是不敢赶他的,但总归是可以让厨子做点手脚,比如说菜里多放那么一二两盐了,酒里惨点醋了,米里撒点土了等等。再说,得罪了林老太爷,那就等于是得罪了林小娘子,得罪了小娘子,就等于得罪王二郎,这样弯弯绕的关系他还是明白得紧的。
由于没有将野人拉回来,因此准备充分的下午时间就多了起来,考虑到要给毛人养养胃,见时间还早,王况就想着干脆从长安城东的春明门进去,正好拐到东市去买几个猪肚,自古以来就有吃什么养什么的说法,而且即便是后世还是有这么个说法,因此王况觉得,既然可以沿袭那么多年,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别的不说,就说猪肚的组织和人类的胃就很像,那么被人吃到肚里,分解的成分也是能很容易的被人吸收的。
王况是个懒人,以前在建安的时候,什么大肠小肠啊肚啊的,全都是丢给祝四娘子去搞,要消除这些脏器的异味是个辛苦活,王况是懒得去做的。而到了长安后,因为开始除了林荃淼外和林家的人并不是那么熟,也就不好说想喝猪肚汤的话来,这时间一长,也就渐渐的忘了这码子事,如今是正好想起来,干脆就直奔东市。
程处默本来是埋怨王况近道不走走远道的,但一听说王况是想去买点食材的,这才眉开眼笑的。长安城的四面都各有三个门,其中北面在皇城里面还另外开了两个门连接到大明宫的西内苑,著名的玄武门就是这两道门中的一道,另外在大明宫外还开有两道门。从皇庄回林府所在的升平坊自然是走靠南一点的延兴门最近,若是走中间的春明门的话,就是绕了个远路了,但东市就在离春明门不远处,进城后过一个坊区就是了。
这时候的猪肚和大肠小肠这些内脏一样,还是因为味道难去的原因,并不好卖,有时候是一整天都无人问津,因此王况并不担心会像后世一样,要吃猪肚就得赶早,等你下午去,早就卖没了的现象。而且,即便这时候的人知道怎么处理,但那处理的成本在这时候可是比买一个猪肚还贵的,处理一只猪肚,最少要用掉一两多盐和二两多的友粉,这两样可都不便宜,一般人家,一个月也买不起一斤盐,只为了个猪肚就要花掉一两多,谁舍得?
整个东市里卖猪肉,牛肉,羊肉的全都被集中在一个区域里,百来个摊位和铺子,卖羊肉的就占了大半,剩下的那么三十多个铺子就被猪,牛,狗,兔等瓜分了,这和建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建安是卖猪肉的铺子有两家,而卖羊肉的只有一家,由此可见,建安居民的收入和住在长安的人比起来,那就是毛毛雨不值得一提。有能耐在长安城里住的,那一般也是薄有家产,再困难点的就住到城外去了。所以,严格的来说,长安城真正的实际面积要大了许多,只不过人们在说一个城有多大的时候,只讨论城墙围起来的面积,城墙外是没人去管的,哪怕那些城墙外的房子就是紧挨着城墙密密麻麻的延伸出去。
城外有城外的好处,一个是物价相对便宜,赋税也低些,地价自然就更低了许多,但却是没有坊兵看守着的,一应的安全问题都要靠街坊邻居自己相互照应,而且一但发生战争,那么城外的居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城里的好处就是有坊兵和巡街兵守卫着,安全不用担心,哪怕你晚上开了门睡觉,基本上也不用担心被人潜入进来偷东西,有坊墙将整个坊区围着呢,几个出口又都有仿兵守着,而且一但走了水,也有专业的水龙队赶来扑灭。既然有这么多的好处,那么当然低价就不便宜,连带着商品也就贵了许多,因此倒是有许多住在城里的人家,比较拮据的就跑城外去买东西,回来时,只要交个一两文的税就可以进城,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划算的。
所以,在东市见不到几家卖猪肉的也就不奇怪了,吃猪肉的一般都是收入不高的,当然能省就省,跑城外去买了,所以在城里卖的自然就少。不过就是这样,东市上也还有那么一二十家,这时候的肉肥的都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就剩了些瘦肉,骨头,内脏之类的还在那摆着。也正因为如此,当王况随便找了一家买了一个猪肚后,那个掌柜的很是爽快的额外奉送了半张网油和一截大肠头,也只不过花了王况十文钱。而当王况拎着猪肚又走向下一家的时候,那些掌柜一看,哟,敢情这位郎君买的不只一柜来着,莫不是买了回去喂犬的?于是纷纷招呼起来:“郎君这边来,某这豚肚子只算您九文,一样送您半张网油和肠头。”
“郎君这里来,某的肚子只算你八文,一样奉送。”
“某也算八文,还多送一根尾巴。”说这话的那位说完冲着第二个嚷了起来,“田三啊,你的肚子只要八文么?”
“是待又怎地?”那个叫田三的没好气,好不容易将王况说得停了下来,竟然被人抢了,气就气在自家早上就把豚尾巴砍了下来丢给狗吃了,早知道就留下来了。
“哦?真的八文啊?那行,某要了,来来来,是某动手割呢还是你自己动手割?要是某动手的话,怕是要落个伤人的罪名,还是劳烦你自己动手罢。”
这时候周围的肉铺掌柜早也听出了那个叫田三的语病来,听了就都哄堂大笑,把个田三急得是面红耳赤:“某家说的是豚肚,不是某的肚!”
王况还真的是被猪尾巴给吸引过去的,猪尾巴可是好东西,比猪脚还好吃,因为猪尾巴正是猪身上活动最频繁的部位,整天不停的扇着,所以肉最是滑嫩,含的胶质也非常高,后世也是直到近几年猪尾巴才开始被人注意,涨价起来,卖得比猪脚还要贵一倍不止,早些年可是没多少人吃的。因此王况就专门挑那些肯送猪尾巴的肉摊子,一圈下来,竟然也被他收罗了十几根,足够烧满满三大钵了。
程处默见王况喜笑颜开的,就知道肯定又是有口福了,就踹了尉迟保琳一脚,见尉迟保琳有些不服,嚷了一句:“还不帮着二郎拎着点,你想让二郎累个半死啊?那等下谁来做烹食?”尉迟保琳这才心甘情愿的帮王况拎了起来,完了还要转头冲黄大抱怨:“黄大你可真舒服,牵着三郎和马就得,早知如此,某也该早和三郎交结好来,那么这会就该你来拎了。”
俩活宝本来还遮遮掩掩的怕被人认出来,小公爷竟然来东市买豚脏,这传出去还不得被那帮纨绔子弟笑个半死?结果这么一闹,好了,真被人认了出来。结果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工夫就围起了一大堆人看新鲜,小公爷亲自来买肉啊,而且是买豚肉,还是买最没人吃的豚脏,绝对可以称得上本年度长安最大奇闻了。
第一六二章 慎家来人
“起开去,瞧见没,这便是新任宣德郎,什么东西到了宣德郎手中一捣鼓,就能变成绝顶美味,建林酒楼知道罢?如今建林酒楼的厨房大师傅可是宣德郎唯一的入室弟子。”
“啊?这便是新任宣德郎?哎呀,原来这么后生,某还以为宣德郎怎么地也有二十多岁了,没想却是还没束冠,建林酒楼那自然是知道的,如今长安城内哪个不知道建林酒家啊?某还说那大师傅孙郎君怎么来的那么大本事,原来是宣德郎的弟子,难怪,难怪。”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被程处默成功转移到了王况身上,纷纷围了上来,程处默他自己则拉着尉迟保琳溜之大吉了,只留个黄大一手牵着王冼,一手还要牵着三匹马,所以只能护得了王况的一边,护不了另一边,急得黄大饶是满身功夫,也是是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此时,人群中吆喝着来了几个汉子,帮着总算是帮将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给分开了一条路来,王况这才得以脱身,出来后,那几个汉子用了闽北话向王况致歉:“小东家受惊了,某等晚来一步,罪过罪过。”本来黄大还很是警惕的看这这几个汉子的,一听对方说的是闽北话,又口称小东家,就知道是建安来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处默这时候才嘻嘻哈哈的跟尉迟保琳走上前来:“二郎瞧瞧,某搬来的救兵还算起作用了罢?”原来这个肉市正离那个建安小吃铺不远,王况难得来逛东市不知道,但程处默这个地头蛇是知道的,见人越围越多,赶忙的脱身去建安小食铺搬救兵去了,也正是巧了,那小食铺里正好有几个建安来客在吃着东西,虽然不认得程处默,但一听说小东家被人围了,就都放下碗冲了过来。
“况多谢几位了,怎么样?在长安可有落脚处?若是没有,去建林酒楼,只须报得是建安来人就成,如今况的兄长,想必你们也认得的,就是嘉英大哥在酒楼做着大师傅,去了保证能给你们提供个落脚地方。”王况见这几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其中一个身上还背着包袱,应该是今天刚到的长安,而且一到长安,客栈也不去找,就找到了建安小食,说明他们一不是第一次来长安,知道找到建安小食,二是他们还没找到落脚处,恐怕是有些难处或者说找不到落脚点,要知道长安每天都汇聚了四面八方的来客,客栈爆满那是经常的事,所以王况就估计他们去建安小食是为了吃点东西顺便打听消息。
一听王况说肯定能安排落脚之处,几人大喜,正如王况所猜,他们就是因为上午在长安逛了一大圈,愣是没找到一个有空房的客栈,没奈何下,这才拐到建安小食来,就是想打听打听王况的下落看能不能帮着找个落脚,小东家在建安是出了名的热心,如今远离建安万里,有句话说得好,亲不亲,一乡人,在万里之遥能碰到故乡人,那肯定是亲热至极的,更别说小东家这样的人了。
细问后才知道,原来这几人竟然是慎家的家人,这次来长安是为其姑爷,也就是唐兴县令岑余子打前站来的,他们几个一直是在外奔走的,上次王况在唐兴的时候,他们正好不在,否则,黄大的记忆力不差,见过一眼也就能认出来。这几人来长安是因为岑余子今年正好任期到满了,要先来长安述职,然后再听安排是继续留任还是升迁或者换个地方任职,而岑余子本是寒门出身,能当上县令也多半靠的是自身之才,加上有岳丈家在帮衬着才有今日。岑余子本来在长安就没有点人脉,一些同窗啊同年什么的竟然很诡异的没一个是在长安的,而慎家如今才只是个小富人家,在唐兴甚至建州或许排得上号,可到了长安就是两眼一抹黑了。万般无奈下,想起了主家说过的话,若是实在没法了,就看看能不能找到富来客栈的小东家,小东家如今也是在长安,而且是被皇上召去的,若能找到小东家,就不用发愁了。所以这才拐到建安小食来打听,刚落坐叫了几碗的豆腐丸,还没等吃和打听,就见一个穿着富贵的小郎君一进来就冲掌柜的喊:“掌柜的,快些召集人手,你们小东家被人围了,脱不开身,速去,速去。”这一听,可不说的正是富来客栈的小东家么?于是就都冲了出来。
“哎呀,你们这也不是个办法,建林酒楼毕竟不提供住宿,若是寻常之人倒也罢了,可一县之尊,住在那也不是办法。”程处默比王况更通晓一些官场上的花样文章,这县令,好歹也是一地父母官,怎么住在那种人多嘈杂的地方?若是被上官知道了,开明点的或许报之一笑,若是迂腐点的,就要说有失体面了。
王况一想也是,就道:“你们先暂时去建林酒楼,况如今借住在建安县林明公府上,且待况回去说合说合,若是能成,岑明公大可住在林府就是。”
一边程处默就偷偷的附着王况的耳边笑:“二郎你如今好歹也是个正七品上的宣德郎了,比之一县之令来又高不少,再说了,你如今也算是林家半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哦,某知晓了,怕是二郎担心小娘子不喜外人来住罢?”
王况被说中心事,有点恼,正要发话说晚上的饭局没程处默的份了,程处默嘻嘻一笑:“某在长安还是有那么一处两处的小别院的,那是某备了以防万一哪天老头子将某一脚踹出门了好有个落脚之处,如今正空着呢,平素里也都有人看顾打扫,随时可以住进去,看在二郎这么热心的为某等张罗吃食的份上,某就让出那么一处来罢。”说完,故做叹息了一句:“可怜哦,还是崭新的房子,某都还没住过一晚。”
“如此大好,算了,某也不和你计较了,且饶过你这一回。”王况没白了一眼程处默,转身不怀好意的问尉迟保琳:“小黑碳呀,你是不是也有那么一处两处空着没用的别院呢?”
“没大没小,叫哥,懂不?”尉迟保琳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会不贡献出来使用是不行的了,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某是有一处,紧挨着处默的别院的就是,要用就用罢,好在某也是在里面住古不少次的,不似某些人,哈哈,第一次要给人了。”尉迟保琳语含双关,得意洋洋的向着程处默示威。
本来王况之所以又向尉迟保琳再要房子,就是以为他们口中所说的别院不外就是一个小院子再带上那么一两间屋子,担心岑余子来了,如果人多还不够住的,这才开口要。可等他们到了程处默口中的小别院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这哪是小别院,那规模比林府还大不少,加上隔壁尉迟保琳的院子,两个院子就占了一个坊区的四分之一,而且竟然离林府的升平坊不远,只隔了两个坊区就是,坐落在晋吕坊内。王况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尉迟保琳每次从林府出去都是不紧不慢,丝毫也不担心宵禁的,一个是小公爷的身份摆在那,另一个恐怕就是自己有个院子离得不远,太晚了就在那院里歇下就是。
几个慎家家人原本在冲进人群里帮王况解围的时候,听有人叫王况为宣德郎的,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没在意,直到程处默指着王况对那些看护着院落的家人吩咐说:“以后这院子归宣德郎了,你们几个么,以后就是宣德郎家的人了,从此后和某再无瓜葛。”这些家人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没听错,好歹姑爷也是个县令,因此一些官员品级他们还是知道的,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小东家竟然做上了比姑爷还大的官,怨不得建安人人都说小东家是星君呢,不是星君,能这么年轻,还没束冠就当上宣德郎?自家姑爷自中进士后,可是从流外三等做起,一直干了十多年这才爬了上来的,却是不如人家小东家的短短几个月爬得快,奇人啊,小东家真的是奇人啊。难怪主家在出门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到了长安,若是碰到小东家,小东家叫往东就一定不要往西。难道说自己今天一上午听得最多的宣德郎说的就是小东家么?这也太神了点罢?小东家如今竟然已经到了整个长安家喻户晓的地步么?
这还没完的,等到他们听清了那几个家人应了声:“谨尊小公爷吩咐。”那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什么?没听错罢?小公爷?哪个小公爷?等等,刚刚小东家叫另一个为小黑碳,莫不是那个一路上听得同行路上叮嘱的到了长安要小心不要招惹的小黑碳鬼见愁尉迟小公爷?如果那个是尉迟小公爷,那眼前这个就是和尉迟小公爷形影不离的小魔王程小公爷了?还有,刚才小东家竟然直呼尉迟小公爷为小黑碳,饿滴个娘咧,这世道真的变了么?什么人都可以跟小公爷称兄道弟了么?都可以直呼其浑号了么?这一下,几个人的脑袋差点转不过弯来,运转速度过快,发烫得快要当机了。
不过几个毕竟是在外奔走的,人情世故也懂得更多,当下慌忙重新给程处默和尉迟保琳见礼:“某等刚才实在不知竟然是小公爷当面,恕罪恕罪。”
“嘿嘿,莫要如此多礼,某和二郎是兄弟,二郎的乡亲那便是某的乡亲,再说了,就冲你们刚才一听说二郎被围,东西也不吃就冲了出去这点上,某很看好你们哟。”程处默和尉迟保琳别的学得都不快,就是王况的口头禅学得最快,都不用王况说第二遍,他们就能深刻领会含义,随时可以顺手拈来的用上。
第一六三章 有客来访,不见
程处默刚和几个家人说话的意思那就是这院子送给王况了。王况也懒得和他矫情,笑着说声谢了。和程处默这样的人你搞什么推来推去的花样那是自找没趣,这种人,说送给你了,那就一定是要送的,在程处默和尉迟保琳那,还没有什么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的说法,再说了,别看这一处院子够大,值不少钱,可比起之前程老魔王送给王冼的一方砚台来,那就差远了,那方砚事后林翰来看过,说是极品的端砚,自前隋被人发现到到现在短短的几十年间,身价是扶摇直上,如今所有产出的端砚已经全被列为贡品,被当今皇上用来赏赐给官员,流落在外的没有几块。既然那么贵重的东西都收了,也不差这一个院子。
而且这个院子离林府也近,自己今后说不定要常来长安,住到林府里去是没问题,也没人会说嫌话,可如今自己好歹也是个官身了,和林小娘子又没完婚,还是有个自己的院落比较方便也,以后建安有人来长安了,也有个固定的去处。
尉迟保琳见小魔王将院子送给了王况,嘴巴一咧,也想开口说将隔壁自家的院子也送,王况知道他想说什么,就笑道:“那么这个院里缺的家什就由小黑碳帮着添上罢,处默是没住过这院子,况估摸着总会短缺些什么,这就交给你了,这样恰好,以后处默你们几个就住小黑碳那院里,将俩院子的隔墙上开个门,出入也方便些,省得要绕到门口进出。这个工程也交给你了哦,可别偷工减料,否则,嘿嘿,你是知道滴。”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尉迟保琳的院子了,要等到他开口说出来,那又得收下,凭什么呀?自己一个小小宣德郎,住那么大院子?别被人抓了把柄才是。像王况这样的官员,不是京官,就不能住到朱雀大街两边的坊区里,还得住在东南角这个区域,这个院子的位置恰恰好,又省了王况不少事,现在想在长安再找这么个院子,可不容易。
几个慎家人的脑袋再一次当机,没听错罢?小东家竟然威胁起小公爷来?而且瞧小公爷的样子,似乎还很怕这个威胁?
尉迟保琳当然怕王况的威胁,想都不用想,王况的潜台词就是,若是自家偷工减料了,以后可就没蹭饭吃的机会了。当下就大包大揽:“这又有何难?先将院墙推了,然后再看看缺什么,直接从某家院里搬来先用着就是,等某去找了蒲老儿,让他打套新的,想必蒲老儿平白的得了二郎送的这么个大功,谅他也不敢推辞。”蒲熙亮其实并不算老,不过三十多还没到四十岁的光景,和后世王况穿来之前的年龄也差不多,不过可能是因为常年劳作的关系,略显的老气罢了,不知道的人听尉迟保琳这么一说,还真以为蒲熙亮是个老头子。
当下管家的就去屋里取了房契地契,又拟了份转让文书,程处默摁了手印,管家就去万年县衙门报备去了。程处默见这管家这么积极,就笑骂:“他奶的,往日里某叫他干什么事情都拖拖拉拉的,这一换成二郎是主家了,恁的就这么积极?”
这管家其实就是怕换了主家,自己饭碗就保不住了,他也深知小公爷的脾气,说送出去,那就一定是送出去的,可谁知道新主家喜欢不喜欢自己呢?这要新主家有了更中意的人选,那岂不是危险?再说了,如今长安城里谁个不知道宣德郎?连皇上都去赴宴的主,又和小公爷关系好着呢,这样的主家可不大好找,虽然可能月钱没有在小公爷底下多些,可至少,这宣德郎的前程广着呢,跟着这么年轻的主家混,也是蛮有前途的,这多重因素作用下,由不得他不用心。
“哦?他平素里不勤快么?”王况一听这管家原来办事拖拖拉拉,果真是动了换人的念头,这要是办事不爽利,又没个眼力见的管家,还是趁着刚接手换了的好,要是等到以后相处久了,王况就不好意思换人了。剩下几个侯在边上的家人一听,脸色都变了,这可如何是好?新主家果然是想换人了,完了完了,这要被赶了出去,落个坏名声,哪家还敢要他们啊?于是都拿了企求的眼神巴巴的瞅着程处默,希望他说那么一两句好话。
“倒也不是,就是某总觉着这家伙不若小淼淼家的李管事勤快,不过比起小黑碳家的和其他家的来么,那就勤快多了。”程处默并没瞧见那几个家人的眼神,嘿嘿笑着冲尉迟保琳竖起了小指头。
王况那个汗啊,李管事是什么人?那可是林家最为看重的管事之一,不然林老太爷怎么会放心将心肝宝贝林小娘子托给他看顾?你看那李管事,忙前忙后就没个停歇过,这段时间以来几乎都是在忙着他王况的事,这不,昨天刚从建安回来,才歇一晚今天一大早就又出发去池州了,因为李管事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句,说是现在特地赶去富来客栈吃酒的外地文人骚客多了起来,他们对富来客栈的菜肴那是没的说的,就是一个劲的埋怨说酒不好。王况就想到了杏花村,身边除了黄大又没个得力的人,而黄大又要护着王冼。所以就让李管事带了王况的信物去杏花村,看能不能让杏花村每年多酿些酒给富来客栈送去。
至于说酿酒的方子,王况不是没想过,但是,如果杏花村的酿酒方子给了自己,后世恐怕就不再会有杏花村的存在,少了一处名胜古迹不说,怕是小杜再也吟不出那千古绝唱了。这种大煞风景的事情,王况并不想做。而且如果杏花村能每年供应酒给富来客栈,那么对杏花村的名声传播也是大有好处的。
再说那几个家人,一听程处默说他们还算是勤快的,不由的舒了口气,有个胆子大些的就埋怨了起来:“小公爷,您这说话一惊一咋可够吓人的。”如今自家不算是小公爷家的人了,瞧新主家的样子,和小公爷又捻熟得紧,因此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因这院子里程处默又没来住过,所以留着的家人并不算多,一个管家,四个家人,其中一个家人还拖家带口的带着自家的婆娘孩子,住在后面单独僻出的小院子里,也算是给其他人做饭洗衣的帮手。
唤了个家人把慎家家人领下去安顿,王况问了几个家人的姓名,一一记在心上。那个出门去办事的管家因是程府家人的家生子,也跟着姓程,叫程二,还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一个姐姐,都在国公府里做事,如果不是家生子,也不会被程处默任为管家了。四个家丁,有婆娘的那个叫李大,一脸的憨相;另外三个都还没娶亲,分别是李小七,一个瘦瘦的小个子,李大的族弟;一个叫苗五,也就是那个胆子大点的,长得五大三粗,左腿好像有点不利索,王况怀疑他本就是老魔王底下的兵,一问果然如此,是受了伤又无处可去,就被老魔王收留了下来;最后一个叫丁不全,是所有人里面唯一一个有正式名字的,长得也比较秀气,也就是带着慎家家人去安顿的那个,一问才知道,原来其祖父也是个秀才,无奈到他这一辈,家道中落,只好出来给人使唤。这几个都不是签了死契的,都是签了十年,也都有家人住在长安城外,一家人基本都是靠的他们的月钱养活着。
苗五有点自来熟,见黄大手中牵着马,以为他也是王况的家人,就上前去拍了拍他肩膀:“兄弟,将马给某家罢,牵后院里喂些草料。”
“放肆了你,黄大郎岂是你也能称兄弟的?别说某没警告过你,这可是二郎的兄弟,手底下有功夫的,吃亏了可别怨得别人。”或许是这个苗五在老魔王底下当过兵的,程处默似乎对他比较看顾些,见他和黄大称凶道弟起来,就笑骂道。
黄大一听,一缩脖子,赶紧的道歉:“某实在不知,还请黄郎君饶恕则个。”开什么玩笑,可别在新主家刚来就留个不好的印象,不然以后还怎么混?
几个慎家家人安顿好后就都出来向王况道谢,原本以为需要费许多力气才能在长安找个合适的落脚点的,没想到小东家一句话就解决了,自家姑爷几日后到了长安,也有了个体面住处,心中对王况自然是感激万分。
万年县衙门离这并不远,不消多大工夫,程二就回来了,县衙门的人都认得程二,知道是小公爷的人,当然是事情办的十分的顺利,书吏们拿了文书都只是匆匆瞧了一眼就盖了印并记录在案,从此这个院子连带着几个家人就正式的算是王况的了。
交代了几日后有唐兴县令岑明公要在这里住些时日,让他们好生看顾着后,王况他们就转道回林府了,程处默和尉迟保琳手中还拎着一大堆的豚脏呢,得要赶快的处理掉才行,而且他们是早就肚子咕咕叫着馋了起来。苗五和李大这时候才注意到俩小公爷手中拎的东西,连忙大献殷勤的接了过去,帮着一起拎到林府
“奇怪,某中午吃得并不少啊?怎地这才过去两时辰就又饿起来了呢?”尉迟保琳问程处默。
“去你的,你那哪是饿的,你那是馋的!”程处默现在是俩手空空,自然就得空拍了一下尉迟保琳,在街上,有其他人看着,他倒不好去拍尉迟保琳的头,不过那手上力气可没省,狠狠的落在了小黑碳的肩上,尉迟保琳一个没提防,差点被他拍倒在地,得亏黄大脚快,伸出脚拨了一把,这一下把后面跟着的苗五瞧得倒吸一口冷气,乖乖,那出脚的速度,就那么一晃,自个都没瞧得清呢,还恰到好处,扶住小公爷又不伤着人,这力道的把握之准确,怕是已经登峰造极了,这才相信程处默说的黄大有一手功夫的话来,心下原本存着的一点想找个机会伸量伸量的心思彻底的灭了,小公爷手上的力气他可是领教过好多次的,所以这一下就瞧出了黄大的不凡之处来。
到了升平仿街口,还没走几步,程处默突然脸色一变,拉住王况:“二郎,走侧门。”
王况一看,林府家门口正停着一辆很是豪华的马车,瞧那制式,除了马车样式和程家的差不多外,颜色却有不同,程家的马车顶上面垂下的布幔是绛紫色的,流苏是深蓝色的,而这辆马车的布幔是深紫色,流苏是黄色的。这样制式的马车,其主人比起程老魔王来身份只高不低,难道是皇子来了?王况也是吃了一惊。
“这是李胖子的马车。”尉迟保琳在旁边补充了一句,“这死胖子鼻子怎么这么灵?二郎你这才当上宣德郎没几天,这就找上门来了?”
李胖子?王况马上想到了一个被多少穿越书描写的李泰来,李世民的几个儿子里,好像就他一个是胖子,其他人貌似都长得不错的。
程处默见王况没吭声,以为他没听懂,补充了一句:“这李胖子便是皇子越王泰,也是个吃货,平素里某等多不待见,这回恐怕是借了吃的名义找上门来了。”
李泰?是越王不是魏王?还是自己听错了?王况却不知道,李泰是先封的越王,然后改魏王的。
对程处默的话,王况深以为然,自己现在除了在吃食和水车上为人所知外,其余的并不被很多人知晓,就连将军柜和番薯,据程处默说,也是把功劳安在了林明和黄良身上,明面上并没有王况的份,因此自己没有理由被这些皇子们盯上,至于说赚钱的本事,以王况目前这点家产,怕是人家正眼都不瞧一下的,李老二对几个儿子向来大方,他都可以开了左藏库房,任由三品以上的大臣们取用丝绸,轻重不限,又怎么会少了几个皇子的?
那么这李泰就是冲着自己身边这俩活宝来了,更大的可能是冲着李业嗣而来,因为之前程处默和尉迟保琳和王况来往已经几个月,都没见到他有什么动静,而那时候李业嗣一直在和自己捉迷藏避嫌。也就前几天,李靖得了李老二的耳提面绶,李业嗣这才频繁的来林府光明正大的蹭吃蹭喝,哪有那么巧的事?李业嗣一来你也跟着来了,摆明了就是瞧上了李老爷子手中掌握的兵权了。
而听程处默的口气,李泰平日里也没少和程处默他们套近乎,结果都是碰的冷钉子,这下知道王况和李业嗣关系不错,敢情玩起了曲线救国的戏码?
想通了这一层,王况他们就马上改变方向,抄小巷子从侧门进去了,让黄大将马交给家人们牵走后,嘱咐他去通知李业嗣一声,就说越王李泰现下在林府就行。以李业嗣的聪明,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用王况多说,话多必有失。
见王况让黄大去通知李业嗣,程处默啧啧两声:“二郎你那心是不是真比旁人多一窍来着?竟然一下就抓了李胖子的死穴,哈哈,妙啊,妙!”
俩活宝不愿意去见李泰,王况自然就更不愿意去见,就将刚才来帮忙牵马的家人叫了来:“林三,你去吩咐一声刚看见某回来的,切莫说某等已经回府,另外你去守着后院通门,但凡有人来要找的,你就说某等不在,拦住了,别让人进来。”
林府的前院和后院有两个通门连着,一个就是从前厅边上的小花园那连过来,另一个就是要穿过侧院林翰的院子连过来,林翰的院子那道通门,王况并不担心,很少有人会想到从那个院子可以通到后院的,那是林翰为了方便林老太爷进出设的,那道门就紧挨着林老太爷的住所,就连当初第一次来的程处默见了也是惊奇:“怎地还有这样的庭院?少见,少见。”
有林三在那通门守着,即便是李泰想要闯进来,他拦自然是拦不住,但好歹可以提前打个招呼,王况那个小院离通门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而且中间还有个曲廊,曲廊两边种了好些棵树,曲曲弯弯的,不能直接看到王况的院子,但王况的院子离林府侧门却是三两步就跨到的事,只要林三那搞出点响动,王况大可以和俩活宝大摇大摆从容的从侧门出去躲起来,谁能知道他在?
见王况安排妥当了,程处默这才放下心来,这会早就将李胖子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声的催促王况:“二郎,还不快点整治你今日买的食材?某都饿得没力气走路了。”说完一翻白眼,趴到石桌上赖着不起来了,尉迟保琳也有样学样,一歪就躺到了躺椅上,两脚一伸:“饿死了,饿死了。”
合该他不应叫出声来,他这一出声,程处默才记起来王况的院里是有把舒服的躺椅的,刚才被王况和尉迟保琳的身子挡着,他是忘了,尉迟保琳这一叫,他就跳了起来,也一歪,就躺在了尉迟保琳的身上,呻吟着:“还是躺着舒服。”把个尉迟保琳压的哇哇乱叫,程处默那身材,绝对超过了两百斤,那么庞大的身躯压下去,而且还是故意的歪下去的,饶是尉迟保琳身子骨也壮实,被这一歪也吃不消,只好将躺椅让给了程处默,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着画起了圈圈。
王况摇摇头,懒得理会这俩活宝贝,拎了猪肚和猪尾巴去厨房了。到了厨房,王况也不想动手,就开始指派起来,这个负责去熬猪油(网油倒是可以做出几种好吃的糕点来,但这些王况都没做过,只知道个大概,而且做起来也麻烦),猪油用来炒青菜可比胡麻油香多了;那个负责用盐揉搓猪肚;还有负责去熔松香来给猪尾巴拔毛的;另外一个就去烧水。王况则舒舒服服的坐在灶前的小木墩上,翘起二郎腿指导:“盐放少了,多放点,每只豚肚至少得放二两盐,用力点搓,对,就是这样,边揉边搓……那个谁,你看着点,多学着点,就得跟他一样揉,对,是这样。”
王况这里指挥的不亦乐乎,厨子们也是干得不亦乐乎,这可是姑爷在教咱做新菜肴呢,还不用点心?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谁不知道姑爷向来只教一次?
见猪肚已经被揉搓的盐差不多都和那些粘液融在了一起,王况这才让他们将猪肚用水冲洗干净,再让他们按每只肚二到三两友粉的量加下去继续揉搓。这一揉,原本看起来已经很干净的猪肚又被揉下不少的粘液下来,和友粉混在一起,粘乎乎的瞧着有点恶心,这也就是王况最不愿意干这种活的最主要原因了。
之所以要先用盐,后用友粉揉搓,王况也说不上原因,反正自己后世从阿姐那学来的就是这么做,而且经过这样揉搓的猪肚包括大肠小肠吃起来更脆,不硬不韧,也没有异味。
那边猪尾巴已经处理完了,王况等这边把肠头和猪肚也处理完了,就让人将尾巴和肠头及几个猪肚丢冰窖里去,等明后日再吃,十来个猪肚,林府上下才多少人,吃不了那么多,有五六个足够了。
那边水早已经开了,王况让人把猪肚丢到水里汆煮,加了些酒,姜进去,煮了一会就捞了起来,切成一分来宽,两寸来长的条,分成了五大钵,加滚水,盐,酒,姜,有一半的一钵猪肚丢十几二十粒的胡椒进去,另一半没丢胡椒的就让人找了莲子来,泡好,等煮到猪肚熟透后在丢进去煮上半个时辰就可以了,很简单的两个味道,胡椒猪肚和莲子猪肚。胡椒猪肚算是客家的吃法,莲子猪肚就是闽北吃法了。
等这边都进钵里用小火炖上了,王况交代了几句注意火候,不要让汤大滚就溜了,剩下的工作都简单至极,不用他再盯着了。
“这豚肚做法就这么简单?”见王况走了,几个厨子面面相觑。
“某看哪,关键是在前面的揉搓上,要是姑爷不说,咱们谁知道竟然要如此的加盐揉搓后又要加友粉揉搓?你们闻闻,这哪还有臊味?某闻起来倒是觉得挺香的。”
其实也是这几个厨子没去建林酒楼瞧,建林酒楼里的厨子们早就从孙嘉英那里学会了怎么处理大肠小肠了,两个方法是一样的,所不同的就是猪肚的揉搓时间要更长一些而已。
第一六四章 端倪
回到自己院里,王冼一句“有没给毛人准备吃的?”的话让王况又不得不再跑了趟厨房,他本来刚去的时候还想着的,结果在厨磨咕半天就把这茬给忘了,只能再跑一趟,交代厨子再煮一只猪肚,考虑到野人多日没有进食,这只猪肚就要炖到稀巴烂,入口即化的地步才行。瞧光景,起码得炖两三个时辰,炖好了等凉了就放冰窖里存放着就行,否则等第二天来炖,时间怕是来不及的。
程处默见王冼一句话就把王况给调派得颠颠的,不由羡慕起了王冼:“三郎,还是你的话管用,像某和小黑碳可就支使不动他。”
等王况再回来没多久,就见黄大也回来了,回来也没多说,冲王况点了点头,王况知道事情是办妥了,只是这个李胖子不知道要在林府赖多久才会走呢?据林三说,现在厅堂是林翰在陪着客人呢。
除了这个院子,其他地方他们现在又不敢去走动,这里好歹离着侧门近,万一李胖子冲了进来,他们也来得及撤离,如果到处走的话,李胖子一来那可就给抓了个现行了。
其实如果程处默他们不在的话,王况去见见李胖子也是无妨,反正自己知道李胖子几年后肯定要谋反,知道他的心思,自己也就能有个提防,可李胖子会谋反的话那是打死也不能说给第二个人知道的,所以王况只能憋心里。别看程处默他们和王况是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但王况知道,这只是个看似平等的关系,王况想要程处默帮着做点什么,那也必须是拿了有好处得的借口才行,而程处默他们也因为跟着王况一起厮混有不少的好处捞,加觉得王况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值得一交,这也才会和他混在一起,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也不会刻意的去让王况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否则,这长安城里想着到贴给他们几个好处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凭什么单单只挑王况?还不是王况从不开口求他们做什么?再加王况整出点东西基本都是大家没见过的,两下里一结合,自然王况就是首选了。
所以说,他们这个组合,看起来好像是程处默他们跟在王况屁股后面跑,其实却是不然,就比如说今日,把李胖子晾在厅堂其实对王况很不利,但程处默他们不走,王况就不能去见,否则这一见,李胖子说不定就提出想来王况院子里参观参观呢?这样一来就难免会和程处默他们打个照面,王况就成了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的局面了。王况才不相信程处默他们会考虑不到这一层,这就是程处默的手段了,借了这个法子,让李胖子知道,某等就是不愿意待见你,甭管你使什么招来都没用,在这一刻,程处默还是选择了方便自身。、
人心就是如此,换做是王况,恐怕也会这么做,真正的交情,不是三两个月的酒肉之情能达到的,说到底,王况和程处默他们关系的真正核心也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你给我提供利益,我给你提供适当的保护,就这么简单。而王况没有任何的背景,程处默他们自然也不会怕王况反咬一口,所以,相对于其他哭着喊着要给程处默好处的人来,王况也就成了程处默他们的第一选择。是以,相比较起来,反而是徐国绪和自己结交的目的更为单纯,只是为了口腹之欲而已;至于李业嗣,有那么一个正直的李老爷子在,也比程处默和尉迟保琳他们单纯些,对自己无所求。
只不过程处默他们目前还没意识到,如今的王况随着地位的提升,对整个朝庭的官员体系认知程度也高了起来,他们不知道王况对整个大唐发展的大致脉络是一清二楚,朝堂之的那些个官员,哪些可以不用提防,哪些要谨慎,大概在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谁谁会谋逆,谁谁谁又会死了,这些在后世几乎是读过的人都知道的,可以说,只要王况自己倍加小心,绝对可以混得如鱼得水般自在,因此对几个大佬可以提供的保护需求也不再用跟以前一样的迫切了。
因此,正因为程老魔王,尉迟老黑这俩家伙的私心比其他人重一些,所以,毫无例外的,这俩家伙的后代混得都不如李靖和秦琼的后代好。
只不过王况并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人无完人,在这个年代,能像程处默这样不计较身份的悬殊和人结交的并不多见,而且,程处默他们当初和王况结交的时候恐怕也想不到王况能有今日的成就,因此当初他们肯定是没有什么培养自己的人的想法在内,就是很单纯的认为王况没什么背景,又做的一手好菜,和这样的人结交不会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而已。所以说,如果之前的王况对程处默他们还带了那么一点点的高山仰止心态的话,那么现在就完完全全的平等心了。只是由于后世教育的影响,使得王况的举止在别人看起来更像是心中不惧怕任何人,连皇帝都不怕的,这样的人通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无欲则刚。所以他们才会判断出王况没什么野心。
王况没野心才怪,他早就谋划好了一条路,不仅是替自己,也替王冼,王凌甚至林家和孙家都谋划好了,否则他才没那兴趣献什么将军柜,献什么番薯,又和黄良合唱一出献躺椅又暗示皇帝王况有可能能帮皇后调理病情的戏码来,要不是感受到了威胁,大可以躲在建安那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安心的做自己的富翁,悠哉游哉的不是更快活?只不过王况野心的最终目的是给自己提供最周全的保护,而不是追求更高的权柄而已,虽然给自己保护和追求权柄实行起来就是一码子事,但出发点却是完全不同。
恐怕也只有黄良、林家和孙铭前大约知道一点自己是有野心的,孙铭前视自己为子侄,肯定是全力支持,林家和黄良他们的家族没什么背景,如果没有王况的出现,恐怕黄良和林明现在的官已经是做到极限了,想再往一步是千难万难,而王况的出现,恰恰给他们提供了一架行的梯子,所以他们肯定也会全力的支持自己,加林家已经和自己结亲,所以,就目前而言,林家今后也必定是以王况马首是瞻的,至于黄家,目前由于王况能给他们提供梯子,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拆梯子,反而会尽力的维护,至于等到以后,黄家有实力了,那时候王况也有了自己的实力,即便是黄家反水,也不用怕。
见王况坐在那闭着眼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程处默捅了捅尉迟保琳,小黑碳就轻手轻脚的踱到屋外,变了腔调:“嘿嘿,王二郎好不闲情逸致,却是让本王在前厅一顿好等。”反正王况又没听过李胖子的声音,他只要变了声,不让王况听出是他就行。
一听到“本王”这俩字,王况吓了一跳,坏了,那个林三办事也太不靠谱,怎么让人进了后院也不搞出点响来通知一下?睁眼一瞧,哪有什么人,不过是尉迟保琳在门外挤眉弄眼的,心里也乐了,却是板着脸:“明日林府概不会客,谁来也不行。”
“别呀,开开玩笑么。”这一招果然灵验,尉迟保琳马就垮下了脸。王冼则嘿嘿直乐,冲着尉迟保琳笑:“尉迟哥哥最怕这一招,哈哈。”
几人正打闹着,就见林三匆匆来报,说是越王殿下走了,尉迟保琳自然是不信,瞪起牛眼:“好你个林三,莫要拿瞎话来诳某,那李胖子的性子,断断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的,莫要以为某家不知道,你这是闻到了后厨里的香味,耐不住了,想找个借口开溜罢?别看这里是林府,某真要怒了,也敢打你个遍地找牙。”
林三连忙解释,是李尚府来了个管事的,捎了一句话来,说是姑爷和小公爷他们都出门游玩去了,恐怕要两三日后方能回来,让林家不用记挂。据说这话是当着越王殿下的面和郎君说的,故越王殿下听了后就告辞去了。
“哈,这一定是李家老爷子的手笔了,以李家小子的性子,想不出如此的法子来,看来二郎你很是得李老爷子的喜欢啊,竟然不忘替二郎你解围。”程处默说的话有点酸酸的味道,自家老头子怎么就只知道做些明面的事情呢?这要是学学李老爷子,不吭声的支持,那才是最让人记得住的支持啊,又不会被人诟病,难怪李老爷子用兵如神,只需要二郎去说身越王殿下在林府,人家马就明白这是通知李家小子来着,也马明白了二郎的心思,就派了人来帮他解围。
“嗯,某看哪,若是阵杀敌,二郎和李老爷子能凑一对,彼此一动就知道对方想的什么,可惜天下承平,否则某真想央老头子举荐二郎去任个军职,看看这一老一少如何个搭配法子,那一定是赏心悦目的。”尉迟保琳砸巴咂巴嘴,不去问王况,转身问起王冼来:“三郎,你倒是说说,你二哥到底有没拜师的?是拜了谁为师?”
“正是,三郎你给某等说道说道。”程处默见尉迟保琳问起了王冼来,这俩活宝贝不愧是形影不离的,一下就知道尉迟保琳的想法,于是程处默就有意无意的将身子横在了王况面前,挡着不让王况给王冼做什么暗示,他心知问王况肯定是问不出个结果来的,只有问王冼才能知道,程处默实在是好奇,要说王况没拜师,可又太过妖孽了,一个建安出身的人,竟然有如此心计,没个师傅?鬼才信呢。可每次王况又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真没师傅,这下一定要问个究竟来,王冼和王况向来是形影不离的,有什么事情肯定瞒不住王冼。
王况见程处默如此,心中暗笑,嘿嘿,你就问去罢,我就是没师傅。我说的话你们不信,二子的话你们总该信了?
“师傅?没见二哥有师傅啊,冼从小就和二哥在一起爬树掏鸟窝,下河里抓鱼鳅,就没见过二哥有什么师傅。”王冼想也不想就回答,不过这时候坐他侧后面的黄大却是用膝盖顶了顶王冼的小屁股。
粘着王况这么些年,王冼做戏的工夫也学了至少有那么三四成,而程处默尉迟保琳根本没提防王冼这么个小孩子,骗起人来那也是张嘴就来:“呀,冼知道了,定是那两年,有个在村口土地庙住了段时日的邋遢老头,那段时间,二哥和冼常偷摸着给他送点吃的,莫非那个便是二哥的师傅?”
“啊哈,果然是有师傅的。”程处默眼光大放,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一使眼色,尉迟保琳就扑了过来,和程处默一左一右将王况架了起来就开始搜身。
“非礼啊,非礼啊。”王况怕痒,被这俩活宝这摸摸那掏掏,实在是受不了,扭着身子求饶:“你们要吃的说声就是,定给你们拿出来。”
“某这回不要吃的了,某这会要找你师傅给你留下的秘笈谋略,还有,你先前鼓捣的那些玩意,定也是你师傅给了你的。”这俩活宝想当然的以为王况如果有什么秘笈谋略的的话,以这类的重要性,王况肯定会带在身边,只有带在自己身边的东西,时时能看到摸到,那才是最安心的。
“扯你们,况之前哪里识得字来,不信你们问三郎,况还是后来跟了三郎的先生柳老先生识得几个字而已。”一听这俩家伙是想找什么秘笈,王况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么狗血的理由也亏他们能想得出来。
听王况这么说,俩活宝总算是停了手,不过却还是紧紧的抓着王况的胳膊,防备他挣脱了,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王冼。
“二哥先前真的不识字,还是后来伯父给冼请来了先生,二哥跟着先生学了些字。”王冼这句话根本不用撒谎,张口就来。完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冼知道两为哥哥定是想看那什么秘笈,可二哥开始习字却是在找到辣椒之后,故,冼以为,二哥不可能有两位哥哥说的什么秘笈。”
一听王冼这话,俩活宝想了想,颓然的放开了王况,摇头只叹气:“哎呀,白忙活这一场,累死了,二郎别看身子单薄,可力气也是不小。可是若没有什么秘笈谋略,二郎你所知的又从何而来?”这俩家伙不是傻瓜,王冼一说就明白了,人家王二郎在会识字之前就会这些了,自然也就不可能是看什么秘笈谋略的而来。
对于刚才黄大的小动作,王况并没看到,不过他想也不用想,这肯定是黄大的主意,只是黄大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呢?忽然王况心中一冷,莫非,黄大就是那个和华容道密切相关的人?莫非,黄大就是那个自己一直怀疑的可能也是穿过来的人?
想着想着,王况心中阵阵发凉,将黄大从第一次出现开始的一幕一幕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突然发现,自己的很多秘密,对于黄大来说已经不是秘密,尤其是最大的秘密田黄石,如果黄大也是和自己一样的,那么田黄真的有可能和自己擦肩而过了,而自己,可能已经落到了一张巨大的网中。
可观黄大的种种所为,又是处处维护着自己的,一直在替自己化解着危险和危机,这很矛盾,王况有点不确定了。
怎么办?如果黄大真的是自己所担心的人,那么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也就是说,只要黄大愿意,随时可以让自己的秘密大白于天下,因为他最近太过于麻痹了,言行中总是露出许多后世的知识来,而黄大呢?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唐代人,没有丝毫的迹象露出与众不同来,即便是身怀武艺,在这冷兵器时代也是最为平常的事情。
如果黄大真的是那个人,那么他到现在还没发动,或许,他需要借助于自己的发展,要等到时机成熟后才会发动。如果他是那个人,那么肯定是最为危险的敌人,绝对不会是朋,不会是自己的同道中人,很明确的,如果是自己的朋,在自己多次向外释放信息后,就应该找自己摊牌说明一切,可他没有,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他的目的是不可告人的
该怎么办呢?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如果换回几年前,如果没有王冼在,如果没有如今让他牵挂的许多人在,王况自然是不惧,大不了,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也许还能再穿一次呢?
可是如今这几年下来,这个时代,王况已经有了许多牵挂,穿过来时,自己并不能提前知道,也预料不到后果,现在呢,明明看到危险,但就是没办法,这样揪心的感觉实在是痛苦至极。
第一六五章 有病还是没病?-
王况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他怕自己一睁开眼睛就会不由自主的瞟向黄大,黄大的心思缜密他这些天算是见识到了。如果他真是那个人,那么当他看到自己的眼神,肯定能觉察出什么来。绝对不能被他发现。
这一刻,王况的脸色其实很是难看,有点扭曲着,后世的他并不善于玩心计,心里想的什么别人从他脸就能看得出来,穿过来后,毕竟算是经历了一个生死轮回,很多事情也就豁然开朗,看得透了一些,这才开始有了点城府,然而黄大可能是自己一直在找的答案这个冲击实在是太大,太震撼了,他根本掩饰不住。所以,只能闭着眼睛,闭眼的好处就是,不管是谁,如果不看眼色,只看脸色的话,除非是特定的情节,特定的问题下才可能被人发现你的真实想法,而对于可能还存在另一个和王况一样的人,王况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是个隐藏得非常深的问题。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王冼最先发现了王况的反常,程处默他们听王冼一叫,这也才注意到王况此时紧闭双眼,那脸说多可怕就有多可怕,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滚的冒出来,脸苍白得让人看起来有点狰狞。
“快,快叫郎中。”尉迟保琳也慌了起来,这个模样,分明是有某种内伤或瘾疾复发了,他曾经在自家老爹那见过几次,据事老爹说,那感觉简直是生不如死。
“叫普通郎中没用,瞧二郎的样子,恐怕不是一次两次犯病,也不急着一时,这样,黄大郎,你先去让林三找个好点的郎中应应急,然后你直接去找赢老儿,如今你也是有官身的了,到皇宫,走侧门,让守门的羽林军士去帮你叫就行,速去。”程处默毕竟老练些,知道叫郎中还不如找赢太医来,好歹赢太医也是从王况这得了不少好处的,而且身为太医正,医术不敢说天下第一,但前几名还是排得号的。如今二郎犯病,赢老儿关心着还想从二郎这掏巴点什么东西出来,能不颠颠的赶来?恐怕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要被他搬了来。
王况心中在苦笑,我这哪是什么隐疾又犯了,我这是心急的。可事到如今,情势都到这份了,只能装病了。装病简单,就说头疼欲裂,谁能瞧出毛病来?
黄大应了声,匆匆的走了,他叫过林三,让他去找郎中,结果这样一来,林三一听姑爷病了,好像还很严重的样子,一阵风的就冲了出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门房一句:“快去通知老太爷和郎君,姑爷生病了,好像很严重,黄大郎已经去找太医了,某要去找德惠堂的来老郎中先应急。”
这么一传二,二传三的,结果传到了林老太爷那就成了“姑爷病了,晕了过去。”;等再传到林小娘子那就成了:“姑爷死过去好几回了。”
一时间,林府内是人心惶惶,这时候谁也顾不得什么越王殿下刚走,他们还得隐瞒姑爷就在府中的事情了,人命比天大,这时候谁顾得了那么多?管家也算是林家旁支子弟,本来么,眼见得林家仰丈了姑爷的本事日子渐渐的好起来,现在自己出门去,左邻右舍见了自己都比以前客气了许多,现在可好,姑爷犯病了,而且是重症,这可是林家的一坐山啊,山要倒下了,那么他们这些依赖着这坐山的人岂不要跟着遭殃?因此觉得光请一个来老郎中恐怕是不够,一声令下,林府中除了些要随时听命的家人外,不管手有急事没急事的,全都放下,一窝蜂的拥出了林府,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甭管什么郎中,但凡是有点名气的,无论如何也要请了来,哪怕是抬也要抬到林府来,得罪人没关系,大不了以后备重礼登门赔罪。
整个升平仿这段时日来也是沾了林家不少光的,现在只要一出门,那些个坊兵啊巡街兵啊一听是升平坊的,对自己也是看顾了许多,年老的就帮你拎拎东西,有病的就帮你扛一段路送去药堂,有踩着宵禁的点回家的也都是微笑着说:“可要快些走了。”不再似以往那般的冷声吆喝了……这些街坊一见林家一下冲出那么多人,个个心急火燎的样子,拽了一个人问后知道是新任宣德郎得了重症,如今已然晕了过去,便都自觉的跟着出去帮忙找郎中了,一下子,整个升平坊那是鸡飞狗跳的。
王况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情况,黄大已经走了,他也渐渐平复了下来,脸色也好了许多,正要静下心来好好理理脑中乱成一团的思路,就见林荃淼冲了进来,嘴里不住的叫:“姑丈您可别吓人,某胆小怕事经不得吓。”这还没完,林翰也冲了进来,一边冲一边嘟嘟囔囔的:“二郎你可要挺住啊。”
这下闹大发了,王况哭笑不得,都只怪这两个活宝,咋咋呼呼的,可人家毕竟是关心自己,又怎么能埋怨呢?
不大会儿功夫,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也被家人搀扶着来了,林老太太是一边巍巍颤颤的走着一边哭:“哦咯心肝宝贝的意思,啊,怎么能一下就犯病了呢?这可如何是好?”林老太爷比较沉稳,见来见王况好端端的坐在那,除了脸色还有些不妥外,别的没看出什么,就喝叱林老太太:“头发长见识短二郎这不好端端的坐那么,你嚎个什么?没的没病也要被你嚎出病来,轻的也被你嚎成重的了。”
林老太太正在抹眼泪,一听说二郎好端端的坐着,立时止住了哭拿眼去瞧,见王况果然坐在那里,并不是晕了过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额头还有许多的汗珠,登时心疼得叫:“瞧瞧二郎的模样,想必刚刚是疼得死去活来了,你个死老头子,也不赶紧去叫郎中,翰儿,还不快去?难道还要等你妹妹来楸着你的耳朵去不成?”
“阿娘,已经着人去叫了,林管家已经吩咐了下去,但凡是有点名气的都去请了。”林翰见王况没事了,也是舒了一口气。不料耳朵一紧,却是林老太爷揪的:“叫家人去叫怎么成?你也去,有的郎中可不是家人能请动的。”
林翰和林小娘子不同,林小娘子怕林老太太,而他恰好倒过来,不怕林老太太,就怕林老太爷,都好几十岁的人了,被林老太爷毫不留情面的当众揪着耳朵,却是不敢吭声,连忙应了也出去了。
“阿大,况没事的。不过是刚刚头疼一下而已,现在没事了。”王况自定了亲后,就管林老太爷叫阿大,林老太太叫阿耶唐称父母和岳父母为阿大,阿耶,也有叫耶耶,阿娘和大,奶及阿哥,阿姐的;爷爷为阿公,奶奶为太;外祖父为翁公,外祖母为阿婆,这些叫法在现在看来都很拗口,但若是用闽北话或是客家话来叫就很顺,灰雀在此略做变通见到这么多人一下涌了来,王况有点慌神,自己只是那么一下想到可怕之处,没想到到竟然成了生病了,而且还是重病,这下可真真是闹大了,他狠狠的瞪了眼程处默和尉迟保琳。
而这俩活宝却是没看到王况的眼神,他们还在不住的安慰林老太太:“老太太莫慌,黄大郎已经去请赢太医来了,骑快马想必这会儿该已经到皇城外了。叫那些个郎中来也知识应应急,怕二郎真晕了过去也好救回来,如今二郎看似已经好了许多,那些个郎中也就不用再请了,等赢太医来便是。”
“人在哪呢?”这时候人群外传来一声清脆但又是焦急的声音,围着王况的众人一听,就让出了一条道来,王况就看见了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眼睛红红的,眼泪从眼眶中还不住的往外冒,珠线般的一颗颗往下掉。
额滴个神啊,怎么哭成了这样?幸好你是不化装的,这要是跟大街那些姑姑婶婶之类的脸扑了厚厚的粉,那不成了大花猫了?
“这呢,没事,瞧瞧,这不好好的么?”王况咧嘴笑了一下,这么多人,不好再似没人时可以搂搂抱抱的,这些日子见小娘子次数多了,小娘子偶尔也允许王况搂着腰了,有时候还可以亲亲脸蛋,但更进一步是想都别想的。本来王况刚开始决定装病的时候还想着,这会儿是不是可以借了这个由头,尝尝小娘子的香舌味道呢?现在看来这个希望要落空了,这么多人当面,别说小娘子了,就是自己也不肯的,自家小夫妻亲热,凭什么要让你们瞧热闹?尤其是这两个活宝还在。早知道刚才就该装晕过去,不过看来,好像,似乎,这病了也不是坏事么,嗯,以后没人的时候装下也是不错的,等下就一定要落实了自己有隐疾的“事实”来。
见王况的脸色越来越好了起来,大家也就都放下不少的心,呆在家里的家人也没剩了几个,就都被支了去门房候着,有郎中来就说无碍了,丰厚些给点钱就当是跑腿的辛苦费,反正已经去请赢太医了,这些郎中也起不到什么用,否则那么多郎中都来,那就等于是同时得罪那么些的郎中,哦,你请某来,又请了其他人来,莫非是信不过某家?既然如此又何必请某家来呢?同行是冤家,这话一点也是没错的。所以现在家丁们的任务就是,见着一个郎中赶快的打发走一个,越快越好,不要让一大帮子的郎中在林府中掐起架来。
不大功夫就陆陆续续有郎中被请了过来,好在这些郎中基本是分布比较均匀,来林府的路程也长短不一,很少有两个或三个以同时到林府的,偶尔有那么几个碰到一起,他们也都能相安无事,本来么,宣德郎发病了,同时请两三个郎中也是合情合理的,人家现在可是如日中天呢?自己一个小小郎中的面子和宣德郎的病比起来,那也算不得什么。加林府这次给的钱可比他们往日出症的症金还丰厚不少,而又不需要自己承担什么症病的可能不良后果,自然是个个满心欢喜的回去了,有些还一个劲的向林家人保证,日后林府有事,随叫随到,哪怕是半夜三更也没问题,这话可恼了林家家人,哦,你们就咒咱林家的人常犯病不是?咒姑爷不是?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可人家毕竟是郎中,真要有个三病俩灾的,还是要求人,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打定了主意,说过这话的,往后尽量少叫,没见过这么见钱眼开的,姑爷可是说过,医者,当将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排为头等大事,好的郎中,只要能救人,他们并不是很看中症金的。
王况没什么大事了,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也就都回去了,林小娘子也不方便在外人面前久留,只好也走了,临走深深看了王况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着什么,王况点了点头,情人之间的有些话,是不用说的,你既知我心,我当也知你心。
林小娘子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只有后来被家人追去叫了回来的林翰留了下来陪着。见小娘子走了,尉迟保琳一拍额头:“呀,真笨,刚才应该将二郎敲晕过去才对。这下没好戏看了。”
“切,你懂个球,若是二郎真晕了过去,小娘子一来,你我恐怕都得退出去,想看戏?门都没有。”程处默毫不客气的拍了下尉迟保琳的头,这俩活宝也没顾忌林翰还坐在那,就开起了王况的玩笑,本来他们的身份,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不用半个时辰,就见到黄大扛了个人进来,一把将人放下,大家这才看到黄大扛的竟然是赢太医,只见赢太医脸色惨白,被放下后还站不稳,扶着墙好一会这才缓过神,也不说话,前一把就抓住王况的胳膊,号起了脉来,完了又看看王况的舌头,掰开眼皮瞧了瞧,思索了一会,开口问起王况自己的感觉来。
王况既然打定主意要装病,就咬定了只说自己方才是头疼欲裂,其他并无异常。赢太医又仔细的问了王况从小到大的一些身体状况,神色凝重:“某实在是症断不出宣德郎所患何病,惭愧啊,惭愧,且等某那些同僚来一起商讨商讨,他们一会儿也该来了。”完了这才转头冲黄大吹胡子瞪眼:“黄军史端得好功夫,也不怕将某骨头给颠散了?”原来黄大快马直奔皇城后,请守门兵帮他传话给赢太医,守门兵如今也认得黄大了,知道是新任的羽林军史,却又是不用来点卯的,就用了最快的速度把赢太医给叫了来,黄大只说了一句:“某家小东家急病。”就一把的接过赢太医的药箱,将赢太医拦腰一丢就丢到了马背,自己也飞身马,一路飞快的疾驰而来,到了林家门口,又嫌赢太医走得太慢,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抄起赢太医往肩一扛冲了进来。这一路狂奔,加那么一扛,把赢太医中午吃的都消化差不多的肚里的东西差点颠了出来。所以赢太医这会才会对黄大没个好气。
“好你个赢老儿,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刚没早来,早来就能看到,有多少郎中想给二郎看病。”程处默眼睛一转,笑骂道:“某等原本和李家小子在山玩得好好的,没曾想二郎突感身子不适,这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请你来瞧,莫要当某不知,你是一直对二郎烹的菜肴是垂涎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请得你来,还不是任你大块朵颐?再说了,某可是要告诉你,刚刚某等才知道,原来二郎是有师傅的,你要把二郎给伺候好了,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不成?”
“宣德郎真的是有师傅的?”赢太医一听大喜过望,这要能找到宣德郎的师傅,那岂不是能给自己答疑解惑?宣德郎调理皇后病症的法子太过奇妙,若是自己能学会,以后不就真的可以开宗立派了?之前虽然王况其实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这赢老头了,可赢老头总是以为王况还有东西没拿出来,这段时间一直在和那帮子太医们有事没事的就凑一堆的辩证,现在听说王况有师傅,那宣德郎的师傅的医术,怕是比老神仙还要高明罢,有如此明师指点自己一二,这太医正的位置,恐怕是再也没人能撼了。
“不过嘛,二郎有师傅是某等推测的,二郎自己可没承认,所以么,嘿嘿,你明白的。”程处默奸笑着补充了一句,心想,有这一句还怕你不尽心?哦哈哈,原来某的聪明程度也不亚于二郎啊,天才,某真是天才。
不大工夫,其他的太医们也都赶来了,果真如程处默所猜的,几乎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到齐了,除了两个御侍医留在太医院里坐镇以防万一外,当天当值的全到了。这帮老头子都不笨,一听说王况病了,还很严重,就都想来看看,借着机会和王况套套近乎。
等他们一走到王况院门口,就听得里面似乎在说宣德郎是有师傅的,有精明的就心花花的想了起来:这宣德郎有病,若是不太严重的话,某就给他说严重些,徒儿有病,当师傅的岂会不闻不问?肯定要火急火燎的赶来救徒弟一命的,到那时候,某等就能一睹宣德郎的师傅真颜了,若是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拜在他门下,称宣德郎一声师兄的。这越想就越心花怒放,忍不住的就跟别人交头接耳了起来。
对呀,这真是一招妙棋啊,其他太医一听说,眼光大放起来,若宣德郎的病真的不重,不要紧的话,某等就给他说重来,要说得很严重,严重到整个太医院也束手无策,到时候,还怕他师傅不出山?
进了屋里,就有他们商量好的一个太医前,装模作样的又是把脉,又是看舌苔,又问了王况许多问题,连王况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问了。完了,又装模作样的沉思一下,然后和赢太医咬起了耳朵。然后是这些个太医都轮流着前,同样的流程,七八个太医就做了七八遍,王况心中庆幸,这还好不是什么拍片啊什么的,不然那X光还不得杀死自己好多细胞?没病也真得给整出病来都有可能的。
赢老头听完那个跟他咬耳朵的太医的话是眼中精光一闪,本来他就瞧不出王况得的有什么病,从他几十年的从医经验来看,宣德郎刚刚哪里是犯病,分明就是急火攻心,这种情况,如果人挺了过来就没事了,要是没挺过来,那才算病。可小公爷说宣德郎有病,那自然就是有一定病了,即便是没病,哪怕是开个什么调中理气的方子,也得说宣德郎有病。只是不好下结论,因此才说要等其他太医来商量,原本他还担心是自己一时失手,看走眼了,都说不寻常之人得的病也是不寻常的,现在见这几个太医都得出和自己差不多的结论,心就放了下来,接着这一听大家有这个法子,得,就它了,既然小公爷你非要说宣德郎有病,那某等就遂了你心罢。
几个老家伙凑一堆躲到角落里又装了好长时间,不装长时间不行啊,时间长才能显得出这病棘手啊,才能显出太医们已经竭尽全力了啊,才能在将来在“未来师傅”面前表表功啊:瞧,某等为了师兄的病可是殚尽心血,瞧见没,某等如今个个都愁得瘦如骨柴,头发都愁白了,瞧在这份,收某为徒也是该当的罢?这还没拜师呢,就先在心里师傅师兄的喊了,要是王况知道,怕是真想买块豆腐一头撞了去,这些个老头子,想象力实在是太过丰富,也不知是常年呆宫里熏陶的呢还是人老成精或者说老糊涂了。
终于,赢太医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个,这个,小公爷和林郎君请借一步说话。”
程处默还好办,年纪轻轻毕竟经历的事情不是很多,但林翰看那几个老头一脸凝重的嘀咕半天,那心就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等到赢老头子说要借一步说话,那分明是要瞒着二郎的了,若是喜事,自然是要当着二郎说出来,可现在……,他的心就更是悬在了半空,只剩了一根极细的丝线那么颤巍巍的悬在嗓子眼,晃啊晃的,只要那么轻轻一拨,就能像璃瓶一样掉在地咣噹摔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