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另一个骑士团
这时在外面看守的骑士对门内喊了一声:圣照之日骑士团要求会面。
照准!班纳图大声回答。
门打开来,门外有一队穿着涅库卡密纳骑士服的男子。
涅库卡密纳是萨拉法邑朵周边国家之一,相对于萨拉法邑朵本国的圣洁之盾皇家骑士团,他们也有一个圣照之日皇家骑士团。
这个国家还有另一个邻国达蓝湃恩,跟萨拉法邑朵是同一个文化圈,语言基本相通,官方语言都是艾太罗标准语,只是有些细微的遣词用字和发音差异。比方说涅国人只用人字边的你、他,除非碰到外语翻译文章,否则没有习惯使用妳、祢、她、牠、它、祂这些战后新造的字。
在门口那群圣照之日骑士里,领头的骑士有一头栗色柔软的长发,用宝蓝色的丝带束在脑后。外表看来他才接近三十岁。有圣剑的骑士通常不易老化,所以实际年龄应该不只如此。他身材高高瘦瘦的,全身的骨架都给人一种白杨木一类,直直往上长的植物的感觉。
他和后面的骑士们胸前都戴有银色盾型骑士章,和圣洁之盾的骑士章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徽章上图案是一个黄环,中间一只展翅的三脚白乌鸦。领头的骑士,他的徽章上有经年累月刮出的许多微小痕迹。
随着班纳图起身走向那位领头的骑士,舒伊洛奴也抬起头看向来人。她总觉得在栗色头发的骑士后面那些人,有一部分人给她的感觉怪怪的。看装束,他们的确是骑士没错,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同。似乎是少了某种她也说不清楚的,像是能为室内带来新鲜空气般的气质。
栗色头发的骑士露出笑容,自我介绍:久仰大名了,班纳图阁下。我是圣照之日的龙骑士加拉葛。这个笑脸修去了所有尖锐之处,圆滑得像是鹅卵石一样,是上流社会专用的社交笑容。他在这方面表现得很好,连身体姿势,稍微往自己这侧挽了一下的手臂,都表现出一种出自宫廷,纯熟自然的礼仪。
他后面的那些骑士也是,即使是在这个非公开场合,还是一个个站得像是在皇宫大门前面一样。反观房内的圣洁之盾骑士们,站姿就显得不象样了。笋子在摸鼻子,瑟连身体前倾,越过阿寇儿头顶好奇的看门外,阿寇儿无声的赏了他肚子一拐,他才站直。
加拉葛应该是用眼角余光检视了整个房间,因为他转向瑟连时,眼神并不是在确认对方在不在那里,比较像是已经知道了,现在只是改成正视而已。
那位是?加拉葛询问班纳图。
瑟连.尼可.拉斐特。本团的圣骑士。
我们也有一个圣骑士。
班纳图闻言笑了笑,对瑟连招招手。
于是瑟连走向两人,他和班纳图走出房间,关上门,随着圣照之日的骑士们离开了。
舒伊洛奴用两手托着下巴,思考刚刚的奇怪感觉是怎么回事。想了一下,她决定直接问笋子:我觉得那些人有点奇怪。
不像骑士?阿寇儿问。
也不是。
以骑士来说不太对劲。笋子举起食指,提出另一种类似,但有微妙不同的说法。
对,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舒伊洛奴点点头。
因为以我们的标准,他们有一大半不算骑士。笋子边解释边摆手:我国的规定是骑士生结业,如果一直叫不出圣剑,就不能成为骑士。他们只要通过考核,不管有没有圣剑都算骑士。
喔。舒伊洛奴懂了。所以那些人虽然穿着骑士服,作骑士的工作,但很多人都没有圣剑,舒伊洛奴敏感的察觉到这点,才会觉得奇怪。
在萨拉法邑朵,骑士有圣剑是理所当然的事。总是和骑士形影不离的奇迹武器,往往令他们身边围绕着不一样的空气。
等瑟连回来的时候应该会满沮丧的。阿寇儿低声说:他们的龙骑士,位阶在我们这里等同副团长。加拉葛听说是里面最严厉的一位。
啊?那班纳图还叫他过去?笋子说。
没办法不出面吧。现在圣骑士就只有瑟连和圣照之日的述扬,虽然我听说述扬没来,陪述扬旁边的人笑一笑,这种差事还是跑不了。
笋子抿了抿嘴,举起一手,摆出行礼姿势说:那,我去买他喜欢吃的东西回来。
我帮你跟班纳图说,去吧。阿寇儿说。
于是笋子抓了钱包,也出门了。
至于妳呢,妳也该离开了。阿寇儿毫不客气的抓住舒伊洛奴前臂,送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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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侣大饭店的四间附设餐厅其中一间苦短厅,以黑色为基调的装潢,只有吧台和桌边有灯,另外还有几处地板是半透明的,光从里面照出来,就是全部的照明了。现在虽然是白天,但是这里没有窗户,墙上大片假玻璃窗显示出和实际楼层不符的高楼夜景。在这里永远都是夜晚,不用苦于早晨到来,结束短暂的美好时光。
笋子穿着便服走到吧台边,点了墨鱼炖饭外带,然后坐下等待。他左手边坐着一个瘦高的青年,便装底下可以看出有一身精实的肌肉。那人绑着一条长到腰际的辫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仍能看出发色是红色的。虽然头发乱翘,浏海也剪得很随性,但乱得有风格。笋子从眼角余光看到他的脸,是涅库卡密纳人。
那名青年似乎知道笋子在偷瞄他,偏头送来一个带有戏弄意味的微笑。
笋子不想惹事生非,静静喝自己的水。那人却挪到笋子旁边,把他的一盘切片香肠也带了过来,低声问笋子:圣洁之盾的骑士?
那名青年举起右手,装作拨浏海,在笋子眼前摆了一下,笋子看到他手中一下子闪过一道微光。虽然那个人把波动压到最低,乍看之下像是魔法效果,但是同为骑士,笋子能够认得出来,那是圣剑没错。
这人是圣照之日的骑士。
笋子点点头。他照圣洁之盾骑士的习惯,不用时把圣剑收成针般大小别在衣服上,同样有圣剑的人注意一点就能认出他来。
摩挪.太巴斯拿库。红发青年报上名字。
泰若.勇。笋子回答。
我第一次碰到别国的骑士耶。摩挪笑说。他现在看起来非常亲切,发亮的眼睛还带有一点天真。
笋子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摩挪就自顾自的说下去了:吶、我想去看风范堂,也想吃芒果冰,这边有地方可以坐魔王莲吗?想都玩到的话,坐哪一路公车好?
笋子这才注意到,摩挪手边放着一份本地旅游情报志。
你啊——是来观光的吗?笋子叹了口气。
没啊,来工作的。摩挪眨了眨眼,随即皱眉偏头说:应该会有自由时间吧?
那要问你们老大。笋子说。听龙骑士加拉葛的名声,可能不会有。
难得出国一趟,我不想什么都没看到就回去。摩挪叹了口气,接着又追问:要去商和夜市最快的走法是什么?能在一个小时内来回吗?
加上吃和逛的时间,一个小时绝对不够。
唉——摩挪叹了更大一口气,但是他叹气时肩膀不会垮,反而还抬了起来。他很有精神的在叹气,隐隐有些绝不放弃的气势在。
在两人聊着本国首都窝过猡有哪些观光景点时,笋子的注意力有一部分被餐厅里其中一桌的客人吸走了。那两个男人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穿西装,边喝鸡尾酒边聊天,内容不外乎是一些追求女性的话题。问题在于,他们的脸是本地人的脸,口音也是本国人的口音,但是谈论的内容和本国男人这个年纪应有的谈吐有些微差异。
笋子感到奇怪。
过了一阵子,那两个客人起身走出餐厅,这时候,笋子的外带墨鱼炖饭也好了,他提了塑胶袋往外走,摩挪也跟着出来。
两人边走边聊,武夫走路比一般人快多了,快要超越那两位客人时,笋子刻意让自己走在靠近那两位客人那一侧。
走廊上只有他们和那两个客人,离餐厅够远之后,隔着黑色玻璃,里面的人也看不到他们了。
不是有所谓的一日票吗?那个要在哪买呢?摩挪问。
就在相关车站就可以买到了,跟一般的票没什么差——笋子回答到一半,那两个客人其中一个的手放出寒气,抓向笋子后背!
笋子早有防备,翠绿的竹枝圣剑立刻在手中恢复原状,他转身招架,却落了个空。
笋子看到,那两名客人全身都包裹在红色的火焰里,身体蜷曲起来,抓着脸倒向墙壁。
摩挪先笋子一步反击了。
笋子惊愕的看向摩挪。摩挪手中多出一把燃烧的圣剑,火舌的形状看起来像是把一支从头到尾都在燃烧的木柴握在手里,但是只看见火而没有柴。他严峻的瞪了两个客人一眼,转向笋子,立刻又露出笑容,两眼放光的问:所以直接跟柜台就可以买到一日票了?
是没错。你有发现——
笋子正想问摩挪什么时候发现的,摩挪眉毛一压,笑容消失,瞪着那两人咬牙,说:还没搞定!
那两个燃烧的男人皮肤变得肿胀发黑,渐渐透明,最后整个人化为一团黑色软泥,筋骨和人形都再也看不到,软泥从焦黑的衣服里爬了出来。
第四章 绝对和平假象
你挡一下,我施法!摩挪说完就后退四步,转到笋子后面,手中的火焰消失。圣照之日的骑士都会兼习魔法。
虽然是临时被推上场当盾牌,笋子也没抱怨。
两团软泥融合在一起,变成一团大软泥。自然界的魔兽软泥动作不快,感觉就像水蛭一类的生物在移动,但这团软泥更像是能自由变形的橡皮球,在地上一压,就整团跳起扑向笋子。
笋子用竹枝圣剑砍过去,接触的瞬间放出盾型力场。软泥撞上不存在的墙壁,一下子又变成烂泥状,沿着力场表面往下滴。
掳走梦的妖精,遮蔽双眼的夜,竖立黑之墙!摩挪念咒完毕,两手手掌打开对着走廊两端,两道黑色的影子从地面升起,形成黑幕堵住通道,不让外面的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是这种法术?笋子急问。他还以为是用来收拾软泥的法术。
殿下有令,维持表面和平是最优先事项。摩挪收回双手,手掌相对摩了一圈,拉开来时火焰圣剑再次出现。这次的火舌比之前更大一倍,走廊全都被火光照成红色。
软泥滴落一地,分成两团从左右边包抄笋子。摩挪的圣剑一挥,一道半圆型的火墙包住笋子,隔开软泥。笋子趁机退出包围圈,跟摩挪一起移动到走廊另一端。
笋子问:这到底是人还是魔兽?
人。我国的特务暗杀部队。
怎么回事?
加拉葛大人应该正在和你们老大讲这件事,总之先把这两个收拾掉。小心别被碰到了。
要杀死吗?笋子的声音稍微提高了。
没差!摩挪说完就冲向那堆软泥。数十颗小软泥弹起来攻向他。
他的圣剑往回拉,再往前挥出,一下子变长了好几倍,变成一条飞舞的火鞭。他冲进软泥堆里,火鞭飞快的在身周打转,几乎要连成一团火球,跳起来攻向他的小软泥碰到圣剑,全都着火落地。
被圣剑之火烧到的软泥虽然表面烤焦,但是抖掉灰烬和碳块之后,又恢复原样。照这样消耗下去,很难说先撑不住的会是摩挪还是软泥。
突然,摩挪火鞭的前端卷起一团本来伏在地面上的软泥。
圣剑不管看起来是什么物质,那都只是外表而已,虽然也常有圣剑表现出和外在形式相符的特性,但是本质上都是奇迹。
圣剑之火不只是会燃烧而已。那团软泥被摩挪用应该没有实体的火焰缠住,施力甩到半空中。软泥抛高后,摩挪火鞭又往下一甩,从软泥中间划过,像利刃一样把软泥斩成两半。
恐怖的惨叫声响了起来。那两半软泥变成两团血球,泼溅一地。摩挪紧急竖起火墙阻止血喷到他身上。其余的软泥开始往四面八方移动。它们弹到天花板上、窗户边,要往外逃逸。
别跑!摩挪手中的火鞭化为火网,追着软泥延伸,但是软泥太多了,赶不上。
笋子估算了一下走廊的宽度,用竹枝圣剑画一个方块,手一甩,把力场往前送。方块力场恰好贴着墙壁把所有软泥刮下来。
摩挪又烧了那些软泥一阵,软泥就聚合起来,变成了刚才看到的两个客人其中一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笋子看看地上那滩血,难以想象没变回来的另一个人发生了什么事。他正要靠近那个男人,摩挪赶紧说:别碰!他只是看起来变回来而已,你一碰他又会化掉。碰到液态的他们会中毒。
笋子这才想到,从刚刚到现在,面对软泥的疯狂攻势,摩挪本人连一丁点都没沾到。
要用这个东西绑好才能碰。摩挪从腰包里抽出一条写有魔法文字的布条。
就在这时候,那个人眼皮动了动,噗的一声,像是气球被刺破一样,从身上的孔洞里涌出大量血水,没几秒地上就只剩下一层人皮和两颗眼球,慢慢在血池中溶解。
摩挪和笋子及时用圣剑护住脚。力场形成堤防,挡住血水。摩挪轻声说:所以我才说没差。他顿了一下,又问:一日票有分支线吗?
先想想这里要怎么收拾吧?不能闹大,我通知班纳图看看——笋子说到一半,看到堵在走廊两侧的黑幕开始扭动,凸起,最后一团团黑影脱离黑幕进入走廊。
那些黑影化为穿着黑色连帽斗篷的人形,对两人说:两位大人请先离开。这里有我们蝙蝠就够了。
他们把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围成一个环,中间出现传送门的光流,像是有无形的水管一样,血水通过一个管状空间,被吸进传送门里消失无踪。
笋子紧张的握紧圣剑。
摩挪笑说:他们是自己人,善后是他们的专业,交给他们就行了。你回去报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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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连感到极度的坐立难安。就连在莱尔诺特女士前面,他都没这么想逃过。
在圣照之日骑士团的准备室隔间里,加拉葛、班纳图、瑟连三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的三面,班纳图和加拉葛面对面,瑟连就夹在中间。
所以拉斐特大人,现在在圣洁之盾里担任什么职位呢?
没有,他是机动组的。
加拉葛板着脸问,而班纳图笑着回答。
加拉葛的眼神好像变得更尖锐了,瑟连努力维持表面镇定。
您的意思是说,拉斐特大人身为圣骑士,却没有进入玫瑰厅的资格?
如果您指的是不能参选下任团长的话,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
因为他不能胜任。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训练他?
正常的训练他,就像一般骑士那样。
他是圣骑士。
圣骑士也是人。我们团的方针就是把圣骑士当作骑士训练,没有特权、也不会因为他是圣骑士就提高或降低对他的要求。
好吧。我知道圣洁之盾的作法了。我也会以同样的方式看待他。
虽然加拉葛这么回答,但瑟连总觉得他对班纳图的答案不太满意,对瑟连也不太满意,说不定,对圣洁之盾整个都不满意。
周围那些站得像排柱子的圣照之日骑士,都在默默的打量瑟连。瑟连感觉得到,他们正在把他和他们的圣骑士述扬相比较。据说述扬能够以一挡百,领导和治理的能力也很突出。瑟连不认为自己是弱者,但是要他跟那种非人哉等级的骑士比,他就没自信了。
班纳图对加拉葛说的话,也就是这个意思:瑟连是个人。但圣照之日方面并不如此认为。在他们那里,圣骑士是特别的。
好不容易撑到加拉葛和班纳图单独说话,瑟连被请回自家准备室去,他一开门,喧闹声扑面冲过来。他看到透沙柏正在里面分发零食。
回想起刚刚在圣照之日准备室那边看到的,整齐肃穆的景象,对照眼前透沙柏把包装零食扔过众人头上,扔到房间另一端的人手里,这副完全看不出来有纪律存在的景色,瑟连想了一下:虽然那边看起来比较帅,他还是比较喜欢这边。
瑟连回来了,香辣口味没了!透沙柏转身,一看到瑟连,立刻检查手中袋子:你可以吃椰子口味,不然就要跟阿寇儿抢。
瑟连瞄了一眼阿寇儿,后者面无表情的回看他。一秒后,阿寇儿以最小动作,只动手腕,在瑟连眼前嘶一下撕开香辣口味洋芋片的包装,不打算让给瑟连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不,我吃椰子就好。瑟连说。
瑟连拿了零食,直接坐在桌子边缘吃起来:连魔法之手也来了?
来了一票人,班纳图会忙翻,一堆人找他说话。透沙柏拿了袋子里最后一包零嘴,然后盯着坐在沙发上的骑士看,那两个人立刻跳起来把位子让给他。
透沙柏是法师第一情报部,俗称魔法之手的政府机关成员,专长心灵法术。虽然跟圣洁之盾是盟友关系,但是圣洁之盾的骑士对他总有点超乎寻常的敬畏,跟他擅长看透人心,而具备了非同一般的威严有点关系。
你们那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我们这边只收到出动命令,过来才知道连圣照之日都来了一大群。瑟连问透沙柏:我猜跟涅国的芙萝蜜长公主到访有关,可是好像不是普通的维安任务,这个行动规模应该是——已经确定有人要暗杀长公主。
是骑士团高层要求我们协助。透沙柏往后靠在椅背上:还有,黑市也有人来帮忙。
为什么?瑟连惊讶的喊了出来。
很稀奇吧?我也觉得。来了好几个纳林格的蝙蝠,我看到的时候,吓到魂都快飞了。透沙柏眉毛一压:事有蹊跷。新一代的好手现在大量聚集在这座饭店里。如果是为了让维安万无一失,为什么不请老练的顶尖人物过来坐镇?我总感觉他们是故意不找已经成名的人过来,怕引起注意吗?像班纳图这种的还可以,位阶更高的他们就不要了。
圣照之日也没带述扬过来。瑟连小声说。
这里最强的就数加拉葛了。
第五章 秘密
在圣照之日准备室的隔间里,加拉葛告诉班纳图:殿下现在有孕在身,这几周孩子大概就会出生。这件事是机密,你们那里也只有高层才知道。
听完加拉葛说的话,班纳图罕见的慌了手脚:这样没问题吗?这里什么都没准备喔!
放心,芙萝蜜殿下不是第一次了。不会有事的。加拉葛严肃的说:但是我要求你们百分之百的保密。
意思是连相关人士都不能说,只能给行动方针吗?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难题啊。
你自己挑能守密的人说。但是记住,如果外泄了,你就辜负了圣照之日所有的人。
班纳图低下头,用指关节压着自己紧绷的眉间:我会谨记在心。
如果在孩子出生前,外界感觉殿下在这里有危险,弗哈克会以为了芙萝蜜长公主的安全着想召回她,那就功亏一篑了。
这里必须是和平的。战斗不能浮上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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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下午五点的时候,玺克把巨鹰关好,换下制服,走到饭店外,钻进小巷里,找到一间打着橘色灯光的小餐馆。小碴在里头等他。
他们之前就约好晚餐一起吃。小碴在这座城的律师事务所实习,玺克到这里工作后,两人经常约饭局。
玺克交代过巨鹰事件的始末,问小碴:你后来怎么了?
非常惨烈。小碴驼着背说:我走出去以后,那个大婶问我,她侄女呢?我告诉她说她离开了。她就撕了我的外套。
呃?撕外套?
说什么我污染了舒伊洛奴的纯真,说我跟她单独相处却不敢承认。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反正她一口咬定舒伊洛奴人还在包厢里,只是样子不能见人。后来我拉她进包厢看,没有人。跟她说舒伊洛奴飞走了。结果你知道她什么反应吗?
什么?
超夸张的,她居然跪下来祈祷真神照顾舒伊洛奴!她以为飞走是上天堂的意思吗?搞到服务生都过来看!
后来你怎么离开的?
小碴眼光迷蒙的看向远方,说:这种时候就知道平常多练练跑步是有用的。
菜上来了,双方又聊了一点琐事。小碴直到这时候才正式发动攻击:吶,结果她是谁?小碴满脸笑容的,整盘抽走玺克正要下箸的烤牛肉。
玺克反应迅速,在盘子离开他的领空以前进行拦截。玺克跟小碴一人抓着盘子一侧,僵持不下。
她是谁?小碴再问一次。玺克和舒伊洛奴飞出窗外那瞬间,他看到玺克惊讶的表情。这两个人肯定认识!
玺克手抓得更紧了,他很清楚小碴是在问舒伊洛奴的事:以前在黑暗学院里的学妹。
还有呢?小碴挑挑眉,不放手。两人认识三年多,小碴从本人和妈妈那里听到不少玺克过去的事情,不过舒伊洛奴这个名字玺克没提过,莱尔诺特也没说过。
我以前用我的地位保护过她。玺克十分艰难的把这几个字吐出来。
小碴看得出来玺克已经到极限了,把食物还给他,改采其他策略:她满漂亮的呢。
玺克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继续。小碴由此推断,这两个人那段时间还满亲密的。
等玺克喝了半碗热汤,胃暖了心也暖了,戒心缓解之后,小碴继续抛出诱饵。乍听之下是在讨论舒伊洛奴,其实是在刺激玺克说出小碴要的答案:她是外交官的女儿,竟然也会流落到黑暗学院去,真奇怪。
其实也还好,那里什么人都有。那些老师不怕被盯上,什么人都敢拐。
不过那里很容易死人,她这种好人家的女儿在那里没问题吗?在黑暗学院里,学生会彼此猎杀,把对方当成施法材料。
我跟她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就是她房间发生大屠杀。她一个人逃了出来,我和奈莫才收留她。
小碴表面上只是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上钩了!
你把她藏在哪啊?
玺克的注意力全在食物上头,不经意的回答:我和奈莫占领了学院里的一座塔,也不能说藏,她还是有去上课。有时候有同学盯上她,我会帮她忙。
小碴本来想问怎么帮?但他在话出口前挡下了,改成更容易得到答案的版本:所以她也处决过几个同学?利用假设提问,引诱玺克更正小碴的话!
玺克咬着筷子,顿了两秒,小碴本来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了,但最后还是说出口:她没杀过人。想动她的人,都是我收拾掉的。
喔。那你对她感觉怎么样?
能有什么感觉?她那时还是个小孩子!
玺克仔细回想当年他对舒伊洛奴的印象。他无法只想起舒伊洛奴,他对她的回忆总连带包含一副黑暗的背景。他想了一下,就是因为总有黑暗的背景,才使他对不受黑暗笼罩的舒伊洛奴印象深刻。
突然,记忆中的画面跳进他脑海里,那是在黑暗学院的教师选拔结束之后,他从地底下回到地面上时看到的。黑暗学院的教师选拔,是七年级,也就是最高年级的学生彼此厮杀,活下来的人才能回到地面上。
那时,他拖着一身在战斗中受的伤,还有半空的魔药包,爬上返回地面的梯子。奈莫在他前面已经上去了,伊莲翠被他们抛在身后。他爬了两步,感觉眼前一片花白,几乎要松手掉回地底下。他紧绷着身体,强迫自己不能露出半分体力不支的模样。在黑暗学院里,他必须饰演绝对的强者。他是杀戮之首玺克.崔格,黑暗学院东方分院四首之一,也是位阶最高的男学生。无能的学生害怕他,普通的学生崇拜他,厉害的学生想要拉下他。学院里所有的女人,不分老师还是学生,凡是有企图心的,都想要他。
他回到地面上,看到奈莫的背影。他对着围观的学生们张开手,摆出像是要拥抱大家的姿势,高调炫耀他还活着。玺克看到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他昂起下巴,摆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他的眼角余光看到在人群之中,娇小的舒伊洛奴,那双大眼里满溢着感情,为玺克活下来感到开心。在一大片为了自己崇拜的杀戮之首归来而欢腾,或是为了自己崇拜的对象被玺克杀死而瞪他的学生里,只有舒伊洛奴是为了他而高兴。
玺克当下没有任何表示,扭头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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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学院毁灭过后七年,已经满十八岁的舒伊洛奴蹲在饭店内部庭园里,盯着一池鲤鱼看。
鲤鱼是一种很妙的生物,有时会长得有点像人脸。她一蹲在岸边,鲤鱼就挤过来,对着水面张嘴,看看她会不会扔饲料给他们。舒伊洛奴看了一眼旁边的投币式饲料贩卖机,再看看这些肥美的鲤鱼,决定还是算了。
她看着鲤鱼想玺克,这些汲汲于抢夺吃饲料位置的鲤鱼,跟她今天看到的玺克,气质上有某种共通之处。有点像人脸却又明显是鱼脸,这种非人生物伪装成人类的感觉,就更相近了。
玺克抓着巨鹰透窗而入,穿着鞋子一脚踩上餐桌时,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算什么啊?再看到玺克一副无所谓,彷佛每天都要来上这么一次的表情,她的第二个想法是:你真是人类吗?
她不管法律和医学上的人类定义如何,正常的人类不应该抓着鹰脚在天上飞!会那样登场的肯定是披着人皮的某种东西!
她看着看着,听见有人在喊她,她回头看到是自己的堂妹姒璐。姒璐跟舒伊洛奴年纪相近,小时候住得也近,从小一起长大。
姒璐和一个差不多年纪,一身昂贵衣装的男人走向舒伊洛奴,两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姒璐和舒伊洛奴一样都是心形脸,但她的头发是茶金色的。她穿着红色的短裙,妆比舒伊洛奴微妙的浓一些,挂着一个大大的环形耳环。虽然她和舒伊洛奴的外貌是相近类型,但是打扮不同,风情便天差地别。
姒璐用非常开心的表情对旁边的男人说:她是我堂姊!然后又对舒伊洛奴说:我们要去深宫厅,妳来不来?来嘛。
舒伊洛奴快速的瞄了那个男人一眼。她大概可以感觉到,姒璐对这个男人的底细,除了那人自己说出口的部分以外都不清楚。根本就是路边贴上来的陌生人。
这个男人穿着高级的运动服饰和昂贵的洗旧牛仔裤,不过看那不算胖,但显然肥肉多于肌肉的身材,还有像三岁幼儿的任性气质,舒伊洛奴肯定这人专精的项目与运动和大自然无关。
舒伊洛奴无法想象这人靠双腿横越大陆,或是骑在暴烈公牛背上超过十秒的画面。倒是可以轻易的想象他坐在吧台边喝调酒——就像她现在要跟去做的事情差不多。
不知怎么的,虽然玺克穿着通常由书桌族群包办的法师袍,舒伊洛奴却发现,她可以轻易的想象玺克完成那些壮举的模样。而且他还会露出一个每天都该来上这么一次的笑脸,让观众怀疑他真是人类吗?
舒伊洛奴一面想着玺克,一面回答:好啊,反正我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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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在舒伊洛奴十一岁那年,她背着书包,走在往小学的路上。她就读的小学就在两条街外,走路只要十分钟,可以说是她刚刚开始看不到家门,接着就看到校门了。
虽然距离这么近,但是她的父母总是坚持要仆人开车送她上学。而她自从稍微懂事后就很讨厌这样。每个同学都是走路上学,为什么只有她坐车?她不喜欢这种特别的感觉,也不喜欢同学眼里那种不合理的羡慕。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这样算是值得羡慕?
因为这样上学的关系,她很难交朋友,每个人都对她另眼相看,不是刻意疏远她,就是和她说话时明显的不自在。
这天她终于说服爸妈让她自己上学,她想着这样她就可以当个普通的孩子了,兴高采烈的往前走。
第一次靠双脚走的路总显得比较长,舒伊洛奴走过转角,熟悉的景色以更加真实的方式出现在眼前,接着,舒伊洛奴看到有个看起来非常和善的妇女站在路边。
舒伊洛奴以前没看过她,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一路上住着和开业的人她都不熟。
舒伊洛奴至今仍然记得那名妇人的模样。她有一头微卷的长发,一丝不苟的束成低马尾。身体靠路边的矮墙极近,但没有靠上去,清瘦的脸上满是忧伤。她穿着簇新的长裙,在冬末春初的此时显得单薄。
舒伊洛奴一直记得她当时的感受,她觉得那人似乎需要帮助,于是她上前攀谈。
妳还好吗?才十一岁的舒伊洛奴这样问。
喔,我好得很。那名妇女说。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里有亲切、有热情,没有别的东西。那名妇女继续说: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妳幸福吗?
我很幸福。舒伊洛奴毫不犹豫的回答。她有爱她的家人,生活无虞,幸福还需要别的吗?
不,妳不幸福!那名妇女用一种先压低再上提的语调说,彷佛她是在阻止误入歧途的人:妳有没有过跟别人说话时,对方怎么都不听你说的经验,那很难受,不是吗?
舒伊洛奴想了一下,是有,但是难受吗?她本来不觉得,但是听她这样说之后,就觉得好像是有。她开始觉得,人家不听她说话当然是难受的嘛。
妇女又说:妳有没有过很想去做一件事,大人却不准妳去做的时候,那真的是很让人伤心呢。
舒伊洛奴本来觉得还好,听她这么一说,就觉得好像满伤心的。
妇女说个不停:喔,妳的表情这么难过,妳的生活一定有很多痛苦的事!
在短暂的交谈过程中,舒伊洛奴竟然忘了她不过几分钟前,还觉得自己有圆满的幸福,她开始感觉生活中充满了痛苦。
没有人懂妳、没有人在乎妳的感受,每个人都想要妳照着他们的话去做。这样子的人生怎么可能会幸福呢?但我是幸福的,因为我有主的照顾,祂无微不至的呵护我,无时无刻的注意我。主的恩典能够消除一切苦难,有祂我就不再恐惧。
主是谁?舒伊洛奴好奇的问,她不知道,这一问,就把自己推进了炼狱。
我们都尊称祂为黑夜王者。祂能赐我们自由。妳知道什么是自由吗?
就是能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没错!妳真是、真的好聪明啊!那妳知道什么是全知全能吗?
就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做得到?
妳真的真的好聪明、好可爱喔!
那位妇女的赞美让舒伊洛奴有些飘飘然——别人从来都不这样大放送式的称赞她,总是要她作一堆困难的习题,才会少少的赞美她——她的戒心随着赞美降低了。
黑夜王者就是全知全能的,赐予我们自由的主。妳想自由的实现自我吗?
想啊。虽然实现自我这四个字,年幼的舒伊洛奴并不明白其中含意,但她从那位妇女的语气里接收到实现自我是好事,应该要想要这个暗示。
那妳要认识黑夜王者吗?
好,舒伊洛奴正要接着说但我要问妈妈可不可以,四周突然刮起强风,眼前闪着青蓝色的光,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当她的视野恢复清晰时,已经置身在一间没有窗也没有门的房间里,离家千里了。
第六章 恋爱的价值
在舒伊洛奴被拐骗到黑夜教团七年后的现在,玺克与小碴的餐会上,大致吃饱以后换玺克发动攻势:结果你之前那个女孩子呢?嘉赫娜?
小碴的目光沿着桌沿转了一圈,像是在欣赏每个细微的光影变化,然后他露出极富深意的微笑,用强而有力的眼光看着玺克,以低沉的语调说:玺克,你觉得爱情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吗?
当然不,吃才是——
玺克还没说完,小碴就继续说下去:你不觉得人类花费太多心力在恋爱上了吗?我们有那么多事情好做,贫富不均、粮食不足、各种天灾**,当那些贫穷的孩子们吃不到肉的时候,我们怎么能浪费力气去谈恋爱呢?
情侣可以一起当义工啊,慈善团体里也不少夫妻档。玺克说。就算人类不谈恋爱,肉也不会变便宜的。
小碴没在听玺克说话,慷慨激昂的继续说:恋爱不过是媒体造出的假象,是幻觉啊!玺克,你仔细想想,卖食物给人,要有田地要种田、要有养肥的鸡鸭,卖衣服、卖家具给人,都要有材料、要加工。这些都是成本。可是卖爱情给人,却是个无本生意,只要凭空捏造一些浪漫情节附加上去,什么烂东西就都卖翻天了。所以了,媒体都全力吹捧爱情,因为这个最赚啊。
但是我买不起肉的时候,我也不会花钱去听情歌啊。玺克说。对他来说,生活必需品才是商业基本盘。除了这部分和买书以外,他不怎么跟商业活动扯上边。
玺克,这就是你不懂的地方了。有一则商业寓言是这么说的:两个业务员被老板派到同一个地方去卖鞋,他们去了以后发现,那里的人都不穿鞋子!其中一个业务员很沮丧的告诉老板说:这里的人不穿鞋子,这个地方没有商机。另一个则很高兴的跟老板说:这里的人都没有鞋子穿,这里处处都是商机!玺克,对这个故事你怎么看?
这个故事玺克也听过,这堪称是资本主义国家企业训练员工时,最常用的寓言第一名。原本的寓意是要人保持正面态度(处处是商机),用正面的方式看待环境(这里的人都没有鞋子穿)。
这是老板为了让员工不能抱怨才写的寓言。玺克目光异常锐利的说。不同的工作岗位本来就有辛苦与轻松之分,有些工作环境就是异常恶劣,导致老板交付的任务完全没有达成的可能。只要先告诉员工这个寓言,那么任务没有达成(鞋子卖不掉)就都是员工自己不对,绝对不是老板派的工作内容(把员工派去没人要买鞋的地方卖鞋)有问题!
小碴想了一下,说:你的看法很有道理,不过还有另一种说法。这个寓言充分的表达了资本主义价值观的可怕之处。你看,那个地方的人本来没有鞋子也活得很好,你看看,那些跑得飞快的盖洲民族,很多都不穿鞋子的!照样飞奔打猎!这样一来,业务员要如何把鞋子卖出去呢?就是要让他们相信他们需要鞋子!
业务员可以声称没有鞋子的话神明会生气,或是捏造不穿鞋子会得的致命疾病,不然就跟他们说一个体面的人类一定要有双鞋子,就像酋长要有头冠一样。你看看,这样搅乱当地人的生活之后,他们不就会买鞋子了吗?
为了把商品卖掉,必须让不需要这些东西的人,相信他们没有这些东西不行!要让那些人相信,他们不是不穿鞋子这种没必要的东西,而是需要鞋子但是还没有得穿!
玺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小碴说:所以媒体才这样推崇自由恋爱,说得好像没有恋爱的人生绝对不可能幸福,其实呢,脱离了恋爱威胁的人生才是真正的自由!就像人本来不需要鞋也能跑跳一样!
玺克说出他恍然大悟的内容:所以你跟嘉赫娜进展不顺利。
小碴眨眨眼,冷静的微笑说:我会称这是真正的自由。他顿了一下,过了两秒,舔了一口冰淇淋后,突然把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她到底在想什么啊?为什么我一点也搞不懂?我整天都在想这件事,差点被学长骂死!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上次她说她打算进行一连串疯狂计画,需要一个搭档。我自愿参加,结果她带我去给人驱魔,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我被至少十种外来和本土宗教的驱魔师做了不下四十次的驱魔仪式。小碴的表情似乎是心有余悸:你觉得她在想什么?
社会学研究啊。你不是说她在读社会学研究所?玺克说。研究传统和外来仪式是社会学的一部分。
小碴好像没听见玺克说的话:她是不是觉得我有潜在的暴力倾向,需要驱逐?还是她被哪个神棍骗了,觉得我需要驱魔?
玺克觉得两个都不可能:如果她的目的真的是要你被驱魔,不会找那么多不同的宗教,应该只会找骗她的那个神棍重复很多次而已。
这样说起来,有个驱魔师说要她跟他作爱才能驱魔成功,她马上走出去报警,还把录音档交给警方。
所以了,她根本不信神棍的话啊。这世上没有任何正当的宗教会用作爱来驱魔的。任何要求作爱的宗教人士都是色狼、骗子。
但是她为什么要我去驱魔?
小碴,你搞错了一件事。玺克认真的说:不是她要抓你去驱魔,是她正好需要一个人被驱魔,而你顶上了那个位子而已。不管你再怎么努力想把她的行动和你扯上关系,但是她这个行动跟你就是没有关系。任何一个阿猫阿狗只要能配合就行了。居然还全程录音纪录,目的很明显是研究。
小碴沉默了。
玺克继续说:你不是说没有恋爱的人生才是自由的吗?你不应该被她主宰了你的思维,你看看,你现在想尽办法要说服自己,说她需要你,否则你就不快乐!你本来不需要这样的!
小碴垂下眉毛说:但是那个创造需求理论也是她告诉我的。
难怪我总觉得有点社会结构分析的味道。玺克同情的说。
小碴说:我受够奇怪的经文、冲冷水还有被木板打了,我现在闻到香膏的味道就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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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短厅是现代风格,深宫厅则是古代宫廷装潢,在一楼,有大片玻璃面对中庭,红色沉稳的粗圆柱,金漆勾勒的花卉图案,天然不规则形状的木桌上刻着书法字。
舒伊洛奴、姒璐和运动服男坐在四人座,运动服男坐在姒璐旁边。
舒伊洛奴并不觉得这个男人品质有多优良。她看得出来他有钱,这不单是从花钱如流水里看出来的,还有他的品味和看待食物的方式,都显示这人打出生就衣食无缺,还多到有剩。
他对端上桌的昂贵美食视若无睹。对他来说,食物存在的意义似乎仅在于可以切成小块,然后和女孩子玩喂食游戏。舒伊洛奴可以想象,这个人不管去哪里吃饭,都是从菜单上最贵的开始点起,不管他吃不吃得下,自然也导致大量的浪费。
那个男孩(舒伊洛奴这样说他并不是为了表达亲昵,而是她不认为这个人骨子里有一丝一毫男人的成份)为舒伊洛奴和姒璐献上了大量的赞美,他用迷蒙的眼神看女孩们,用非常自然的动作伸手摸他们头发。舒伊洛奴闪开了,但姒璐笑着接受了。姒璐和运动服男含情脉脉的对看。
舒伊洛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孩的眼神很迷人,能让哪怕是最挑剔的女人相信:喔,他非常想要我!不过,她知道男性肚子饿时看食物的眼神也是无比的深情款款。当男性这样看一个女人,他实际上看的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脸蛋、胸脯、臀部、**组成的**套餐。
比起对自己的渴望,舒伊洛奴更想在男人的眼神里找到尊重,而这个男性眼里压根儿没有这东西。她甚至无法在这男孩眼里,发现他对她性格的好奇,这表示他根本无意进行和心灵有关的交流。
运动服男忙着炫耀和暗示姒璐把一切都交给他:我在——他说出了本市最精华地段的名字——上有一栋房子,妳可以想想要放什么家具。
舒伊洛奴心想:好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专业玩家。她眼尖的发现姒璐拿着新包包,那是她之前没看过的包。舒伊洛奴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一眼就看出那应该是正版名牌包。她知道姒璐买不起这种包,八成是这男孩送的。
……登山的时候,同队队友发生高山症,我只好放弃登顶,背他下山——运动服男忙着炫耀自己的经历。
姒璐说:喔,好厉害喔。
舒伊洛奴在心里轻蔑的一笑,表面则亲切的笑:高山症有什么症状啊?我想知道。
那个啊,就吸不进气啊。我上次去划船的时候——
高山症跟气管阻塞是不一样的。这个人根本没见过高山症吧。答不上来就转移话题,转得脸不红气不喘,显然说谎成性。舒伊洛奴在心里给这人扣分。
趁着和姒璐一起去洗手间,只有他们两人时,舒伊洛奴把话说开来:这个男人是低级货色,快点甩掉他。
妳的意思是说,他有钱是装出来的吗?姒璐惊讶的说。
那是真的。舒伊洛奴厌恶的摆了一下手:但那不会改变他很烂这一点。他只是性征成熟了而已,根本没有生育能力。他只会让女人一个人去生,然后拒绝为孩子付出一分一毫的钱和力去养育。以舒伊洛奴的标准,光是**官运作正常,算不上会生育。
既然他没有骗人,为什么很烂?
舒伊洛奴咬牙低吼:资产是真的不代表其他也是真的!现在对妳大方不代表以后也一样!所有骗人的家伙都会假造个理想给妳,等妳相信了,理想就变成恶梦!
真的吗?姒璐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时显得很自在,现在却露出委屈的表情了。不是因为那个男人骗她这件事使她感到委屈,是舒伊洛奴的话使她感到委屈。
妳到底怎么会被这种烂人搭上?
姒璐说:就一群人出去玩认识的啊!
然后妳就跟人家单独出来了?
没有!是我跟他魔话说我现在住在雾侣饭店,他就跑到饭店门口等,说看不到我就不走——
原来是跟监的变态!舒伊洛奴更加坚定的认为这男孩很烂了。
是因为他很喜欢我啦!姒璐说。
这男的不正常。舒伊洛奴咬牙说。追求手段太过火的男性,不管看起来再有型,都有问题!
第七章 永恒的幸福
七年前,当有人随着一阵蓝光出现在房间里时,舒伊洛奴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人,就立刻要求回家。被关在黑暗中这么久,还一直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低沉轰鸣声,没吃没喝又紧张,她感觉头脑昏沉,难以思考。
孩子,妳什么都不用担心。黑夜王者是妳的父母,妳已经不需要俗世的父母了。那个人用哄孩子的轻柔声音说。
我要我的爸爸妈妈!舒伊洛奴急喊。
那个人的语气还是极尽亲切和善,但是让舒伊洛奴感到一阵恶寒。那人说:只要妳成为黑夜王者顺服的子民,妳就会得到幸福。俗世的父母只不过是暂时的,黑夜王者的王国才是永恒的。
但是妈妈会很担心!舒伊洛奴不想让父母难过。
虽然妳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但是你们将比以前更幸福。妳会得到救赎,妳的父母也将因为妳在神前的功劳而得到怜悯,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舒伊洛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绝对会让父母伤心难过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他们更幸福?她的脑袋在受困的期间功能大为下降,她一时间竟然挑不出对方的逻辑是哪里有问题。即使她的直觉知道不对,却没办法用言语反驳。
那个人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自从我接触了黑夜王者,我才明白我自身渺小如沙粒,我自愿过着最悲惨的生活以荣耀祂,祂将我自世界的痛苦与混乱中拯救出来,给予我幸福的资格。
妈妈看不到我会很难过!舒伊洛奴再强调一次,她只记得这件事。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妳在侍奉黑夜王者,走在祂的道上,这才是重要的!拥有主的爱,就是最好的!
那个人打开房门,轰鸣声突然消失,传来美妙的鸟叫。外面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大厅。每一面墙上都画满了精致的彩绘,有各种人种的人们,穿着世界各地的服装,满脸笑容的聚在一起。显示出一个平等、自由、均富的世界。
还有好多孩子们,都穿着黑色长袍,整齐一排一排的坐着,唱出美妙的歌声,他们合唱着:黑夜王者是我们的王,只有祂能给予真正的幸福。
这间大厅里散发出一种永恒的光辉,彷佛能让时间都停下来般的,纯净的美,这里的团结能够抵抗所有外来的威胁。
她看到的这个世界跟外面所有的苦痛无关。在时间之河里它彷佛没有过去、不必成长和累积,突然就冒了出来。它因为这样而显得超现实,却又完全符合理想。这幅景象告诉她:只有彻底抛弃过去,这样的产物才能无瑕。
那个人笑问舒伊洛奴:妳要不要一起唱呢?
舒伊洛奴回答:好。她已经失去说不的权利了。
黑夜王者终将统治世界,然后,世间一切痛苦都会消失,幸福的时代会降临!那个人大喊,而孩子们欢声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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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之后七年,在玺克和小碴的饭桌上,他们一面喝餐后饮料一面继续聊天。
玺克,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吃和看书。玺克毫不犹豫的回答。
玺克,我是说幸福,不是指让你感到幸福的时刻。
有差吗?
有——吧?小碴看玺克一脸幸福的吃小点心,突然有点不太确定这两件事真的有差了。
所谓的幸福,必须奠基在知道自己怎样会感到幸福上头。这次轮到玺克发表演说了:我知道我要吃和看书,所以我会追求能够让我吃和看书的人生。当我追求到能够让我吃和看书的人生,我就会过着幸福的人生。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是没错。小碴点了一下头。这个同样的道理也能应用在需要美满的婚姻、需要刺激的旅行、需要被众人关注等等,任何不同的幸福条件。只要自己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然后去追求能够满足这些条件的生活,就可以幸福了。
幸福只有一种,不幸福却有两种。玺克说:要嘛是想要的幸福得不到,像是我以前没钱时,想要的书单越来越长,却都买不起那种日子,我就不幸福。另一种不幸福是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会幸福,那当然追求不到适合自己的生活。
玺克,这我就不能同意你了。追求梦想是幸福的事,过程比结果要来得重要。即使还没过着幸福的生活,前进的路上也是幸福的。
你别被成功人士散播的谣言蒙骗了。那些人说的话,曝光次数跟内容的实用度毫无关系。
这——
你想想,如果嘉赫娜喜欢你的话,陪她去驱魔好玩吗?
很有趣!小碴眼睛一亮:我被木板打以后她帮我揉肩膀上的瘀青,她的手好软——
如果她不喜欢你呢?
小碴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任何驱魔师了。
这就是了。结果决定了过程会被当成是幸福的一部分,还是人生中的悲剧一场。成功人士好了伤疤忘了痛,才会说结果不重要。如果过程比较重要,他们干嘛不把资产捐光,重新体验一次白手起家?
过程、结果,它们无法彼此取代,没有哪个是比较不重要的。玺克下了结论。
但我也常听没成功的人说,失败是最好的礼物。小碴进行最后挣扎。
那是因为他们没收到更好的礼物。玺克冷淡的回应。别把夸饰当写实了:如果不去了解自己什么时候会感到幸福,只是听别人说这样会幸福就跟着走,最后一定是两头空。这年头,炒作幸福的人没比炒作爱的人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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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璐在洗手间里哭了起来,因为舒伊洛奴坚持要她跟这个男人绝交,否则就向她爸告状,说她收了男人昂贵的礼物。姒璐的爸爸肯定会生气,要她把礼物退回去。
可是他说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姒璐边掉泪边说。
在他上妳以前当然没有上过妳的感觉!舒伊洛奴毫不留情,也不在乎用词难听的回答。
就算最后不会和他在一起,至少我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要是他偷拍妳的**,分手以后拿来威胁妳,妳会后悔一辈子。舒伊洛奴表情开始显得狰狞:有些时候妳走错了路,那种失败是后患无穷的!
妳是指妳逃家那一次吗?姒璐吸吸鼻子说。
舒伊洛奴猛吸一口气。逃家指的就是她被黑夜教团拐走那段经历。除了她父母跟相关的政府人员知道真相以外,周遭其他人都以为是她逃家。
之后妳被禁足了好几年不是吗?姒璐说:出门一定要有人陪、还送妳去学一堆防身术,连参加朋友庆生会都有人盯梢。
所以了,快跟那个烂人绝——
我情愿受这样的处罚,也想跟他在一起!姒璐一面尖叫,一面随手抓起她放在梳妆台上的化妆水喷雾塑胶小瓶,掷向舒伊洛奴。
舒伊洛奴手在眼前一挥,漂亮的抓住瓶子。她手还举在半空中,紧紧握住瓶子,狠瞪姒璐,压低声音威胁说:妳不在乎自己有什么下场?
姒璐开始害怕了,后退,背靠着磁砖墙。
舒伊洛奴手中的化妆水喷雾瓶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被舒伊洛奴捏碎!化妆水滴了一地。
舒伊洛奴张开手,用把刀上沾到的血甩掉那种气势,把塑胶碎片甩进垃圾桶里:我叫妳跟他绝交!
对不起,我会听话的!姒璐吓得脚软,哭了出来。
要听堂姊的话。舒伊洛奴瞬间变脸,露出朝阳般的笑容。
※※※※※※※※※※※※※※※※※※※※※
七年前,黑夜教团毁灭,舒伊洛奴回到自己家之后,被家人逼问她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她什么都不说。她看到电视上有光明之杖和圣洁之盾联手铲除邪教团体的新闻,知道黑夜教团比她进去后看到的那些事情(已经相当邪恶了)更邪恶百倍,她看到好多人在说: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想进那种地方呢?里面的人一定都很邪恶啦!正常人干不出来那种事的!听说有小孩子啊,现在的小孩是怎么回事?好可怕!
舒伊洛奴说不出口,她不敢说她曾经在很短暂的时间里属于那个团体。虽然她没杀过人,虽然她一直都对那里感到害怕,但她不敢说在她被带走之前,她说了好。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时间,直到班纳图带着一名女骑士找上门来,她爸妈才知道真相。
是的,您女儿跟黑夜教团的事情有关,请让我们跟她谈一谈,有些事情需要厘清……
当舒伊洛奴听到班纳图和自己母亲说话的声音时,她吓得腿都软了。
请您放心,我也有小孩,我会陪着她的,绝对不会伤害她。女骑士说服了舒伊洛奴的母亲,让她放下她为了护卫女儿,拿在手中准备用来犯下袭击骑士罪的扫把。
于是舒伊洛奴的妈妈准备了一间茶室让他们说话。
舒伊洛奴走进房间里时,腿抖到几乎要站不稳。她坐好之后,虽然妈妈泡了红茶,又放了一片香气四溢的蛋糕在她面前,但她完全没发现。她只是害怕。她一想到她有些许认同那个地方,就感到无比的痛苦。
舒伊洛奴妹妹,妳妈妈很爱妳呢。女骑士说。她的语调温柔,但是舒伊洛奴感觉不到。
妳最近睡得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呢?女骑士亲切的问。
舒伊洛奴注意到,这个人脸上除了亲切和微笑之外,她可以读到很多的东西。那些黑夜教团的人,他们笑的时候就只有笑。但是这个女骑士,舒伊洛奴可以从她的笑容里读到:啊,这个人有个和我年龄相近的孩子,她喜欢小孩,也曾经被小孩的调皮气到过。她自己还是小孩时犯过错,所以她能体谅孩子的错误。她认同骑士的工作,而且不认同用威吓手段对付小孩,所以她希望舒伊洛奴能了解她是为了舒伊洛奴好……
她往旁边一看,班纳图的表情里也有他的故事。她想起来,现在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上,她都能读出一些故事来,虽然那些故事她不一定懂,但她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有故事,那些故事造就现在的他们。
舒伊洛奴突然明白到,同样是亲切与笑脸,这些人与黑夜教团就是不一样。这些人的灵魂是充实的,他们的感情是真实的,他们心里的光亮其来有自。
舒伊洛奴突然想通了,黑夜教团用以打动她的一切,不过是个随时会崩溃的幻影。那些人的笑脸和理想里没有过去,因此也不会有未来。
女骑士又和舒伊洛奴聊了好一阵子,等她放松下来以后,班纳图才问:妳知道玺克.崔格吗?
舒伊洛奴点点头。她已经开始信任这些人了。她急问:他怎么了?
他没事,但我们需要妳的证言,才能保护他。班纳图告诉舒伊洛奴:他跟妳不一样,他杀了很多人,罪行很严重。就算他还未成年,也有可能像成人一样受审。我们要替他争取特赦,需要对他有利的证言。但是认识他的人要不是逃得不见踪影,就是早死了,再不然就是诅咒他下地狱,根本帮不上忙。
要是没特赦,他会怎么样?舒伊洛奴紧张得抓住裙子。
最重可求处死刑。
不可以!他是好人!舒伊洛奴哭了起来。
妳眼里的他,是怎样的人呢?女骑士问。
他根本就不想杀人啊!舒伊洛奴的眼泪直掉,但她记得爸爸教过,就算要哭,也要把话说清楚,光掉泪是没有用的。她坚持清楚的说出她的感觉:他杀人的时候根本就不快乐,他都叫我回避打架,他很讨厌黑夜教团,只要提到那些事情他就很难过……他很温柔的,是不得不那么做才杀人。我的手是他治好的。
手?班纳图的眉毛动了一下,看向舒伊洛奴的左手,五根指头都是完好的。
为了制造祭刀,黑夜教团的成员都会至少切下一根手指当成最初的施法材料。低阶成员没有本事帮自己再生手指,高阶成员也不会帮他们。所以在黑夜教团毁灭之后,那些才刚参加不久,自己溜回家的教团成员手指都会有缺。舒伊洛奴的手却是完整的。
用手指判断刚回家的孩子是不是教团成员这件事被媒体大幅报导,成了常识,因此,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舒伊洛奴失踪那阵子,人也是在黑夜教团。
第八章 骑士的内部事务
七年后的现在,班纳图跟加拉葛在指挥室里看监视器画面,从摩挪碰到那两个特种兵开始,现在雾侣大饭店各层楼都成了战场。有骑士在停车场拆除炸弹,有骑士在厕所发现传送门定位法阵,有骑士发现灭火器被调包……诸如此类的各种事态层出不穷。
如果可以光明正大的宣布因为有人要暗杀芙萝蜜长公主,所以必须执行严格的维安措施,全面封锁安全漏洞,状况就不会这么多。但是加拉葛要求表面上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也没有人想要长公主的命,所以安全漏洞只能放着不管,粉饰太平优先。
在电视萤幕上,两人看到了吃完饭准备回去工作的玺克。
那是谁?加拉葛先开口问。
在魔法宠物部工作的,本名玺克.崔格。班纳图回答。
这个人要注意。他习惯战斗。加拉葛说。
这个人可以信任,他几乎算是我们的人。班纳图说:而且他没有政治信仰也没有宗教信仰,不会上一秒友善,下一秒突然说你是主义或啥主的敌人,就拿刀刺过来。
加拉葛点点头,没特别表示什么。
班纳图偷偷盯着加拉葛的侧脸看。从挺直的鼻梁到下巴线条,都给人一种**的感觉,还有典型涅国人的内敛气质。没记错的话,加拉葛是贵族后代,单身无诽闻,正是所谓跟国家结婚的守护骑士。平常他都是留守国内,不出国担任护卫、不作外交工作,也不出席国际骑士双年会,要看到他本人其实是很难得的。
话说——班纳图开口说话,他总觉得有点难以挑选词汇:——为什么这次是你来?
因为这个任务很重要。加拉葛的表情一点也没变。
虽然是这样没错。可是芙萝蜜殿下的丈夫本来是她的侍卫长吧?为什么他没有亲自来?
这件事与你无关。加拉葛淡淡的封了班纳图的口。
班纳图还不至于往八卦的方向去想,加拉葛是不会有八卦的。他只能猜背后有个加拉葛不想提起的重大理由,大概不是会让人开心的事。
加拉葛沉默了一下,一时间只得听到通讯器的声音。大概过了将近一分钟,加拉葛主动开口说:依索伦是整个任务的核心,我只是负责其中一部分。
没有人会为了政治斗争中注定落败的一方行动,除了真正的朋友以外——这次动起来的人都是因为他才帮忙的。
班纳图问:你也是吗?
涅国的圣照之日皇家骑士团不像本国这样,他们是真正的政治单位,不像圣洁之盾只是名字中有个皇家,其实是效忠自己的正义。涅国的政治斗争,圣照之日不可能没被卷入。
加拉葛没有回答,但嘴角轻微的扬起。
通讯器传来嘟、嘟嘟嘟一大串声响。
※※※※※※※※※※※※※※※※※※※※※
玺克在雾侣大饭店魔法宠物部工作。
魔法宠物是这几年才吹起来的新风潮。商人叫他们魔法宠物,听起来好像挺高级,其实就是把合成兽商业化罢了。本来只有法师会养的合成兽,商人现在推广给一般人饲养。
魔法宠物要价不斐,订制的价格更高,吸引有钱人一窝蜂的买来炫耀。专门招待有钱人的各家饭店,除了以往的狗猫蛇马羊驼一类宠物寄宿服务,只好跟着增加魔法宠物寄宿服务。
新产业崛起的结果是专精魔兽学的法师供不应求,魔法宠物开发公司不等学生出校园,就已经把人才都猎个精光。玺克之前考到了魔兽学乙级执照,随着这股风潮变成就业市场上的抢手货。
玺克的工作很杂,其中一个工作是散步。
如果没有人做出该项行为,就不会有相关的法律产生,所以,法律总是比社会变迁慢一步。现在的合成兽相关活动,还是依照《法师法》的规定进行。专门管理商用合成兽的法条,目前还躺在立法院里慢慢接受各方杯葛。
所以,现在这些魔法宠物里,有不少根本就不适合一般民众饲养,有些如果不是战斗人员,连近身都难。
比方说现在玺克要带出去散步的这一只合成兽,长着一张皮肉松垮的灵长类脸庞,鼻子上一道鲜血般红艳的条纹,身体像头狼,一身金属光泽、彩虹渐层的毛皮,看起来华贵无比,也暗示着昂贵无比。牠的身高就算在四脚着地时也高达一百七十公分,虽然当初制作时没给牠爪子,但是玺克看过牠把铁桶拍成了铁饼。
牠的主人给牠取名叫巨狂号。
因为购买魔法宠物的人欠缺相关知识,他们根本就是把魔法宠物当成猫狗般的饲养,所以这种本该放在有野地造景的大型围栏里,隔着栏杆观赏的品种,却是平常在被关在小笼子里,然后时不时牵出来散步。
玺克一打开兽栏的门,巨狂号就扑了过来。巨狂号的合成材料九种里有七种是具攻击性的生物,一种是极度具攻击性的生物,剩下最后一种是看到什么吃什么,而且不介意活吞的生物。
玺克祭刀出鞘,由右往左一挥,用护壁格开兽脚,接着往前一步钻进巨狂号肚子底下,施展震荡法术同时向上挥拳。
巨狂号哀号一声,被玺克打得往上飞了三公尺,才从旁边跌下来。牠毫发无伤,趴在地上呜呜低鸣。玺克一走近牠,牠就翻身露出肚皮,以示投降。
玺克给巨狂号套上牵绳和嘴套,牠变得温驯至极,乖乖跟着玺克走出去。
玺克复习了一下今晚的散步路线:先在后面的林地转一圈,然后经过西侧门,取道景观湖,经过甲栋前面的中庭再回兽栏。
※※※※※※※※※※※※※※※※※※※※※
在圣洁之盾的准备室里,瑟连吃光了墨鱼炖饭。他边吃边听笋子报告他取回墨鱼炖饭的过程,越听越奇怪:圣照之日骑士怎么可能那样?
但是他真的是骑士。笋子说。摩挪有圣剑。
国外偶尔也有不在骑士团里的骑士,搞不好只是协助圣照之日的流浪圣剑。瑟连说。
各国骑士团制度不同,并非都像萨拉法邑朵这样,有圣剑就强制加入。在本国,有圣剑的一定在骑士团里,所以有圣剑就称骑士,没圣剑就不是骑士。在涅国,骑士一词则专指骑士团成员,不一定有圣剑。有圣剑而不在骑士团里的人,一般戏称为流浪圣剑。
我觉得是有入团的,可以感觉到那种气质。笋子说。
我知道的圣照之日气质意味着严肃、庄重,不打闹。
不是那种表面的东西,是更深层的——笋子陷入沉思。
这时候,门口站卫兵的骑士通报:泰若,圣照之日的摩挪找你。
喔。
笋子泰若上前开门,在他走出去之前,房内的人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高佻美女,一头红发瀑布般的披下。美女正一手拉开衬衫领口,把一张圣照之日骑士身分证塞进黑色蕾丝胸罩里。
红发美女对泰若说:陪我去外头走走好吗?
可以啊。泰若相当冷静的点点头。
房内的说话声一下全停了,只有泰若关门的声音特别响亮。
大约三分钟后,班纳图回来了,他一开门发现房内气氛诡异,明明没战斗却像是打败仗了一样,赶紧问: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骑士回答:笋子跟一个圣照之日的美女骑士跑了。
班纳图听了,眉头皱成一团:圣照之日没有女骑士啊。
瑟连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我看到她的身分证,上面是写男的没错。
特殊任务吧。班纳图抓抓头发:听说他们很擅长变装。
房内气氛为之一变,从死气沉沉变成一种不自然的欢乐。大伙突然都以超乎寻常的音量高声谈笑起来。
班纳图拍手阻止手下们逃避现实:好了,大伙,一个人被加拉葛那边抢走就算了,你们也该上工了。要弥补少一个人的缺口,给我加倍努力工作!
房内的骑士们一一领了令开始动作,阿寇儿列入机动组,也就是暂时没事干组,于是蹲在班纳图旁边,全副武装的纳凉。
等班纳图分配完工作,指挥官开始纳凉等状况发生时,阿寇儿凑近班纳图,面无表情的低声问:你很高兴笋子被拐走了?
班纳图本来已经忘了阿寇儿在旁边,他突然发出声音使班纳图吓得缩了一下肩膀,他过了一秒才回答:哪有?
上次合作单位未经你同意就开走车辆,你跟对方大吵一架;上上次合作单位临时要求我们支援人力,被你敲诈了一笔才同意;上上上次——
够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班纳图用左手揉着脸说。身为指挥官,他这人总是把供他调度的资源认为是自己的东西,非常讨厌别人乱拿,侵犯他的支配范围。虽然这次是笋子自己跑掉的,跟别人随便伸手不太一样,但是班纳图一点情绪都没有也不正常。
你为什么没告诉笋子玺克的事情?
班纳图把眼睛转到旁边去,两秒后又转回来问:笋子那家伙跟你谈了些什么?
阿寇儿动也不动,反过来用拷问瑟连的方式拷问班纳图。
班纳图缩着脖子把眼睛别开。
阿寇儿是全团公认嘴最紧的人,甚至让人怀疑他听过的话到底有没有在脑袋里存档,所以成为团里最受人喜爱的倾吐心事对象,地位简直像真神教里接受信徒告解的宗教法师一样。
虽然一般团员认为阿寇儿应该是听过就忘,不过班纳图认为阿寇儿通通都记得,而且也在关心后续。像是现在,班纳图认为笋子一定有向阿寇儿说过什么心里话,但要阿寇儿透露是不可能的,去逼问笋子还快多了。
班纳图把阿寇儿拉到隔间里去,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承认,我最近的确有故意冷冻他。班纳图举起手说:但这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他。
泰若想要当你的副手。阿寇儿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可以胜任,可是这个位子不是最适合他的位子。班纳图是指挥官型的人才,他对其他人的才能与实力看得很清楚:那家伙的圣剑跟我们是不同类型的。我猜他要是有圣域和圣兽,也会跟我们差十万八千里。你是战斗人才,瑟连是全方位型,我是怪剑一把。他的圣剑在精细动作上比我们三个都强太多了,要他拿圣剑绣花都没问题,威力却差我们太多。我了解他,我知道他的觉悟不会不够,所以他的圣剑威力会弱,不是因为他办不到,是因为他需要的能力不是这个。
阿寇儿点点头,表示他有在听。
之前讨伐黑夜教团时,他一开始攻打东方学院就被捅成重伤,后面任务通通没参加。我和瑟连都当那是一时大意,可是我越想越不对,他的个性哪会大意?他如果会被捅到一次,那重来两次、三次,他都会被捅到。
阿寇儿点点头:我有听你们说那件事。阿寇儿那时候被派去攻打北方学院,不在同一个战场上。
捅他的人看起来才国小吧,捅起人来毫不犹豫,还大喊黑夜王者的名号——虔诚危险的邪教信徒。在东方学院里,这样的小孩有一大群,手上还都拿着杀伤力强大的魔器。那时候东方学院没有人向我们投降,因为想投降的人都被这些妖怪先下手杀光了——不想战斗的人,就算是同伴也会被他们当成施法材料杀害!他们就是这么可怕的小孩。对这些家伙我和瑟连都砍下去了,笋子那时候却喊说他下不了手,然后就被捅了。
如果他要当我的副手,他就要能在我的命令下除掉任何人。我知道他愿意变成这样,但是我觉得,他那种跟我不一样的坚持是另一种才能。
我不打算把我周遭变成一言堂,那会成为**的开端。我要他照他本来的样子发展的更周全,就算他最后会反对我也无所谓。所以我想降低我对他的影响力,多让他接触不一样的环境。
圣照之日。阿寇儿说。这就是个非常不一样的环境。
班纳图点点头,说:我认为,他是我们之中最适合成为桥梁的人。
阿寇儿微笑:那我就不再多事了。
班纳图皱眉,抓了抓头发说:不,有你管一下还是比较好,我做过头了。我还是不够成熟啊,做事不会拿捏力道。不管是什么事情,有意见就跟我说吧,我很需要。
第九章 奇怪的家伙们
玺克牵着巨狂号,踩着石板路经过池塘旁边。他身为法师的观察力看到池子中央的水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在搅动。不像是有东西要浮上来,而像是水本身想要违背重力向上移动。
玺克的本能告诉他后退,他急忙走了几步,池塘炸开来,同时,一把素面黑伞举到他面前,挡住喷过来的大量水花。
玺克转头,看到为他撑伞的是一个纤瘦,比他矮一些的男人,窄肩和细腰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女人。他穿着盖到大腿的米白色棉质长外套,和相同颜色的长裤长袖。他脸上带笑,眼底也含有笑意,但这个笑容却让玺克毛骨悚然,也说不出来是哪里有问题。
他的脸小小的,下巴小而尖,玺克从骨架判断他有二十多岁,但是乍看之下像是高中生,还有点婴儿似的圆圆的脸颊。柔软的白金色头发全都往后梳,绑成小马尾,看起来像似微微发光。
玺克来之前他就已经在这里了,但是当时玺克没怎么注意他。这人有一种远看会和背景融为一体的气质,只有单独近看他时才会感到诡异。
玺克很没礼貌的盯着对方的脸看,对方也笑笑的盯着他看,过了好几秒玺克才惊觉哪里有问题——这个人的皮肤底下透出青紫色,印堂也是一片黑!
就算是连续熬夜写报告的法师大学学生,也没有人气色这么差的。这根本就是面露死相的程度了。
玺克吓得侧移一步,离开伞的范围。巨狂号一直站在玺克另一边,把牵绳扯得紧绷,想离撑伞男远一点。
撑伞男把伞一转,伞柄靠到自己肩上挡着太阳。
玺克吞吞口水,他很介意撑伞男那身衣服,竟然给他一种寿衣的感觉。撑伞男冲着玺克又是一笑,接着转头看池塘,说:碍事的人坚持要在这时候出场。
玺克转头看池塘,里面的水只剩一半,三条鱼在池外地上乱跳。一个半透明,像是胶质怪的东西正从池塘里爬向玺克。那东西上面的凹凸看起来很像一张人脸。
面对这种情况玺克当然是走为上策,他抓紧巨狂号的牵绳打算开溜,却看到撑伞男低头跑向透明胶质物体,沿途抓起地上的鱼。
危险!玺克不用知道那个透明胶质物体是啥,就知道不该靠近!
撑伞男好像没听到一样,捡起所有的鱼,绕过胶质物体到池塘边,把鱼都扔进剩下的水里。
玺克回头对巨狂号喊了一声:坐下!等!但是巨狂号完全不理他,径自甩开玺克,逃到远方靠着墙边发抖。玺克一咬牙,放弃牵绳,拔出祭刀冲向池塘边。
透明软泥似乎还在努力聚合,一开始没有理会玺克,直到玺克单手把撑伞男拦腰抱起,架起护壁转身拔腿逃跑时,软泥才朝着他的方向开始变形。
撑伞男很轻,玺克丝毫不感吃力。
在玺克抱起他的时候,撑伞男手一松,把伞掉在池边。
玺克的护壁发出吱吱声,透明胶质物体肯定有攻击他,玺克不敢冒险转头,直直冲回巨狂号旁边。
巨狂号还是贴着墙壁,没有逃跑,从牠的反应里玺克判断胶质物体没有追过来。玺克收起祭刀,抓起牵绳,带着一人一兽沿着墙边逃离现场。
他一直跑到另一处造景的弯曲矮树旁边,才把人放下。
玺克低声说:很危险,看到怪东西要跑啊!
鱼离水会死的。现在没有伞的撑伞男笑着看了玺克一眼。
玺克摇摇头,这人脑袋有问题。
死里逃生是什么感觉?撑伞男睁大了眼问。
这该问你吧。刚死里逃生的人是撑伞男,不是玺克。
玺克听见池塘那边有喧闹声,应该有人过去处理了。玺克也不管这整件事有多可疑,只专心看眼前这个可疑人物。看起来不是工作人员,那应该就是客人了。
抱歉,客人,我还有工作要做。玺克说完立刻牵着巨狂号,朝反方向开溜。
不要走啊。撑伞男抓住玺克的袖子,夹住手臂,往自己颈部方向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这句话更加坚定了玺克想逃跑的意念,他正想用正常的方式抽回袖子,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手臂一路往上窜。
玺克当法师很多年了,法术爆发前的波动他很熟悉,立刻拔出祭刀割断袖子,他人还没跳开,巨狂号已经扯着他拔腿狂奔,牠把玺克背贴地拖在地上,一秒内就冲出去二十多公尺。
多亏了巨狂号,玺克得以及时脱离法术圈。他眼看着撑伞男脚边地上的草瞬间枯黄,空气中有着对法师而言,意义有如警报大作的滋滋声。
玺克第一次看到这种法术,这是生命抽取法术!玺克以为这种法术只存在于理论中,但是看起来真的很像是!
撑伞男把手中玺克残余的袖子扯了扯,举到头上,好像是打算拿来遮阳的样子。他偏了一下头,对效果不太满意,转身想回池塘边捡自己的伞。他才走了两步,突然发出像是被人打中胃一样呃的一声,他弯了一下腰,一秒后挺直腰杆拔腿冲进旁边的树林里,一下子就不见踪影。
玺克跟巨狂号抱在一起,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拖着巨狂号,谨慎的往回走了一段路,往池塘那边看,发现瑟连正带着一群人和已经上岸的透明胶状物战斗。他们全都穿着便衣,但是玺克看那堆闪亮亮的圣剑,立刻理解到这是骑士团的正式出动。
虽然瑟连就在眼前,可以问个清楚,但是玺克不想加入这一团混乱。玺克看到现在伞和战区距离有十五公尺以上,于是他把巨狂号绑在柱子上,用法术隐藏好自己,偷偷的摸了过去,捡起伞,然后又偷偷的和巨狂号一起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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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问瑟连,玺克觉得另一个地方比较容易知道答案。把夹着尾巴的巨狂号送回兽栏,下班后,玺克换便服直接去找公用魔话,想拨魔话给法师执业管理局局长。
多年来时不时互通消息,玺克再怎么迟钝也该发现,局长大人消息异常灵通!他知道个别法师的详细犯罪背景、知道光明之杖在查什么案子、进度如何,不可思议的是还能掌握流浪法师所在位置,远远超出这个小单位会有的情报范围。
玺克认为,直接打去问局长大人是最快的。
他到饭店大厅后面的整排公用魔话室去。这些魔话室每一间里有一个魔话铃铛,隔音良好,外面和隔壁都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玺克先检查有没有窃听器,把椅子的绒毛坐垫拿起来拍打,挂着的织锦掀开看背面。检查完毕后,他拨号到法师执业管理局。
接通后,传来局长大人的声音:玺克喔?这次又怎么了?
局长大人的声音清晰但疲惫,也没有像平常一样传来吃喝声。
于是玺克惊讶的反问:局长大人你怎么了?
别在意,你那边怎么了?
虽然局长这么说,但是玺克从背景声音听到一些端倪。他听到他很熟悉的总机小姐声音,正在大笑、还有拳头敲击家具的声音、电视节目(似乎是综艺节目)的声音,总机小姐尖声大喊:这笑话好好笑喔!
怎么变成你在接魔话?玺克问。
她压力大,需要休息。局长大人哀怨的说。
这样啊。玺克皱起眉头,开始谈正事:我在雾侣大饭店看到瑟连,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涅国长公主芙萝蜜到访,预定今晚入住雾侣大饭店,骑士团过去加强警戒吧。
只是这样?
这样就已经很严重了。你知道涅国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我知道有内乱。
那边现在在打皇位继承权战争,芙萝蜜的弟弟弗哈克差不多把皇族全杀光了,有情报说垛洲国家偷偷送军火给他,那些洋人政府撇个一干二净,不过大家都知道他们私底下干了什么好事。
芙萝蜜长公主这次是以亲善特使的身分来我国,但是时机点敏感。有些人认为弗哈克想把芙萝蜜杀死在我们国内,再把责任嫁祸到我国身上,这样他就可以以受害者的身分对我国提一些乱七八糟的要求,我国也会失去干涉他们内政的正当性——
慢着,这意思是说,芙萝蜜如果被自家人杀死,局势会变成我国不能阻止弗哈克和垛洲国家私底下结盟?
没错,你反应挺快的。
其实我还是不太懂,到底要怎么操作才会变成这种结果?
你重点都对了。细节解释起来很复杂,反正这种事虽然扯,但在国际上是办得到的,类似事情还经常发生。你知道这样就够了。
如果你有长期注意国际新闻,应该知道我国代表因华亚缘洲联盟,跟垛毕罗噩洲强国有些龃龉,以后只会越来越严重,不可能减轻。涅库卡密纳就在我国南边,垛洲支持弗哈克登基,弗哈克再让他们在那里盖军事基地的话,我国就危险了。
玺克按着自己的额头。每次工作都会出事,好不容易来个正常的工作,居然扯上国际阴谋。
局长大人继续说下去:虽然事情很严重,但是不用你操心。这次的对手是国家培育的特种兵,这是骑士团的工作,让骑士去对付。你只是个平民,看好你自己的命就是了。状况不对就逃,你帮不上忙的。
我碰到其中一个特种兵,他说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后来骑士来了他才逃跑。
这不对啊,弗哈克不可能针对你。
所以才奇怪。那个人用的法术看起来很像生命吸取术。
魔话另一头沉默了一下:该不会是死灵法师?
我有点担心。生命抽取法术与死灵术是近亲,都是同一个架构,这点让玺克心里发毛。
根据那两个法条,你的那个身分仍然处于法律的保护之下。局长大人说。
那两个法条指的是《先天法师保护法》和《青少年保护法》,那个身分指的是玺克身为先天死灵师这件事。
《先天法师保护法》规定,只有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政府和媒体才能公开玺克的先天死灵师身分,也不会把这件事登载在任何文件上。除非先天法师本人或法定代理人亲自公开此事,不然一般大众根本不会知道萨拉法邑朵国内有先天法师。犯下重案虽然包含在特殊情况之中,但是玺克脱离黑夜教团时还未成年,仍受《青少年保护法》保护,不能公开罪犯身分。接受光明之杖鉴定,正式确定是先天死灵师时,特赦又已经生效了。因此玺克身上人人喊打的背景就只有所尼语系法师,先天死灵师身分不会在普通生活中引来麻烦。
另外,先天法师使用先天法术时,除非情节严重,否则不适用《法师法》规范,而是适用《先天法师保护法》。所以平常人只要使用死灵术就是违法,但玺克使用他的先天死灵术视当时情况而定,不一定会受罚。
真的不会泄漏吗?连别国的特务都不会知道?玺克紧张的问。
就算泄漏了也不会是从这里漏的。你不在我们掌握里的时间太长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玺克紧张的搔抓脸颊。
换作别的国家,你和瑟连会被当成是特别的孩子,在众人的极度关注下长大吧。局长大人叹了口气:但是,我国的方针是让圣骑士和先天法师尽可能像一般人一样生活。你看过安派特大人的毕业论文吗?
看过了,还问了一堆问题。
你师父的论文主要研究圣骑士历史,也研究圣骑士产生的原因。圣骑士和先天法师,其实是同一种东西,在不同人身上产生了不同的影响。
黑夜与白昼之河。玺克说。
第十章 安派特的毕业论文
大约一年前,当玺克要求看安派特的毕业论文时,安派特从书桌里挖出一本厚达十公分的白皮巨书给他,放在餐厅桌上时发出沉重的一声碰。
好厚!玺克光看厚度就傻了:法师大学要写这么多字才能毕业啊?
玺克读的是法术补校,不用写论文和答辩。
我是夸张了点,不过还有同学超过我的。安派特以龙形努努嘴说,颇有骄傲的意味在。
玺克翻开那本论文,立刻就沉迷其中。
论文中提到:……圣骑士与先天法师在地球各洲都存在,但是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称呼,在某些地区,圣骑士与先天法师被视为同一种人,或者是用不同的标准,区分为不同的二或更多种人……
……如前所述,分析历史纪录的结果已经证实,圣骑士与先天法师的产生,与遗传毫无关系。圣骑士与先天法师的基因与常人无异,不会较常出现在优秀的骑士和法师世家,他们的后代也不会有较高比例出现圣骑士和先天法师……
……但是研究也证实,圣骑士通常具备能够成为骑士的性格。在并未受到外力严重扭曲的情况下,圣骑士通常会踏上维持公平正义的道路,就像普通的骑士一样。跟圣骑士比起来,先天法师性格上不容易找出共通点,但是作为法师的悟性,通常会与其先天法术类型相重迭。
玺克盯同一页看了五分钟,又前后翻看了十分钟,然后抱着书,跑去把脸埋在安派特的毛里纠缠他:师父——看——不懂。
安派特舔舔鼻子:哪里看不懂?
玺克指着先天法术类型那段话。
意思是说,你是个先天死灵师,但是你同时也有死灵术方面的资质。
玺克眼睛睁得很大,就是这里不懂:先天死灵师跟死灵师资质有什么不同?
你会是先天死灵师,是因为你能用声音唤醒死者。
玺克点点头。
但是死灵术方面的资质,是意味着你能够学会死灵术。这是以成果论和以潜力论的差别。
就像会骑脚踏车和平衡感好的差异?
差不多。给你作个小测验好了。这个是埃文萨尔法师大学学生三年级时全校都会作的测验,后来流行起来,各校学生也都主动做了。安派特变成人型,从一个大木箱里抽出一个大盒子,里头有一迭很旧的纸卡。纸卡背面是光明之杖的发光法杖标志。
安派特把牌洗一洗,一张一张抽出来,背面朝上放在掌心里。玺克立刻感觉到牌上散发出稳定的魔法能量。
猜猜看这是什么能量。形容看看?安派特笑说。
玺克闭上眼,专心的感受波动:——热的,是光吗?
错啦。安派特翻到正面,那里画着一个魔法符号:答案是流动。再试一个。
幻影?不是幽灵那种的,不是光影造成的,心因性的幻影?
正确答案。这是心灵法术的幻象标准符号。安派特笑得很开心。
像这样一路猜下去,安派特把玺克猜对的放一边,猜错的放一边,全部看完以后才对玺克解释:这个测验可以测试你的悟性落在哪些范围内。
就像视觉有动态视力、视野范围等各种差异,法师的感觉也有悟性的差异。其实悟性的问题很复杂,会受先天后天的影响,也有兴趣和脑力的影响,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这个测验只是测个大概,看现在的你对哪些领域比较容易进入状况。
玺克以他对标准法术符号在魔法体系中作用的暸解,推测:猜中的符号就代表我对那种类型的能量性质比较有概念?
对。表示你对这种类型的能量本质有所暸解,不是只限于书上的文字描述,而是抓住常名。差很大的表示还没开窍。
我这套测验卡只有基本符号,光明之杖每年都会根据新的标准符号表,出版补充包。我们来看看你的测验结果。安派特拿起玺克答对的那迭纸牌:幽灵符号、层迭世界符号、植物之性符号、药力错综符号……他抽出其中三张,指给玺克看:幽灵存在、无音之声、层迭世界。有这三个概念,你学习通灵术会很快——安派特又抽出一张卡:这张很少人答对:切穿世界。
玺克想起他当时的回答:一道裂缝?不是物质的裂缝,也不是存在的裂缝,可以让它对某些东西开启,其他却不行。它会穿到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连物理律都不一样的地方。像是连接一维与二维。不是自二维看见一维,而是连接起来,让一个东西存在于两边。
让我来假设你的死灵师能力构造。因为我和你都没有研究死灵术的许可,所以只能像个外行人一样的说说就算了。千年前的先天死灵师耶萨华,他并不像你那样能听到死者的声音。死者不用活人的方式发声,他就听不到他们说话。
玺克惊讶的瞪大了眼。他还以为所有死灵师都能和死者沟通。
我们还是先厘清,何谓死灵术?
能将死者叫起来活动的法术?
对。所以能和死者沟通并不是死灵术,分类上它是通灵术。那么,禁忌的问题:要怎么将死者叫起来活动?
玺克沉默不语,他知道该怎样做,但是没办法解释给别人听。
保持这样,不要说。安派特点点头:让我们用别的法术来代替它进行讨论,加热术是个不错的范例。你晚上煮茶喝或是早上泡澡都用得上。加热术还可以细分,对吧?
热射线加热、微波加热。玺克迅速回答。
同样都是加热术,可以用好几种不同的方式办到,我上次看到你变出了一把火。那是燃烧术,但也可以用来煮热水。在你把火球对着水壶扔过去的时候,你也是在施展加热术。
同样是死灵术,也可以透过不同方式达成?
对,死灵术和加热术一样,都是以结果定义的法术,里头可以包含很多和结果不直接相关的魔法技术。耶萨华和你都可以唤醒死者,但是我认为你和他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先天法师。你们走的是不同的路,只是恰好在一个点上交会了而已。
玺克惊讶的半张着嘴。他和耶萨华不一样?他从没想过这种事。
耶萨华的死灵术是从操尸术出发。
操尸术是那个吧,让尸体站起来自己走回家。玺克缩着脖子说。操尸术是艾太罗地区一种很古老的法术,旧称赶尸,是一种能把尸体当成戏偶操纵的法术。
对。你的死灵术我虽然没看过,但我猜起点比较接近通灵术。你真正的能力应该是呼唤不在这个世界的他者,唤醒死者只是其中一种使用方式而已。
玺克之前从没考虑过这种事,在安派特说出口之后,他立刻领悟到就是这样没错!他呼喊时从来就不是在呼唤死者,而是呼唤不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人归来。对他来说,对象是死是活不在考虑之列。这也让他联想到一件事:他无法像一般人那样,光凭直觉去分辨活人、非人者和死者,只要外表一样他就会搞混。除了理智上认为他们不一样之外,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重点来了。安派特拿了一根麦芽糖塞进玺克嘴里,给脑袋补充糖份,以便高速运转。安派特说: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能力呢?这跟你的血统没有关系,它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就是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声音传出去。玺克回答:就像一般人说话那样。
不对喔,你真的知道一般人是怎么说话的吗?
玺克仔细想想,他没当过一般人,他可能真的不知道。
一般人说话声音不会传到别的世界去,所以你不是和一般人一样的说话。你会以为你是和一般人一样的说话,是因为你和一般人学会发声的时期一样,都是在有记忆以前就学会了。安派特滔滔不绝的说着难懂的专业话题:如果你仔细观察一般人发声,你会发现他们也有分成捏着喉咙发音和丹田发声的差异,发出的音就不同,能传开的距离也不同。你和他们的发声方式一定在某些地方不一样,才会造成那样的效果。
那么,在没有特别训练的情况下,为什么有的人只会用喉咙发声,有的人却会用上更响亮的丹田呢?有些人天生就懂得用整个身体当共鸣箱,唱出惊人的嘹亮歌声。
这就是悟性的差异。有些人没人指点也能够领悟到更好的发音方式,有些人要看过示范才会跟着做,有些人需要经过系统化训练,有些人则要刻苦努力才能有所体悟。
先天法师和一般人的基因是一样的。丹田通常也都存在于每个人身上,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利用。虽然外行人常常使用先天法师的能力这种词汇,但你并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你只是比别人多领悟一些施法方式罢了。
有许多法术的研发,最初是从研究先天法师的施法方式开始的。之所以能够复制先天法师的施法经验,就是因为先天法师所施展的那些法术并不是什么特殊能力,那只是超出现存法术范围的高超技艺!
为什么我会知道还不存在的施法方式?玺克讶然问。
这边开始就是我的推论了。安派特翻开论文,指出一段要玺克看。
论文里说:我们称之为黑夜与白昼之河、涅库卡密纳称之为龙脉,又或者是垛毕罗噩洲法师所称的天国之路……那拥有众多名称的魔力之河,有时会在大地上产生稍纵即逝的魔力喷泉。目前已知,在喷泉出现时接触到喷泉的存在,往往会产生魔法性质的变化。新品种魔兽、魔书等等经常因此产生。但原本就已是魔法生物的物种,碰到魔力喷泉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人类可以说是一种魔法生物,只是大多数人不使用魔法而已……我们艾太罗龙族,若是在睡眠时接触到魔力喷泉点,就会进入我族所称的梦域,那本来是我们还在蛋里作梦时才悠游的领域。我族在那个世界学习我们龙的力量,从而使龙族成为先天具有施法能力的种族……
看到先天具有施法能力这几个字,玺克顿了一下才继续看。这个形容很像先天法师。
……我认为,在人类孩子还是一片白纸的时候,在他们对这世界的感知不被经验与五感所限制之前,如果接触到魔力喷泉,他们可能也会进入梦域。成年人会把那当成一场无法理解的梦,并下意识的加以扭曲成没有价值的面貌,只有孩子能像我族一样,接受那个世界本来的讯息。在梦域里有天地初开的一切,那同时也是世界一切道理隐藏前的面貌……
……于是,就如同我族同胞基于个体悟性之不同,而展现出不同的龙族能力,人类的孩子也基于个体悟性不同,而从梦域学到不同的东西……所谓的圣骑士与先天法师,应是在母亲怀胎期间,在自我意识产生之后、分娩之前这段期间,接触到魔力喷泉的孩子。比起天赋,这更像是大自然胎教的成果。
玺克看到这里,他抬起头,猛然发现他已经看了三个小时,天都黑了,安派特替他开了灯。窗外飘来烤猪肉的味道,玺克想起来安派特说今天要烤味噌猪肉。都已经满屋飘香了,他居然没发现。
圣骑士和先天法师并不是有异于一般人的新种族,他们只是看过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并且从中学到了些什么。
他们所会的这一切,别人也能学得起来,只是他们在出生前就先学会了而已。
第十一章 危机感
一年多前知道的这件事,如今让玺克冷汗直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古老格言浮上心头。会不会有人想绑架他,就为了知道他是怎么施展死灵术的?
玺克知道对先天法师法术的研究非常困难。就算先天法师非常配合,或是由本人主导研究,也往往是好几代研究人员才累积出一点成果。有点常识的法师都不会特别期待这一块,都是抱持有收获最好,没收获正常的态度。但这不代表不会有丧心病狂的人,硬是认定绑架玺克就能得到一套死灵术教本!
局长大人,为什么你们从来不会想把我关起来监视?玺克问。以前他从来不想这个问题,只是专心的在社会上求生。直到他的生活有保障以后,他才冒出这个疑问:他这么危险的先天法师,为什么他们会这样放着,让他到处乱跑,甚至一度跑到异世界去?从莱尔诺特女士早年对他的态度来看,政府不管他不是因为信任他,而是有某种更重要的原则,使他们必须放手。
很多法律之所以设立,都是因为有血淋淋的教训。局长大人的声音变得沙哑:以前有个女孩叫贝妮安,她是先天气候法师。
玺克深吸一口气。气候术!这可是世界级的魔法,足以控制国家兴亡!有气候法师在的话,沙漠可以变成良田!
她两岁多就确定是先天法师了,当时轰动世界。全世界的法师大学都在抢人,还有一大堆国家开给她家人优异条件,希望她移民。她家因为这样一夕致富,所有人都尊敬他们。可是慢慢的,这些尊敬就变质了。每次发生天灾,一定会有人说是她法术失误,就算法师团体鉴定说没有法术干扰,那些人也拒绝相信。
而且气候魔法跟天气魔法不一样,没办法在几天内改变气象。气候魔法是长期的,是以年为最小单位去干涉大气的魔法,外行人却不懂这件事,总以为气候魔法可以控制每分钟降雨量,每次暴雨成灾一定怪到她头上。她十三岁那年发生严重的圣婴现象,到处都在闹天灾。她才十三岁,气象相关的知识都还一知半解,根本没有能力预防圣婴现象这种大型自然变化,却全都怪到她头上。她的家人在外面被暴徒殴打,街头巷尾都是侮辱她的涂鸦。局长大人顿了一下,才说:结果她自杀身亡。所以各国后来制定的保护法律,国际间也称为贝妮安法。
玺克说不出话来,只能嗯了一声。
局长大人说:我国认为,让先天法师像平常人一样的长大,才是真的对他们好。贝妮安和诺皮格可以说是两个相反的案例。贝妮安在一群最优秀老师的教导下长大,是一个社会责任感强烈、努力想要符合大众期待的人,也因为这样才走上绝路。诺皮格的父母公开他是先天法师的事情,让他被另眼相看,在特权和社会的忍让中长大,他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视人命如草芥的罪犯。
你有权决定什么时候公开自己的事情,也可以一辈子保密,政府会帮你封口。我个人建议你,在你强大到足以背负自己出生时带到世上的礼物之前,最好像个普通人一样的活下去。安静的累积力量和智慧——直到你本人比那份礼物更有价值的时候。
虽然局长大人说得语重心长,不过玺克现在只想着另一件事。局长大人提到诺皮格,这个曾跟玺克在艾太罗魔信总公司决战的先天物质转换师,让玺克想起一件事||
好重的尸臭味,果真是天生的死灵师。
玺克和诺皮格第一次见面时,诺皮格的确是这样说的。他知道玺克是先天死灵师。诺皮格在黑白两道都没有后援,他不可能是透过那两个管道知道玺克的事情。
诺皮格知道我的事情。他有说。玺克颤声说。
诺皮格.史桑?他是独行侠,怎么会知道的?
我不晓得,但他真的知道。
这样说起来,他在艾太罗魔信上装饰黑夜王者雕像,是故意要光明之杖找你过去?天啊,我要跟魔法之手方面谈谈这件事。
现在魔法之手的透沙柏人在雾侣大饭店,你如果有状况,就找他!找瑟连或班纳图也可以,事情可能很严重……局长大人告诉玺克联络方式,让玺克背下来,然后问玺克:你要辞职吗?
不。玺克在一秒内回答。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魔话铃当咆哮起来:凭什么我要为了这种事情到处逃窜?这样出生又不是我自己选的!该死的是那些整天只想利用别人的家伙。我要过平凡的生活,不管他们怎么想,我就是要过这种生活!管他是杀人犯还是特种兵,都给我见鬼去吧!
很有志气。局长大人说。无视于这句话通常不会用在目标是平凡生活的人身上。记得危险时就请求支援。平凡人也是会打扰消防队和警察的,你是真的有需要,所以别客气。
嗯。
那么就这样吧,再联络。
再见。
玺克听见魔话里传来总机小姐尖锐的笑声:不要管工作了,快点来看啊,这段好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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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洗手间以前,舒伊洛奴把自己的饮料喝光了。回到深宫厅座位上后,舒伊洛奴发现那个没资格当男人的家伙,替她点了新的含酒精饮料。舒伊洛奴立刻决定,这杯可疑物质她绝对不碰!
姒璐刚坐下,眼睛刚移到她自己那杯饮料上,就有个男服务生走过来说:不好意思,小姐,我刚看到这位男士往你们的饮料里加东西。
运动服男立刻拍桌大骂: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我这种地位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请帮我报警。舒伊洛奴当机立断对服务生说。下药是吧?警察过来验一下饮料就真相大白了。
好的。男服务生瞄了烂男人一眼。站在柜台那边的服务生已经拨魔话叫警察了。
烂男人开始用脏话连串的骂,餐厅里每一桌的人都回头来看他们。
姒璐直到这时候,才开始为自己识人不清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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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克走出魔话室的时候,恰好看到舒伊洛奴跟着一团人,还有警察一起离开。他狐疑的看着他们走出饭店门。正要上警车的时候,烂男人突然抓住姒璐。警察正要拉开他们,舒伊洛奴给那男的鼻梁骨干净俐落的一拳,打得他痛到放手。
女孩子毫不犹豫的出拳,连警察都吓到了。
玺克惊讶的看那群人上了警车。然后他按照局长大人说的,搭魔梯去十一楼的魔法之手准备室找透沙柏。
报上名字后,玺克坐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有人请他进去里面谈。
透沙柏没有让玺克进准备室,而是让他到隔壁的房间去,玺克坐在里头总觉得从隔壁传来很强烈的魔法波动。
那,这次是怎么回事?透沙柏坐下后问。
我捡到这东西。玺克把雨伞放在桌上,然后把他和撑伞男的事情说了一遍。
遮阳和挡雨两用的伞。透沙柏把伞打开来检查,他开伞的时候故意避开握柄没有碰到:在这个季节带这种伞是有点奇怪。这个季节除了那些要靠皮肤白皙吃饭的艺人外,通常都不打阳伞的。
那个人看起来就够奇怪了!玺克强调:生命吸取术到底存不存在?
就我所知,目前技术很接近成功。透沙柏说。法师都听得懂他的意思。很接近成功就是理论上已经排除所有问题,但是只要实施,又不知道哪里会出问题的意思。也可以解释成,或许明天就会看到法术刊物上有成功案例,也可能一百年内都看不到。
你安静一下。透沙柏说。然后他闭上眼,手从伞柄一路移到伞尖。
玺克捕捉到非常细微的法术波动。透沙柏对伞施了一些探测法术。
怪事。透沙柏说:这上面读不到那个人的念波。我读到最老的一段物体记忆就是你拿起来以后,之前都是空白的。透沙柏对玺克眨眨眼,勾起嘴角说:你不是在整我吧?
我才不干这种事。玺克压低眉毛说。他知道公家机关很忙的!
开玩笑的。光是擦得这么干净就已经很可疑了。这把伞还很新,各个部件都没有老化现象,按理来说多少该残留一点制造过程的记忆,但是也没有。要把东西擦得这么干净,大概连你那个混黑市的朋友都做不到。但是你说是那个人掉在地上,你就捡走了,中间也没有时间让他擦掉自己拿过的记忆啊,为什么这段会消失呢?
不知道,你是专家,这要问你。玺克说。
对这东西,警方说不定比我们能查出更多讯息。透沙柏说。拿去科学化验也许会有结果。透沙柏拿来一个很大的证物袋把伞塞了进去:因为没死人,可能排不上,不过我担心别的问题,还是用人情叫他们帮忙好了。
第十二章 山羊胡男与人生的三个大哉问
担心什么?玺克问。
死灵师们啊,他们照三餐作乱的。他们的成果也是很接近成功了。
禁令没有用吗?
以前有用,近年来守不住了。你知道死灵术在垛洲是怎么称呼的吗?
不清楚。
他们那里叫复活术,看法跟我们这边完全相反。复活术在属魂派洋法师理论里,是所有法术的最高形式。是最最神圣的法术。是每个洋法师都想办到的法术。
呃,所以——玺克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真神教是垛毕罗噩洲压倒性的最主要信仰,也是他们思想与文化的重要根源。这个宗教刚创立时站在社会底层人民那一边,却在成立教廷,藉信仰掌握垛洲政治实权后渐渐**,教廷高层敛财、荒**样来,甚至大量杀害虔诚的真神信徒以夺取他们的财产。那段黑暗的历史最终引爆宗教改革,垛洲出现了人文派真神教思想,不受教廷控制,自订礼神仪式。原本那个由教廷作为最高指导者的真神教则是属魂派。教廷经历多次内部改革,现在不杀人了,改以爱与包容为准则。两派底下又各自分出很多教派,经过长久发展,很多早期的人文派现在算是属魂派,也有教廷一方的教派发展成人文派,人文派里自己又分出原人文派和……情况复杂不输政界。教徒间作风差异大到有人跟异教徒称兄道弟,有人却希望全世界的异教徒都被神杀光光。
这些教派互相说对方不是真神教,因洲人则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有一边不是真神教。
所以他们现在出了事就越洋逃跑,在那边大肆活动。殭尸扔我家,技术去外国,超爱国的对吧?虽然垛洲人文派的法师也想把复活术禁止掉,但是这东西跟他们重要的神话有关,搞起来很麻烦。为了这件事,光明之杖和教廷在国际场合吵了好几回,算是我国跟垛洲联盟众多不合的其中一项。透沙柏挑挑眉,对玺克说:你去那边会变成圣徒喔。
饶了我吧。玺克说。他读过相关文献,他不想跟属魂派法师扯上任何关系。那些人的法术完全等于宗教、科学完全等于宗教、道德完全等于宗教、法律完全等于宗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不是完全等于宗教。除非那件事发生的频率高到,他们只能承认连魔鬼也没有这么闲,他们才会勉为其难的接受那是世间的正常现象——例如真神教最重要经典《神谕经》里的印刷错误。
透沙柏咯咯的笑:虽然属魂派那些人研究得那么认真,死灵师还是我们这边的比较强,他们那边到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国耻呢?
玺克心想:透沙柏是说属魂派站都站不起来的状况,还是我国的死灵师本事全球第一这件事,哪一件是国耻?怎么他觉得透沙柏是指前者?
要是他们研发成功,到时候就会想禁了。玺克说。成功也就意味着本地过去殭尸爆发的负亡时代将会降临垛洲。死灵术灾情可是比红火蚁还难控制。
的确如此。透沙柏说:现在跟他们说那多可怕他们也不会采信。就算有前车之鉴,也少有人肯听,国家政策更别提了。时人多是轻先见,不读田家国亦然啊。透沙柏背出一首古诗的最后两句,又说:因为你不想加入魔法之手,所以我不能对你施联结法术,只能给你这个。
透沙柏拿了一个半透明,大约四立方公分大的黄色方块递给玺克。
最新半调子魔法技术,呼叫盒,按下去我们这边会知道。虽然误差可以达到十几公里,不过也有一点定位功能。你把你平常出没的地方告诉我们,我们收到讯号会派人搜索那些区域,尽快赶到你旁边。最好用的是这个功能,可以配合国际标准二进位密码传送讯息……透沙柏教玺克如何用这东西打字:……除非你被个**师困在隔绝空间里,那就没救了。
玺克把方块握在手中。方块里头有只木雕蜜蜂,外面则有个不明显的按钮。他慎重的把方块放进内袋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说:我会在那之前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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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若和摩挪在雾侣大饭店周边警戒兼散步。天色晚了,看看街上游客的性别组合,泰若可以理解为什么摩挪要穿女装。世人只允许一男一女的组合无所事事。男人与男人走在一起会被认为一定是在工作,不然就要马上搭讪其他纯女性团体才正常。
但是如果是一男一女的年轻人,那么任何奇怪的行为都只会引来窃笑,不会有人感到哪里不对劲。毕竟情侣是世间公认智商最容易降低的组合之一,举止多奇怪都不奇怪。
现在的摩挪,是个不折不扣的人工法术美女。原本在男子身上绝对不可能存在的美胸、纤腰、翘臀全数到位,喉结看不到,整个人骨架线条都变圆滑了。从原本高瘦的潇洒男子,变成长腿冷艳美女。涅库卡密纳的复合幻术,虽然本人的身体其实没有变化,但是不管是看起来,或是意外被摸到,都跟真的一样。
圣洁之盾只有部分人员会学到变换性别的易容乔装,但在圣照之日这是基本训练之一。
泰若看着摩挪脚踩高跟鞋曼妙的走路姿势,连表情都流露出女性特有的,盛放花朵般娇艳的自信。她甚至在路旁男性投以赞赏的目光时,昂起下巴,回送对方一个你迷恋我是应该的的肢体语言,展示出天生美女的气势。
在发现有女人抓着男伴,一看到摩挪就赶紧加速通过时,泰若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路上摩挪的话题还是离不开玩乐,还拿着那本旅游情报在上面作笔记,规划路线。
他们走着走着,发现一个应该是涅国特务的独行男子。于是他们就跟在后面走,那个人也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快步走到阴暗的假山旁边,转到后面去。泰若和摩挪准备好打斗,也转到假山后面。
那个人离开他们视线范围不过两秒钟的时间,一过来却发现那个人不见了,那里只站着一个柱拐杖的中年男子。空气中残留着一点魔法波动,转眼间就消散了。
那名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的新式法师袍,袖子和领口装饰着金色和亮红色,垛洲风格的花卉图腾刺绣。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的脸,下巴蓄着一撇山羊胡。拐杖放在身前,两手交迭摆在拐杖头上,对着两人微笑。
泰若感觉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摩挪也是一样,两个人往后一跳,两把圣剑同时握在手上。
冷静、两位骑士,请冷静。山羊胡男子笑说。他的发音非常标准,是本地人的口音没错。他分别向泰若和摩挪点了点头: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法师,不值得您动手。
刚才那个人呢?有个人走过来了。泰若说。
他突然钻到影子里就不见了,吓了我好大一跳。山羊胡男子拍拍胸口说:那似乎是很稀奇的法术呢,我看不出来这是怎么办到的。两位骑士难道是在追捕犯人?啊,那他是邪恶的法师嘛。难怪我认不出来。那些走偏了的人,使用的法术就和他们的心一样扭曲。
皇家骑士团泰若.勇。泰若掏出骑士徽章,拿在手上给对方看了一眼:请让我看您的身分证。
当然。山羊胡男拿出一个小本子。
摩挪拍了一下手,头上出现一颗光球,他用食指指着光球,再指向泰若,光球就移到泰若旁边了。泰若就着光球检查那本本子。
那不是身分证,是护照。属于一个垛毕罗噩洲大国。泰若仔细检查,一切合法,这本护照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请问您入境是为了?泰若问。
我年轻的时候是这里的人,后来出国念书,又找到工作——您知道的,我那个时代就是这样,大家都往国外跑。现在年纪大了,怀念起老家了,就想回来看看。
泰若还是感到可疑,而且这个男人让他觉得紧张,但是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怀疑对方。他把护照阖上,交还给对方:抱歉打扰您了,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山羊胡男笑说:也祝您平安长命。他看到摩挪用严峻的目光看他,笑说:这位大人似乎在思考一些严肃的问题。
摩挪说:最严肃的问题就是,那个人真的逃了吗?
当然是真的。凭我这个学艺不精的法师,实在没办法协助骑士的工作。
第二个问题,你真是个弱小的法师?摩挪手虽然垂了下来,火焰圣剑还是在他手中燃烧,没有收起来。
如果我看起来不像小人物,那只是因为我事业顺遂,但我的能力实在不在施法这个领域里。您知道的,商业上的本事,有时候比施法能力更有用。如果您愿意在我身上浪费一点儿时间,我也愿意配合进一步的检查。我这一代的人跟年轻人不一样,我们看到骑士是非常尊敬的。我们觉得配合骑士调查是义务更是荣誉。说着他就打开包包给泰若看,也开始掏出衣服内袋的东西。
泰若和摩挪对看一眼,摩挪抬一下下巴要求他检查那些东西。泰若是本地骑士,他才有权在这里进行搜查。摩挪是外地的骑士,没有本地司法机关授权,他搜查是非法的。这正是摩挪把泰若拐走的原因,他需要一个能行使骑士职权的搭档。
趁着泰若检查的时候,山羊胡男对摩挪说:骑士大人,看着这片没有星辰的夜空,总不免兴起人生虚无飘渺之叹,敢问您能为我解答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摩挪挑起眉毛问。
山羊胡男问:人生的意义在于?
这不重要。
您的意思是说,即使没有意义也无所谓吗?人生到这世上,又从这世上消失,竟然毫无意义吗?
有意义或没意义,人生过程都是一样的。所以人生的意义这个题目本身就没有意义。
泰若离山羊胡男比较近,他看到山羊胡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让他感到莫名的惊骇。
您的梦想是?山羊胡男问。那中段微微下压的语气,像是在恳求摩挪回答。
随时在变。摩挪瞇眼说。
何谓真理?山羊胡男用气音问。
我不相信的那一套。
太精采了,大人,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竟是如此坚决的否定了人类最重大的三个问题,完全不当那是一回事!我今晚的收获已经太多了。如果您肯好心的放我回家,我要细细品味这个答案的意义。
摩挪说:把你的脑子重组一轮吧。
泰若把山羊胡男身上拍了一遍,没有其他隐藏的东西,拿出来的东西也都合法。按照法律规定,他没有理由再留下山羊胡男了。
泰若说:抱歉打扰您了,您可以走了。
再见。山羊胡男的眼睛发亮,对着摩挪说。
你不可能再见到我的。拜别!摩挪说。
泰若又把四周检查了一遍,才和摩挪离开。摩挪用力抓住泰若的手,整个人贴在他手臂上,高跟鞋在地上踩得笃笃有声。显然心情不太好。
走离开一段距离后,泰若低声问:那个人果然很可疑?
我还怀疑他是不是**师!摩挪低声说:回去我画张画像,他绝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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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胡男在他们走了以后仍然留在原地,他靠在假山上,把拐杖转着玩。直到泰若和摩挪走得很远很远,绝对不可能回来以后,他把手往空气中一抓,那个动作就像是拉开一面窗帘一样。结果半空中真的像是拉开一面窗帘一样,景色被撕开来,出现一个十公分大的玻璃小圆球。
玻璃小圆球的中心,赫然是那个他说钻进影子里的涅国特种兵。他变得只有三公分大,张着手,一脸惊愕的样子,动也不动的凝结在里头。
好材料、好材料。山羊胡男捏着胡须说。他把玻璃球塞进口袋里,用拐杖敲着地面走开。
第十三章 以主之名谴责你
我来跟你讨一个人。班纳图跑去圣照之日的准备室找加拉葛:你们的摩挪借走了我这边的泰若,我也要跟你们借一个人作交换。
加拉葛本来板着一张脸,听见这个名字眼睛一下瞪大。
班纳图眉头皱了起来:你们该不会没有这个人吧?在提交给圣洁之盾的入境资料里明明就有,摩挪给警卫看的身分证明文件也是真的。
他是我的学生。加拉葛说。他说这句话时的音带着点气音,让班纳图怀疑他是不是被口水呛到了。
班纳图注意到后面那一大排站得直挺挺的圣照之日骑士们,开始偷笑和交头接耳。
加拉葛清清喉咙,竟然没有叫后面那些人闭嘴。他说:呃——如果摩挪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我替他向您道歉。
不不,他没做什么坏事,他只是变装成美女拐跑了我的部下,还害我其他部下陷入忧郁而已。
后面那些骑士的吱喳声更大了,加拉葛似乎是全力以赴的装作没听到,对班纳图说:只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他很优秀,只是有时候喜欢自行其是,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想他借走您的属下也是有目的的。
可能只是想问怎样在最短时间里逛完整座窝过猡都。后面的其中一个骑士说。
加拉葛显然听到了,眉角愤怒的跳了一下,但脸上还是端正的笑容:我这些无能的小鬼们给您看笑话了。被带走的那位骑士想必相当优秀,我会想办法挑一个有用的部下给您。
随便一个就可以了。我看您的部下都很强悍的。班纳图说。这不是恭维话,是真的。
那么——加拉葛喊了一个部下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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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侣大饭店顶楼的大宴会厅迎来了主客,涅库卡密纳的芙萝蜜长公主进场了。她年近三十,身穿一件米色的传统礼服,柔软的裙襬从胸部垂下,经过平坦的小腹,稍微描绘出丰腴的臀部,底下长度恰恰好盖住脚,却不会触地,随着她的脚步一荡一荡,像涟漪一样。暗红色的头发挽起,用银质发簪固定,发簪头形状像是烟火一样,无数颗星星用细银线向四方悬吊着,像是头冠般衬着她的脸庞。
主持人热烈的介绍她,乐队优雅的演奏乐曲,然后她踩到自己的裙子,整个人往前跌!
跟在她旁边的圣照之日骑士,以一种有如早就知道芙萝蜜会跌倒的熟练姿态,伸手撑住她胁下,让她在零点五秒内恢复原本站姿。
主持人松了一口气,继续说话,乐队也继续演奏。芙萝蜜走到台前,准备接过麦克风,发表演说。明明麦克风就已经握在她手里了,却又在助理人员松手时,她也跟着松手,于是麦克风就没有任何人握住,直接往下掉!
眼看着音响就要发出放大过的敲击声,幸好跟在她旁边的骑士早就把手放在下方预备,她一漏接,骑士就接住,再好好的递给她。
主持人站在台上介绍她的时候,说她是涅库卡密纳皇室最美的一朵花,不过台面下、报纸上,她真正的绰号是国际笑话制造机。以笨拙、反应迟钝闻名于世,并为此大受媒体欢迎。涅国皇室一向避免让她出席国际场合,这次担任外交特使出使萨拉法邑朵,是她婚后六年来第一次在国外曝光。
她在台上站好之后,骑士立刻取出讲稿给她,让她照念。台下的宾客脸都发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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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伊洛奴坐在警察局里盯着电视,她看到新闻说在某个垛洲先进大国,一名女性部长穿着花洋装上台备询,台下的男议员竟然猛吹口哨、发出嘘声、鼓噪失控,靠着议长出面管秩序,她才得以报告。
舒伊洛奴皱起眉头,心想:这也太夸张了。本国绝对没有人敢用这种轻浮的态度对待一位部长,还是在国会里呢!
虽然本国国会男女平等的打群架对垛洲国家来说也很夸张,不过她此时并没有联想到这件事。
接着她看到芙萝蜜长公主的新闻画面。她看到芙萝蜜走到哪都有一群骑士随侍,防止她打翻水、撞到头,连前面是地毯接缝都会提醒她注意。
专题报导这次芙萝蜜长公主来萨国的行程。雾侣大饭店是她到这里的第三站了,媒体用很短的时间报导她见了哪些本国的大人物,然后用很长的时间报导她的爱情故事。
芙萝蜜的故事简直是言情小说的经典范本。她的丈夫依索伦出身寒微,原先在军队服役,因为极为优秀,曾经公费到本国的埃文萨尔法师大学留学。后来转任皇家侍卫队,担任芙萝蜜长公主的侍卫长,就这样坠入爱河。
在现实面上这是一则丑闻,因为涅国皇族有不能从部属里挑爱人的规矩,这段恋情遭到整个宫廷的反对。芙萝蜜坚持要和依索伦在一起,最后抛弃她的皇族身分,跟依索伦以平民身分结婚。
芙萝蜜跟依索伦本来已经隐居了,现在又被请回皇室里,并不是什么好事。媒体不停跳针的谈论这段爱情故事,至于涅国现在严苛的政治局势则丝毫没有提及。
门口传来一声很大的呼唤声:奴奴啊——害舒伊洛奴打了个寒颤。
一个满脸堆笑的年长妇女走了进来。她穿着昂贵的粉橘色套装,戴着一条珍珠项链,项链最底下的坠子是个天使像。长发用一种显然出自专家手笔的复杂手法盘在头上,用各种花朵发夹固定。
这人是舒伊洛奴的婶婶,姒璐的妈妈,舒伊洛奴和小碴相亲的元凶,名叫莎诺娃。
她缩着背靠近舒伊洛奴,两手手肘在胸前靠在一起,手掌张开来,在下巴附近抖个不停:妳在做什么啊,奴奴!飞走就算了,女孩子家怎么可以闹进警察局呢?
是他——闹进警察局的,不是我。舒伊洛奴澄清,这可是男方的错。
不要狡辩了,要不是女孩子自己不注意,怎么会弄成这样呢?反正一定是妳做了什么,才害得那些男士们犯下错误!
我大白天的在公共场所喝无酒精饮料也不行啊?舒伊洛奴声音变大了些。何况她也不是自己想去的。是她看姒璐一副危险的样子,怕姒璐出问题才跟着去的。
妳一个女孩子家就该多注意!莎诺娃说。
舒伊洛奴翻了翻白眼。要不是爸妈为了接待芙萝蜜的事情在忙,也轮不到这个女人管她。
妳应该立刻结婚,让妳的丈夫管管妳——
我不要!舒伊洛奴吼回去。她才十八岁耶!
警察努力的劝架:时代不一样了啦,现在女孩子不用急着结婚了,慢慢挑个好老公才是重要的——
有些事情是永恒不变的,不管在什么时代都一样,那就是真理!莎诺娃说:比方说女孩子应该以她丈夫的成就为荣,她应该成就自己的丈夫,而不是自己跑去做这做那!
妳说的这个不只不是这个时代的真理,也从来不是我国的真理。舒伊洛奴露出牙齿,带点威胁性的说。
真理适用于每个地方!
那它就不是真理!舒伊洛奴低吼。
妳竟敢——这是亵渎!莎诺娃气到声音都发抖了,然后开始疯狂背诵《神谕经》里的典故:神先造男人,女人是为了满足男人的需求才后造的。妳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就是违逆女人在世上的使命!女人是软弱的器皿,需要男人的领导才不会犯错,妳就是这样才会……
警察敏锐的察觉莎诺娃属于真神教信徒里思想较古旧、包容性也较低的一群,急忙打圆场说:年轻人比较没定性嘛,还不想结婚很正常的。
靠着警察的努力,莎诺娃总算放过舒伊洛奴,转向姒璐说:璐璐啊,还好有妳在,不然奴奴就要让自己掉到地狱里去了。
姒璐点头,笑得很尴尬,她不久前才向舒伊洛奴道谢过:幸好有妳在,不然我就惨了。找妳来真的是对的,妳看人比我准多了。
舒伊洛奴长长的叹气。
※※※※※※※※※※※※※※※※※※※※※
莎诺娃带着两个女孩坐计程车回雾侣大饭店。
车子开动后,莎诺娃说:扬扬在饭店等妳。
舒伊洛奴一听,扬扬?是指皮尼扬巴吗?她立刻抓住车门说:我要下车!
不行,太阳已经下山了,妳一个女孩子家不能自己待在外面!
舒伊洛奴看了一眼亮到像白昼一样的街道,这一带这么繁荣,连书店都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何况现在还不到八点呢!爸妈牵着孩子,饭后散步的小家庭满街都是!她知道跟莎诺娃争这件事没用,于是说:我宁可去警察局住一晚!
妈,我不是跟妳说了吗?舒伊洛奴已经把皮尼扬巴甩了啦!姒璐说。
那是她不懂事才这样,皮尼扬巴先生那么好的人竟然不珍惜。他懂事、家世也清白!妳现在就去跟皮尼扬巴先生道歉,跟他和好!
不可能!舒伊洛奴咬牙切齿的说。
在舒伊洛奴挣扎期间,计程车已经到了饭店门口,舒伊洛奴心不甘情不愿的下车,面对站在门口的青年。
这个青年和舒伊洛奴同年,穿着合身衬衫和牛仔裤,俐落的短发,手臂有清楚而不夸张的肌肉线条。站姿端正,笑容亲切,脸蛋也不差,有深邃的眼睛和适合微笑的嘴。是个有如把青年才俊四个字写在脸上的人。
皮尼扬巴也真的是个不错的人,表里差距不大,要是跟刚刚那个男孩比的话,这人简直可说是顶级了。
皮尼扬巴对舒伊洛奴露出笑容,摆手说:嘿,好久不见。
是满久不见了。舒伊洛奴板着脸说。
我现在在——皮尼扬巴说出一所相当不错的大学名字:——听说妳在王都念书,是真的吗?王都离皮尼扬巴读的大学很远。
当然不,她才不会念大学呢!莎诺娃付了车钱,走过来大声说。
我会读完的!舒伊洛奴皱眉说。她爸已经缴了学费了!
女孩子念书没有用!
舒伊洛奴无视莎诺娃说的话,正面面对皮尼扬巴,直视他的眼睛说:皮尼,你人很好。可是爱情不是人好就够了,要契合。我跟你不契合,勉强在一起对谁都不好。
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愿意改!皮尼扬巴说。
你还是没听懂我说的话,问题不在于你不好,是我们不适合。你应该配一只鹌鹑,但我却像是金鵰!
妳可以改啊,奴奴,妳可以成为鹌鹑!莎诺娃又在多嘴了。
舒伊洛奴对皮尼扬巴说:你如果不是本来的你,就没有意义了。我不是本来的我,也没有意义了。我们不是小习惯无法配合,是我们的本性就不合。这是不能改的,改了就不对了!
第十四章 嘉赫娜的计画
小碴成功的把嘉赫娜单独约出来喝茶。他精心挑了一间不会喧闹、蛋糕好吃(嘉赫娜晚上喜欢吃点甜食,以便看很难的书)、有提供非茶类饮料,最重要是不会太贵(因为嘉赫娜不准小碴替她付账)又好找的茶馆。
嘉赫娜迟了一分钟到,但是小碴提早了十分钟到,所以当她抵达时,看到小碴已经坐在一个不会被行人关注的座位上(嘉赫娜重视**),就等她来了。
嘉赫娜点了柠檬塔,小碴点了起司蛋糕,又各点了一杯饮料,慢慢的聊开来。
他们的聊天内容虽然也包含一般女孩喜欢的话题:购物。比例却不大,而且总是跟流行无关。名牌货对嘉赫娜来说,最重要的价值是耐用。她有一个名牌皮夹,她很高兴的对小碴说,这个皮夹她用了好多年,连一点点的掉漆损伤都没有。里头没有一丝一毫炫耀的成份在,单纯因为买了个好东西而高兴。
所以小碴知道,名牌商品攻势对嘉赫娜是没有用的,况且她也不收异性送的昂贵礼物,收受礼物的上限只有一盒糕饼。
认识两年多了,小碴很想把这份关系再稍微推进一点点,但是却找不到切入点。嘉赫娜的朋友也跟她都一样,没办法靠昂贵礼物收买。虽然小碴用老店糕饼贿络过他们,但是他们似乎没有一般女孩子那种想操纵朋友恋情的**,完全让嘉赫娜自己去发展。
所以朋友也没办法利用。他只能拿到个不反对而已,要他们推波助澜是不可能的。
最糟糕的是经过长期试探,小碴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嘉赫娜生活太单纯了!因为那种生活方式没有必要学这种技能,所以她根本不会读男性的恋爱讯号。如果是那些每年坠入爱河好几次的女孩子,早该发现小碴喜欢她了,但她还只把小碴当成是谈得来的朋友,或者让小碴自我满足一点,说是知音吧。
小碴和嘉赫娜聊天的内容,是以其他女生根本不想听的事情为主。比方说今晚嘉赫娜就和他聊到她最近读了几本垛洲艾太罗文化专家的书,又读了本地社会学家的报告,有什么心得。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绕着垛洲转几十年了,我国包括社会学系在内,除了国文系以外,大学里几乎所有科系都是按垛洲的方式在作学问。嘉赫娜说。
因为我国现代化的过程全都是借鉴垛洲啊。工业革命从他们那里开始,他们的强大武力在上次大战里震撼世界,他们是现在世界的主流文化。法律系里也是,课本里通通都是他们国家的理论。
工业革命倒还无所谓,反正物理和化学到宇宙哪个角落都通用。可是人文学院只剩下国文系还有传统思维,这就让人担忧了。尤其是社会学的情况,简直是惨不忍睹。
所以?有什么影响?
撇除各种专有名词不说。嘉赫娜笑了笑,眼里闪着动人的光芒:我看的那本垛洲艾太罗文化专家写的书,他说我们的宗教只是娱乐。
哪有,我们很虔诚的。小碴立刻提出抗议。
这时候就要注意文化差异了,他是以真神教的标准,认为我们只是娱乐。
啊,真神是不能讨价还价的。小碴恍然大悟。
多亏了大批传教士渡海来此热烈传教,本国人对真神教还满了解的。每个国民都知道真神教惟一主神跟祂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在真神教里,人只能努力讨好神,却不能要求神有任何回报,神也不需要给人任何担保。如果神觉得人的讨好不够,或是祂不相信人类是真心的,他不需要给人类机会解释,可以直接降灾给人类,进行残忍的报复。他们的神话甚至有一则是关于非常虔诚的信徒被神杀了全家,当成他是否真心信神的考验。后来信徒通过考验,全家死光自己又重病还是信神,于是之后得到好几倍的家产和家人。这整件事被视作是神的恩典。但是本国人听了会想:可是之前被杀的家人不会回来了啊。这样的神也可以?
对,就是这个差异。嘉赫娜笑说:我们会跟鬼神谈判,请师父来作法的时候还会杀价。这看在真神教信徒眼里可是大不敬,怎么能跟神作交易呢?所以啦,我们只是热闹开心而已。
还有更夸张的呢,我们这常有人因为神不灵验,就把神像扔河里去了。小碴说。这不是值得学习的行为就是了。神不想拜了,正确的作法应该是找大庙把神像退回去。把神送回大神身边去。
在艾太罗本土宗教里,如果真有神敢像那则神话里一样,一时兴起就杀信徒的家人,绝对会马上被当成恶灵烧掉,休想得到敬拜——因为艾太罗本土宗教是多神教,信徒通常会另找一个有德的大神来作掉这个恶灵。
就是说啊。嘉赫娜说:我们敬鬼神,但不是给鬼神放牧的羊群。我们本身的生活才是重要的,神协助我们生活,祂没有权利对我们扔硫磺和火,也不能杀我们的孩子和母亲。我们的神就像一个医术高超、救人无数的医生那么值得尊敬,但我们并不受祂统治。
还有个很大的差异:我们的信仰,是由下而上的,发自民间,最终使得政府也顺从了。如果政府要强制改动我们的信仰,我们会让他见识见识人民的力量。
哈哈!小碴笑了起来。他想起每次选举的时候,候选人不管本身属于哪个宗教,都要去拜本土宗教的庙宇,祈求胜选。连信真神教的候选人都不例外。
艾太罗的宗教属于人民,统治者只能顺势为之。
但是在垛洲,除了真神教刚崛起时还是人民的选择,后来往往是上头的人打完宗教名义的政治斗争之后,胜者有实权可以命令人民跟他信同一个宗教,也就是同一个教派。
嘉赫娜说:然后呢,我又看了一本我国社会学家写的宗教乡土研究书,里面举了一次政府想改民间信仰的案例。那一次是政府想要改变器具的材质,人民不要改,最后政府屈服了。接着他下结论说:虽然有过这种事,但艾太罗的宗教仍然是由上而下的,由统治者决定人民的信仰。
这个结论很奇怪。小碴抬起眉毛。
还没完,我翻完整本书,发现通篇都这样,不是只有一个地方而已。他不停的纪录相反的案例,然后在后面说:虽然有这种情形,艾太罗的宗教仍然是要求虔诚,不可有丝毫质疑的。艾太罗的宗教是排他的。
这听起来全都是在形容真神教啊。艾太罗宗教跟排他绝对沾不上边,因为这里两个扎根最久最广的主要宗教(都是多神教)信徒经常重迭,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就像艾太罗的学派间关系一样,艾太罗人并不觉得多沾几派有什么问题。小碴问:那本名是什么?
艾太罗宗教的——嘉赫娜背出一个作者自创的名词后说:——二元论研究。
二元论?小碴抬高眉毛。
对。
我还以为我们的文化和垛洲文化最大的差异,就在于他们是二元论,我们是一元论。
能说得详细一点吗?嘉赫娜问。小碴进到她不清楚的范围了。
垛洲文化里任何东西都两两相对,善与恶、魂与体,要有对立才算完整。但我们是一元论,从一里生出了万物。传统春联不是有写?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这我以前没注意到呢。看样子我也被垛洲文化的框架困住了。嘉赫娜叹了口气。
这是我大哥说的,本来我也没想那么多。他们法师必修一元论课程,好像跟埃文萨尔第三定律有关的样子。
嘉赫娜继续说:总之呢,所谓的科学研究,应该是先有观察对象,然后再根据对象建立理论吧?
嗯。
但是我国的社会学变成了——垛洲是观察对象,根据垛洲建立理论,然后把那套理论用来分析我国社会,最多作一点无关痛痒的增减,结果就是越看越像垛洲,不同点根本就看不到。反而是垛洲的专家能抛开为他们而建的理论,从头开始研究我们。于是虽然标准不同,却还比本国人更接近正解。
我也看了我们这里的宗教仪式入门书。那是一些民间人士写给小孩看的普及刊物。那些人还留有传统视角,他们就举出了很多历史故事,明确指出宗教是人民的,政府每次干预都失败——不受学术殿堂承认的,给小孩子看的书,结论竟然比打着社会学大旗的论文更接近真实。
我所担心的是,能够不被外国理论先入为主的蒙上眼睛,真正面对自己国家文化的学科,竟然只剩国文系,还不被重视。全盘垛洲化导致我们学的东西和我们生存的社会脱节。
妳说的那个现象普遍出现在各种领域里。小碴无奈的摇头说:上次有人在我们这里盖了不适合本地气候的垛洲样式房子,结果空调电费高得吓死人,只好废弃。看起来很现代化,但就是不该盖在这里。
我想我的论文要朝这个方向走。这题目很大,我要建立起一个跟过去所学完全不同的结构,而且能参考的前人竟然大多都没到这个国家来几次。嘉赫娜把手肘靠在桌上,托着下巴说。
小碴很喜欢她这个样子,喜欢她思索难题时眼里放出的,活泼可爱的光芒。
第十五章 两个厅
舒伊洛奴人还在雾侣大饭店门口脱不开身。
皮尼扬巴追着她问:可是我不觉得妳像金鵰啊!
我就是!我有利爪,而且我能飞。舒伊洛奴说。她今天才飞过一次。
我所认识的妳,是非常温柔文静的,虽然妳好像总是在想什么事情,但妳是非常单纯的!
舒伊洛奴瞪大眼睛,他形容的那个人是谁啊?
就是啊,奴奴,妳也希望定下来不是吗?有一个体贴的丈夫照顾妳,妳就会心满意足了。莎诺娃加进来说。
舒伊洛奴也不认识莎诺娃形容的那个人。她大吼一声:我受够了!吓得路人全都转头过来看。
你也好、妳也好,只是搞了个别家女儿的模子硬把我塞进去罢了!你们给的鞋子不合我的脚,再听不懂的话,我也没别的可说了!把内心话说出来让舒伊洛奴感到畅快,她的嘴角隐约勾起,有一种因为喜欢自己本来面貌,而自然散发出的骄傲。
皮尼扬巴看了,惊讶的拉下嘴角:妳变了个人,妳不像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了。
舒伊洛奴对他摇了摇头:你不喜欢的这一个,才是本来的我。
然后她扭头就走。还听到背后有人在喊:为什么妳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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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下山之后,玺克还排了最后一个散步行程,负责的魔法**物扁得像魟鱼似的,身体大概一个盘子那么大,还有两条长长的触手。这种魔法**物兴趣是躲在阴暗的角落,一天有二十二个小时动也不动,剩下两个小时用来吃东西和把自己塞进更阴暗的角落。这种魔法**物根本没有散步的需求。但是主人很坚持要让牠散步,玺克只好把牠挂在身上,外面再穿一件外套制造黑暗,然后走出去自己散步。他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以免被那个撑伞男在无人的地方逮到。
除了苦短厅和深宫厅之外,雾侣大饭店还有两处餐厅。特别的是,这两处餐厅一处只准男性进入,一处只准女性进入。
玺克进到只准男性进入的王者厅。里头非常安静,每张桌子分得很开。装饰低调朴素,深棕色的沙发椅,茶色方桌,灯光亮度恰好适合阅读。架子上满是经济和科学杂志,还有本国与外国的几个大报。
会到这里来的都是想沉淀一下的男人,所以很少人说话,就算有也是低声交谈。偶尔会有不认识的人随机并桌,结交萍水相逢的朋友。
玺克就碰到这种情况了。他点了一杯茶坐下后,有个看起来颇正派的青年问他:我可以坐这里吗?
玺克点头。
这个人正是不久前才被舒伊洛奴二次甩掉的皮尼扬巴。
话题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最初好像是皮尼扬巴说最近国家足球队输得惨不忍睹,然后玺克用国际法术高峰会回应,皮尼扬巴又说了某个女星出了写真集,玺克则答复最近光明之杖新出版的魔药材料大全……双方完全没有共通的兴趣,竟然也一路聊了下来。他们彼此对对方的背景完全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反正就是聊了。
玺克即使注意到皮尼扬巴闷闷不乐,也不会问他是怎么回事,皮尼扬巴同样不会要求玺克听他抱怨。他们聊天聊到后来,玺克聊到魔法**物:很多合成兽不是看起来那副样子。毛茸茸可爱的可能有毒,腿长的可能不爱动,圆滚滚的食量却很小,面目狰狞的其实很温柔。法师要自己多读书,自己有所成长,才知道自己应该养什么合成兽。
皮尼扬巴深吸一口气:我懂了。我要在大学里努力,重新开始。他脸上的阴霾顿时消散。
玺克不知道他之前在烦恼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解除了烦恼,但玺克和皮尼扬巴互相比了个拇指,鼓励对方在未来的人生中努力,之后皮尼扬巴以轻松的脚步离开王者厅,结束这段淡如水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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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伊洛奴逛到了只准女性进入的公主厅。
公主厅的桌子是一群一群的,有大量花纹和金边,桌上铺着**桌巾,造出奢华感。架子上放着女性杂志、流行情报一类。没有报纸,只有八卦杂志。女孩子们成群结队的,用小而轻快的声音聊天。
舒伊洛奴一进去,立刻感觉到四面八方朝她而来的视线。
女性社会有一种不成文规矩,就是姿色差不多的女性,才能成为朋友。这个藩篱很难打破。因为不只是比较漂亮的女孩会遵守这个规矩,比较不漂亮的也希望如此。
舒伊洛奴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全场,女孩子的座位的确符合这个规则,苗条的女孩坐一块,身材没那么像模特儿的坐一块。只有一群上了年纪的妇女例外。他们失去了青春,有如扔掉一个包袱一样,轻松自在的,冷眼旁观年轻女性自我束缚。
舒伊洛奴在心里翻了翻白眼。那些身材不够像模特儿的女孩子,投给她憎恨的目光。在她什么都没做之前,那些女孩就认定她会要他们的男人替她开车门、付餐钱,而且瞧不起身材不像模特儿的他们。
至于那些身材比较接近模特儿,算是美女的女孩,则对她眼睛发亮,显然打算拉她加入某种脆弱的同盟。
舒伊洛奴知道自己天生丽质,她想不意识到也难。当每个人不分男女,一看到她眼里都写着:妳外表很好!的时候,还要她无视自己的外貌,这是不可能的。
那些像模特儿的女孩力邀舒伊洛奴跟他们坐一起,舒伊洛奴也接受了。接下来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她已经知道了这群女孩每个人的私事。美女甲想当服装设计师,不过她没有说她现在在哪学作服装或存学费,也没说喜欢什么风格,只是说她男友现在在国外,她怀疑他背着她偷吃。美女乙在写小说,她说起故事内容时一脸陶醉,舒伊洛奴却感觉那些大纲她在市面上已经看过很多次了。美女丙现在卷入婚外情,她非常挣扎要不要继续下去,她的谈话内容就是关于她如何不停的挣扎,但没有提到挣扎完以后要采取什么实际行动。
这些美女们也怂恿舒伊洛奴说出她的私事,于是她说:追求我的男人不太了解我,所以我甩了他。我本性很粗暴的,他却把我当成温柔的女孩。
为什么妳要把自己说成这样!美女们哀叹起来:妳不需要这样看待自己啊!
舒伊洛奴在心里翻了三百个白眼。男人不懂女人就罢了,连女人自己也不懂女人。她在说真相,怎么被他们理解成了自我贬抑?她脸上带笑,说:我是说真的。
美女们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她,气氛一时僵住。
这时有个超级美女走进公主厅。那个女人有一头充满挑衅意味的红色长发,极为漂亮的身材曲线,一双长腿和高跟鞋,配上自信而充满韵律感的步伐,一登场就把所有女人都踩在脚下,深深的踩进地里。
男扮女装的摩挪艳冠群芳。
她站了一下,发现没有人要邀请她,于是就自行走到舒伊洛奴所在的最美桌来,她一手把发丝拨到耳后,露出一排贝齿笑说: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美女甲勉强笑说。
于是摩挪坐了下来,拿出菜单开心的点了一份干贝焗烤饭。
我们刚刚聊到哪了?美女丙说,随即被美女乙瞪了一眼,但又没办法破坏气氛,美女乙只好说:聊到舒伊洛奴的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舒伊洛奴说。
妳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美女甲说。
就是没有。舒伊洛奴假笑说。在她看来,个性才是有没有男朋友的关键。
在一番又是充满私事的聊天之后,摩挪的干贝焗烤饭上来了,很大一盘,她开心的拿起汤匙,大口吃了起来。
舒伊洛奴立刻感觉到这些美女们对摩挪的恨意急速上升。在僵硬的笑脸底下是恨不得把摩挪撕碎的怒火。舒伊洛奴顿时明白这些女孩为了维持像模特儿的身材,肯定是长期过着忍饥挨饿的日子。摩挪身材那么好却这样吃,就像当面甩他们巴掌一样。
舒伊洛奴往旁边瞄,看到妈妈辈的那群人正满心欢喜的享用美食。另外还有一伙刚刚一起进来的女孩子,那群人违反不成文规矩,身材不统一,他们也吃得很开心,还拿相机对着食物拍照。舒伊洛奴明白了,她坐错桌了。
舒伊洛奴拿起菜单,点了个高热量的巧克力蛋糕。美女们用惊愕的表情看她,彷佛她刚刚点了一瓶毒药。
我想妳不要吃那个比较好。美女丙劝诫舒伊洛奴说。
但是我想吃。
摩挪插嘴说:你们都只吃沙拉,这样力气会不够喔。
沙拉就够了。美女甲摆头,骄傲的说。
蛋白质摄取不够会掉头发,油脂对皮肤也很重要。你觉得现在很瘦很好,但是这样极端的饮食方式,营养**伤害身体,等到身体的本钱耗光,你就会变成一副枯黄发皱、胸部下垂的骷髅。摩挪说。
摩挪实在说得太直了,除了舒伊洛奴心里暗自叫好以外,其他美女都气到咬牙切齿,脸上却还是笑。
摩挪吃完炖饭,说:我吃饱了!
美女们又是一阵惊骇,彷佛她说的是脏话。
摩挪稍微压低下巴,凝视美女们,目光带有戏弄的意味:女孩子还是要心美,才能美上一辈子。只靠一副皮相是想美上几年呢?迟早里头东西会跑出来的。说完,摩挪就潇洒的走人了:工作去,拜别。她起身付账,一直线走出公主厅。
在摩挪出去之后,美女甲低声骂了句:贱女人!
舒伊洛奴瞪大了眼,其他几位美女却不然。美女乙帮腔说:看那样子就知道她脏。美女丙说:肯定是卖的,不会错!
舒伊洛奴站起来,对服务生说:蛋糕外带。
三个美女惊讶的看她。
舒伊洛奴知道自己是美女,但是被没自己美的人忌恨,又想方设法攻击比自己美的人,这种立场循环她不要待在里头。
她拿了巧克力蛋糕,结完帐就要走。那三个美女还追着她说:留个联络方式,下次再一起出来逛街啊!
舒伊洛奴没理他们,径自离开,感觉像是逃离一处烂泥滩。
第十六章 和奈莫再会
舒伊洛奴想起以前的事情。大约一年前,舒伊洛奴跟皮尼扬巴在亲戚婚礼上认识,发现双方就读的高中很接近,加上父母是朋友,能放心让他们相处,于是很快混熟,也约会了几次,感觉很好。皮尼扬巴有礼也有趣,舒伊洛奴曾经认为自己喜欢上他了。她甚至曾经想过,以皮尼扬巴的好脾气,她就是露出凶悍的本性,他也能够包容吧。
当时她还没想到,在他们的关系里,皮尼扬巴包容她,就意味着皮尼扬巴会单方面的忍耐她。在发现这件事以后,舒伊洛奴就决定离开皮尼扬巴了。
在那之前,有一天放学后一起在速食店读书聊天时,舒伊洛奴告诉他:我昨晚睡不好。
怎么了?
想到一些很可怕的事。
嗯?
比方说,我是打个比方喔。舒伊洛奴垂下眼睑:我曾经加入一个杀人为乐的团体。虽然我没杀过人,但是看过人死掉,到现在还会想起那些事。
妳应该把那些事情忘记。皮尼扬巴回答。
舒伊洛奴看着皮尼扬巴的眼睛。她知道皮尼扬巴的家世,他家充满温暖而且安全,因而养出了皮尼扬巴那阳光般的气质,里头没有恶意,也没有阴影或是无法愈合的伤口。
对舒伊洛奴来说,这决定了她和皮尼扬巴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妳没杀过人的话,那些事就和妳无关了吧。没必要为此限制自己,应该把那些事情放下,继续往前走。
舒伊洛奴对皮尼扬巴微笑。她知道皮尼扬巴所说的话,是她应该去做的事情。但她无论在哪里都做不到那些应该——在女孩子中、在真神的眼中、乃至于在曾经迷路的人之中。
于是她想起了玺克。
本来,在收到玺克得到特赦的消息,知道班纳图成功了之后,她的心放了下来。对还是个孩子的她来说,那时就已经是完美的结局。直到她渐渐长大,她才知道,黑夜过去不代表就能晒到阳光,也许只会看到厚重的乌云、倾盆大雨淋得人浑身发抖。
她想知道,玺克是怎么做的?他现在到了哪里?
因为没有管道的关系,她问了她爸爸,才知道她爸一直都有在注意玺克的状况,然后又接上瑟连。最后她与瑟连密谋,安排两人在雾侣大饭店巧遇。
她想起她和玺克相遇的记忆。她第一次看到玺克,是她准备接受祭刀仪式之前,曾经和他对看了一眼。那段记忆很快就被剧痛盖过,只剩下模糊的印象。她记得那里是个古老的废墟,处处是曾经繁荣过的残迹。黑暗的大厅不知为何在中央有一道阳光落下。彩色火焰里燃烧着她的手指。
她被切掉了两根指头,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她还记得她被按在冰冷的台子上。切下小指还不够,那些人还要剁她的无名指。当时她痛到感觉整只手变成了一团泥,而她的脑袋好像和躯体失去联系,竟然想着:没有无名指的话,结婚以后婚戒要戴在哪呢?
如今她只感到讽刺。十岁多一点点的小女孩,满脑子想着嫁人。似乎每个女孩都要向往王子拯救公主的故事,向往成为单纯美丽,穿着美丽衣裳的公主。
但她是裙子上污迹斑斑、脚上卡着泥巴的公主,她仅有的倔强,对公主来说不算是个优点。
她记得她本来在黑暗学院里分配到一间大通铺。入睡前,大家一起唱了赞美黑夜王者的歌。每个人都温柔的对彼此说话,互相安慰断指的疼痛。
等到照明的灯火熄灭了,学生们入睡。
舒伊洛奴记得那个声音,啵的一声,像是一滴水珠重重的掉进水潭里。然后有什么东西温暖了她的脚,还一直扩散。她吸到一种刺鼻的味道,有点臭,有点腥,她永远都忘不掉。
有人跳了起来点起灯火。她看到到处都是头颅在滚,每张被子上都喷到了温热鲜红的血。同学们肢离破碎。下手的人也是同学,不久前笑着的那些人,现在还是笑,却笑得很可怕。
她逃出了房间。
她一直跑啊跑的,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天亮的时候,她躲进一座塔里,就在那里遇到玺克。
玺克.崔格,那时候的他,就和她发现皮尼扬巴不适合她的时候同样年纪。
他和皮尼扬巴完全不一样。舒伊洛奴看到玺克在阶梯上踩着稳定但沉重的步伐,好像每走一步都会掉进地底世界。那时候的玺克又瘦又白,像是阳光下一抹即将消失的幽灵,只靠着笼罩在身上的黑影现身。那不是痛苦与悲惨的影子,而是让人闭上眼,在其中安静下来的黑暗。
在一头杂乱过长的黑发底下,舒伊洛奴看到玺克的眼睛,里头有她无法解读的故事,错纵复杂宛如迷宫。在迷宫的深处有一座永夜的庭园,在恒常的满月底下,庭园中间有着四季常青的神木。她不知道照不到阳光的神木为何还能生机勃勃,它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不按世间的常理活下去。
这就是舒伊洛奴对玺克的第一印象。于是当玺克转身离开时,她抓住了玺克的衣角,要他收留她,他也接受了。
当时她的衣服上都是血迹,而玺克一点也不介意。
※※※※※※※※※※※※※※※※※※※※※
舒伊洛奴一面想着过去的事,慢慢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她发现房门锁上了。她大力敲门,莎诺娃没拿下门炼,打开一条缝,引用《神谕经》里的典故对她说:不听主的话,妳就找不到回家的路。接着把门关上。
舒伊洛奴心中的怒火都快烧到天花板了。房间钱是她爸出的,竟然把她关在外面!她转念一想,她爸是绝对不能接受长辈把年轻女孩锁在门外的(这样天知道会出什么事),只要打这个小报告,以后就再也不用受莎诺娃的气了。于是她心情又变好了。
欸?舒伊洛奴——妹、妹?
舒伊洛奴刚刚转身,想去找个人来人往,而且离酒类贩售处远一点的地方坐着,就听到有人喊她。这个语气她很熟悉。
奈莫今天戴着纯黑色的圆帽和纯黑色的大羽毛,纯黑色质料较挺的前扣式法师袍。只有胸前一朵红色大花特别抢眼。因为全身上下都是精品,剪裁非常漂亮,黑色还隐隐约约的反射出微光,虽然颜色这么单纯,还是有种华丽感。
站在他旁边的年轻女子大约二十出头,也是剪裁合身的黑色连身长裙,单边高衩露出美腿与黑色细跟高跟鞋,还有一条长长的黑尾巴。像她这种身材匀称的女性这样穿,透出一种霸气。她有一头黑发,紫色的眼睛,皮肤白皙粉嫩像婴儿一样。舒伊洛奴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是莉丝娜。
他们两个她都认识。她认识玺克的时候,奈莫和莉丝娜就和他住在一起。
奈莫、莉丝娜,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舒伊洛奴惊讶的问:来找玺克的吗?
玺克也在啊?奈莫挑挑眉:我还以为他早离职了,看来我太小看他了。
他现在在魔法**物部工作。舒伊洛奴说。
我更惊讶的是妳怎么会在这里?啊——我知道了,爸爸的工作?
嗯。舒伊洛奴两手握拳,缩了缩脖子:呃,你没事啊?
奈莫先是瞪大了眼,然后他想了一秒,想通舒伊洛奴在问什么。他和舒伊洛奴自从黑暗学院毁灭以后就彻底失联了,舒伊洛奴不知道奈莫怎么逃过刑罚的。
没事没事,本大爷聪明得很,各方神魔都想找我帮忙,跟玺克那个笨蛋不一样,我一点事都没有。奈莫举起双手,眨眨眼,不算诚实的说:我是清白之身。他只是没被警察追而已,不代表是清白的。
舒伊洛奴咯咯的笑。
奈莫也笑了:这才对啊,女孩子笑起来才可爱。妳刚才表情好恐怖啊。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晃?
因为我房间里面有个疯子不让我进去。舒伊洛奴用很小的幅度摆摆头说。
哪国的疯子?
本国信洋人宗教的疯子。
那真的很糟糕。那些宗教里不是圣人就是疯子,两者都没比另一方好。凡夫俗子还是离他们远点吧。奈莫装出同情的样子点点头。
舒伊洛奴也模仿奈莫的样子点头,逗得莉丝娜笑了起来。
那么妳有何打算呢?对方摆明了妳没资格通过天堂之门,妳难道要乖乖去地狱吗?奈莫引用《神谕经》的典故说。
我管她不准我上哪,我爱去哪就去哪。我要去找个地方吃蛋糕。
奈莫手指了一下头上:上面有观景台可以带外食,一起去怎么样?我也想听听妳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好啊。
在前往观景台的途中,他们经过几处封闭的走廊,外头摆着清洁中勿入的小立牌。每次奈莫都会很认真的看下笼罩走廊的黑幕。舒伊洛奴只觉得奇怪,雾侣大饭店封锁清扫的区域还真不少,今天她走到哪都会看到。
※※※※※※※※※※※※※※※※※※※※※
玺克坐在王者厅里看科学杂志,看科学家们努力的解析去氧核醣核酸,也就是所谓的基因。科学家发现人类跟海胆的基因相当接近,有七成是一样的。不仅如此,海胆还拥有味觉、嗅觉、听觉、视觉和平衡基因,具有各种外表看不出来的知觉,只是这些知觉的运作方式跟人类不同。一名生物学家表示:我研究海胆三十一年,现在才晓得他们一直在看着我。
玺克看着看着,突然感觉身上的魔法**物缩了一下,抓得他肩膀好痛。玺克不动声色往外看,看到那个撑伞男手上挂着另一把伞,在餐厅门口东张西望。
玺克默默的把杂志提高,遮住自己的脸。
过了一阵子,撑伞男突然快步跑开,然后穿着便服的瑟连从门前走过。
玺克思考着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第二次了,瑟连一出现,撑伞男就逃跑,会是巧合吗?
于是他结账追了上去,走了大概十公尺,就看到截断走廊的黑幕,还有熟悉的清洁中小立牌。
玺克没当那是一回事,用祭刀切开黑幕就走了进去。
欸?玺克?瑟连吓了一跳。
黑幕里头的走廊坑坑疤疤,地上都是硬化的软泥碎块。除了瑟连之外还有两个便服骑士,一个圣照之日的、一个圣洁之盾的,看到玺克进来全都吓了一跳,但他们没愣多久,就回头去对付最后一个还会动的软泥。
玺克皱了一下眉头,转身把魔法黑幕缝好。他猜这个场面不能让一般人看到。
在玺克一手抓着黑幕两边,一手用祭刀刀尖慢慢缝合的时候,瑟连凑了过来:怎么了?
骑士大人,我要报案,有人跟踪我。玺克说。
那个要找警察,他们会在你家门上挂个巡逻箱。瑟连皱眉说。
那个人好像是死灵法师。玺克慢慢缝到比较低的地方,于是蹲了下来。
瑟连也跟着蹲在玺克旁边:你终于被盯上了吗?
你早就觉得我会被盯上了吗?玺克龇牙咧嘴的说。怎么跟瑟连说话老是没说几句火气就冒上来?
没被盯上才奇怪吧。你到底是多会躲,到现在才被盯上?
大概是除了法师执业管理局之外没人找得到我那么会躲。玺克没好气的说。这么说起来,到异世界跑船那次不算的话,这是他第一个稳定的工作。龙的地盘不算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出入管制的地方定点长期居留。
瑟连!给我滚过来帮忙!圣洁之盾的骑士大吼。
你们有两个人够了啦!瑟连吼回去,转回来继续对玺克说话:死灵师是魔法之手在管的,你如果想根除,要去找透沙柏。他们会帮你把那些人拔得一干二净,顺便把资料也烧了。
找过了,我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办。
瑟连看着玺克,稍微抬起下巴,下唇抵着上唇,思考。玺克被死灵师跟踪,表示雾侣大饭店有死灵师,表示魔法之手应该介入,但是魔法之手没有行动,表示情况还不明朗,表示可能放着不管会有更大的收获,更大的收获可能表示是某本死灵书或是尸体……
在一连串跳跃性思考后,瑟连开口问:所以尸体在哪里?
玺克瞪着瑟连,轻而慢的摇头:我完全听不懂你在问什么。瑟连当他是幽灵不成?还问他尸体在哪里,他还没死啊!
就是尸体啊。瑟连说。
你敢说跟美少女有关我就宰了你。这是另一个玺克一直听不懂的提问。
怎么会有关?瑟连偏着头,好像是真的听不懂玺克的意思。
反正,我看那个死灵师好像躲着你,你旁边借我躲。
瑟连的脑袋又开始跳跃性思考,他顿了一下,然后问:那你要在我**上解剖尸体吗?
玺克放弃猜测瑟连脑袋里的回路构造,他直接说:反正你不要故意躲开我就好。
瑟连这才想起来,他好像应该躲开玺克才对,他脸色一沉,说: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所以?玺克凶悍的问。
——所以,你不会发生任何事。瑟连恢复平静说。他能拿玺克干嘛?
我不会说出去。玺克拍拍瑟连的肩膀说。就这样,交涉成立。
第十七章 关系变化
七年前,奈莫是玺克在黑暗学院里的室友。关于奈莫的事情,除了他会抽舒伊洛奴的血当房租以外,她对他的印象是很爱说话,很爱挑剔,却又很细心。
有一次玺克不在,塔里就剩下她和莉丝娜,莉丝娜坐在角落边哼歌边缝补两个男生的衣服,她自己点了灯,趴在地上作作业。奈莫爬上塔来,看到她就大呼:舒伊洛奴妹妹又跑来了。
嗯,是啊。刚开始舒伊洛奴有点怕奈莫,因为决定要收她的人是玺克,奈莫并不欢迎她。
我看看。奈莫走过来盯着她的笔记看:这几道法术都没用嘛,用这些东西护身妳稳死的,这些老师还是老样子净教些落后的玩意儿。
那哪道法术才有用?舒伊洛奴问。
当时奈莫的表情让舒伊洛奴印象深刻,舒伊洛奴感觉自己像是暴露在暴风雪里,她本能的感到害怕。她无法形容奈莫当时的那个笑容,那种极为诚恳,以至于质变成了另一种感情的表情,宛若美丽湛蓝的无底深渊。
奈莫告诉她:聪明人,不会让自己落到要靠法术护身。
后来玺克也上楼了,他面无表情的直接走到舒伊洛奴旁边,拿起她的笔记说:这么长的咒语,如果妳同学都用这个,妳就轻松了。
为什么?
玺克说:因为只要在他们念完以前赏他们一刀就行了。
战斗中还是小法术好用。奈莫点头说:那些零点二秒内能完成的咒语才派得上用场。不过我推荐妳在别人的上课路线上放迷向术,搭配结草术,再加上刀山术,最后补一记爆破,包准十拿九稳。要是失败了,反正妳不在现场,连逃命都不必担心。
还有个好方法是在背后准备一个喷射咒,加上酸液咒,把触发条件设成金属物和火。背后攻击几乎都是这两种。虽然受伤难免,不过你的对手别想给你最后一击。他动手时自己就完了。玺克说:没刺太深的话,妳逃过来我都可以救妳。
不要乱开支票!奈莫用手刀轻敲了玺克一下。
支票?玺克疑惑的看奈莫。因为东方学院与世隔绝,那时候的玺克还不知道什么是支票。
支票就是很可能不会兑现的承诺。奈莫把一个普通的行商用品说成某种政治现象。
出身自有钱人家,从小学理财的舒伊洛奴,很认真的对玺克解释:支票就是先答应要给钱,给对方一张单子当证明,之后再拿这张单子去换钱。
上哪换钱?玺克进黑暗学院以前住的地方没有银行这种东西,他那时年纪也没大到大人会向他解释这件事。
奈莫看了看舒伊洛奴,然后大笑起来。玺克瞪了奈莫一眼但没说什么,拿起舒伊洛奴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了好几道简单快速的杀伤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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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的现在,在雾侣大饭店露天看台上,舒伊洛奴和奈莫、莉丝娜坐在靠近边边的长条椅上。
前面五步的地方是煞风景的铁丝网和向内弯的栅栏,铁丝网的外面是自由的天空。首都光害严重,几乎看不到几颗星星,除了月亮所在之处发亮之外,头上是反映地面光芒而变成灰色的云、还有一片墨黑,光点数量不到十个的星空。
舒伊洛奴的巧克力蛋糕被莉丝娜拿去吃了,作为交换,奈莫给了舒伊洛奴一颗洗好的红苹果。
相较于玺克七年来的改变,奈莫跟七年前的穿著虽然差异很大,表现在外的个性却好像没什么变化,舒伊洛奴对他不觉得陌生,一下就聊了开来。
舒伊洛奴妹妹长大啰,现在不会躲在木箱子里啰。奈莫调侃说。
我现在也躲不进去啦!舒伊洛奴笑说。以前在玺克和奈莫的塔里有一个大木箱,里头有被子和枕头,是舒伊洛奴的躲藏地。
奈莫拿出水壶喝自制的冷泡茶:妳对玺克感兴趣,还真是长大啦。
舒伊洛奴一时语塞,她有表现出来吗?
很好猜呦。不要小看大哥哥的人生历练了。奈莫从包包里拿出三个小瓷杯,倒茶给舒伊洛奴喝。奈莫说:年轻小妹妹会想些什么,我大概都知道。妳这个年纪不上不下,未成年的轻率还没擦干净,刚成年的轻狂还没拿到手。反正不是被过去绊着就是想象太遥远的未来,每次跌倒都像天塌了一样,不把事情完美的解决,就觉得永远都解决不了了。
舒伊洛奴听不太懂,但隐约知道奈莫说的话有所根据。
玺克那家伙啊,则是跳过了这个阶段。我跟他都跳过了。只有生活和平富裕的人才能这样慢慢成长。他跳过是因为没有时间逗留,我跳过是因为我天生就不走那条路。至于妳,奈莫盯着舒伊洛奴看的眼神,好像在黑暗中发出恶魔的红光:妳寻找玺克,是因为妳觉得他能给妳走出这个阶段的答案。妳不喜欢自己卡在这里,是吧?奈莫勾起一边嘴角,笑了起来:妳要小心啊,妳找的是个事关重大的答案。
到你这年纪就会喜欢把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吗?
也不是啊。是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把话说得太清楚,常常就说偏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清不楚的,把事情一一看清楚,才是看不到这个世界喔。那些把规矩定得死死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这里还有很多人在看地面上的星空,坐在他们后面的一对情侣一直高声尖笑又彼此乱摸,弄得四周那些想图个安静的人不高兴,频频瞪他们,他们却故意无视。这时男方对女方说: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待在家里就好。
奈莫用全场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声说:如果男人跟女人说妳什么都不用做,背后意思是但是妳不可以不让我**。
舒伊洛奴笑个不停,有些人对奈莫比出大拇指,奈莫也比了回去。
又聊了一阵子,她开口问:玺克——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啊。
奈莫听了,眼睛把舒伊洛奴从头到脚仔细的看了一遍。目光锐利到舒伊洛奴有些害怕,之后奈莫才说:如果妳想做什么的话,妳可以有自信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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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芙萝蜜长公主的宴会结束了。
芙萝蜜来到圣照之日的准备室里。班纳图和加拉葛都在房里迎接她。
加拉葛!芙萝蜜可以说是扑了过去,因为她又绊到脚了,而她旁边的骑士再次精准的扶住她。
我表现怎么样?芙萝蜜站好说。
很像你自己。加拉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这是圣洁之盾的班纳图大人。你在这里这三天他会协助我们。
以后还要请您多多帮忙——芙萝蜜满脸笑容的伸出手,班纳图也伸手和她握手。
突然,芙萝蜜僵了一下,她笑着偏了一下头,小小声的哀鸣:呃?
你对殿下做了什么?加拉葛大喝一声,长剑突然就架到班纳图脖子上。
班纳图倒是挺镇定的,他稍微缩了一下脖子说:不知道,你问她。
那个,加拉葛,好像——芙萝蜜松开手,蹙眉偏头对加拉葛说:开始痛了耶。
加拉葛像拔剑时一样,铿的一声,快速把剑入鞘:提早了?
好像是耶。芙萝蜜两手指尖互碰,靠在下巴上,眨着眼说。
还没到预定的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
可是提早了耶。芙萝蜜眼睛眨巴眨巴的。
加拉葛看了一眼班纳图,班纳图举起双手说:什么都没准备。
房间里沉默了一秒,加拉葛下令:马上联络莉丝娜女士!把里面的房间整理好,弄张**出来,也通知纳林格大人!
房内一下子骚动起来。班纳图靠近芙萝蜜,把手放在她腹部前面一点的地方问:可以摸摸看吗?
芙萝蜜瞇起眼睛,笑说:可以啊。
班纳图的手穿过魔法造成的幻象空间,轻轻的贴在芙萝蜜肚子上。他摸到芙萝蜜真正的,隆起的肚子,她的**里面有个小婴儿,正打算来到这个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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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顶楼观景台,奈莫口袋里有东西嗡嗡嗡的叫,他掏出来一个里头有木雕小蜜蜂的透明方块。那东西上面有光点不断闪烁组合,是一段密码。
莉丝娜,提早了。我们现在过去。奈莫说。
奈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额头紧绷,嘴也紧绷,眉毛下压显出严肃的样子。莉丝娜手脚迅速的把杯子和水壶通通收好,外套披上:走吧。
舒伊洛奴看气氛不太对,于是跟着他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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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克下了班,把行李打包,然后跟在瑟连旁边。瑟连旁边那个圣照之日骑士看了蜜蜂方块,露出相当紧张的神情,说要赶回准备室去。瑟连与玺克也跟着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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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照之日准备室里,芙萝蜜在沙发上坐下后说:其实不用这么急。先给我一块蛋糕吧。感觉还要几个小时。
这不是她第一胎,她有经验了,冷静得很。比周遭这些大男人冷静很多。
加拉葛立刻对旁边的骑士下令:去买蛋糕回来!然后是一连串详细的指令,要有哪些口味,要经过哪些检测,搭配蛋糕的饮料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