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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易鼎txt下载     易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章 茶思(下)

    “这荆州的天怕是要变了,要变了……”一个穷的只剩下土炕,几样简单物件的房间内,一个男人正牢骚不断。

    他的衣裳皱巴巴的,却只顾着拿一酒葫芦,不断朝嘴里灌酒。

    “三十年根基,现在毁于一旦啊毁于一旦……只这水师一部,就已烂至骨头里,老卒被逐,跳梁小丑成了将官,这是如何一场荒诞戏码啊……大都督啊大都督,若你再活几年,是否,这情形,便会不同了?”半醉半醒间,男人抬起头,喃喃自语着。

    手里的酒葫芦随即摇晃几下,男人咦了一声,又倒扣着,向下倒了倒,终是扔到一旁。

    “去,连个酒都没有,还要你这葫芦干甚?”酒葫芦于地上一滚,撞到墙边,不再动弹。他却摇晃着,向外走去。

    “罢了,纵是变了天,又与我何干?媳妇回了娘家,崽子也被带了去,现在家不像个家,人不像个人,还操心这些个干甚?管它老天变不变,管它世道变不变,与我张范直又有何干?”

    “呵呵,这世道啊,权卝贵食肉馍,穷人喝稀饭……穷人喝稀饭呐……”喷着酒气,发着牢骚,张范直推开破烂院门,连卝锁亦不锁一下,只摇摇晃晃步出来,向着衙门方向行去。

    街上人来人往,见他一副醉酒模样,又穿着水军军服,都是避了开来。

    这时候,街对面走来二个身着巡查服饰的士卒,远远见到他,嬉笑着走过来。

    “这不是水师赫赫有名的张卫正张大人嘛,怎么这副模样便出来了?你家媳妇今日竟没拘了你的酒去?”二人中,个头最高那个,直直凑过去,一副讶然模样说着:“莫非,你竟重振雄风,不再惧内了?”

    “嘿嘿,你孤陋寡闻了吧?”旁边那人嘿嘿笑着,:“明是给自己同伴解释,实则是说给周围人听:“现在张大人可是清闲得很,因为得罪了上官,早在几日前,便被人给撸了下来,现在,只是一小小队正了,他家媳妇一时太过高兴,于是便跑回了娘家……”

    “竟有这等事?当初在这街上横着走的张卫将,也会受这委屈?那还真是令人吃惊,张大人不是威风凛凛,一呼百应的大将嘛?水师不是向来以抱团闻名嘛?曾经的卫将大人,现在竟也会落得这般下场?真是让我等巡查士卒深感意外呀!”

    笑嘻嘻的嘲讽声,便这般在耳边环绕。说话的二人,本是平日巡兵中的油子,原本乡间游手好闲之辈,没少了被水师威势压卝迫,现在旧大都督病逝,新大都督一上来,便剪除旧党,水师正是内部波荡不断之时,自是不比往常。

    见了张范直这倒霉样,他们自是少不得一顿奚落。

    这奚落,却维持时间并不长。

    张范直别看人长的平常,却是水师中勇猛大将,此时心里憋闷,又是醉酒,自是火气大于往常,一听这些话,立刻眼珠瞪的溜圆,一双拳头直挥过去,一顿拳头,如雨下般,落到二人身上,若不是还有些清卝醒,打死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哎哟妈呀之声,不绝于耳,打过一番之后,这火气方得以出来。

    “你这等小兵,也敢消遣本将?”对着二人说出这句话,张范直“啐”一口于地上,方摇摇晃晃走了过去。

    “哎……什么东西,还以为你是当初那个受人器重的水师卫将,现在早就被人踢了下来,耍啥威风?”

    “这副熊样,居然还敢耍威风,我们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被揍了一顿,却惧于对方身手不敢追去,二人怒说着。

    围观百卝姓议论纷纷,这些影响不到张范直,只是走一段路,又吹一会风,他的酒,已醒来过半。

    “适才打了人?打的是谁?”甩甩头,他皱着眉回想着,很快便不再多想此事了,因其已行至衙门门前。

    “某家是新来队正,前来报到。”张范直冲门卫说着。

    “张范直?”守门人上下打量一番,似是听过其名:“可有文书证明?”

    “在这里。”虽是醉酒,张范直倒未忘了这事,:“在怀里掏了掏,将文书递过去。看过之后,门卫将其领至营正之处。

    “你便是张范直?”这个营正是新从上面调下来的人,大族出身,见到面前是一个平庸汉子,身上邋遢,又带着酒气,这第一印象就不好。

    翻看了下文书,确认了下,又很是随意的将一叠文书递过去:“本官已确认你身份,既是如此,从今日起,你便是五队队正了。这里可不是水师,这里是陆营,在五队,先要习得规矩,懂得做人,这是队里一些文书,你先给本官每份抄录十份再说。”

    “这些文书,只是些琐事记录,为何……”随后翻阅几份,张范直便欲询问。

    “知道你为何被调到五队吗?实是你言行粗陋、性卝情浮躁,不被上官所容。之前本官还不如何相信,现在见面,倒是信了。现在这事情,本官让你这样做,自是有本官安排,需你来追问本官吗?让你抄录这些,是为你好,若你能修卝身卝养卝性,将你这脾气压卝制压卝制,或许来日还能重新博个前程,你我无仇无怨,莫非你觉得本官会害你不成?”对方一抬眼,带着几分嘲讽之意的冷冷说着。

    这番话听着,倒也有些道理,张范直自知自己脾气不好,不受上官喜欢,不然现在何止一个副卫将,更何止现在降级当个队正?

    张范直无卝言卝以卝对,只得垂首,应道:“属下知错了。”

    “知错就是好事,说明你还能挽救,这些文书,你每份抄录二十遍,抄录好后,交于本官。”对方冷冷一笑的说着。

    “诺!”于是这日起,张范直便开始了漫长“抄录”生涯。

    本是一武将,却整日窝在陋室内,抄录文书,说是为磨其心性,实则却是磨其斗志,不出半年,本还有些斗志的勇猛将领,再露面时已是萎靡不振。

    之前他当街打人,被当做典型,当着五队手下的面,就受到了呵斥,扣除两月薪酬,以儆效尤。

    自此后,在这五队内,便是寻常士卒,亦不将这队正当成一回事。

    “……事情便是这样,一年多来,属下几人,都是按您吩咐行卝事,名单上的人,都被打发到下边去,就地监控了。”

    樊阳郡大都督府宅内,距离张范直降为队正,已过去一年有余,水师几位营级官卝吏,皆聚卝集于大都督府内,向这位大都督汇报。

    这个大都督一身宽袖长袍,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眸子幽黑,顾盼生辉,自有一种英气,却是叫郑平原。

    听到他们这番汇报,郑平原点下头,矜持一笑,思索一会,缓缓说着:“本督记得,在这批人里,有个名叫张范直的吧?”

    几个卫将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步出,出声着:“都督,的确有此人,此人原是本卫的副卫将,已经被打发到下面做了队正,现在整日不是饮酒,便是睡觉,现在几乎是废人一个。”

    “真如此就可惜了。这人当初本督有些印象,却是个可以雕琢的苗子……一年多了,回头你们派个人下去,看看这人是否已被磨平了性子,若是可调卝教,便给他调回来,重派个事。”郑平原缓缓说着。

    郑平原贬下一批旧将,并非昏卝庸,只是这些人只忠于旧帅,虽然这次旧帅死了,他被推举为都督,但是掌控还是不灵。

    这清洗手段,本是必须。

    并且平庸的人也就罢了,可用可不用,若是识趣,还可用用,不识趣自然就一贬到死,只是这批人中,有几个很重要的人,他一直关注,并没有将其变成废人的打算,只等折去了倨傲,自然会提拔使用。

    其中就有着张范直。

    几人忙应下来,待出了大都督府,几人忍不住私下议论一番。

    “此事却是稀奇了,大人为何会突然对这人感兴趣?莫非之前传言是真,天下真的要重起战事,都督想起用一些老人,来重振水师了?”

    “唉,这等事情,谁说的准,既是都督点名要他,过段时日,再将此人调回来便是。”

    “只能如此了,不过这几日,事情忙些,哪里顾得上他,待我等忙完都督寿辰,再理此事。”

    他们却不知,正因为这一迟疑,前世旧荆出现的杰出卝水师大将,在这一世不复存在。

    一支商队,在这时候,进入到旧荆樊阳郡。

    “这地方,之前听说是一富饶之地,现在见了,却有些失望,也不过如此嘛。”骑在马上,环顾四周,商队队伍里,一青年颇有些不屑的说着。

    在他身旁有一骑马青年,听他这么一说,好笑说着:“你这是以成都城来比的吧?其实,樊阳府城已算是繁荣之处了,和蜀地成都相比,自是比不上,但与其他郡比,还是相当不错。”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青年叹的说着:“只是路过此地,又呆不了几日,想来有几处地方玩耍,便已够了。到时候寻到那人,将信交与他,便可离开这地方,继续赶路……”

    说话间,队伍已入得城门,向内行去。

    队伍中几杆大旗迎风飘荡,偌大一个“宋”字,在旗帜上绣着,极为醒目。!~!

第八十一章 大变(上)

    一处衙门院子门口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坐在了桌子上,嘴角带着笑意,桌子上满是铜钱,还有些是碎银,下面是排队的士兵。

    “已领到饷银的都散了吧,明日早些到这里来,可别因贪杯误了时辰。”

    “怎么会呢,请钱三爷安心,小的们自有分寸。这饷银到手,少不得要回去交给自家婆娘,又怎有多余钱财去挥霍。”

    “哈哈,钱三爷,您莫担心他,他这小子上个月刚结亲,正是水灵妻子热炕头的时候,自是不会舍得出去。”

    “你小子敢取笑我……”今日发饷,领到饷银的士卒,都是乐呵呵归家。

    最后只剩下五队的张范直。

    “张队正,你过来一下,这些是你这月饷银,清点下,看看是否够数。”钱三爷带着笑,冲角落里的张范直说着。

    见此,张范直走过来,冲对方一拱手:“有劳了。”

    说着不看桌上碎银和铜钱的数量,将饷银袋子提起,转身便走。

    “张队正,你对我倒是放心的很,就不怕我少给了数量?”身后传来钱三爷调侃声音。

    “钱三爷何许人,又怎会与张某开这等玩笑。”张范直却只脚步一顿,淡淡说着,说完,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行出去。

    这时,里屋里走出一人,却正是营正。

    望着张范直背影,营正有些玩味的冷笑说着:“钱三,你之前太过看高他了,看到没有,此人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根本不会动摇本官的地位。”

    “当然你可以说他假装,可是世上的事,就是假作真时真也假,他这样天天喝的大醉,经常不理队务,没几年,名声和身体都会跨掉,这时他想振作,会突然之间发觉,想振作也振作不出来——这就是假作真时真也假”

    “这权力和名分真是厉害,这样厉害的勇将,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失势落魄的人,再过一年我捻死他也不费空气。”

    “新大都督对这些旧将颇为忌惮,重新起用之说,只是空穴之风,当不得真。”

    “少爷说的是,钱三受益匪浅。”说完这句犹觉不够,钱三又说着:“不过,此人到底曾做过副卫将,来到队里这段时日,又颇受压制。”

    “若是有一日再次得势,定会对少爷您心怀不满伺机报复,这等事,您可不得不防啊”

    “你这厮,想当这五队队正,想了许久吧?放心,你家少爷既能将你从府里带到军营来,便能提拔你当这队正,要知我钱氏一族在樊阳郡是望族,岂是一小小*平民可比?再待些时日,过几日便是大都督八月礼,这时不好做手脚,待过了这段时日,找个由头,就杀了这人让出位置——反正现在这家伙天天醉酒,不理军事,一个以慢军怠职之罪杀他是名副其实,谁也说不出话来。”这营正姓钱,虽非樊阳郡钱氏大族嫡系一脉,也是有力旁支,家底也算丰厚,说起话来自是底气十足,并且心中浮现出一个**的面容,心中暗想:“这个莽夫,他的老婆倒是不错”

    听他这般承诺,钱三不知道少爷在想什么,自是眉开眼笑,心里已是盘算好,回去后,便向自家的三姨太太显摆一番,今日又有大把饷银使唤,这水灵灵的小妮子,定会好好犒劳他一番。

    外面街上,步出衙门的张范直,低头看看手里银袋,站在原地想了想,方从袋里取出一点钱财,握于手中,其余在袋中装好,小心的放入怀中。

    前几日刚将妻子从娘家接回,好一番哄,方不再冷脸对他,今日发饷,便买些酒肉,回去也让婆娘与自家小子沾沾荤腥吧

    这些日子来,母子二人未过上好日子,想想便心中愧疚。

    想到这里,张范直走至一猪肉摊前,要了半斤肉,又在酒铺打了二两酒,这方向家中走去。

    家住在樊阳府城北城,从衙门徒步回去,需半个多时辰,待他走到家时,已是一头是汗。

    “爹”一进家门,五岁大幼子,已是扑过来,甜甜叫着。

    “来,跟爹爹说说,今日在家有没有听娘的话?”将儿子抱起,张范直笑呵呵问着。

    “孩儿可听话了呢。”小孩子认真说着。

    “那就好,去,到一边先玩去,爹有话与你母亲说。”拍了拍幼子屁股,张范直将孩子放下,说着。

    小孩子跑开,去玩泥巴去了。

    “夫人,这是这月饷银,你收好吧。”从怀里取出银袋,张范直向面前妇人递过去。

    年轻妇人容貌清丽,面带倦容,接过银袋,打开数了数,轻声叹的说:“夫君,这一月一两半的饷银,维持家用,勉强够用。可孩儿再过些时日,也该去读学堂了,到时候,便是妾身接些绣品活计,怕也难以维持。只得在这吃穿用度上,再省上一省了。”

    “夫人,都是为夫不好,让你跟儿子受苦了。”

    “夫君说的哪里话,之前妾身责怪,是你遇事卤莽,屡次得罪上官,我是担心受怕,怕有大祸,只要夫君不这样卤莽,苦点累点我不怕。”

    听着妻子这话,张范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将手里提的一点酒肉放于一旁。

    “你前段时日,刚生过一场病,我儿也是长身体时,这段时日,家里伙食还是要有些荤腥,一会便将这肉卤了吧。至于银两之事,为夫再去想办法。断不会耽误了我儿的前程便是。”

    **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提起酒肉,入了灶房。

    坐在椅上,望着家徒四壁的家里,张范直长长叹一口气。

    自老大都督病逝,自己被贬,家中情形,便一日不如一日。纵是紧着腰带,可微薄俸禄,实是难以维持家用。

    从敞开屋门望出去,孩子正笑嘻嘻在院里玩着泥巴,张范直想起适才妻子电*脑访问提到之事,心口更是一股闷气憋在那里。

    恰在这时,院门外有人朗声问着:“张范直,张大人可是住在这里?”

    “爹,爹,有人找您。”这孩子一听到,立刻放下手里泥巴,跑进来。

    “爹知晓了,你洗洗手,去灶上找你母亲去。”抚摸下儿子小脑袋,张范直说着,待幼子跑进去,他方站起身,步出屋门。

    院门是用木头所钉,缝隙间能看到外面些许景象。

    一走近,张范直便已看清,外面叫门的是一牵马青年。

    看穿着,不是普通百姓。

    “某家便是张范直,你找我何事?”将门打开,张范直直接问着。

    “原来您就是张大人,在下是受人所托,来给张大人送信”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函,青年微笑的说着。

    “请先进来说话吧。”对方如此客气,张范直自是不好在门口说话,将其让进来,目光随即落在来人所牵马上,眸光便是一沉。

    “请张大人先看信吧,看过后,在下再说来意。”将马拴在院中,青年随张范直入得屋来,笑的说着,心里却不想在这破旧的房子里多呆。

    张范直不明对方来意,只得先拆开信,看起来,这一看,可是大吃一惊。

    再抬起头时,面上带着不可思议之色,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信,真是定远将军王公亲笔所写?你觉得,张某会信这等荒诞之事?”

    虽是不如何相信,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狂跳起来。

    这信上内容,大致是说,早闻张范直在水军操练上有才华,现在文阳郡水师初建,愿请张范直赶赴文阳郡出仕,直接担任代理卫将,待遇一月二十五两纹银,安家费另给,所住宅院俱已安置好,只待其带家人入住。

    信的落款,赫然是王弘毅之名。

    莫说现在张范直只是在旧荆樊阳郡当个水师副卫将,算不上得志,便是当日得势时,也不是经常能看见大都督。

    王弘毅自立定远将军,拥有二郡的事,隐隐传闻过来,这个大帅,竟会给他来一封亲笔信,邀他出仕,这不是荒诞之事,是甚?

    “张大人有所不知,老大都督在世时,曾与王公一族有些世交,与王公私下更是有所往来。您的名字,王公早便知晓,现在文阳长定两郡,水师初建,正是用人之时,听闻张大人在樊阳郡,才华不得施展,这才在我宋家商队路过此地后,给张大人带这封信过来。若张大人愿意,可随时赶赴文阳府,王公对您可是极为重视,若到文阳府,必可一展才华。”青年解释的说着。

    盯着对方片刻,又想到适才所见的上等良驹,这等人,又怎会用胡话哄骗于他?

    待到对方,把一个包裹取出:“这是路费五十两银子。”

    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张范直终是信了,心中自是大喜,若是以前还要犹豫,现在这个“大都督雕琢人才”,却使他一肚子气,当下就一口答应。

    这青年办妥此事,未曾久留,片刻后便告辞离开。

    青年走后,与自家夫人一说,张妻虽有些顾虑,却终是未曾反对。

    “只我一人过去,未免太过,我这将几个兄弟一起唤来,大家喝顿酒,若他们有意,便一同前往。总比在这地方,受人压制来的爽快。”张范直心中畅快,说着。

    步出家门,喊了几个老兄弟过来,又打了些酒肉,众人坐下来,一起喝酒。

    其间便将这事,与这几人说了。

    现在这些昔日水师旧将,都是不得志,听到张范直被王公邀请出仕,这几人自是羡慕非常。

    当张范直提出,大家一起赶赴文阳府时,这几人都只有少许犹豫,就怒喊着:“这地方老子不想呆了,走,我们全家一起走”

    只有在人才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这上位者的“雕琢雕琢”、“磨着性子以后重用”,才起作用,若是在这时,往往只会使人离心。

    张范直哈哈大笑:“好,这事,就这样定了,要走就快,明天我们就一起走”

第八十一章 大变(下)

    成都

    这条街上就有三家宋家的店铺,其中一家是药店,在里面,掌柜低着身伺候着,而宋恒就在巡看着。

    这个店面不大,但是柜子中密密麻麻,药物很全。

    几个客人在出入,有一人就喊着:“店家,给我看看这野参”

    野参自然就是昂贵之物,宋恒笑着:“你就去作生意,不必伺候我了。”

    掌柜应着,去作生意,这时,有一人进来,撞了宋恒一下,连连道歉,而宋恒也脸色一变,等了会,宋恒就出来,宛然三魂若失七魄不全的样子,被带着雨的风一吹,神志才清醒了些。

    车夫迎上来扶他上了车,一边笑的说着:“二爷,这风大,又下着雨,您快上车”

    宋恒怔了一下,才立刻警觉,自己不能在外人眼中露了颜色,怅然长叹一声,上车坐了,和往常一样,说着:“回府,回大爷府”。

    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动了,下雨天,街道上还有不少行人,都撑着雨伞。

    只听着雨点打在玻璃上,时紧时慢。

    宋恒原本会觉得很得意,这玻璃现在虽然不是稀罕货,也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但是此时,宋恒仿佛不认识一样看着它,突然之间觉得它实在太显目了。

    刚才突然之间那句,又浮在耳朵中——“魏帅要向宋家动手。”

    这简直是雷鸣一样,顿时把宋恒打的全身一颤。

    其实上,宋家对魏家都是有孝敬,每年三千两白银,奉年过节还有礼品,本想着魏存东不会动手,现在说来就要来了……

    宋恒越想头越大,事到其间,他才真明白了无权无兵的商人,哪怕是有着祖上世家的商人,在这乱世的脆弱。

    就在想着,马车一顿,停住了,濛濛细雨中,宋恒下来了,只见立刻有着副管家迎了上来:“二爷。”

    “唔,大爷在吗?”宋恒神情恍惚,目光扫视了一下,说着。

    “在,我引二爷进去”管家赔笑的说,说着便往里走。

    宋恒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到了客厅,就听见宋涵在和下面一个掌柜说话:“染坊的方子怎么样?”

    “大爷,染坊新的方子,染的色好,价格还便宜,我们的绸布染上了色,和江南的分家联系,一半可以运到西秦那里去了,只是开着坊子,工人多,挤在一块,一个传瘟就不得了……”

    这些话,以前宋恒很喜欢这些话,这时听了,却满是心烦,狠不得对那个喋喋不休的家伙一巴掌上去。

    宋涵瞟他一眼,就知道他有事,当下就说着:“好了,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和二爷有话说呢”

    这时,这个掌柜才醒悟过来,连忙应着,退了下去,等没有人了,宋涵就惊讶的说着:“你怎么了?”

    “大哥,我们宋家大祸临头了。”

    这一句话,就说得宋涵变色,不过养气工夫很深,一转念,就说着:“魏帅?”

    “是,我们暗里结交的魏府的人,今天遇到了,就说了这句话擦身而过——魏帅要向宋家动手了。”

    宋涵猛的站起来,思量着,突然打了个寒颤:“不好,我们大意了。”

    外面一阵风裹着雨急洒下来,刷刷一阵,又渐渐缓去。

    宋涵说了这话,又缓缓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药酒,定着神,这时,浓黑眉下,眼深邃发亮,只是苦想着。

    良久,宋涵才说着:“我们大意了,原本我想着,宋家在成都,只是一个总宅,重要是重要,但是更多的生意和人脉都在蜀中各地,更加不要说远在天下的分家了,魏存东抄了我们,也只折了枝叶,断不了根,却和宋家结了死仇,未必合算。”

    “现在想来,这魏存东用意不善,此举却是要我们开刀,一是抄家获得军资,二是有着刺激王弘毅的意思。”

    “大哥,我等和王弘毅结亲,受到猜忌也是平常,抄家获得军资也是可以理解,这刺激王弘毅,是何事?”

    “成都三府虽然在操练,但最多集些物资,想提升很难了,现在魏存东养三万正兵,一万厢兵,已经达到了极限,再也养不起更多士兵了。”

    “若说这凑集物资,也是有限,魏存东在成都十年,有多少银钱都已经定了,临时又能凑出多少?”

    “之所以迟疑,就是有红泽镇,这红泽镇拦在中间,成为了绊脚石,若是普通绊脚石还罢了,这石可是又硬又大。”

    “眼见这蜀中东益州的大势已定,这红泽镇已经被包围,再难突破,因此霸业已经没有希望,只有战死或者投靠一方。”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杜恭真也心里清楚,只是此人也是一方名将,想要他心里转过这弯投降可不容易。”

    “魏存东要起大兵啃下这块石头可不容易,再说就算啃下,没有一年半载哪能成事,这就给了王弘毅时间,再说,谁起兵,都可能逼着杜恭真投靠敌人,哪能轻举妄动?”

    “王弘毅和这二镇不同,初得二镇,又听闻得了天眷,粮产三石,现在正励精图治,强兵练将,每得一日,就强了一分,这情况谁不知道?”

    “我们和王弘毅是姻亲,若是抄斩我们,刺激王弘毅,使王弘毅举兵来救或者报仇,必会打断此子的发展,使其根基不稳,并且必会进攻杜恭真,一就是和杜恭真打的二败都伤,二就是杜恭真因此投靠成都——端是好计,所以才想要抄我宋家,哎,愧早没有想到啊”

    宋恒听了,不由脸色苍白,大哥的确是大哥,这看的透,问着:“那王弘毅,会不会来?”

    宋涵听了,叹了一声,说着:“此子别看平时宽厚,若是为了我们立刻兴兵,这绝无可能,你看他全文}手打当政后,步步为营——这李家的事,真是可圈可点,我才不信此子平时不知李家的异动,不然岂能在关键时先发制人?”

    “回过味来想想,老帅和此子都下了好棋,一步步算计着,先是把李家迁出,到了太素县,又让柳镇消耗实力,再故作不知观其异变,然后一举铲除。”

    “这李承业还是他的姐夫,照样抄家灭族,不可谓不狠,却留下老帅的女儿以及遗腹子,以示宽宏,事后更逼得老将纷纷让权,你看这一步步如此凉薄,却没有人觉得阴险刻薄,反而觉得此子英明神武,这心机这城府真的有山川之险呐你说这等人,会为了我等一时冲突而提前举兵坏了大事?”

    “可是悠儿怀了此子的孩子,若是男孩,说不定是嫡长子呐”宋恒不甘心的说着。

    宋涵看了弟弟一眼,冷哼了一声:“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能随便求援,妇人干政历代都是大忌,别忘了此子还有个平妻,若是因此坏了大事,就算此子想保全,全镇上下也要废了悠儿”

    说到这里,宋涵冷笑一声,说着:“我的确思略不周,但是魏存东想这样便宜,也绝无可能。”

    “首先,宋子烨正好在外面,立刻秘密传信,叫他不要回来了。”

    “其次,在成都的一切货物和金银都不要动,一旦动了,魏存东就会闻到气息,要一切正常运转,甚至收一笔银子回来,放出风来,以安魏存东之心。”

    “第三,族中优秀子弟要放出去,秘密联络,你也出去,就以收银子为名。”

    “大哥,你呢?”

    “我不能走,不能动,一动就坏了大事,哼,我们世家从来未雨绸缪,银钱不放在明处,这成都,也就是些货物和店铺,想抄,就抄了吧……只要你和子烨在外面,还有王弘毅,看他敢真杀我?不想为以后留一点后路了?”

    “哼,魏存东先抄我的家,我就要抄他的家,我宋家经营成都上百年,盘根错节,哪里没有人?你出去后就投靠王弘毅,给人给钱给粮给细作,让魏存东的一举一动,都在眼线之下,必要时可拉着人反戈,看他死不死”说到这里,宋涵猛的一拳落在了桌上,眼中露出凛然的杀意。

    宋家这等经营着百年的大家族,除非统一蜀地,才可连根拔去,否则的话,就是大祸,这次宋涵的确怒了。

    就拿地球上的沈万三来说,沈万三的发家,是从自己的勤劳垦殖开始。

    “其先世以躬稼起家……大父富,嗣业弗替;尝身帅其子弟力穑”,后又经营着商业协会,大富。

    这巨富沈万三,先是支持过张士诚的大周政权,张士诚也曾为沈万三树碑立传,后来专投朱元璋,朱元璋定都南京,沈万三就曾出巨资,助筑都城三分之一,朱元璋封了他两个儿子的官。

    这等巨富,难道张士诚和朱元璋不想杀了夺产?

    不是不想,实是不敢也不能,因为沈万三产业遍于各地,若是只抄了枝叶,却逃了根本,那这等巨富倾家出资,就可资敌千万,抵得十万军,谁敢这样?

    张士诚不敢,朱元璋也不敢,只有在统一天下后,这等商人再无路可走,才可连根拔取,现在宋家的根基更深,魏存东在没有统一蜀地,就有这个心思,在宋涵看来,就是老来昏庸,倒行逆施,要自寻死路

    见大哥如此定计,宋恒顿时有了定心骨,应着:“诺,我就去为兄长办,看这魏存东,怎么样死”

    魏存东堂堂一个拥兵三郡的大将,在此时说来,似乎已经是死路一条。

    不过狠话说过,宋恒就说着:“大哥,那我就下去了,这调动产业和人脉的事,还需要统筹考虑和安排。”

    “你尽管去作,哼,老夫的人头可不好拿,拿了,这魏家九族都要陪葬”

第八十二章 愤忧(上)

    八月

    雨又开始蒙蒙地落下了。

    宋心悠望向窗外,只见外面烟雨霏霏,长廊和园林,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想打开窗口,因为房里弥漫着一股草药混合着熏香的味道。

    可想着自己肚子里宝贝,却不敢造次,只得息了心思,只是问着:“现在将军在干什么呢?”

    “将军在和卢愈卢先生在下棋呢”素儿在宋心悠的软榻上陪着她说话解闷,此时就说着话。

    宋心悠听了,点了点头,笑了。

    此时书房中,摆着一副棋盘,上面布满了黑白棋子。

    王弘毅极喜欢棋,可是这实在要天分,前世后世,这天分都不怎么样,当然,也有着没有融合的因素。

    现在记忆和力量渐渐吸取完善,这棋艺虽然长了几分,但是却还不够看。

    卢愈的棋平和正大,以堂堂正正之师,布下天罗地网,于无形处,设下十面埋伏,却反而极合着王弘毅的性子,下着几盘,往往有所悟。

    窗外,斜风细雨,淅淅沥沥,房间内,二人依窗而坐,茶香四溢,这真是享受生活。

    就在此时,有近卫上前,说一声:“宋子烨求见将军”

    “宋子烨?”王弘毅稍有些惊讶。

    这妻兄是宋家的继承人,平时还有些倨傲,怎么现在就眼巴巴求见了?

    想这样想,但是立刻说着:“传”

    一场雨,提前让秋意来了些,在府邸中行走,本来凸凹不平的石板,淋湿后给人种平滑的感觉,几束粉白色的花开着,微凉的潮湿空气吸入肺腹,心清神爽。

    但是此时,宋子烨毫无兴趣,匆忙的走着。

    大婚的时候来过一次,这次前来,却是情况大变,只见雨蒙蒙,满墙密不透风的长青藤叶子爬满着。

    走廊左右,显的空旷开阔,不时看见垂手侍立的侍卫,将军府以军法治府,只见侍卫佩刀目不斜视,站得笔直,一路竟是鸦雀无声,连咳痰声都不曾听见。

    前面引路的侍卫引着,只听脚下靴声,更增寂静,短短一年,这威严就已经完全不同。

    宋子烨虽然满腔心事,但是面对这种威严时,也不由渐渐冷静了下来。

    到了一处院子,进了去,这侍卫就说着:“宋公子,你稍等,我去禀告将军。”

    宋子烨只得等了,过了片刻,侍卫出来:“请进”

    到了里面,就是书房,这书房有着大窗,此时,王弘毅正平心静气的下棋。

    宋子烨只是扫看了一眼,就见到此时王弘毅气度大异以前,面上带着光润的光,额面真的光滑如镜,这是气足并且大顺的表现,相面上称这是异相。

    对面一人二十四五岁上下,穿着青色宽袖长袍,器宇轩昂举止安详稳重,却不理会自己,正在凝神苦想。

    这时宋子烨上来,直接扑倒在王弘毅的面前,就连连叩首,哭喊着:“还请妹夫救我父亲,还请妹夫救我父亲”

    听到这里,王弘毅不由一惊,提起的棋子在半空微微一停,就又放回到棋碗中,说着:“卢先生,失礼了,这棋就到此为止吧”

    转过来,就扶着宋子烨,宋子烨却是不肯,跪在地上:“妹夫,你快救我父亲”

    王弘毅不由皱眉,心中有些不快,平了平心气,说着:“快起来,有话好说,不必这样,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内情呢?”

    宋子烨到底是大家子弟,作不出死赖皮,只得起身。

    卢愈收着棋子,看了上去,这个年轻男人,看上去只有十**岁,略带长弧的脸上有一双杏仁眼,长的的确十分英俊。

    “你先坐,有什么事,慢慢说,事情再急,也急不了这片刻。”王弘毅说着。

    宋子烨再行一礼,已是眼中满含泪水:“妹夫,成都的魏存东,向着我们宋家动手了。”

    “哦?”王弘毅顿时一惊,起身度了几步:“情况怎么样?”

    “动手前的三天,父亲和二叔就得了消息,二叔借口着收钱离开了成都,半路就遇到了召回的人,二叔有着家兵,没回去。”

    “之后就听见消息,魏存东这厮抄了我宋家,成都连三郡总共十七家店铺,以及连我父亲在内七十三口。”

    “这厮以讨逆为由,说我等是逆贼亲家,要在下月一起处斩,还请妹夫救救我父亲,救救我的族人”说完,宋子烨又扑下来,磕头说着。

    王弘毅听了,沉吟而沉缓的说着:“隔着红泽镇,我想发兵救援也来不及,再说人在魏存东的手中,就算现在发兵,也救不了人,你先镇静下,我想魏存东不至于此,他不怕事情作绝再无后路?”

    “别这样慌张,你叔父呢?”

    “叔父连夜奔驰,连着二天一夜,已经到了文阳府里,只是累了又受了雨,一时见不了妹夫,还请妹夫救助。”

    王弘毅坐了椅上,身子斜倾着聆听,却没有说话,等了片刻,说着:“这事会想办法,你现在这样子也不是事……先回去吧,我今天就召集群臣商议这件事。”

    “对了,本来你们来了,是要见见我的夫人,只是她现在养胎五个月,不能动气,这消息先封锁着,不必多说。”

    见到王弘毅不肯答应立刻出兵救援,还要对妹妹封锁了消息,宋子烨心中似是一团火在烧,就要喷出火,想站起来骂着王弘毅无情无义,总算一分理智还在,忍住了。

    只得恨恨一拱手,下去了。

    见他离开,王弘毅稍有些不快,宋子烨的心情,他理解,若是他的父亲被擒了,生死旦夕之间,也是这情况。

    只是王弘毅毕竟只是姻亲,按照古代的规矩,王宋两家虽是姻亲还是二家,严格的说甚至是外人。

    而且最好o王弘毅又是二郡之主,涉及的又是军政大事,宋子烨想要一恳求就发兵,这说宋子烨是糊涂呢,还是王弘毅是糊涂虫?

    不过,毕竟宋子烨年少,关系到自己父亲和家族,心急了也是情有可谅,想了想,就算了,吩咐说着:“来人,请虞良博和张攸之二位议事。”

    这时,卢愈原本想离开,找不到机会,这时连忙拱手为礼:“将军既是有事,那我告退了。”

    “哎,卢先生请自便,我现在是心乱成一团啊”王弘毅说着,看着卢愈离开,踱着步子来往。

    过了一会儿,两人匆忙打在雨伞进来,就有人递了毛巾,两人都是换了木屐,擦了脸,去掉了雨水。

    “方才我妻兄宋子烨进来哭喊,要救我岳父。”王弘毅没有和平日一样坐着,站在地上来回踱步,手里把玩着一块小纸镇:“说是魏存东动手了,抄了宋家,成都连三郡总共十七家店铺,连我岳父在内七十三口,并且要以从逆之罪,下月全部斩了。”

    两人都没有想到是这事,都不敢说话,疏不间亲这是古训——关系疏远者不参与关系亲近者的事。

    多少臣子就忘记这点而身死族灭。

    房间里一片沉静,王弘毅也不在意,说着:“都坐下说话吧,这里没有外人,就我们三个,连我夫人也不知道今天的议事……你们只管直说。”

    说着,转过脸来,踱至椅子上坐了,端茶品着,见还没有说话,不由笑了笑,问着:“今年的农田和仓库情况怎么样?”

    虞良博忙一欠身,说着:“主公,大凡户籍之类已经查过一遍,开垦的荒地也开垦了,只是我们二郡人丁还不算稠密。”

    “今年夏收的麦子算是不错,但是修养的时日毕竟还短,由于要扩军备战,也没有多少余粮流到了民间,通过商人收购外粮,用来储备,粮价也升到了二分银子”

    王弘毅听了,点了点头,又问着:“军情方面呢?”

    “主公,二十四营现在训练着,已经有些样子,到了下个月,就可弄出一半正兵,再训一程,到了新春,差不多就有了。”

    “纸甲司汇总上来的情报,现在又造了二千套,预料明年三月,二万套纸甲是凑的起来了。”

    王弘毅听了,脸色由凝重变得缓舒起来,点头说着:“很好,我听了很高兴,有这底气,才能论战……你们说说,现在这事怎么办?”

    虞良博和张攸之沉吟了片刻,见王弘毅目光明亮,只得说话。

    虞良博叹的说着:“将军,这用兵就在于厚积薄发,臣说的不客气的话,将军治二郡不过一年,就算有天兆,这人心安稳,也需要一段时间。过年了,三次丰收了,这心就安定了,现在出兵不是时候。”

    “何止不是时候?民心未稳,军心未齐,这二十四营新兵看似操练的不错,但没有半年兵营生活,一上阵就得乱”张攸之连忙接口说着:“再说,这成都我们怎么打?成都原本根基就比我们厚,这先不说,要打过去,还必须拔了红泽镇——这红泽镇哪是好拔的?一不小心就会逼着杜恭真投靠魏存东了,那时才叫是四面埋伏”

    说到这里,吐了一口气,张攸之说着:“主公,此地没有外人,臣就冒死说着,这宋家的事,不能动兵”

第八十二章 愤忧(下)

    “主公明鉴”虞良博觉得这话说的对,也来了精神,说着:“此真是切实之语,此时无论内外,都不适宜动兵,只是也不能一口拒绝。”

    “这道德之论,lun理之常,是悬于天日,如果主公一口断绝,这就伤了仁德了。”

    张攸之又说着:“臣以为,这事要分成公事和私事来处理。”

    “这大业自然是公事,这宋家的事,说彻了,也就是私事。在根基不稳时,悍然举兵的话,只怕天下英雄,不但不会觉得主公仁德,反而是因私废公,为天下笑。这私德,如何处理,臣以为,可以分二步来行。”

    “哦,哪两步?”王弘毅一拍手,问着。

    “第一,主公可亲笔写信给魏存东,言辞要恳切,称赞魏存东是英雄,必不至于用妇人老者来威挟,并且也要点明,这藩镇之争,能不诛连尽量不诛连,留着后路。”

    “柳朝义驱民攻城,丧心病狂,主公杀柳朝义是理所当然,但是也没有株连其妻儿,更没有诛三族九族。”

    “如今魏存东要祸及宋家,这宋家就是妻族,莫非要诛三族乎?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今日魏存东敢诛三族,若是败了,主公岂不会诛九族?当可令魏存东三思,这信不必说的明白,不必明着威胁,有这意思就可,而且此信也可使天下人都称赞主公的明德明理,又有着仁爱之心”

    说到这里,王弘毅不由拍手叫绝:“说的好,第二呢?”

    “其次就是主公可秘密派遣人员,暗里悬赏以救宋涵,这成了,自然就是大善,不成,也是尽了人事。”

    议事到此,已经决断,一时殿内寂静,只能隔窗看见雨点落下。

    王弘毅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一双眼遥视远处,片刻后叹了口气:“说的不错,我暗中悬赏,若能救出宋涵,或赏官三极,或赏千两黄金”

    “主公英明。”二人一起行礼。

    “二位快快起来吧,你们都是本镇的心腹之臣,今日之事也多亏了你们周转思略,你们都是学术纯正,品行无可挑剔,本镇要想大用重用,所以才不特别提拔,怕你们入仕时间太短,反而折了根基。”王弘毅深深叹了一口气,说着:“不过到了春,我就升二位为正八品,继续参政军国大政。”

    虞良博和张攸之对视二眼,都知道现在官位虽低,实际上就是内阁宰相的位置,当下一起拜下:“主公,你这话让我等惶恐,我等原本是布衣,是主公一手提拔出来,只有战栗办公,为主公效死,才能报答一二,我等资望甚浅,再进行提拔,恐有骇中外物听,请主公慎思明断。”

    “本镇自认还是有知人之明,你们都是大才,这点我坚信不疑,应该提拔的还是要提拔,这是为了公事,不是私恩——人才就要放到合适的位置上,这名分不给不行,你们就不要推辞了,我以后还要多器重呢”

    这话说的恩重,两人都是眼睛一热,再次行礼。

    “话是这样说,只是到底与夫人是大惨事”王弘毅说到这里,原本欣悦的神态,顿时黯淡起来,抚掌叹着:“我要和她亲自说来。”

    二人躬身,退出书房,王弘毅踱到门口,看外面的雨,还在下,一阵风落下,顿时激得浑身一清爽,顿觉精神大振,问着:“雨下了多少时间了,有停的意思么?”

    一个侍从就守在门口,忙赔笑说着:“将军,这雨还有的下,您要出去,还得穿着木履走着廊道。”

    王弘毅点了点头,出了门,前往老夫人的住所。

    这事在平时好一些,现在怕直接说了,动了胎气,因此就决定先去和老夫人说,然后由老夫人婉转的说来。

    在走廊中,进行前行,远出数米,就有着雾朦朦之感,细如针丝的小雨纷纷扬落。稍近处,一片叶子被雨水沾湿,绿中泛起了一股光色。

    秋快要来了,雨水渐渐地多了起来,这濛濛的小雨,本最是怡人,虽然心里有事,还是觉得爽快,不觉已到老夫人的院子门口,这是独家庭院,王弘毅举步上阶,这时,老夫人的管事荷桂正巧出来,看清是王弘毅来了,忙不迭跑过来,见礼后引着进去。

    沿途几个丫鬟,见王弘毅进来都退到两侧让路。

    王弘毅徐步走着,已听里面几个女人说话,还有着老夫人的说笑声,听到这里,脸上已带了笑,疾走几步进去。

    这时,只见除了宋心悠不在,赵婉和素儿都在,簇拥着老夫人说笑,一片融融熙熙情况,见了王弘毅进来,赵婉和素儿起身行礼。

    “娘,你今天心情不错”王弘毅笑的说着,不过笑意才浮现,又黯了下去,又说着:“娘,我今天有些话说。”

    赵婉和素儿就想着退下去,王弘毅看了,也就说着:“不必了,一起听着吧”

    “哦,吾儿这样隆重,是什么要事?”老夫人说着,这时除了这三人,其它人都退了出去。

    “娘,的确是大事,魏存东动手了,抄了宋家,成都连三郡总共十七家店铺,连我岳父在内七十三口,并且要以从逆之罪,下月全部斩了。”王弘毅这时,脸色凝重,说着。

    “什么?”这时众女都是一惊,老夫人更是站了起来:“有这事?吾儿,你准备怎么办?”

    “自然是先是劝说,再是营救,不过这是儿子的事,我想请娘的,就是怎么样和她说说……”王弘毅说着。

    老夫人是聪明人,顿时理解了王弘毅的担心处,问着:“是不是怕媳妇听了伤了胎气?”

    “对,不过不告诉她也不行,总有暴光的日子,话说胎儿是二头危,一就是前三月,二就是后三月,现在正好是中间,我寻思着,让母亲你婉转的说说,让她接受,别动了胎气。”

    老夫人连连点头,更新最快}w*A}p站了起来:“这是大事,是要我来说。”

    这时,素儿也站起来:“表哥,姨母,我也去。”

    王弘毅说着:“婉儿,此时你就不要去了。”

    “是,夫君”赵婉本是站起,想说话,听了这话,只得应是。

    看着老夫人和素儿先去,王弘毅就说着:“婉儿,我和你一起走走吧,也有些话对你说说。”

    两个人默默的缓步走过几道回廊,不远处有个小湖泊,里面有个水榭,石桥曲曲折折直通岸边,一排垂杨柳下摆着石桌竹椅,在亭里坐下了,王弘毅凝看着这半亩的小湖,过了会,问着说:“最近庄子弄的怎么样了?”

    赵婉没有想到问的是这个,想了想,回答的说着:“开始时不懂,请了爹娘帮忙,又跟着姐姐学了些,现在勉强弄了些,不太差罢了。”

    “不错,已经不错了,没有辜负父帅的希望……今天我和你,就想透下底。”

    赵婉不由睁大了眼,看着。

    王弘毅看着远处,一叹,说着:“我也是最近才悟了,父帅是用心良苦,你也知道,父帅是过继了我,而我父也只有我一个独子,这是要兼祧啊”

    王弘毅是先娶平妻,再被王遵之定为继承人娶正妻。

    王弘毅是遗腹子,王弘毅将小王定为嗣子,就等于令王弘毅名义上的生父绝嗣了。

    这种事,在礼法上是说不过去,因此王遵之要先给王弘毅娶一个地位低的平妻,这个平妻的儿子,将来就是归入生父这一支。

    将小王定为嗣子,再娶正妻,这个正妻的儿子,才是归入王遵之这一支。

    这就是兼祧的道理。

    这里牵涉到先人祭祀的问题,也就是承继祖先福德气运的问题,前世,王遵之并没给王弘毅娶平妻,现在想来,是前世自己仓促逃窜,王遵之抱病打退敌人,病情加重,又勉强将小王推上位,诸事纠缠,大耗心力,已经顾不上了。

    再说自己那时地位不稳固,寻求妻族支持还来不及,岂能再娶平妻坏了大事?

    这次自己扭转战局,有了地位和实力,王遵之才有时间好整以暇,从容布置。

    王遵之老了,要死了,就会想到死后的事,和堂兄的遗孀苟合也罢了,毕竟给堂兄留了一个儿子,使他春秋祭祀不辍。

    现在连这个儿子也要夺去,令死者绝嗣,这就太过分了。

    所以要以平妻这一手补偿——这也是临死之人,才会在意这些事。

    “兼祧?”赵婉虽然原本不读书,现在也读了一年,这个问题虽然有些深,但是结合实际就很容易理解了,她低低叹着:“原来这样”

    “恩,我知道你一直有些担心,实际上不用,你的儿子,会继承生父的这支,都是我王家的嫡脉啊”

    赵婉不知道为什么王弘毅现在说这个,却也浮现出喜色,说着:“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们一起去吧,这时,应该说完了。”

    说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再向着宋心悠的住房而去,沿着走廊一步步行来,穿过一处门,经过山石,就到了住所。

    在外面一听,发觉里面没啥特别的声音,只有安慰声,心中就已经定了定,连忙进去,果然,只见宋心悠还在哭泣着,但是神态和身子看起来还没有大碍,心中就欢喜。

    再上前,就看见自己母亲微微点头,知道已经说了,连忙上前,对宋心悠说着:“别怕,有我呢,我会想办法,尽量把岳父救出来。”

    宋心悠按着肚子,显也是极聪明,尽量平息着心情,别动了胎气,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第八十三章 道德衰(上)

    隐山,时当子夜,天空上没有云,明月照耀,清光洒了下去,照得远近峰峦林木泉石花草,都铺上了一层白银。

    掌门精舍,这楼共是三层,每层五间,形如梅花,顶层五间开通,成一敞厅,登楼凭眺观景,以及修炼所用。

    此时,在这敞厅内,肉眼看不见金光,流动不息,弥漫着身内。

    屋舍内,掌门正在盘坐闭目,所坐位置,便是这股力量波动源头,随着他每一次呼吸,一股股力量波动,便纷涌而出。

    “天地始起,现于万物,洪荒宇宙,道义自聚……万世磨盘,求出无期……以生灵筹敬天地,天地庇佑之……人道之事,不在强为,唯在应命矣”

    屋中半空,几个金光凝聚的金字,现于半空,停顿少许,逐个消失不见。

    掌门眯着眼睛,望着眼前这奇景,心神有些恍惚,却难得地放任了。

    几次见过这个情况,开始确有些讶然,忆起每次青莲变化,前后都会现出这些上界师门真人提示,并没让掌门感慨多久,只默默将这些警言牢记于心。

    片刻后,收敛了心神,在这个摆设简单的房舍内,修养一月后,第一次勉强动用力量,施展了一个水镜术。

    以往随手可为的施法,现在变的艰难,不仅仅是重伤未愈,更重要的是隐山的灵气,这段日子也减退不少,这次天道惩戒,损失很大。

    水面一动,浮现出美景,掌门将视线落在水镜上。

    首先出现的,就是青莲池,望着镜子里青莲池,不由得松了口气。

    小小荷池内,水纹波动,荷花摇曳,虽然只有四瓣洁白无垢,第五瓣花瓣还是萎靡,不过已经恢复大半生机,只要池水源源不断,总能恢复过来,令人松上一口气,非是不可挽回……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波动。

    一个声音在门外恭谨响起的时候,水镜消散于半空中,掌门放松身体气息缓缓收回。

    “进来吧”

    “掌门,这是这月所需水果,几位师伯让弟子来问您,可有需要之物?”进门来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身寻常青色道童装,脚上踩着千层底儿的布鞋,干干净净,眉眼清秀,显出几分可爱来。

    “恩,东西放下吧,没有其它可需之物,你可退下了。”

    “是,掌门,弟子告退。”

    在炼气士闭关之时,不可沾染秽,因此为保险起见,便是见人,最好是童子。

    炼气士强于常人,不过还是凡人,还需要进食,因此就算是掌门这样的人,也需要进食些果实,摄其精华,补体所需。

    这童子,就是特定给掌门送食物之人。

    本就是送上食物,并且受命来看下掌门情况,见没有大事,自是退下。

    无需少年关门,在他退出后,竹门自行关闭。

    “想来,掌门伤势已然无碍。”童子见此情形,暗暗想着,随后转身离去。

    却不曾发现,一只黑色小虫,从远处飞来,依附于其身上,随他一同远去。

    “真人,您没有事?”

    童子的气息,刚刚远去,又一道气息却于屋内浮现,掌门猛睁开眼眸,恭敬地向半空中出现人影行礼。

    半空中,这隐隐浮现的人影,内部还是一团光辉,外面密密麻麻全是黑虫,拼命向里面钻去,非常可怖,不过在掌门眼中,这却是好事。

    “青莲池的情况,虽然有些损失,却已经稳定下来,你作的不错”空中人影朝他点下头,磁性声音平淡说着:“潜龙的事,影响没有想象的大,也许是他没有成气候的原因,反噬也就不大,我还能维持的住。”

    掌门忍不住喜形于色:“真人,这样说,您还能恢复?”

    “恩,这些黑虫就是反噬,等我一一去掉,就可恢复部分,下面就是寻找名山或者大地,得一敕封了,至于天仙位业,我已经不奢望了。”

    闻此,掌门一口郁气,终是吁出少许,再怎么样性情淡漠,炼气士在道统这事上,在师门长辈上,还是执着。

    但是转念一想,又叹的说着:“敕封,这事必须是天子所为,大不易啊”

    鬼仙、地仙、神仙、天仙,四等位业,和凡人想象的不一样,这都是指神灵。

    正宗鬼仙,法体清静,有白光。

    正宗地仙,受敕封而得一山一地,光色由红色转到金光,实际上金光成就,就可飞升到天上为神仙了。

    天仙据说形神俱妙,不受生死的拘束,解脱无累,随时随地可以散聚元神,天上人间,任意寄居。

    “敕封是大不易,不过可先占山为神,渐渐积累,直到水到渠成。”真人淡淡的说着。

    没有敕封天封,就不是正神,按照朝廷的说法,就是yin祭,等于是非法占有,但是时日长了,火候日深,对一地掌控日深,又有香火灵验,就可能受到天庭或者朝廷的认可,而成为正神。

    真人把话一转,不再说这事:“通过青莲通道和你说话,是有事……祖上伐山破庙,得罪了不少毛神,现在气数转衰,这些鬼神也许会乘此袭击,你们无论是在隐山,或是出外,都要多加小心,小心变数之劫到来。”

    掌门低声应了,再抬头时,面前人影渐渐消失。

    待真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掌门的神色肃穆。

    盘坐在床上,将这篮水果拿到了床上,开始吃了起来,吃了几个,又以手一按,只见剩余的水果中,丝丝肉眼看不出的气,弥漫出来,被真人吸取。

    这水果外表还是原来,却皱了皮,似乎放了很长时间了,做完这些,掌门轻吁口气,半眯眼眸,再次睁开。

    “嗡……”这时,置于一旁剑鞘,自己动起来,地面振动起来,oo再到后来,一波看不出的波纹,横扫着整个山门。

    “出何事了?”

    “似是防御阵开启了……”

    “有敌欲来袭?”山上年轻一代弟子,目瞪口呆望着隐山周围腾起红光。

    上一代弟子同时接到真人传音,明白这是几位长老合力开启防御阵的动静,莫非,这时,会有强敌来袭?

    “师父,掌门食物,徒儿已按时送去了。”果香扑鼻的山谷内,有一小楼,此时适才给掌门送食的童子,正垂首立在一个中年人面前,轻声禀报着。

    “恩,很好,下去吧。”淡漠表情下,语气也是淡淡,他并未对幼徒太过关注,中年人并未发现,一只小黑虫,已从走出那少年身上飞起,飞入一旁角落。

    当夜,中年道士盘腿于密室,正是用功之时,一丝黑气,已从门缝处,缓缓飘入。

    在中年道士面前,幻化出一模糊人形。

    “呜呜呜呜……”哭声,从一开始低沉,渐渐转为清晰起来,终是将道士惊醒过来。

    “何方妖孽?”猛地睁开双眸,中年道士清俊面容上,冷意一闪而过。

    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两团红火,直冲那黑影而去。

    与此同时,道士从地上一跃而起。

    “清儿,你竟连为娘也不识得了吗?”黑影随即扭曲成一团,之后,现出清晰模样,却是一老妇人,面容极为清晰,声音更是哀怨之极。

    “你是……娘亲?”听到记忆中那熟悉声音,本已决意动手的道士,动作一迟疑,浮现出那妇人形象,更是令其面上一呆。

    “清儿,为娘这些年很苦,清儿为何不来看望为娘?难道,清儿不想我娘吗?”

    “不,清儿想您,只是师门法令……”中年道士面容上,浮现出哀伤神情,但是转眼之间,他突然清醒,呵斥:“……哪来的外魔,敢在这里捣乱?”

    说着,身上猛的浮现出红色带着点金光,隐隐有着符咒在运转。

    “哎,清醒了”惋惜望一眼中年道士,黑影只来得及轻笑一声,扭曲消失于空气中,片刻,就有着敲门声。

    “黄师兄,出何事了?谁伤了你?”感觉到灵气杀意迸发,附近炼气士都赶过来。见到中年道士模样,皆是愕然。

    “是外魔。”一年长些道士后步进来,只提鼻一闻,便忍不住皱起眉来。

    “外魔?”

    “您说的没错,适才袭击我的,应是外魔,他变化成我已逝家人模样,欲诱我上当,幸好关键时刻,我得以清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到适才情形,中年道士有些后惊。

    “隐山灵气凝聚,处处有法阵,又有护法神灵,发现外魔,这事情绝非小事,需立即禀明几位师长,请他们定夺。”

    想至此,年长道士对左右说着:“诸位师弟,我这去禀明几位师叔伯,你等速传信给其他同门,令他们多加谨慎,切不可再重外魔奸计。”

    “诺。”

    “师兄所言极是。”

    “我这便去给诸同门传信。”周围几人都行动起来。

    这事也在随后,很快被几位隐门师长知晓。

    “山上已开启阵法,外魔还能突入,这实是令人担忧啊,此事需立即传信给掌门,令其小心谨慎才是。”

    “掌门现在正在闭关,今日又非送食之日,贸然前去只怕不妥。”

    “这可如何是好?目前有几人不在山上?”

    “五人不在山上,其中,二人在文阳郡,二人去访友,一人去执行山门任务。”

    突然想到几名已下山弟子,不知为何,几位师长,心中皆有一种不祥预感。

第八十三章 道德衰(下)

    蜀地,邻近隐山地域。

    一条绵长小路上,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正在行路。

    别看此人衣着普通,又是徒步行路,只是一平民子弟,仔细观之,便可看出,此人气质不俗,一种高雅出尘的气息,是透骨而出,较之普通大族子弟毫不逊色。

    这样行路,眼见隐山将至,被他背于身后的一柄剑,却猛的跳动了一下,无风自鸣。

    “怎么回事?”男子停下脚步,将背后之剑抽出,仔细观看,不见异样,又环顾四周,还是寂静一片。

    这时,剑上波动已然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心下疑惑,向着远处凝视,半晌轻咦出声:“怪哉,为何感应不到山门波动?”

    不甘心的再次一试,这男子面色凝重下来:“莫非,山门出了事?”

    这念头一起,他不再耽搁,速度立即快起来,向着隐山方向行去。

    就在这时,后面一大片红黑之气,疾驰而来。

    这男子大惊,猛的念咒,剑上一片红光,堪堪抵住,但是节节败退。

    黑红气中,无数面孔浮现:“我等原本是山民祭祀之神,你等师门数百年前伐山破庙,却赶出我等,使我等变成流浪的毛神,这等大恨,岂可不报?现在你等道德已衰,气运已跌,此时不报,又等何时?”

    说着,黑红气中,无数面孔鬼哭神号。

    伐山破庙,这实际上是任何宗派为了兴法事,基本上都干的事,就和人间争战,占领敌城敌郡,收为自己一样。

    下一刻,长剑上的红光已经支持不住,猛的崩解,鬼神欲扑上去食其精气和灵魂,只见半空中一道莲影一现,这身体轰的倒地,灵魂却已经不见。

    “不妙”隐山上,青莲池边围坐七名炼气士都是一怔,面现无奈之色。

    “已是晚了”他们齐齐叹的说。

    几乎同时,一个拇指大小的透明小人,已于池中浮现出来,辨其容貌,就是刚才的男子,此时小人面上带着几分恨意与不甘:“师伯……师父……徒儿死的好惨呐……”

    “是谁袭击于你?可是外道鬼神?”七人中一名道士,开口问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怜悯,又有几分羞怒。

    “师父,杀死徒儿正是外道鬼神……师父,您要为徒儿报仇呐”见问话的是自己师父,此人大声喊着,极不甘心。

    想来也是,本是天赋不错,修行也勤奋,再加上机缘,就是修到仙位亦有可能。

    而现在却只能去冥土修鬼仙了。

    “事已至此,以后便交于为师,你不要再记挂于心。以你如今情形,再无他法,这便赶赴冥土,修一鬼仙去吧……”

    叹息着,这人师长对欧阳子安抚说着,手一挥,青莲池中小人消失不见。

    下一刻,到达冥土的特殊渠道中,又多出一道灵魂来。

    文阳府

    风将府门高杆的大旗吹得猎猎作响,雨水噼啪落下来,王弘毅行着走廊上,这次是探望宋恒去,话说次日,就接了宋恒到将军府。

    此时天色更加晦暗,带着寒意的雨一阵一阵打下来,打得人脸生疼。

    王弘毅直到一院,只见数人在忙碌,有的提着水烧,有的在煮药,弄的满院的药香扑鼻,还有二个医官耳语商榷处方。

    王弘毅也不理会,直到屋中,只见宋恒仰躺在窗边的一张床上,脸色和黄蜡一样难看,闭着眼呼吸着。

    “将军来了”数人连忙行礼,医官就上前。

    “情况怎么样?”

    “这位的病,据脉象看,五脏骤受寒热侵袭,两毒攻脾……简单的说,就是风寒入体,却没有什么无碍,一剂发表药,出一身汗就会好转,不过要好好调理照应,不然落下病根,就很难弄了。”医官徐徐的说着。

    听了这话,王弘毅不禁一笑,说着:“那你开个方子吧”

    宋恒昏昏沉沉听到言语,睁开了眼睛,见到王弘毅时,就闪亮了一下,而这时,宋子烨也在伺候着。

    王弘毅忙上前,和宋子烨一起,扶了扶,就让他靠在枕头上。

    “宋信呢?”宋恒问的是自己儿子,这时,一个青年应声:“儿子在。”

    见这意思,是要密谈,其它人纷纷退了出去,宋恒就苦笑着:“将军,这次就多亏了你了。”

    “叫我什么将军,唤我弘毅就可。”王弘毅笑了笑。

    这时,方子已经写完了,他阅毕,合起纸,锁着眉头略一沉吟,说着:“看来你的病并不重,好生调养,岳父的事,我已经想了二个章程。”

    这时,宋子烨带着愤色,就要说话,却被宋恒目光猛的一横,缩了回去。

    王弘毅看在眼里,也不对此言语,只是说着:“我已经亲笔写信,就要送到成都去,你看看这信怎么样?”

    说着,就取出一张信来,给了宋恒。

    宋恒取过,反复看了几遍,渐渐地,脸上泛起潮红,放下信来一笑,说着:“这信写的好,言辞恳切,我大哥的事,就多了几分把握。”

    “魏存东没有丧心病狂话,此信也就可以了,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要秘密派遣人手,暗里营救,我已经派黑衣卫接应,由贺益引兵。”

    现在谁不知道贺益是一员勇将,由他带上黑衣卫,自然只要接应着,就不怕了。

    “秘密营救的话,我们在成都也有些人手,可是如果参与,就暴露了,以后只怕不能为将军效力。”

    王弘毅几乎想也没想,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着:“暴露就暴露了,这些小利怎么能和岳父的事相比,只要你们能带人出城,损失多少都不要紧。”

    顿了一顿,又说着:“只是出城还需要些奇人异士,我看]书就来已经暗中悬赏,能救出岳父者,或者加官三极,或者赏黄金千两”

    宋恒浮现出喜悦,说着:“有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哎,我们宋家也有些人手和财货,这次就算倾家也要把大哥救出来。”

    王弘毅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就告辞出去,两人到现在,对出兵更是谈也没有谈,可见默契。

    王弘毅才出去,宋子烨就忍不住,喊着:“叔父,你为什么不让这人出兵……”

    宋恒就算在病床上,听了这话,就猛的一巴掌,顿时打的宋子烨晕头转向:“什么叫这人,叫将军,还有出兵的事,也是你能说的?”

    宋恒怒在床上喘息,又说着:“烨儿你一向表现不错,我和大哥都期望日深,不想现在你这个模样?你以为你现在是谁,你以为现在宋家是谁,可以对他这样呵斥和命令?这事不用你管了,免得你反给宋家惹祸”

    宋子烨怔了半刻,捂着脸,渐渐,眸中浮现出恨意。

    王弘毅出了房,信步而行,后面还听见几句呵斥,笑了笑,也不停下,直接前去,这时,一些杂役和侍从,个个躬身退后垂首让道。

    王弘毅走了几步,突然之间一皱眉,凝神看去。

    在王弘毅眼中,这两郡上空,渐渐凝聚出白气,这就是民心安定的表现。

    而节度府作为二郡中枢,本来就凝聚着一层明亮的白气,最近更是若有若无,浮现出赤色,这就是火德应命的预兆。

    个人气运上,更是丝丝白气增长,渐渐化成了一片淡青色的气运,在鼎中徘徊,却还是停留着五分之三的程度。

    从四品的五分之三,还是必须再夺一郡啊

    这话先不说,本来明光照耀府第,又有着素儿清理,这府邸是干干净净,可是此时,不知何处的黑气,在府邸外萦绕不散,不由皱眉。

    当下就唤着人说着:“让素儿来见我”

    片刻后,素儿就过来了,行礼:“表哥。”

    “素儿,我任命你为咒禁博士,这府第内外,都肃干净了吗?”

    这话问的蹊跷,素儿看了王弘毅一眼,见他一副不动声色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说着:“这府内已经干净了,府外还有些魔气。”

    “为何有魔气,是我德行不足吗?”王弘毅皱眉问着。

    “却不关表哥的事,只是有些鬼神趁着时日出来祸乱,因着某些原因而在府外徘徊,表哥,这不要紧,您为二郡之主,又广施善政,这数十万军心民气都在您的身上,谅它们也不敢深入。”

    王弘毅点了点头,只见纵横数百里方圆白气,以自己为中心,却是大运在身。

    倒也不是所有官员都这样,大凡朝廷到了最后,民心已失,气运已散,就算身居高位也是道德已衰,禁不了鬼神,而自己是新兴之主,德运渐生,这不可同日而言。

    这时,却见素儿又是一礼:“若是表哥不喜它们,只要给我一令,我就可驱逐或者诛杀之”

    王弘毅看了看,却说着:“各有因缘,若不触犯我法,先姑且不论。”

    驱逐或者诛杀这些鬼神,却还需大量气运投入,这气运不是直接消耗,是点化。

    若是以后称侯称公称王于蜀中,趁此大封英灵,以作羽翼,当可号令鬼神,一喻诛杀,现在却需谨慎守内,使气运不至浪费。

    大战就在眼前,不容外用。

第八十四章 时来天地都同力(上)

    节度使外层的一处房舍。

    通玄和通玄二人盘膝而坐入定,不说一句话,身上披着淡金色的光。

    这时,风声不断袭来,却极是诡异,细微似是远处有人不停的低语,一会儿又传来树叶摇摆的声,非常像无数的人在鼓掌欢笑,在这雨夜中显得格外卝阴森。

    门下窗口映下的光,有着奇怪的影子,似乎随时都要扑出来。

    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中间还带着怪笑声,这已经是非常强大的神通了。

    两人不由变色,握着桃木剑,只是用指一掠,剑上猛的浮现出符卝咒,以及金光。

    这时,几大团黑雾弥漫着,若是以灵眼看去,无数面孔在其中狞笑。

    “师卝兄,在这里怎么有外道鬼神?”

    “也许是折了气运德行,这些外道鬼神就来了……我们必须拼死一战!”通玄凛然说着,已经感应到危险临近,逃脱已无可能,只得全力应敌。

    此时已是漫天乌卝云,一阵雨点扫过又停下来,接着就是大雨如注,房间里变得晦暗,黑气更是弥漫,渗入其中,就在这时,天上一个闪电,紧接着,一道白光如箭一样刺入,接下来,就是爆竹在闷罐子里响的声音。

    两人都是脸色大变,眼见着这团黑雾,已被绞杀成无数碎片,这些碎片有的就当场死亡,有的碎片发出惨叫,迅速退了出去。

    一阵带着雨星的凉风透窗袭来,两人都打了个寒噤。

    “现在才知先贤所言不假,这龙气身负天下众生之望,是凛冽阳刚的直道,嘿嘿,真的是了不起。”眼见这一幕的二人,此时呆滞片刻清卝醒过来,都是苦笑了。

    “若非如此,我们扶什么龙廷?算了,我们在节度使府都受到袭卝击,肯定是出了大事了,必须迅速禀告师门才是。”

    隐山.小孤峰因闭关之故,至今,掌门还不知门内发生之事,正冥想着沉思。

    又一次冥想,这时,一阵悠扬乐声,突从半空中传来。

    白光一晃,再次睁开双眸,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置身于一白雾笼罩所在。四周都是迷茫一片,从迷雾中,走出一道身影来。

    “你区区一个凡人,为何来天门,所为何事?”步出的人,长发及腰,双眸幽黑,带着金光,此时正挂着一丝怒容,盯着自己。

    “你是何人?”掌门已从最初惊诧转为平静,不答反问着,仔细打量着周围。

    “吾是天门守卫,汝是何人?前来至此,莫非汝是新近飞升之人?”这神将冷冷盯着,缓缓问着。

    “新近飞升之人?”掌门犹疑一下,仔细回想,有些想不起自己为何来至此处。

    “看你情况,必是飞升时,遭遇外魔侵扰,导致神识不稳,只需取得神籍,便可恢复。”神将似乎知些内卝情,淡淡提醒着说着。

    “是如此?或许真如你所说,我是新近飞升之人,遇到些麻烦,一时神识不稳……”掌门觉得,事情应是如此,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既是如此,你且过来,吾发你一张令牌,有了此物,便可安然通行此门。通过此门之后,便可成为真仙。”伸手一指旁边,本来空无一物,立刻浮现出一座金色大门来,这大门一浮现,就闪烁着金光。

    神将手掌中更现出一方玉牌,看起来极精巧,墨玉一块,散发着温润气息。

    “这……有劳了。”从对方手中接过玉牌,掌门迈步向大门走去。

    大门之内,仙境景色,美仑美奂,只是在外面观之,便足令人心动不已,恨不得立刻跨过去,成为其中一员。

    可即将迈过去瞬间,掌门却猛的停下来。

    “为何不速些进入此门?”见他犹豫,神将问着。

    再转过头去时,掌门面上已不见笑容,只有淡淡冷意:“你这伎俩,本道已然拆穿,这等幻术,便欲令老夫上当不成?外道魔神,你未免太过小看我了!”

    话音刚落,周围景象,便剧烈扭曲起来。再仔细看去,哪是在天门,分明还是之前小小屋舍内。

    掌门手中宝剑已是抽卝出鞘,横于脖颈前,只怕再向前一些,便会自刎身亡。

    “外道魔神,只有这等本事不成?”面带怒容,掌门就要施法,这时,一团金光中,有人嘿嘿冷笑,渐渐逝去。

    “这等不是鬼魅了!”感应着对方的气息,掌门不由变色。

    已从闭关中清卝醒过来的他,立刻意识到不妙,立刻发出命令:“门中二代弟卝子,立刻集中,这这段时日,可有事情发生?”

    “掌门,山上防御阵已经开启,还有两个弟卝子,于山上遭到外魔袭卝击身死!”

    “掌门,一人于返山途中被害……”

    多处弟卝子受到外魔袭卝击,这事情令掌门再亦坐不住,出关后第一件事,便是召开卝会卝议。

    会卝议地点,还是青莲池畔。

    这里是隐山最为安全之处,因青莲存在,在这里议事,绝不会被外魔察觉,只见青莲五瓣,明光四照,满室光卝明。

    “诸位同卝门,这段时日,门中发生之事,我已然知晓,此次外魔侵扰,是之前鬼神蠢卝蠢卝欲卝动,这一方面是天地之间,气数大变,否则纵给它们天大胆量,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袭卝击,第二也是我门折损了气数,处于低潮,故给它们寻着了机会。”掌门皱着眉,说着。

    “掌门说的是,这些鬼神中,有几个还是以前土民祭祀的神灵,久受香火,神通法卝力已经和正神无异,就差了敕封天封了。”有个长老也皱着眉说着。

    “若是当日伐山破庙时,没有这样绝……”又有一个长老说着。

    “这话不要说了,若不这样,我们岂能在蜀中立足?”

    师门先代真人原本是散修,获得二卷天卝书领悟真卝言,并且有缘获得青莲种子,因此才可建门立派。

    只是当时中原各地,都有各派或者古神把持,新立的隐门完全无法立足,不得已,改变路线,到了蜀地。

    蜀中民风纯厚,易可教卝化,以符水治病,百卝姓奉之,算是建立了根基,但是蜀中也不是空白地,却有大批原本鬼神,真人立住脚跟后,开始讨卝伐蜀中各鬼神,不服者杀,服者降之,永受盟约驱使,这在历卝史上,称之“伐山破庙”!

    其中就有不少原本是享受一方香火的神灵,现在都被卝逼出,这就是祸端了。

    “掌门,我等如何做好?”

    “想必,你们已听闻,此次山下诸弟卝子,身在王弘毅身边通玄通玄二人平安无事,在被外道鬼神袭卝击时,被龙气所击,死伤无数,眼见这王弘毅气运已变,隐隐有着上映火德之相,这就和天地运数有关。”

    “为保道统不被外魔侵扰,在即将大变中获得先机,我们加大对王弘毅帮助,在他那里取得最大之势。”

    “加大对其帮助?可是此子目前还不能确定是蜀中王者的继承者。”

    “到了那时,我们就是锦上添花,又有几分功劳?此人刚毅果决,姑且不论以后,单是从蜀中考虑,此子就是和魏存东并立,可魏存东毕竟已经年老,我已经谴人看过,此人年寿不过三年,魏存东之卝子又是庸碌,实不是投靠的人选!”

    说到这里,掌门面现苦涩笑容:“……上次潜龙的事,已经是算错,这次我只作个提议,众位就一起说说,议多者定。”

    就是要投票决定了。

    当下,在场的七人面面相觑,就有数人举手,转眼就是五票了。

    掌门不由一笑,说着:“既然如此,我们隐门就全力支持这王弘毅,各行走弟卝子联卝系着各道观,以及我们的信卝徒,时时关注,并且把情报传过去。有些大户信卝徒,也可暗中影响,使这些人能投靠支持王弘毅。”

    “掌门,这样的话,代价很大,可是若是这王弘毅不清楚的话,我们……”

    “这王弘毅已经建十三司,我们配合的话,他们不会不清楚,而且王弘毅身边有一女,经过考证,却是真人之前点卝化的龙女,虽然不知道为何她没有去李承业身边,却去了王弘毅身边,但是有此女中介,我们的所作所为,不会白废。”

    “再说,就算王弘毅不清楚,我等扶助龙廷,也有着气运可得,只是没有知道的多,不会白作工。”

    如此一说,大家都无异意,一起稽首:“是!”

    等行礼完毕,又有人说着:“掌门,这长远来说,我们与王弘毅合作,增长气运,这是固本培元之举,但是从近的来说,现在外道鬼神如何是好?”

    “外面派遣的弟卝子,只要积极奔走,自然和王弘毅的大运相合,受到庇护,至于我们山门,这防御阵不会出问题,肯定是开启前就有着外魔潜伏卝在内,我宁可花费些气运,请青莲扫卝荡全山,以固根本。”

    在场的人听着,犹豫了片刻,又一起稽首:“是!”

    果然,片刻后,整个隐山,突然之间升起一朵青莲,这青莲巨大无比,却不会被肉卝眼所看见。

    只见青莲亮起了一团金光,这金光发出的光有如实质,构成的一道水线,开始涤荡整个隐山。

    只见金光所到之处,十余道黑雾冒出来,拼命逃跑。

    这些黑雾一出现,就被卷到了金光中,顿时,一阵阵鬼神濒死的惨叫,充满着整个隐山的上空。

    反复洗涤数次,青莲终于缓缓沉下,不再显示。

    ————!~!

第八十四章 时来天地都同力(下)

    文阳府,街道上人来人往,商铺新开的更是一家接着一家。

    最近在南城,新开一家酒楼,以素菜闻名,不知是从哪里请来的大厨,端的是手艺精湛。

    尤其是二楼,临街一溜大窗,临窗品菜饮酒,自是风雅之极。

    每一日,二楼客人都是不少。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一桌上便坐着二人。

    这二人相对而坐,面上不显,心里却都有着事情。

    “师弟,这段时日下来,对于文阳长定两郡局势,对王公你有何看法?这里已探查过,并无修行之人,你我说话,不会被外人知,你如实说来便是。”

    两旁都空着座位,其他客人离他们甚远,又非将军府那般地方,因此不必担心谈话被人所知。

    说话的这人是隐山派到王弘毅身边的弟子通玄,在通玄对面坐着的正是平真。

    这二人今日无事,于是,出来一转。恰好走到这酒楼下,早就听闻这里素菜做的甚好,于是,上来品尝一番。

    与师兄通玄淡然不同,平真这个人,虽是修行人,在性情上却要烈上一些,不过性情还是直爽,认赌服输,这段时日,在将军府的所见所闻,让他早已明白,这次辅佐王弘毅,的确是一个正确选择。

    因此,见师兄问了,便将自己感受如实说来:“王公其值得辅佐,来日争天下之势,此人大有机会。”

    “你能如此想便好。”通玄欣然说道。

    平真却忽然止住筷,犹豫的说着:“有件事,不知师兄你察觉到没有?府中气氛最近实是有些怪异。”

    “你是说,宋家叔侄到访?”这事,通玄知晓。

    “那位宋家公子,是一直在愤慨些事,不知是否是我多心,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或是已然发生了。”

    对平真这感觉,通玄表示赞同:“想来,王公还未信任于你我,这些事情,你我都是不知,不如从其他渠道获得些消息,也好早做准备。”

    “我也正有此意……咦,你看,适才过去那个,是否便是宋家大公子?”平真忽然一指刚从楼下过去那人。

    说着,手一扬,一道光点,已是飞落下去。

    通玄低头看过去,点头:“虽是易过容,这气息却正是此人。”

    抬头看向对面师弟:“师弟,你的傀儡虫,可已附上去?”

    “师兄安心,已是附上去,虽此物很是稀有,此时用到,却应有些价值。”

    “那就好,此物在府内却是用不得,更不得用于修行人及大气相者身上,普通人用之又着实可惜,倒是难得一用。”通玄叹的说着。

    “虫已跟上,宋家公子,已独自一人,去了青楼。莫非只是消遣?”接下来传回消息,让二人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事情便有新进展。

    在青楼一房间内,宋子烨很快便和几个人密谈起来。

    随后,小虫飞回,从窗飞入,落于平真手指之上,将内容传递于平真,而平真又将小虫,又置于通玄手指之上。

    “听”到傀儡虫传回来的“交谈内容”,通玄与平真都面现怪异之色。

    直到砰的一小声,傀儡小虫碎成粉末,散于桌面上,二人方醒过神来:“这事情,需立即报于门中知晓。”

    “真是想不到,竟出了这等事情,想必再过几日,其他渠道亦可获知此事,只是早一日知晓,总能多一分胜算。这事情想必门中之人定会极为重视。”通玄思索的说着。

    二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伙计,结账。”

    “去荷园,趁别人不注意时,放消息回山门。”二人虽未说话,眼神间已传达出这些意思。

    不能怪他们如此小心谨慎,虽辅佐王弘毅,但将军府内有素儿小姐坐镇,整个府邸稍有法术波动,便会被其获知,实在不是传信之处。

    文阳长定两郡道观内,虽也有些人手,亦是不能因他们二人而轻易暴露的暗招,因此他们只得与往常一般,以散心为名,四处转转,伺机传消息回山门。

    “便在这里吧。”

    “游人不多,附近亦无修行人,倒是可传信之所。这次便由你来传信回去吧。速度快些,莫要让人察觉到。”

    二人很快便来至荷园,依旧是在上次走廊处,通玄探查周围,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对平真说着。

    平真点头,随即取出了一只信鸽,写上纸条,又将神念附上,只一会工夫,便大功告成。

    “已传了信给几位师叔伯,想必他们很快便能收到这则消息。”平真放下双手,对师兄说着。

    “如此便好,这几日,师门必有指示发回,你我静候便好。”

    通玄又道:“我这次传消息回去,只说是初得此消息,并未得知真伪,待你我获知详情,再传回去。”

    “如此也好。”二人又在荷园呆上片刻,回转将军府。

    一入将军府,便获知将军唤他们二人前往议事厅。

    通玄和平真,立刻想到适才的事,立刻迈步向议事厅行去,来至议事厅,已见到王弘毅、素儿在此,二人忙上前行礼。

    “通玄、平真,见过将军大人,见过素儿小姐。”

    见他们二人至此,王弘毅先是看素儿一眼,对二人说:“我请二位来,是有一事请二位帮忙。”

    “不知二位可曾察觉,最近府城上空怨气甚重,我请二位来,是希望二位能协助素儿,设一阵法,稳定府城之气,不受邪魔侵扰。”

    这怨气事,通玄与平真已从山门处得到消息,知道是毛神作祟,现在王弘毅这般提出来,二人顿时大喜,这就等于奉命行事,在这二郡内,就是正统,就是大义。

    既打击了这本。o。些外道鬼神,又可以向王弘毅建功,这实在是一举二得。

    两人都是躬身,回答的说着:“通玄(平真)遵命。”

    “如此甚好,请二位先去别院等候,一会,素儿会领你们去新建咒禁院。”

    “诺”

    从外面进来一士卒,王弘毅命其带二人下去,待他们走远,王弘毅方开口对素儿说:“素儿,你可有要问的?”

    “表哥,前几日,表哥方对素儿说,这怨气一事,无须太过在意,为何又突然有此命令?”新建咒禁院倒是早已知晓,说是咒禁院,不过是单拨出一院修缮一番,作为咒禁士办公之处罢了。

    望着素儿笑吟吟目光,王弘毅一笑:“素儿说的不错,我下此命令,的确不是为这鬼神之气,而是为那二人。”

    “表哥是说通玄、通玄二人?”素儿低下头,白皙面容上,浮现出淡淡阴影。

    过一会,方抬起头来:“不瞒表哥,之前素儿要来这二人,其实一半是为这二人本身能力,另一半是因为,素儿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气息。在他们身上,有一种一般修行者身上不该有的气息。”

    “素儿是说,这二人是某些正规门派的弟子?”王弘毅皱起眉来。

    他这次之所以会安排给这二人事情,便是想从二人举动中,再多看出些痕迹来。

    通玄平真二人虽一直对其表现得很是忠诚,但他们身上那种与玄洞相仿气息,却总令王弘毅难以信任他们。

    这段时日来,便是在观察他们,却还是无所收获,于是王弘毅打算给他们个机会,再行试探。

    听到素儿这番话,王弘毅脑海中,快速闪过周竹、田纪、玄洞等人身影,不知道他们这些因自己而死的人,与通玄通玄二人是否有些关联。

    王弘毅这边思索纠结于此,隐山那边,已收到通玄发回消息。

    负责收弟子传信的是几名山门执事。

    此时,他们正因接到这则消息,而面现严肃之色。

    “从通玄传回的这则消息来看,此事极有可能是真的。以宋家公子身份,不太可能以自家父亲性命开此玩笑。而若是事情属实,那这便是一起严重事件。宋家家主被抓,下月即将处死,加上他,即将被处死的,共有七十二人,这里所提的这宋家家主,便是王弘毅岳父,没错吧?”说着,说话道士看向其他师兄弟。

    得到确切回复后,这道士方眯起眼眸,思索片刻,眼眸中迸发出喜悦之色:“这事,对我等来说,倒是一次机会。”

    “庞师兄是说,帮助王弘毅救出宋家这些人,从而加深与王弘毅联系?”旁人也是想到此事了。

    庞道士点点头,沉声说着:“我们已经获得了师门的决定,决定以王弘毅为未来蜀龙来对待,这次正是机会。”

    “先不提宋家是蜀地大族,在蜀地根基甚深,对王弘毅的帮助应会极大,便是如今宋家小姐身怀有孕,便是一极重要事情。”

    “其子极有可能会是未来王家继承人,是嫡长子,是世子,若这事情由我隐山暗中办妥,不仅会与王弘毅加深联系,更能交好于下一代潜龙,同时会赢得宋家好感,此事一举三得,实是对我等极有益之事。我这便将消息传给掌门,让他老人家早做定夺。”

    其他道士都无反对,于是这消息,很快便传与隐山掌门。

第八十五章 隐门之动(上)

    掌门屋舍,二楼墙壁上,装饰物,只一副书画,一人立于书画前沉默无声。

    “掌门,弟子庞聪求见。”楼下的门外传来朗朗男声,从这里听很是清楚。

    掌门转过身,步下二楼来至一楼,说着:“进来吧。”

    门自行打开。

    “诺。”外面的这个庞聪缓步走入进来。

    掌门这时,已盘坐于蒲团上,庞聪步进来后,先行一礼,再在对面蒲团上盘坐下来。

    “掌门,您唤弟子前来,是否是询问宋家的事?”庞聪恭敬问着。

    “确是为此事唤你过来,你这便将通玄传回的消息,再详细说来。”掌门淡淡说着。

    “诺。”庞聪应声,便将宋家遭难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再加上平真通玄新传回消息,事情已然明了。

    “这样说来,王弘毅已暗中悬赏营救其岳父,既是如此,隐山也该有所行动了。”掌门听完,若有所思的说着。

    “掌门说的是,此举一举三得,既可以施恩于宋家,也可以报效于王弘毅,使他改变态度,最重要的还是下一代……救了宋涵,我们再走通宋心悠的路子,并且能在少主身上施加影响的话……”

    “你说的没有错,这就是我们想要……师门会对此进行大动作,你这次办的不错!”掌门很是满意的说着。

    “只是派出几个师兄弟直接前去营救宋公,似乎有些不妥!”庞聪稍稍犹豫一下,提醒的说着:“这样显然已是直接介入凡人争斗,只怕会折损道门气脉。”

    “当然不可这样行事。门中正式弟子,不可下山去做此事,在凡世间,却还有着记名弟子为我隐山所用,这次便出动他们吧。”掌门考虑之后,说着。

    “掌门英明!”闻此,庞聪道士才放下心来。

    掌门吩咐的说着:“你这便给通玄平真二人传信,告之他们,此事门中已然知晓,他们做自己的事就行,若有需要,门中会派人联系他们,若无联系,不可擅自行动。”

    “是,弟子这便去做。”

    几个消息,传出去后,隐山动员了出来。

    成都府城,北城清阳居。

    这个饭庄和一般酒楼不同,不知道主人是请了哪位设计,里面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应布置,无一处不精巧奇妙,令人赏心悦目。

    加上此处大厨的手艺甚好,仅仅几年时间,便在此地享有一定盛名。

    两名道士,此时正在一临湖的凉亭坐下,这里是一处被包下院落,外人不得进入。

    外面飘着细雨,有些冷,亭子里却温暖得很……

    两人全去了外套,只坐于椅上,早有伙计捧来美酒、菜肴,随后退下。

    “师兄,这里的生意倒是不错,不过,外人只怕想破头脑,亦不会想到,这里会是我们道观产业吧?”

    轻轻笑着,其中一道士很是得意说着。

    还有一人轻轻放下酒杯,淡淡说着:“人间富贵,本就是过眼浮云,便是生意再好,又能如何?不能进入内门修行,不出五十年,尘归尘,土归土,这些财富,你我谁还能继续享用?”

    之前那人听完,脸上现出愁容来:“师兄说的极是,这也是小弟我所担心。成为记名弟子已有十年有余,除得到些养气工夫,生机缓慢稍迟些,其他本事,你我皆是不得要领。甚至,连山门不得去过一次,若不是见识过几位门人厉害本事,真以为不过是黄梁一梦,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奇遇而已。”

    “其实,也不必过于担忧,便是你我现在,过的是比从前强上不知多少,师门既让你我在此蛰伏,必有其意义。你我只待时机出现便可。”

    “也是,安心经营些生意,培植些势力,便是在将来,亦算是些本事,师门也不会太过无视你我。”

    同时叹息一声,师兄弟二人不再多言,低头品酒、食菜。

    此二人明面上,是成都府外一道观观主及主事,实暗地经营着多家酒楼,拥有着不俗势力。

    说他们身份,倒与隐门有些联系,算是隐门三代弟子,只不过却是记名。

    之前隐山掌门所提,便是指这些人,成都府内,这样人士,有着几拨。

    可以说,蜀中重要的郡县,都有隐山眼线,至于成都,是蜀中首府,位置更是重要,周边道观内都有数倍的布置……

    他们的任务就是平时为师门积蓄香火,又行善积德来积累德气运,更是师门和信徒之间的桥梁。

    这二人浅尝辄止地食了些东西,喝了小半瓶酒,忽然有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二人不再说话,状似悠闲的饮酒。

    很快,一名伙计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们二人时眼睛一亮,走过来,行礼:“小的见过两位道长。”

    “直接说吧,是出什么事了?还是有人来找我们?”记得这里立过规矩,若是无事不会在这时候贸然过来打扰他们二人,这时候突然过来,那便是有事情发生了?

    “回两位道长,是道观的事。适才传信过来,说是有其他道观道长,前去道观寻两位道长,虽已告之两位主上外出,他们未曾离开,在道观等候两位道长归去,看样子有要紧事与两位道长相谈。”

    二人怔了怔,师弟点点头,表示明白的说:“我们已知晓了,这便回去,这里便找人收拾吧。”

    “是,道长。”伙计不敢多说什么,回答的说着。

    二人这才站起身,向外走去。

    出得清阳居,师弟说着:“平日里,我们与他们几人,向来来往不多,他们今日为何会突然来访?”

    “无事不来,必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发生了。”师兄淡淡说着。

    “有什么要紧事,会让他们如此重视?莫非……莫非是师门那边有了什么消息?已经几年不曾有大动作了,这次又要采办什么奇异货物不成?”不得不说,虽然只是外门记名弟子,这些人的直觉很是灵敏。

    只是,触碰不到门中事务,难以猜到事情真相罢了。

    师兄轻笑一声,招来一马车过来同时,对师弟说:“这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们几人,与你我一样,平日里忙的事情是不少,若无其他要紧事情,他们断不可能跑过来寻你我的。这般看来的确应是有事情发生了。不过,还是回去先看一看再说。”

    平日里,他们步行回去,既然有客人到访,自是能快写便快些。

    对车老板说出地点,二人上得马车,马车动起来。

    成都府,大牢,特别院落,就算被收监,出于名望的考虑,还是给了一个院落。

    哪怕是寒冬,比不过此时寒气入心,几个孩童缩在一起,望着外面发呆。

    角落处,一个老者,正躺在那里,仿佛是生了大病,双眸禁闭。

    而旁边有几个妇人,正垂泪围着。

    这才几天,家主就变成了如此模样,两鬓斑白,肤色沉暗,当年意气风发的王家族长,已是垂垂老矣。

    其中几个女子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睛里面打转儿,只因之前家主说过,不想看到宋家人软弱落泪,她们这时心下难受得厉害,由于数十年积威,却也不敢违背家主的意思,强抑了心底的悲痛。

    宋家家主夫人,脸上悲痛之色最浓。

    “姐姐,别哭,咱们宋家人未必不能出去,二爷不是没被抓进来吗?大公子也在外面,只要他们不在这里,宋家便还有希望。”几个女子劝着,她们自己却也难受的紧。

    妇人一呆,连连点头:“说的没错,大公子与二爷无事这就好……大小姐和姑爷,也不会坐视不理。”

    虽是家主续弦夫人,自己一直是无所出,对这两个前任所留血脉,她还是很疼爱。

    曾因宋心悠嫁的太远而心中不乐,如今看来,还是老爷眼光远到。

    所选的是本地大族子弟,只怕两族或是同遭灭顶之灾,或是宋家被对方所弃。

    为自己家族前途,休妻灭子的事,这世上还少吗?

    想到这里,妇人稍稍平静下来。

    “夫人……”这时,宋涵勉强睁开眼睛,从昏迷中醒过来。

    “老爷,您醒了?”不止妇人高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宋涵是宋家家主,等同于精神支柱,只要他还能撑下去,宋家就还没有垮掉。

    “不必难过,不是还有一月时间吗?若有机会,他们不会坐视不管……若无机会,便是乱想也是无用。既来之则安之。不可失了宋家骨气。”宋涵沙哑着声音,说着。

    事到临头,虽然来前放过狠话,现在却也折腾掉了一半元气。

    就算宋家以后可以报复,但此时生死都在一念之间却是事实,这乱世果是兵权最重啊!

    就算早知道这个道理,却只有亲身体会才刻骨铭心。

    这时,在场的人听了,连声应下:“请您安心,便是身死,宋家家风不会忘记。宋家家骨不会失去。”

    “如此便好,只希望子烨这孩子,莫要太过冲动。”对二弟,宋涵很放心,知道他做事有分寸,不会乱来。

    可对这个宝贝儿子,嫡系长子,宋涵却是又爱又气。

    爱的是此子有天赋,气的是到底年轻气盛,这孩子也会犯下毛病,冲动行事,只希望,经过这事,这孩子能有所成长。

第八十五章 隐门之动(下)

    不知道成都府魏存东,使了什么手段,八月对宋家的惊天变动,居然就同微风拂面一样,虽然当时起了点波澜,事后表面就风平浪静。

    八月底,酷暑时节,一连数日蜀地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

    宋心悠倚在床榻上,昏昏欲睡,还是强打精神,与兰嫂说着话。

    宋家的事,她是清楚,但是她却是极聪明的人,每日尽量消遣,尽量不去挂念着远在成都的老父。

    或许外人看来,这是性情凉薄,不过她有自己的章程。

    现在这关键时候,如果日夜哭泣,导致了孩子夭折,这宋家才真的玩了。

    孩子才是她的宝贝,也是宋家能不能延续甚至繁荣的关键。

    但是心情总是受到些影响,当然也可能怀孕到了五个月的时候,她这些日子,嗜睡比从前更甚。

    可一直躺着,对身子也不好,便拉着陪嫁仆妇里与自己关系最好的兰嫂,时不时的聊聊天。

    几个侍女立在一旁,手里捧着鲜果、凉粥,有的细细将鲜果外皮剥开,小心翼翼喂进自家主子嘴里。

    宋氏大族出身,宋心悠平日里待人温和,在细节上,却要求很高。

    伺候她的人都知晓,这位大小姐对吃食很是挑剔,过咸过淡过甜过辣,都不喜食。平日里,鲜果类进食较多。

    特别是这几个月,凡沾点荤腥的食物,一入口,便会被直接呕出来,害喜的厉害。

    虽说不曾因为饭菜的事打骂过下人,可饭菜被屡屡退回,这脸面上更是令人难受,让一众大厨很是惶恐。

    食着水果,宋心悠一心二用,思索着最近府中变化。

    “兰嫂,这段时日,将军在忙些什么,你可听说过?”又含住一颗果子,宋心悠含糊不清问着。

    兰嫂却听的清楚,菊花老脸上划过困惑:“这个,老奴倒是不知,不过有件事,老奴却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哦?说说看。”

    嫂看看周围,皆是大小姐亲信,可还是刻意放低些声音,说:“大小姐,有几次老奴出府,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

    “有这等事?”宋心悠手一顿,细细思索起来:“这事情,倒真使人费解……兰嫂。”

    “老奴在。”

    “这事情你暂且装作不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所为,目的是什么。”纤细手指紧紧握起又松下:“不过,无事的时候,尽量少出府邸。”

    不知大小姐在想什么,可这般吩咐下来,兰嫂自是应下。

    “小桃,将那边的东西取过来。”沉默片刻后,宋心悠对旁边一名侍女说着。

    侍女忙走到一旁,将一小件婴孩衣裳取来,却是未做完的一件。拿起这件衣裳,宋心悠很是耐心的,继续在上面绣起花来。

    闺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金乌西斜,有侍女将灯燃起,房间内依旧明亮,灯下众美人,却多出几分味道来。

    宋心悠认真绣着小衣裳,旁边侍女有的给她扇风,有的给她垂着肩膀,有的做着其他事情。

    兰嫂在一旁看了,心下对自家大小姐调教人的功夫很是佩服,初到宋家之时,陪嫁侍女中,有不少是新挑选上来,个个容貌美丽,当时她心里忐忑,总觉得这样到王家,多少有些不保险。

    虽然在宋家时,丫鬟仆妇个个对这位大小姐很是听从,可作为乳母的兰嫂,怎么看,都觉得小姐平时还只有十七八岁,自然只觉得这是宋涵想的周到,采买来的都是忠心耿耿的下人。

    却不曾想,大小姐平时看起来不显山露水的,到了王家,掌起家来,却是一把好手。

    几个月下来,她立时便发现,府中虽未尽在掌握,自己院里仆人们,个个老实本分,家风甚是严谨。

    新姑爷同样有着规矩,绝不允许有人随意欺主,自己之前预备用的那些手段,居然用不大上。

    大小姐有了身子,把管家的差事又交给了老夫人,兰嫂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担心自然还是有着。

    “大小姐,将军去二夫人,这段时日多了些,虽说您如今有了身子,诸多不便,可这样十个月下来,难免让人钻了空子,还是找个机会,请将军常过来吧。”兰嫂这话刚出口,立时便觉得大小姐狭长眼眸微微一垂,似是不太高兴。

    好在她也见惯了,知道大小姐多半还是要给自己些面子,因此未太过担心。

    只是接着说:“大小姐,这段时日,老奴眼见着您心情不佳,可再如何,也不该和自己过不去,这该做的还是要做才是。”

    兰嫂不是个太过聪明的,可亦不是蠢人。

    这半个多月来,不知为何,总觉得,府邸里气氛不太对头。

    连带着大小姐心情有些反复,将军多日未到院里歇息的事,都不太理会了。

    这事情放任下去,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以前,她觉得大小姐美丽贤惠,又是大族小姐,性情也好,嫁到王家后,小夫妻二人又是恩爱,心里很是安定,觉得大小姐总算是有了一个好归宿。

    可这段时日,诡异的气氛让她总是心头不安,生怕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大小姐,被人伤害了去。

    随着府中气氛越来越诡异,别人或许都感觉不到,这些念头却在兰嫂脑子里翻来覆去,搅得她多少有点儿上火,以至于不到几天工夫,脸上皱纹似乎越发多出几道来。

    今日便借着闲聊,提点自家小姐几句,说着说着,忧心更重,便忍不住将心里话嘀咕出来:“大小姐,虽然如今您有了身子,可您还年轻,以后日子还成,不可就此便满足现状啊。”

    听着乳母自语似的呢喃声,宋心悠心里倒是一暖。

    本o*。

    宋家的事,在府里是绝密,除了老夫人,赵婉,素儿,都不知道。

    为了避免下人乱想,甚至有了心思,对宋心悠不利,对胎儿不利,王弘毅甚至下达了严令:“哪个下人听见了,不立刻报告,立刻打死。”

    现在节度使以军法治府,待遇很不错,连仆人都有例钱拿,但是规矩很酷苛,在这等事上,若是犯了,处分只有一条——拉去府里的刑房,用水火棍不断齐下,打不断气儿只管向死里打,也没有什么棍数,一直打到死,死了拉出去埋了。

    宋心悠笑了笑,安抚的说着:“兰嫂安心,这点我还是知道”

    只是,气氛紧张,心情不好,这事关系到宋家,不能和她说。

    “大小姐?”

    “恩?”宋心悠一回神,摩挲着手中的布料,苦笑的说着:“这样,派人送几样点心到前面去。”

    “好,老奴这便去准备。”见大小姐心情有所好转,兰嫂自是高兴。

    将军府,前面,偏厅,小书房。

    “将军,夫人命人送过来几样点心,已验过可用。”有贴身护卫将点心摆于桌案上,小心说着。

    弘毅头也不抬一下的应声。

    仆人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退下。

    不一会,王弘毅方从文案堆里抬起头来:“点心,她倒是贤惠,哎”

    将其中一盘点心取到面前,拈起一片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很是美味。

    “是她的院里厨房出的点心,不愧是宋家的厨师,自己大厨还是赶不上。”这口感,使得王弘毅很是满意。

    吃过几块,端起茶盏,饮了几口下去,肚腹中早有的空感,已被填平,再欲吃时,却停下来。

    “将军,宋先生求见。”外面护卫禀报的说着。

    “请他进来。”

    快,宋恒从外面步进来。

    “二叔,您怎么来了?”王弘毅忙使其坐下。

    “将军,现在已是八月底,再过十数日,便是魏存东所说日子,可有什么进展?”宋恒脸色很是疲惫,问起话来,也带出一丝有气无力。

    “信件早已寄倒,魏存东没有说什么,打发了使者回去,却没有丝毫改变的迹象,我们已经决定进行第二套方案,派出的人已潜伏进成都府,正按原计划行事。”王弘毅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我们已经获得了一批新的助力,相信结合起来,事情会更有把握。”

    宋恒点点头,很是感激:“这便好,这次多亏有你,多亏有你啊。”

    本来意气风发的面孔上,显然已是呈现出老态来。王鸿毅见其如此,心中只得叹息。

    “对了,子烨这孩子,到底年轻不懂事,为人又太过冲动,若是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周到……还请将军宽恕”

    后面的话,宋恒无脸说出来。

    这段时日来,这孩子在做些什么,他也有所察觉,虽最终阻拦下来,甚至将其关起来,心里还是很是不安。

    这是不相信王弘毅,想私下自己营救啊,别看事小,可性质很严重,王弘毅到底是一地霸主,虽是晚辈,终是两家人,只希望对方能看在大哥与宋心悠的面上,对宋子烨多有一分容忍。

    “二叔,这事不算什么,心悠这段时日,心情不好,我也想早日解决,使她开心,现在她有了身子,这方面要多注意。”

    王弘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了宋心悠。

    知其意思,宋恒苦笑的说着:“这点,我会注意,关于大哥的后续的事,哪怕真有一个万一,我也会在她生了孩子再告诉”

第八十六章 火德初凝(上)

    九月一日

    平远上,设一高台,在中间,端坐着王弘毅。

    阳光下,王弘毅端坐不动,神色安详,眼神深邃,金丝交织的定远将军袍,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光彩耀目。

    左右是仪态肃然的大将,他们个个身披精良的甲胄,排列成二排,一股锐气,就隐隐逼人而来。

    首先就是大将丁虎臣、沙成都大将张允信、长策都大将赫义。

    还有义从军的四个卫将——刘果、左籍、王羽、孙资。

    又有张毅、何胜、柴嘉、贺仲四将,再后面是降将顾许,之后就是樊流海。

    这些大将的肃立,他们的存在和仪态,衬托着王弘毅更加威严和肃穆,当然事实上也是,这些大将云气凝聚,都寄托在王弘毅身上。

    王弘毅目光炯炯,将众将一一扫过,吩咐说着:“阅兵”

    王弘毅选在这时阅兵,就是要威慑,虽有许多方法,但阅兵无疑是最快见效方法。

    现在是爆发前的沉默,内含无数汹涌波涛,数月之内,恐有大变发生。当此危机,唯有大举阅兵,才能立竿见影,镇住局面,令局面发展,随着所愿。

    “阅兵”顿时,左右擂鼓之人,顿时咚咚擂鼓,又挥舞着旗帜发出号令。

    “前进”一声号令,只见远处,一个个方阵前行,个个目不斜视,按着整齐的步伐而前进,军容严整,就算在太阳的照射下,队列丝毫不乱。

    更卒营由老兵担任,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老兵都是最痛苦的一族,他们除了战斗别无所长,又由于长期军营而身上满是伤病,现在王弘毅设更卒营,自更卒令到教令,都是老兵,给予俸禄,因此他们激发出了强烈的热情。

    王弘毅对军纪要求极严,因此这些老兵很快就以空前热情操练着新兵,训练极其严酷,稍不整齐,便是一顿军棍过来,这样长久下来,军中列队齐肃,已是深入到各人骨髓中去。

    这些方阵的兵,虽新担任正兵,但这一个个方阵,便显现出一股的肃杀之气。

    脚步划一,方阵每阵五百人,总计有二十四个方阵,话说,兵满一万,就无边无际,这二十四个方阵,整齐而立,就感觉到排山倒海一样。

    每个方阵到达了高台前,就是锵锵作响,抽出长刀斜指,一片明晃晃的寒光。

    各大将,都是以震惊的目光不断打量,心中翻滚着,却在这时,谁也不敢多咳一声。

    樊流海自投靠后,知道了李家族灭,这些日子都在训练着自己的一卫,虽然他已经听说过此次练兵极狠,心里已有准备,但此时,眼前这一卫卫锵锵抽刀,在高台下整齐排列而去,还是震惊的全身颤抖。

    樊流海暗暗想着:“一国亡必有一国兴,眼前天下大乱,藩镇割据,但是主公今日练此强兵,大燕失之鹿必为主公所得,想不到我樊流海果能遇到明主,得以襄大事,真是平生所愿也。”

    微微扫看,见得台上各将,个个张大了嘴,凝看着下面,特别是长策都大将赫义,这时已经完全消除了桀骜,掩盖不住震惊的表情。

    鼓乐声中,脚步哗哔,一个又一个方阵不断跨过,看着这些方阵,王弘毅也是心潮澎湃,这自五月到九月,总共五个月,新兵终于练成了,并且以此威镇众将,再也无人敢于不服。

    “礼毕”等最后一个方阵到达了目的地,一片锵锵兵器还鞘的声音。

    这时,高台远处到最近,整整二十四个方阵,一万二千人,排列在高台起,他们猛的伏身拜下,高喊。

    “吾主万胜,万胜,万万胜”

    一万二千人,齐声高喊,声音如雷霆一样滚动,几乎刺破云宵。

    甚至使大将都脸色发白,这虽呼唤万胜,几和“万岁”一样了。

    王弘毅受这万兵朝拜,当“万胜”直冲云霄时,王弘毅突然之间,只觉得眼前一红,只见万兵凝聚的白气,明显的渗出了赤色,这赤气一产生,就不断繁衍扩大,只是几分钟,整个云气就凝聚出淡淡的赤色。

    火德自此而生,以后才可横扫蜀中,王弘毅心潮澎湃,自重生来已有三年,战战栗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杀陈翔、治汲水、斩吕济、招贤才,灭柳镇、诛李家、服众将,练精兵,这一连串功绩和大胜,看似辉煌,实一波不平再起一波,时时处处总有人专门作对,每天批阅公文,累得筋软骨酥,才获得了现在的基业,想到这里,就忍不住一股热气直冲眼框。

    不过王弘毅终不是以前,片刻后,心神安定了,笑的对左右说着:“吾练此兵,众将以为如何?”

    张允信出列,说着:“主公,就凭列阵这一万兵,各阵怕无人是对手,若是有此数万人,蜀地谁是主公对手?”

    长策都大将赫义也说着:“老将服了”

    赫义刚才沮丧的发现,以营中一千五百正兵,自己苦心经营十年,但是拉出来同样人数对抗,也没有完全战胜的把握。

    若是对上二都,自己就绝无胜算了,不知不觉,这少主已经拥有凌驾于老将之上的实力了。

    看着众将的神情,王弘毅暗中含笑,这等老将,单是功绩还不能完全折服,总要展现出凌驾性的实力,才能彻底压制。

    下面众将连声附和,显是有着同感,这时樊流海出了列,伏首连连叩头,说着:“主公练此强军,必能席卷蜀地,富贵不可言。”

    王弘毅看了上去,知道彻底折服了此将,老将臣服,还没有眼前此人匍匐折服来的喜悦,一时间不由仰天大笑,片刻,笑声落下,说着:“众将说的太过了。”

    指着下面的方阵说着:“现在这等兵将,看似强壮,与武技也很是熟练,但是还没有彻底见血,没有成为精兵。”

    “主公,这又何难,底子已经有了,打上两仗就历练出来了。”大将张允信又说着。

    “说的不错,不过今日让汝等阅兵,却有要事,本镇欲改革军制。”王弘毅目光炯炯,将众将一一扫过。

    众将顿时一时哑然,知道将军挟此声威要改制,不由面面相觑,这时,大将张允信、樊流海、还有张毅、何胜、柴嘉、贺仲四将,几乎同时跪下,其它几将,见此情况,也不得不跪下。

    王弘毅端坐在墩子上,扫过匍匐在地的众将,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你等不必如此,这是一件好事。”

    “请将军发令”众将一起磕头,说着。

    王弘毅点了点头,说着:“自古五人一伍,十人一火,这是古制,不必改动。”

    “五火50人,设一队正,队正立从九品,这也不必改动。”

    “二队是一营,营正称果毅校尉,正九品,设亲兵一伍,以后每营就是105人的编制。”

    说到这里,和以前的兵制,也没有多少区别,众将都是匍匐着听着。

    “五营设一卫,卫之长,称昭武都尉,正七品,以后会配置文吏、辎重、亲兵一火,总计六百。”

    听到这里,各人面面相觑,这步修改也不大,相反扩大些了权力和人数。

    王弘毅扫看下面,这卫级就是相对独立的单位,相当于县级,有许多事处理,才如此处置。

    咳嗽了一下,又说:“以后五卫一都,都指挥使配制亲兵一队,正五品,称游击将军,配置随军文官、辎重官、军法官,一都总计3300人。”

    说到这里,众将大哗,本来以为改制是为了削兵权,几个老将更是有着准备,不想是加兵权。

    虽然这品级看似由四品变成五品,但是谁在乎这个?

    一都兵权,几乎扩大了一倍

    这时,甘厚以刀柄,重重击在高台上,喊着:“肃静”

    众将一时哑声,又重新匍匐着听着。

    “三都一府,府将称宁远将军,正三品,辖兵总计1万,亲兵一营,这是以后编制,此时暂时不用”

    “这些军制,既是为了众卿富贵,更是为了统一蜀地,也是严森军级,分上下尊卑之意,以后众将出行,只可带着亲兵,敢私调兵马者,三尺龙泉为汝而设”说到这里,王弘毅的口气,已经带着凛然的杀意。

    众将不敢违抗,都是俯首听令。

    “丁虎臣何在”

    “末将在”

    “你为我亲兵大将,正五品游击将军,下去挑选二卫,以后黑衣卫不仅仅是骑兵,也要组建步兵亲卫,先是步一千,骑五百。”

    “诺,末将听令。”

    “张允信、赫义何在?”王弘毅又说着。

    “末将在。”二将同时应着。

    “本镇任命你二人正五品游击将军,先建四卫,可下去挑兵”

    “是,谢主公。”二人都是怀着喜悦,磕头应着。

    “刘果、左籍、王羽、孙资、张毅、何胜、柴嘉、贺仲、顾许、樊流海”

    “标下在”这几人连称末将的资格也没有。

    “我任命你们为都指挥使同知(副将)各建二卫,可下去挑兵”

    “谢主公”

    一下子,二十四营就分配了下去。

    “现在是九月,这新兵训练甚是辛苦,各归营地后,要削减操演强度,让士卒暂且休息,以后熟悉将营,以作准备”

    “诺”十三位大将应着,磕头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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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火德初凝(下)

    “二叔!二叔!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某处宅院,某个人正在一房间内,大声喊着。

    只可惜,他所处这院落,是最偏僻角落,又是重点警戒地。

    即便喊的再大,也没有几个人听到,就算听见了,也无人敢靠近。

    “大公子今天喊的时辰,与昨日相比如何?”宋恒面沉似水站在院外,问着左右,昨日他也远远看着阅兵,这万兵气相,让他既颤栗又欢喜,心中更是有了决定,下了决心把宋子烨囚卝禁起来,免的乱卝了大事,也触怒了王弘毅。

    为免家丑外扬,守在这院落附近,都是宋恒带出来亲信侍从。

    “二爷,大公子今日安静的时辰较多。”被问话的一人,连忙说着。

    宋恒盯着院落看了一会,方淡淡说:“既是如此,除每日食物和清水,其它不必理会!”

    “是,二爷。”

    “子烨,你可知晓,叔叔这么做,是为你好,也是为宋家好。希望你能明白,非是二叔心狠,实在是任由你乱来下去,只会将事情搅的更乱。只待救出大哥,便会放你出来。”摇摇头,宋恒又朝院落望一眼,终是走开。

    得到十三司汇报,王弘毅坐在桌前,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把这个宋子烨放在心上,二年前,宋子烨和他平起平坐,现在已经相差太远了。

    这段时日,不是不在为岳卝父事忙碌,只是救人可不是说救便救这样简单。

    九月大举阅兵,实际上也是发出一个信号,使魏存东以为自己年轻气盛,有着举兵前来的可能,以迷惑之。

    魏存东是一镇之主,实力很强,所处藩镇是蜀地最富饶之地,府城更是成都,成都平原数百里肥沃,又有着悠远岁月,绝非普通镇帅可驾驭。

    从这样的人手里救出宋涵,实非易事。

    没有立刻营救,就是为了打一个缓冲。

    得到消息,说是九月中旬,魏存东会拿宋家一家开刀,这么说,还有十数日时间。

    手指轻敲着桌面,王弘毅若有所思。

    成都府城,北城城外十里处,上清观。

    这是成都府近郊远近闻名一道观,观主和主事,是极有本事的道卝士,能掐会算,灵验异常,是附近百卝姓非常敬畏的高道。

    平日里,道观内香火旺卝盛,捐钱捐物的大户,更是往来甚密。

    这几日,往来上清观的马车中,就有几个是道卝士。

    “几位师卝兄,观主已在后面等候多时,请随小道来。”门口迎接的小道卝士,向又一拨客人稽首行礼,说着。

    “有劳了。”来人微微稽首还礼。

    不去理会前来道观的普通香客,这一拨道卝士,跟随小道卝士,向道观内行去。

    直到走的远了,其中一名道卝士方轻笑的说着:“这里香火很盛。”

    “若非你所举不当,我们也是如此!”一个道卝士闻此话,淡淡说着。

    “呵呵,钱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成元师卝兄,你何必如此执着呢?”最先开口的道卝士轻笑的说着。

    “真阳,这话从你口卝中说出来,你觉得会有说服力吗?”成元哼的一声,说着。

    真阳却对他这态度不以为意,笑着不再多言。

    跟随在二人身后,有一个年纪稍小的道卝士,却只抿紧薄唇,不言不语。

    这三人,跟着带路那个小道卝士,在道观内七转八拐,终是来到目的地。

    “真阳,你们三个可总算是到了,我们已等你们多时了。”偏僻院落内步出一人,冲三人说着:“快进来吧,你们一来,便可商量事情了。”

    三人步入院中,说话那人带他们来到一房间前,先一步进去。

    房间不算宽敞,并无太多陈设,七八人在此就地盘坐,不会感觉拥挤。

    地上尚有空着三个蒲卝团,知是留给他们三人,自是不必客气,一步入房间,便直接坐过去。

    “总算人到齐了,那便开始吧!”名唤成鹤的道卝士,清了下喉咙,开口说着:“诸位来至,自是一个目的,就是解救出宋家家主宋涵。”

    “师门新传来消息和命令,想必诸位都已收到,不必再重复了。”

    “还是这句话,不惜一切代价,解救出宋涵。只要此事能够办妥,必会对师门大有益处。凡世间这些香客信众,是我等擅长之事,这事不能办成,我等愧对师门栽培。”

    说到这里,成鹤点出正题:“根据情报,此次被抓宋家之人,共有七十二人,嫡系不出五人,其中包括宋涵,其余都是旁支庶出,不甚重要。因此重点就是营救出嫡系五人……当然,事情棘手的话,只救宋涵一人也足够了。”

    “对此,大家有何良策?在你们手中,各有一股力量可供驱使,可有能营救出宋涵的计划?”

    “这事并不容易。”

    真阳看上去二十余岁,实却是有些计谋,此时也感觉棘手:“若是寻常犯人,哪怕是死刑犯,救出十数个,不是难事。可宋涵几人,是魏存东亲自下令所抓,并且严密监控起来的重犯。这等人犯,便是使出再多钱财也是困难重重!”

    “是,使钱便能办妥的事,便轮不到你我动手了。不过动用武力,更是下策。”成鹤叹的说着:“我等就算请了师门的天驱武士,也难以在重重包围中突围,要知道,这监所附近,有一卫兵。”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跟随真阳和成元而来的一个年轻道卝士,却在这时开口了:“我有办法。”

    几人目光皆落于他身上。

    真阳忙问着:“韩焦师卝兄,你有何办法?”

    “莫非以医师身份混进大牢?”成元疑惑的问着。

    说话的年轻道卝士韩焦,说年轻,比真阳和成元年纪都大上几岁,显得年轻,主要是医术高明,善于保养,除此就不是很拿手了。

    “三年前,我救过府城内一个官卝吏老父性命,这个官卝吏,现在就是这成都府监狱副长。此人自幼丧母,对其父极为孝顺,堪称孝子,当日救回其父,他便立誓,任我驱使,纵是赴死毅往矣。”韩焦缓缓说出真卝相。

    众人一听,先是一怔,随即大喜,真有一种久旱逢甘雨之感。

    “此人可靠否?”成鹤欲再确定一下。

    得到肯定答复后,成鹤立刻吩咐:“既是如此,那便立刻行动,先去联卝系此人,看其是否能帮上我们这个忙。”

    半日后,终是有了结果。

    这位现为监狱副长的孝子,父亲得卝救,对韩焦极为感激。

    由于长期信奉,现在已是虔诚信卝徒一个,因此一听他们说起这事,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恩公,宋涵以及其他宋家人,都被卝关于别院内,并未与其他犯人关在一起。三日前,宋涵更是被单关于一处,一人一间院落囚卝禁起来。同时对外隐隐透出的关卝押处,却是另外一处地方,还有着重兵埋伏,若非我是监狱副长,怕是此事都不知晓。”这个监狱副长说着。

    “魏存东果是警惕过人!”听到这内卝幕,众人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这一句话来。

    “让你帮忙救出宋涵,可有困难?”韩焦问的说着。

    “道长救我老父,无以为报,我万死不辞,但是即便是我,也是难办,不过既是恩公欲救之人,我自是要想尽办法救出来。还有些人,却是难办,人太多的话,极易被人察觉。”

    翰愈与成鹤等人交换下眼色,就说着:“先救出宋涵再说。”

    顿了一顿,又说着:“你先把家人转移出城,投奔文阳府,你放心,这事办成,在成都少了你一个不入流的监狱副长,在文阳府,起码给你一个九品法曹司!”

    “是,我知道,这就去办!”家人安全既已得到保证,监狱副长再无顾虑。

    “具体方法的话,我可以找个面容类似的人,换了一下,这小院是每一个时辰,都会有人查看,因此没人不行,但是查看时,只会在外面看下,不会就近仔细看,隐瞒上半夜,在送饭前不成问题。”监狱副长献计说着。

    “这个死士不成问题。”几个道卝士相互看了看,说着。

    “还有,一旦被发觉,以大帅的手笔,必是立刻派遣骑兵,封卝锁道路关卡,我们很难在几个时辰内就跑出去,必须先躲藏起来,等待风声过去。”监狱副长又说着。

    在场的道卝士不由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人心思稠密,是个人才。

    成鹤就说着:“这事也不难,我们在城中经营数十年,自有一些隐秘无人知道的地窖,本是避难之用,有水有食,住上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恩公,各位道长,有这些就行了,下半夜我值班,我有二个心腹,就可把人接出去,你们在狱外必须有人接应,一出去,就隐藏起来,这事就可成了,我二个心腹,也要事先安排一下。”

    “放心,你们的后路我来安排。”成鹤说着。

    当天,监狱副长,以及他的二个心腹,就将家人转移到城外,因成鹤暗地里掌握着不少力量,有一部分本就是平日里见不得人,窝藏几人,根本不成问题。

    自此,三人就在当夜,准备执行计划。\"!~!

第八十七章 一人活(上)

    成都府狱丁刘小路是个进去没有多少时间的新人,在监狱里作些杂役,不过一年还能点钱米,养活家里。

    狱里还是有点油水,就是犯人家属探望并且送菜。

    这次,没有多少时间,狱班张老六就乐颠颠地跑过来,笑着说:“今天不错,有大块的肉,来来,你把饼子取来——来,吃,吃嘛!”

    说着,抖开桑皮纸,就见到一大块肥油油的猪头肉,顿时二人大喜,再弄了点黄酒,把肉切了放到桌上,两人不再多话,大口大口吃了个醉饱。

    当时觉得痛快,到了半夜,狱丁刘小路便觉肚子里隐隐作疼,急切中只好起来,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直奔着茅房。

    来个长蹲,泄了些,刘小路觉得肚里松快,提起裤子就起来,就在这时,一阵凉风袭来,打了个冷噤,听到远处传来“啪”的一声。

    刘小路不由向着那面瞧去。

    走廊中光线很暗,只有一人举着一个灯笼,里面灯焰幽幽发光,刘小路眯着眼看去,只见这人后面跟着三个人。

    再仔细一看,却松了口气,认识是曹副狱长。

    刘小路此时本想上去,但是这时才拉着肚子,就没有继续。

    这时,一道闪电划空而过,雨点劈啪的落下来,刘小路顿时吃了一惊,这中间的人,却是重点监看的宋涵。

    这时怎么提监了,正诧异间,却见后面二个,都是狱中的小班。

    这几人一前一后,就在雨中远去。

    就在这时,闪电又打了一个闪,把周围照得雪亮,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震得茅房上的土,籁籁落了一脖子,接着,又陷入一片黑暗里。

    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不知道为什么,刘小路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心里很慌,透出一口气,就转着回去狱房。

    刘小路回转到熟悉的狱房,这时,昏暗的灯光下,狱班张老六和几个狱丁,还是骂骂咧咧的打着麻将牌。

    一切都非常正常,这时,狱班张老六抬起头来,看见了刘小路神气不对,抬起了身子关切的问着:“你怎么了,吃多了拉肚子了?”

    张老六和刘小路有点亲戚:“六叔,我没什么,刚才拉了肚子……”

    “拉就拉了,就知道你小子吃不惯油水,哈哈。”狱班张老六放下心来,又和手下开始打着麻将。

    刘小路神色恍惚,看了片刻,等几盘麻将打完,终于忍不住,拉着张老六:“六叔,你过来下,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大惊小怪?上茅坑吓着了?”张老六不快的说着,不过他清楚监狱里多是冤死的,肮脏东西很多,也许是这远房亲戚才来,吓着了魂,就起身过来了,还不忘记吆喝一声:“等下,我过会就来打。”

    到了一处,张老六说着:“怎么了?遇到了肮脏东西?我当了狱班这么多年,什么东西没见过?别怕,给我说说,遇到啥?”

    “六叔,我刚才看见了曹副狱长……”

    “小路你糊涂了,这算啥事?今天下半夜本是曹副狱长来当差,看见他要行礼,懂嘛?”狱班张老六骂骂咧咧就要回去打着麻将牌。

    “六叔,他们带着人出去——是宋涵!”

    这时,一道闪电在外面落下,只见狱班张老六浑身一颤,油脸上满是恐怖,眼睛直直看着刘小路,片刻后,颤声说着:“这是真的?别是你作梦吧!”

    “不,六叔,我亲眼看见了。”

    一阵风吹来,带着雨雾,狱班张老六浑身一颤,突然之间,对着墩子一踢,麻将落了满地,他嘶喊着:“快,快,去看看,出大事了。”

    狱班张老六是老狱班了,深知厉害,这种人,别说是曹副狱长,就是正狱长,也没有半夜提走的道理。

    如果给宋涵跑了,这狱里上下百多号狱兵都要掉脑袋。

    不过这时还不能发警报,必须去查看,如果错了半夜骚动也是大罪。

    当下,一行人就脚步急着,向着目的地而去。

    到了一处独院,轰开了门,里面有个老头,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狱班张老六笑骂的说着:“胡扯,不就是在这里吗?”

    说着用灯笼一照,这一照,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

    “六叔,六叔?”刘小路拉了拉。

    这时,狱班张老六回过头来,怔怔的对着刘小路,眼中鬼火幽幽,从齿缝里吐出了一句:“我们遭了滔天大祸,要被砍头了!”

    又一道闪电落下,照的满地明亮,下一刻,监狱中鼓锣响了起来。

    这时,离了监狱有数百米的一处胡同中,一行人听见了后面监狱的鼓锣响,只听这曹副狱长喝着:“别回头,继续走!”

    一行人就沉默着,按照规划好的路线,闷声走着。

    宋涵就在中间,他也走着,呼吸着新鲜空气,淋着雨水噼啪落下来,还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出来了。

    “宋先生,地方已到了,快随我来。”这时已经离监狱有三里地,安全了,向南而进一个狭窄的夹道。

    这些胡同的门面不大,都是老城砖所建,瓦檐上的黄蒿长有一尺,很不起眼。

    这时雨不断淋下,谁也没有出门的兴趣,到了一处门,敲了敲。

    门就打开了,到了里面,一看就是一处普通院子,里面有几个人接应着,低声说着:“去厢房里!”

    到了一处厢房,只见灯笼照着,里面是一个书房,小小的书房有着书架,到了这时,宋涵清醒认识到,自己真的已被人救了。

    迎接的是一个道士,不吭声,就到了一处书架,扭动,只听细细的声音,就出了一个洞口,然后说着:“宋爷快进去,外面雨大,什么痕迹也没有了,但是也不可耽搁。”

    说话着,伸手让宋涵先进去,说着小说~就来。:“现在淋了雨,下去可以换衣。”

    宋涵不再犹豫,向下而去,这地窖阴森森,但是真的下去,才知道里面很不错,有着三十平方米左右。

    地上铺着毯子,有又着衣服、桌几,还有着蜡烛,当下点了,赶快换衣。

    这道士就说着:“请宋先生在此忍耐些时日,里面清水和食物一应俱全,还有着马桶,不过请您万不可出来。”

    “老夫知道了,多谢搭救。”朝对方一拱手,宋涵很是感激的说着:“不知你怎么称呼?”

    这道士却连连摇手,说着:“这话可不敢当,救您的另有其人,待事情过去些时日,您便可见到他们了。先在这里忍耐片刻,我还有其他事情需去做,过段时候再过来。”

    说着,关上入口,身影消失。

    这时,宋涵又向曹副狱长感谢,这曹副狱长连连称不敢,说着:“日后还要老大人照应,老大人,你的衣服淋湿了,快快换了,若是风湿入体,不好了。”

    宋涵点了点头,连忙将湿衣换了,换上干爽的衣服,才换上,就感觉到一阵阵震动,一听就知道是马蹄声。

    虽然只有通风孔的声音,但是还是能听见马蹄声和喧闹声,以监狱为中心,整个区域都沸腾了起来。

    宋涵就寻着凳子坐着,这里油灯幽幽,桌几上还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还有着酒。

    曹副狱长先是一笑,说着:“反应很快,可是找不着我们了。”

    接着又叹着:“可惜,狱中的一些弟兄。”

    说着,就拿起酒壶,就为宋涵倒上了酒。

    “请稍候!”宋涵忙摆手止住了,问着:“你还没有说,谁让你救了老夫。”

    曹副狱长顿住想了想,苦笑了一下说着:“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是您的女婿王将军牵了头,又联系了不少人,连道观的道长也惊动了。”

    听说是王弘毅指挥,宋涵略带欣慰的一笑即敛,说着:“他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哎,可惜的是……”

    这话说到半句,就没有说,宋涵却是想起了还有七十余口宋家人,但是他也知道,能救出自己已经不错了。

    曹副狱长也叹着:“可惜了狱里的一些弟兄,只怕受到牵连的不少啊!”

    这时,马蹄声,在夜空当中闷雷一般的响动。

    就算在雨中,狱中也是火把通明,五百士兵将监狱堵得水泄不通,而在广场上,已经是砍杀。

    六七十具尸首,在广场上到处都是,喷洒的都是鲜血。

    这些不是犯人,全部是狱兵,还有军将一一砍下首级,挂了起来。

    风吹过,只见一片头颅中,狱丁刘小路年轻的头颅,摇摆着,他死不暝目,右面的一个,颜色老些,却是狱班张老六的头颅。

    这时,斩杀还在继续,火光当中,就看一个高大中年汉子,面色铁青。

    这人明显位高权重,此时,他提着马鞭,对着跪着的一批人就用马鞭乱抽:“你们这群混蛋,叫你们看守监狱,埋伏着,现在人跑了,我要你们何用?”

    马鞭重重的打在这些人身上,这些人明显就是监狱附近的卫将和下属,此时一个个动都不敢动,忍着鞭打。

    因为他们只是被鞭打,而在场上,对狱丁系统的杀戮还在继续。

    “大人,饶了我吧,大人!”这时,轮到了监狱长了,监狱长发出了哀号,被拉着上去,不过行刑者脚步稍慢,等候着指令。

    “拉下去,砍了!枭首示众!”这中年汉子怒吼着。

    听了这话,行刑者再不犹豫,硬按着头,举刀就斩,只听“噗”的一声,这监狱长的人头,就滚了下来,在雨中的地面上,还发出几声哀号。

    鲜血混着雨水,流满了一地。\"!

第八十七章 一人活(下)

    深夜,飘下朦朦胧胧的雨丝,成都府城的主人,已至知天命岁数的魏东存,可以看出,他的身材魁梧,骨架子很大,但是现在,却很瘦。

    从外面进来,走进书房的大门,身边的小厮帮他去了官服,换了一身宽敝的家常衣裳,又伺候他洗了脸,才小心翼翼地退下去。魏东存伸了伸腰,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拣了本书拿在手里,眉头不知觉间皱了起来身体的熟悉的酸痛又浮了出来。

    在这种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已然年华老去。

    算上今年,他已是五十四的人了。

    当年俊秀青年,如今已经变成了白发始出的临近幕年者。

    这些年来,他一路拼杀,从并不受家族重视的嫡系次子,到后来两个哥哥死后成为唯一继承人,这些年来,身经数十战,终于做到了大帅位置,并且夺取到了成都。

    现在拥兵数万,一呼百安、手掌着百万生杀大机……,可是,年华而去,身〖体〗内隐隐的伤痛,使他越来越感觉到年寿的接近。

    “老爷。”魏存东一抬头,笑着接过刚纳进门半年的十三房爱妾捧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说着:“你的手艺有所精进了。从何处学来的这本事?”姨夫人闻言憨态一笑,闭口不言,只是眼睛里的点点笑意,却是把魏存东的好奇心给勾引起来:“你这妖精,居然还与老爷我卖关子,看回头老爷我如何收拾你。”

    虽是年纪渐大”魏存东却越发不服老。

    如果王弘毅在这里,必会明白他的心思、到了年老逆反期了。

    大凡位高权重者,并且英明者,在接近寿尽时”都会产生一种大恐惧,这恐惧是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而产生。

    权力越大,恐惧越深,并且对年轻人充满了嫉妒和仇恨。

    汉武帝杀太子,李世民杀太子和王子,康熙最后十年废太子囚众子,都是这个大恐惧体现,他们被死亡所逼,迁怒到年轻的儿子身上。

    在他们的潜意识中,是儿车夺取了他们的生命”又想夺取他的权力!

    魏存东还没有这样疯狂杀儿子,不过这几年,纳进门的妾室一个比一今年岁小,这第十三房美娇娘,甚至比自己次子还要小上几岁,可他却最是喜爱她的单纯娇憨,以及那些青春。

    这似乎就证明他还不老。

    这时,姨夫人待说什么,就见书房外传来管家声音:“老爷,监狱那边来人,说是有急事要禀报您”似乎是宋家家主那里出了事情……”魏存东一听”再也顾不得管别的”站起身,匆匆离开。

    看着自家老爷急匆匆的样子,姨夫人还是有些不习惯。

    平日里的时候,即便是有什么事情”老爷也会先安抚住自己,这段时日来的专宠”倒使她差点忘了自己身份,到底只是个玩物罢了。

    她自失的一笑,不过,想想魏存东元配夫人,过的日子还不如自己,心里平衡下来。

    这位十三姨夫人,是成都府城一普通商贾之女,若是无例外,她本嫁与一普通男人做个正房,过这一生。

    只是不知道魏存东哪一天忽然在庙会上见到了她,竟然派人提亲。

    二人年纪相差悬殊,又是做妾室,哪个姑娘家会情愿?

    可她的父母兄长很是欢喜,三日后便一顶小轿将她抬进大帅府。

    这其中,自然有一个贵人的安排,她自是不敢反抗,便是不到这大帅府,只怕也会被送到其他地方。

    这里的她总算还是锦衣玉食,就不知道还能享受多少时间。

    外面的雨还是淅淅沥沥,姨夫人微笑了一下,便出去吩咐下人们摆饭,远远地看见两个新采买来的侍女正小声嘀咕着,时不时轻笑一声,极是悦耳。秀美容貌下,别有一番风情。

    她柔美面容上,再次展出一抹笑来。

    “张妈,你看看那边,那两人怕是还不懂这府里规矩吧?你过去教会她们。”她轻笑着,转过脸,对旁边一个面带慈祥之色的妇人说一声。

    “是,夫人。”妇人恭敬应下,朝那二人便走过去。眼见着张妈与她们说了几句,便将人带开,姨夫人再次将注意力放于不远处hua景上。

    不一会,便有惨叫声传来,她仿若无闻。待她们再出来时,已被划破脸的侍女颤抖抖的被带至她面前。

    “记住,这只是小小教训,若是再这么不乖巧,便不会只是划破你们那俊俏小脸了。”温和的冲着她们微笑,姨夫人如愿见到了二人大幅度的颤抖。

    “退下去吧。”盯了好一会,方轻启薄唇。

    二个侍女忙小心翼翼退下。

    “张妈,我有些累了,扶我到那边去。”一指旁边高处那凉亭,姨夫人漫不经心说着。

    “是,夫人。”张妈垂下的双眸闪过一丝光,恭敬步过来,扶着她,走到那里。

    直到确定附近并无外人,一直对她恭敬模样的张妈,方低声说着:“你又在乱来了,若是让魏大帅察觉你这副样子,你失宠是小,耽误了总管的事,你十条命也不够死。”

    “呵呵,你太过小心了,张妈,莫忘了,如今我是主,你是仆,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吧?”姨夫人不以为然的说着。

    “哼,不和你一般计较。我问你,最近可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边对你最近传去的消息,很不满意,若再这样下去,你我皆难免不会成为弃子。”

    “瞧您说的,总管大人交代的事情,我怎么敢不好好去做呢?只是这段时间,老东西来我房内次数少了许多,都是在忙着事,多半时日是歇在书房里,我实是没太多机会套他的消息。”

    对她这怠慢行为很是不满,张妈上前一步,冷冷说:“不要以为你现在真是个主子,便可无视总管命令。若非总管之前派人调教于你,你怎么会有今日的富贵?”

    一只手狠狠掐住姨夫人手腕,张妈越发低声说:“告诉你,总管想取你性命,有的是办法,你最好别犯蠢,好好给总管做事,少不得你的好处。别以为总管派到成都府,只有你我二人,若是惹恼了总管大人,便是隔着千里,他想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臭虫。你不想活命,莫要连累我。

    说完,张妈缓步离开,独自一人坐于亭内,姨太太目送其离去,慢慢的悲凉笑声,顺着她手指溢出来。

    侧厅中,魏存东的心情,在具到这个“宋涵”时,便已低到最底。

    “称是谁?”坐在大椅上,魏存东淡淡问着,虽只是平静问话,这种杀意,却令对面那犯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大帅,不是小人想这样,小人是被人打昏扔到这里的,小人实是不知这是怎回事啊,求大帅开恩啊!”

    “斩了!”不想再看一眼,魏存东喝着。

    顿时,就有二个亲兵如狼似虎的上前,抓着就拉着下去,这人拼命挣扎着,哭喊着,求饶着。

    拉到了外面,就是一声“噗”的轻响,这声音对魏存东来说,非常熟悉,无非是斩下了头颅的声音。

    他视若未睹,听而不闻,继续问着一个半跪的中年人:“情况调查清楚了吗?”

    这个中年人身上也有鞭痕,是刚才魏存东抽的,下手很重,伤处血水迸流,但这中年人却毫不动容,仿佛不是在自己身上一样。

    这中年人半跪着,头也不抬,应着:“已经调查清楚,是监狱副长曹射,半夜时以职权调了包,直接带着人出了监狱,等发觉时,已经出去半个时辰了。我等立刻搜寻其住宅,结果人去屋空,这人连二个狱班的家属,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等狱兵小吏,实是该死!”魏存东这时,面色阴沉,强压怒火,从牙齿缝隙里透出了这句。

    这时,有下人递过杯盏,他就端着,慢慢品茶,可从他有些发抖的手上,看的出,他此时心中已是怒火滔天。

    只不过,强压着而已。

    不一会,派去一将归来,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说着:“大帅,我们已经搜索周围,却没责发觉任何痕迹。”

    “背后是谁主持,知道了吗?”

    “大帅,我们这时的确没有查着。”

    “砰!”怒火终是无法控制,随手将杯盏掷于地上,魏存东已站起身来。双眸已是呈现赤色。

    “很好,在我的手下,居然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背叛,还有这些暗中的黑手,嘿嘿,果是厉害!”

    随着,魏存东就传达一系列命令。

    “传我命令,封锁沿路交通,我就不相信,这时他们能跑出去多远。”

    “成都府全面戒严封锁,全力给我搜悄。”

    “传我命令,立刻搜捕背后涉案人员,凡有嫌疑,立刻关押受审,若是违抗,格杀勿论!”

    “剩余宋家家属,立刻打入死狱,三日后当众处死。”说到这里,魏存东淡淡问着:“这些人还在吧?”

    大家都知道,这时的大帅最是危险,后面二将都是凛然,忙回着:“大帅,已经命人一一查对了,这些人还在,并无被掉包之人。”

    “哼!”怒火充满着胸口,魏存东望向远处。

    “好一个王弘毅,连老夫经营数十年的成都,都有这样的人手,我怎么留得了你?”说话之间,杀意凛然:“老夫就算拼了命不要,也要先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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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鼎介绍:
龙气者,人道总纲也
一次的意外,让他携带着一个破碎灵魂,回到了这个世界十八年前,那时,江山如画,群雄逐鹿,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凭借着龙气秘术,突破命格,要行那“易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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