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孰不可忍
大堂之中,钱达与鸡头张制住了女子,两个莽汉,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唯一庆幸的是,他们一直蒙着脸,他人也别想看出自己是谁。
“有了……”钱达突然一个机灵,自己没主意,找个有主意的人就是了,他凶狠地冲女子说道,“丫头,我们今晚除了你可是极其简单的事,但我们出门在外,不愿沾红,你弄晕了我兄弟,现在弄醒他,我们便饶了你。”
女子闭口不言,只望向一旁,长发依然挡着半边脸。
“来劲了!”钱达拧着脸骂道,“我看你八成是用的毒针吧?身上有解药就快交出来,免得我不客气!”
鸡头张也随即做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自己给自己打气,坏人就要做到底。
“很快会醒,你们快滚。”女子阴着脸沉声道,“否则死无全尸。”
她早已察觉到院中母虎不安的气息,白灵虽然温顺,但虎性犹存,见到有这么些人伤害她亲近的人,必定不会留情。只是那样的话……恐怕会给余乐添不小的麻烦。
“呦呵!还玩邪的?”钱达笑骂道,“怎么?比比谁快?看是我的刀子快还是你说的死无全尸快?”
女子眉头紧锁,不再言语,心中万分焦急。
钱达轻哼一声,冲鸡头张使了个眼色。
“咋?在脸上划一下?”屠户傻愣愣问道。
“**傻啊!”钱达很少碰到比自己还傻的人,只得骂道,“搜啊!有解药肯定在身上!”
“哦,对对。”屠户右手拿刀架着女子的脖子,左手这便要摸下去,“在哪……怀里?还是袜子里?”
“你……”女子盛怒,却又无法反抗,“你敢碰我一下……我发誓把你炼成人肉粽子。”
这语气让屠户寒了一下子,但很快释然,继续向下摸去,脸上不免露出一丝淫邪,哼着十八摸**起来:“伸手摸姐小腿儿,勿得拨来勿得开~~伸手摸姐小足儿,小足细细上兄肩~~”
女子怒急,却因身子太弱无力抵抗,情急之下,不堪受辱,一咬牙,脖子突然奋力向前挺去,竟然寻死!
这可吓坏了屠户,他赶紧抽刀起身,杀鸡可以,杀人他可一万个不敢。
可即便这样,依然在女子脖颈上留下一行血迹。
女子胸中憋闷,面上苦痛,已无力起身,只喘着粗气,死盯着屠户。
“我我……我错了……”屠户慌忙收声,面对如此刚烈的女子,再也不敢妄动。
“蠢蛋!这点儿事都不会做!”钱达怒而上前,蹲在女子对面,他可不管那么多,伸手便摸,口中骂道,“你还咬我不成。”
此时,女子真的是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紧闭双眼,咬着舌尖,万念俱灰。
嘭!
通向院子的门终被一脚踹开。
“好啊!本事够大!!”余乐朗然而至,本打算随手料理几个鼠贼,可见这女子竟然被这两个家伙制住,也是大惊失色。
女子气力几乎耗尽了,咬牙瞪着余乐:“还不快……”
“辛苦了。”余乐转而望向茫然的钱达与鸡头张,现在的他已经有了目空一切的资本,一步踏上,轻蔑的眼神一扫而过,“快搭上你兄弟,滚吧。”
钱达面色抽动,从余乐身上,他恍惚感觉到了大家高手的气势,比之赵虎那种外强中干的蛮力威风了千百倍。他完全不知道余乐哪来的这股气势……
可事到如今,怎能说走就走?
他压着嗓子,伪装嗓音道:“兄弟我路过此处,取些盘缠,多少自会掂量,你若阻拦,休怪……”
“怪你妈。”余乐不屑挥臂道,“快滚,看在我睡了你女儿的份上给你条活路。”
“我操!!”
是可忍,孰不可忍!人都是有底线的!
睡闺女这事儿直指钱达痛处,一个父亲最后的尊严被点燃!他也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扯下蒙面布砸在地上,挥着拳头冲将过去:“白天有人撑腰!看老子现在不揍死你!!”
要说钱达这一拳也算是拼命了,一拳砸来,有些威风,然而余乐却只轻轻一抬手,丝毫不差地挡住了拳锋,握住拳头,而后微微一用力,反是攥得钱达的骨头吱吱作响。
“啊!!”钱达一声痛叫,这便要挥另一只拳。
可余乐只简单的一摆腕子,拧着钱达的右拳转了半圈,钱达瞬感到分筋错骨的痛苦,另一只手说什么也用不上力来,像小鸡子一样,被余乐就此拧弯了腰。
“疼疼疼……”钱达喘着粗气叫唤着。
这会儿,鸡头张早已夺门而逃……
余乐微微侧头,看着痛苦万分的钱达,不禁得意起来。
看来入门之后,吕万年传的功力直接被自己消化,悟道入门之后,比之前要顺畅万分,有了白虎御灵之法,自己在体术气势上已是天生高人一等,直与猛虎比肩。往常用吃奶的力气都做不到的事,现在如呼吸一般简单。
“帮我……杀了他……”女子瘫在地上冷冷说道。
“别!别!我错了!!”钱达见了余乐的神力,也见了女子的邪门,哪还敢再有半分顶撞,“乐儿……乐儿……我不捣乱了……你看上我闺女了是不?好好处……我不拦……”
余乐摇了摇头,心道这人也太外强中干了,自己刚小露一手就跪地求饶。有些人就是那样,你忍他让他给他脸,他便真当自己是个东西,只有将他踩在脚下,俯视他的时候,他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
余乐也无意将事闹大,轻轻一推,将钱达推倒在地
“我没心情报案,也没兴趣见你们坐牢。”余乐指着女子道,“若敢再来,我就把你们交给她折磨,我这位朋友可从不讲什么规则法律。”
钱达瞥了眼女子,打着寒颤道:“不敢了……不敢了……”
“记着,这是最后一次了。”余乐走到晕厥的钱益身旁,轻轻抬脚一踢,一个汉子便如皮球一样被踢飞,只冲钱达而去。
钱达慌忙接住兄弟,不幸地又被撞翻过去。
余乐走到吕万年遗体前,抬起老吕走向棺材:“我改主意之前,滚吧。”
“是……是……”钱达哪敢再留,余乐的邪门,吕万年的邪门,神秘女子的邪门早已超过了他能承受的极限,他连忙驮起自己的兄弟,扛着伤痛狼狈逃去。
这次,他真的说什么也不敢再来了。
安顿好老吕,合上棺材,余乐重又锁紧房门,摇了摇头,看来这锁该换了。
“你……怎么样?”余乐转而望向女子,毕恭毕敬说道,“抱歉了,今晚帮我料理这么麻烦的事。”
“我就不该来这里,你就是灾星,克星!”女子狞过脸,满肚子委屈没处宣泄,“我明早就走……再也不要看见你……”
“先休息养伤吧,地上凉,我扶你起来。”余乐说着,走到女子身旁,弯腰要扶。
“别……别碰我!”女子怒骂了一声,“让那个小姑娘来……”
“哎……”余乐无奈一叹,“男女接触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是两块肉碰在一起,心正则无邪念,你总这么抵触让人很费解啊。”
女子稍微琢磨了一下,立刻怒骂道:“你讥讽我心有淫念?”
“我可没说……”余乐可不敢再惹他,连忙冲院中吼道,“人走了!喜鹊带着老虎进来吧!”
院门立刻被推开,原来在余乐出来的时候喜鹊就醒了,余乐让她哄好白虎,万万不可现身招摇,此时鼠贼已退,喜鹊才敢同白灵进堂。
“啊……姐姐又呕血了……”喜鹊赶紧冲过来,扶起女子,“咱们还是先去医院吧……”
“不必……”女子见了喜鹊,情绪终是缓和了一些,“麻烦妹妹扶我进屋,给我些热水……”
见余乐点头后,喜鹊这才扶着女子离去。
而那母虎,则一直盯着余乐,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感觉。
现在的余乐,身上已经不自觉地释放出白虎之威,从母虎的角度而言,崽子未成年时,是该极力阻止其它雄虎靠近幼崽的。动物的世界没那么多规矩,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太过凶猛的雄性常会咬死与自己无血缘关系的幼崽。但在母虎眼中,余乐又不是那样,味道上是亲和的人类,威风上却是一派虎王架势。
余乐沉吸了一口气,渐渐收敛灵气,这才逐渐打消了母虎警惕的念头,重归于好。
半小时后,院中重回了午夜该有的静谧,那女子进了喜鹊的房间,服过药后便睡去,母虎一窝也安然在院中休息。喜鹊则找到了堂中沉思的余乐,催着问那女人是谁。余乐告知,那女子才是那窝虎的主人,依附在动物园养活虎仔,后来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离去。
喜鹊心中满是疑问,余乐也同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竟然连女子的名字都不知道,想来也怪可笑的。但从女子的情绪上来看,恐怕就算问,她也不可能透露姓名了,反会招骂,在余乐眼里,母虎早已是朋友,而真正的母老虎……恐怕是那名女子了。
当晚,喜鹊暂睡余乐房中,余乐干脆在院子里守了母虎一宿,生怕晚间再有什么变故。
037 地位低下
夏天的夜晚还算舒适,只是蚊子太扰人了,余乐一晚上别的没干,蚊子拍死了几十只。
天刚蒙蒙亮之时,东房门开,女子已经收拾好仪容,帽子重又兜住长发,盈盈出门。
“你……一晚上没睡?”她见余乐静坐于院中,哑然问道。
“你有麻烦,我也有麻烦,你守我入门,我守你养伤也是应该的。”余乐缓缓睁眼笑道,“一切因我而起,今晚算我欠你的。”
一个男人对女人说,今晚算我欠你的,总有些怪怪的味道,然而余乐说的诚恳,这名女子却一点没听出来。
“别……我不想再跟你产生任何联系……”女子连忙摆头,遮住面上刚刚荡出的感激,“我要走了。”
“我知道。”
“你不问我去哪里么?”女子反问道。
“我问了你也不一定说,你说了也不一定是真的。”余乐轻声笑道,“我还是那句话,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来这里。笑坤社,欢迎朋友。”
“你朋友很多么?”女子不禁问道。
余乐抬头想了想:“称得上的,不过三五个吧,好像也不多……”
“比我多了。”女子终是露出一丝苦笑,“不打扰了,我走了,天亮了帮我跟妹妹道个别。”
“好。”余乐起身相送。
女子背着身子不去看他,叫醒白灵拍了拍。母虎知道该走了,但又不舍,回头望了望余乐。余乐一笑,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火腿肠,一把扔了过去,母虎眼睛一亮,一个纵身咬住,却并未急着吞,只望着余乐。
“走啦……”女子见状有些不忍,又扯了母虎脖子以下。
“唔……”母虎低吟一声,只得带着孩子跟上女子。
即便她是一只虎,也许也向往平安静谧的生活吧,余乐给了她这种感觉,那女子也许永远无法给他。
一人四虎走到门口,女子攥着拳头,挤出一句话来——
“我叫绮梅……有缘再见……”
未等余乐答话,倩影已消失在朦胧中,仅存几抹暗香。
余乐摇头轻笑道:“七妹……这么烂俗的名字,怪不得能取出‘白灵’这种更烂俗的名字。”
早饭之时,吕万年才敢出来,他始终对女子有所防范,不敢相见,好在这女子也不追究余乐到底在做什么,也不纠结房中的灵气从何而来,也许这在玩门中是各自秘密的事情,没人会问。
昨晚余乐入门虽然成功了,但一波三折,险象环生。若不是因为女子正巧来投,恐怕会有变故,往小了说是入门失败,往大了说根基受损,甚至让钱达等人偷盗得手都有可能,这让老吕和余乐不得不警惕起来,吕万年去世后,只有两个孩子守着院子,眼红宝贝,手脚不干净的人,钱家兄弟也许并不是最后一个。
于是,老吕提出猛狗护院的事情又提上了议程,毕竟锁是人造的,防君子不防小人,有一群狗看家护院那可就不一样了。
堂上,余乐按照吕万年所说,将一个个事项报给喜鹊,喜鹊则一个劲儿地在本子上划拉算账。
“小红长大后肉食不能亏,每月吃肉、鱼,打底预算3000。”
“你的学费,咱们的生活费,最少也3000。”
“要进五六只狗,价钱暂且不算,养活他们也得小2000一个月。”
“笑坤社将来收徒、雇佣演员至少两人,每人打出5000的预算。”
“你眼看就高一了,买个手机吧,算3000。”
“我得弄两身大人穿的衣服,有点班主的样子,打5000富裕出来。”
……
余乐说了半天过后,喝了口茶望向喜鹊:“算出来了么。”
“你自己不会算啊。”喜鹊长舒一口气,放下满是算式的本子。
“我才初中毕业,没你有学问。”余乐调笑道。
“真是……”喜鹊拿起本子皱眉道,“以前……我没觉得每月要花这么多钱啊……”
“到底多少?”余乐搓手道。
“照你这个花法,每月至少一万……”喜鹊抿嘴愁道,“这还是在没雇人说相声的情况下,一雇人就没准儿了。”
喜鹊说着,指着旁边到处乱钻的虎崽子骂道:“就怪你!太能吃了!一个月能吃两头牛!”
虎崽子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喜鹊,然后继续乱钻。
玩,也是要成本的,尤其是养动物,尤其是养大型动物,如果用杂食方法廉价来喂,轻则动物的毛发不免逐渐发浑,失了光泽;重至体虚囊肥,短了威风。余乐就算自己少吃点,也绝对不能委屈小红。
“哈哈,无碍无碍。”余乐挥臂笑道,“将来重新开张,自然有门票收入。”
“哥,你别想得太乐观了。”喜鹊提醒道,“原先爹在的时候,咱一个月的直接收入也就万把块,将将够用。将来再开张,爹不在了,肯定会受损。”
“还挺懂经济,不愧是准高中生。”余乐勾了下喜鹊的鼻子,调笑道,“放心吧,生活的事我想办法,谁都不会委屈。”
“哥……你也别太勉强自己……”喜鹊看余乐信誓旦旦的样子,知他心里也没底,琢磨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试探道,“以前……就有商家找过爹……说这里如果租给餐馆的话……一个月能得小十万……”
余乐摇了摇头,这话从别人嘴里出来,他肯定就该破口大骂了,但喜鹊不一样,她是怕自己太累,太坚持这个遥遥无期的梦想而受罪,这才劝自己走个捷径,走条舒服的路。
“没事的,钱么,哥有的是办法。”余乐起身道,“你将来算好账,等着哥给你送钱吧。”
“真是……”喜鹊无奈合上本子,偷瞥着余乐,故做出随意的样子,“前两天学校寄来一个通知,我的条件可以申请贫困生,书本费什么的都免,我找找材料,看行不行得通吧。”
“别别,别招人瞧不起。”余乐阻止道,“喜鹊,咱家不差钱,挂个贫困生帽子招人笑的,你可别刚一上学就低人一头。”
“这怕啥!”喜鹊盈盈笑着,瘸着踮了一步,“我走路这么难看,别人也没笑我不是?”
“那是……咱们平常接触的都是街坊熟人……”
“哥!没事的,我讨人喜欢,没人欺负我的!”喜鹊拉着余乐摇了摇手,“本身咱就够贫困生的条件,该拿的就拿好了……”
“哎……”余乐无奈摇了摇头,“师父要是还在,肯定不让你顶那个帽子。”
“嘿嘿,不是不在了么?”喜鹊一笑,蹦跶着朝后房走去,“我去翻户口本,去街道开证明去。”
“这孩子。”余乐不免感叹,喜鹊实在太懂事了,比自己懂事,自打她个子比桌子高以后,就当起了笑坤社端茶倒水的服务员,从来不攀比好胜,现在还想方设法帮着自己省起钱来。总之,跟小红一样,对余乐来说,要委屈先委屈自己。
想到此,他不禁自己给自己逗笑了。
好么,这一屋子,狗得哄着,大猫得供着,妹妹得照顾着,合着自己表面当了一家之主,却根本谁都不如!笑归笑,不如归不如,余乐心里却满是美意,师父的产业,妹妹的未来,自己都要给撑起来。
他自行坐回桌前,翻开本子,喜乐的预算已经是往少了靠了,按照余乐自己的方式来看,一个月要准备三万才靠谱。而街坊们这次给的白包总和,也不过三万出头,若不是鸟爷担负了殡仪费用,恐怕入不敷出。即便有这几万在,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今后小红若是长大了,鬼知道一个月要送多少吃的进他的虎口。
仅靠期盼将来相声社的收入,显然是不靠谱的,自己那边答应师父重塑原型,这边答应街坊相声不到,可万万不能被钱的问题击垮。
这时,黑狗也吃饱了没事儿溜达过来,见喜鹊不在,才与余乐说起事来:“你快去找虎子,去他朋友的狗舍给我弄几只狠的回来。”
“什么品种?”
“獒吧……”吕万年嘟囔着,“其它狗都认人,人跟他混熟了,他就形同虚设了,只有獒,六亲不认,看你不顺眼就咬。”
“这……咱先不说我会不会被误伤……”余乐皱眉道,“我手上的钱,恐怕也就能买一只回来……”
“怕甚!你师父这境界的玩家还在乎钱?”吕万年自信满满道,“随我来,书房取个宝贝卖了就是。”
余乐摇了摇头,只得跟着吕万年来到他的书房。
进了书房,吕万年立刻上蹿下跳起来。
“这个……白玉狮子!当年八国联军来的时候,我趁乱从颐和园里顺出来的!这可是好东西,当年光绪就因为这个惹了慈禧,我跟你讲……”吕万年显摆了半天后,最终摇了摇头,“不成,这个得留着,我喜欢……”
话罢,他又望向了架子上的一块绿白相间的扳指。
“这玉扳指可漂亮!你看这底儿是白的,中间偏偏一抹翠绿!我取名为一抹春!说来巧了,那年去云南……”
“不行……这个是好东西,我没事儿得看着,不能卖……咱们来说说这金丝楠木雕吧……”
就这样,吕万年转了一圈又一圈,一个小时的时间,楞没挑出来一样,反倒是给余乐补充了不少宝贝文玩方面的知识。
038 盛世收藏
余乐也算是明白了,在真玩家眼里,这些都是无价之宝,绝非能用钱衡量的,这是人生的乐趣,是心头肉,若非走投无路,那是一根毛也不能卖的!
对吕万年这种玩家来说,卖和给也不是一回事儿。比如那对四座们狮子头,给鸟爷,吕万年也高兴,核桃得盘,得揉,得养,自己现在的爪子是半个核桃也抓不住了,与其让核桃烂下去,不如给真正喜欢他的人,值得托付的人,颇有股君子托物的风骨。
而变卖自己收藏的宝贝,那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宝贝从此在市场中流亡,转手,这对吕万年来说,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堕入世俗的洪流经受蹉跎,无异于从心口割下一大块肉下去。
“这都是将来你炼器的宝贝啊……卖了可惜,可惜……”吕万年依然不住嘟囔,“可现在的情况……不卖不行……乐儿你再等等,我权衡权衡选一个……”
“师父,我看算了。”余乐看着吕万年可爱又可气的样子,拱手笑道,“钱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发愁吧,卖您的宝贝,估计比杀了您还难受。”
吕万年纠结地抿了抿嘴:“可……你一个孩子,怎么赚钱……”
“不是有本事了么?”余乐指了指自己,“大不了我出去胸口碎大石赚个苦力钱。”
“别介!”吕万年思前想后,终是对余乐说道,“咱们是玩,不用拼命活着,你再等等,还是我找个能卖的东西吧,好歹先有本钱,而后为师传你辨气之道,你好随手搞些小买卖……”
二人正纠结着,喜鹊老远喊过来——“鸟爷来了。”
余乐摇摇头,干脆就放黑狗在这里慢慢挑好了,自己出去唤喜鹊将小红藏回屋里,这便迎接鸟爷。
鸟爷这次没让喜鹊上茶,显然没打算久留,只是顺道过来跟余乐说些事情。
“乐儿,我问过懂法律的人了,只要没人能拿出确凿的吕爷生前笔迹,他们那遗嘱就无法生效。”鸟爷拉过余乐小声道,“咱们悄悄说……如果吕爷有笔迹的话……你可得藏好了。”
“明白,多谢鸟爷。”余乐拱手相谢,“那对兄弟不会再来捣乱了,您放心。”
“难说,难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样的人我见过太多了。”鸟爷叹了口气,也不多争,“行了,你们忙吧,到季节了,我心痒,遛个弯去开两把青皮。”
“青皮?玉么?赌石?”余乐随口问道。
“呵呵,乐儿,赌石哪能在京城赌?原石过了那么多道手来到这里,还能剩下几块能看的?京城的赌石都是逗外行玩的,不堪入目。我年轻那会儿,可都是去西域才出手的,傻子才在京城赌!”一谈起玩,鸟爷又说得没边儿了,随口讽刺过现在胡乱赌石的现象后,他才淡然笑道,“再说了,我这岁数,也没心情玩大的了,现今每年9月上下,赌赌青皮,得个趣味就够了。”
“青皮到底是什么?”余乐不解问道。
“呵呵,能是什么?”鸟爷随手一挥,摆出了一个揉核桃的姿势。
“核桃啊!”余乐惊道,“这也能赌?”
“当然!赌起来还很有意思呢!”鸟爷绘声绘色讲道,“每年这会儿,核桃都下树了,运来京城的市场,都带着肉壳。摆上摊位后,咱就可以挑着赌了,若是能赌出个头大小一致,品相不次的一对,那不仅有赚头,更有趣味!”
余乐调笑道:“鸟爷,您有我师父那一对还不够啊?”
“哪里的话。”鸟爷摆手道,“赌青皮是去玩,不是为了收藏,赌出来好的我自己也高兴,随手卖了送人皆可,咱们玩的是过程。”
余乐稍微琢磨了一下,继而问道:“那赚头呢?”
“呵呵,卖的总比买的精,十赌九赔,能不能赚三分眼力,七分运气。”鸟爷颇有兴致地看着余乐,“怎么?你也手痒?”
“嘿嘿,听着挺有趣的,能跟着您去看看么?”余乐搓着手道。
“这有何不能?”鸟爷大笑,拉起余乐便走,“你这岁数,就该玩么!说好了,你别带钱,看上好的,我出钱帮你赌一对,小赌怡情!可最多就赌一对!”
“多谢鸟爷了!”余乐嘻嘻一笑,他知道鸟爷不差那点钱,便也没打算客气。
一老一少,在街上逛着,朝南园文玩古董市场走去。
谈到文玩核桃,谈到赌青皮,鸟爷的话匣子一下子就开了。余乐也才了解到,小小核桃现今的价值与趣味,远超他的想象。
正所谓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国家强盛的时候,大家都会搞起这些有文化、有讲究的东西来,价格也自然越炒越高。至于这文玩核桃中,称得上古董的虽屈指可数,却也算沾了“盛世收藏”的边儿,在近几年小火了一把。相比于玉器宝石在价格上的冷艳,核桃这玩意儿无疑更亲民,只要你想玩,20块钱就够入手一对,你要想往深了玩,一对核桃卖到10万、20万的也大有人在。
退一步说,这就是玩,盘上一对漂亮的核桃,长年累月,舒筋活血的同时,看着小核桃渐渐润出光泽,纹路越来越圆滑漂亮,这对玩家来说才是真正的大乐趣,在文玩盛行的今天,你揉着一对漂亮的核桃出门,气场可完全不比披金戴银要差,相反,还更有文化,更有底蕴。
当然,漂亮的核桃,也绝对是昂贵的核桃,这巨大的价格差异,主要是因为三点——
其一,种类,比如老四座楼的狮子头就是绝品,极品,开多高价都不为怪。
其二,品相,矮桩大肚,平底厚边,纹路漂亮不亏肉,这都是玩核桃的标准,品相越好自然越贵。
其三,底蕴,一般来说,揉得越久,盘得越亮越好的核桃越受人追捧,至于那些传说中“太监盘出来”的核桃,几乎个个皆是天价。为什么?太监本来就男女对半,有些男人的力量和恒心,也有些女人的温柔与细腻,这种人小心翼翼盘出来的核桃,准差不了。
正是因为在如上三点的差异性,导致小小的核桃可以值几十万,也可以值十几块。
余乐一路跟鸟爷聊着,几拐便到了市场,他倒也没什么太高的念想,只是想试试现在的眼力,看能否有机会解决一些眼前的问题,独辟蹊径摸索出一些门道。
039 青皮难开
一到市场,果然如鸟爷所说,散摊之中,已经涌现出七八个赌青皮的摊位。
南园市场算是京城第三大的古董文玩市场,外围广场上是几百个散摊,卖什么的都有,品质与价格都是良莠不齐,难觅精品;往里走,则是一圈精品店铺,玉石翡翠、琥珀蜜蜡、瓷器木雕应有尽有,那都是些成名老店,虽然顾客出入没有外面那么多,但做的都是大买卖。
鸟爷这次的目的很明确,进了市场大门,两眼一亮,直奔着最靠外的那青皮摊便去了。
来到摊前,余乐才发现赌青皮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一个个并未剥开的核桃,从外型上看就像个子小一些的青苹果,根本就是个小果子,鬼才看得见里面什么样。
要不说,这才叫赌呢,要的就是剥皮见核的刺激!
摊主是个寸头小伙子,人长得喜庆,说话也洪亮,老远看见鸟爷来了,连忙冲旁边围着的人道:“麻烦诸位让一让!老先生来了!”
一圈人闻言,连忙看了看鸟爷,老爷子自有股玩家的气场,揉着手上的檀珠子悠然前来,谁人都知道他有些造化,看准了必会出手,绝不是看客!
这里围着的人,多半是看个热闹,图个剥皮见核的过瘾,真正出手的恐怕没几个,但店主也并不反感这样,围的人越多,自己的摊子就越旺,那些好赌争胜的人也更愿意出手,被那么多人捧着,看着,羡慕着,一掷千金,那也是种快感。
摊主亲自起身,取出两个马札,递到摊位正前,招呼鸟爷跟余乐坐下。
鸟爷也不客气,轻轻抬了抬裤子,就此端坐下来,瞄向这跟小山似得青皮堆,随意问道:“今年,怎么个玩法?”
“呵呵,今天大丰收,货好!便宜!”摊主笑道,“往年,要赌这品质的青皮,至少两千一对,今年——一千五随您开!”
余乐一楞,看来这还是个高端的摊子,他本以为赌这个一二百就得了,没想到张嘴就是四位数,看来这个市场如今真的不可小觑。
“一千五啊……”鸟爷随手拿起一个核桃掂量了一下,点头道,“嗯……这个头,重量,差不多值这个价,今年的品种还是苹果园?”
“不是了,今天我换地方收核桃了,这次是新品种。”摊主笑呵呵地介绍道,“不知道您听过没有——闷虎狮子头!”
“闷虎……”鸟爷皱眉道,“没听说过有这品种啊?”
“呵呵,老先生,今非昔比,不断改良之下,每年都有不少新品种出来,这次的核桃是闷尖的,个头大,堪比虎脑,所以叫闷虎。”
“也是在平谷收的?”
“是的。”
鸟爷摆弄青皮笑道:“那就说平谷闷尖狮子头就好了,什么虎不虎的。”
“呵呵,您放心,已经开过几十个了,绝对不比去年的差,您试试就知道!”
“嗯,个头重量上来说,是有长进。”鸟爷点头,却并不急着出手。
“您年年来,我还能骗您了?我告诉您,电视台都约着来我这个摊位拍节目,我哪敢在全国观众面前乱开价?”摊主朗然冲四周道,“大家也都听好,今年的青皮根据品质分了三组——左边这堆一千五,保43;中间三千,保44;右边这些精品五千起开,保46。开大拿走,开小重开!开出两个大小不一的,我管收管配!”
周围人纷纷点头,这诱人的条件让有些人跃跃欲试。
鸟爷转头冲余乐解释道:“所谓的保43、保44,是说保证核桃的直径。比如你花三千开的青皮,如果直径小于44毫米,可以免费再开一次。”
“还挺有底气……”余乐瞥了眼自信的摊主,接着问道,“那管收管配呢?”
“呵呵,这核桃,都是论‘对儿’看的,如果你开了一对,大小品相不般配,摊主可以出钱收走自己配对,也可以帮你找一个能配上的,你再单给钱。”
“这么说还挺划算?”
鸟爷笑而不语,放下青皮,转而冲摊主问道:“今年的行情,一对45配好的狮子头值多少?”
“45的话,得3000往上,好品种单聊。”摊主笑道,“跟我这儿开,基本赔不了。”
鸟爷还未决定,旁边一位一直低头挑选的胖子先是绷不住了:“得了!我来一对!”
“好嘞!您挑好了?”摊主连忙招呼。
“就这对!”胖子拿起一对并排摆放的青皮果子,放在手中掂了掂,“这对你选好的,我相得也不错,开了吧。”
他说着,将手中的核桃亮给旁边的人看,几位男士凑上来眯着眼睛端详一番,纷纷肯定了这对青皮。
“个头一模一样,准是一对!”
“这果子亮,好核桃没跑儿。”
“没虫眼儿,能开!”
……
“这对三千的啊,保44。”摊主接过果子,再次提醒道,“开小重开,开大拿走!”
“开吧!信得过你!”胖子显是个急性子,从兜中掏出一沓钞票,快速点过后递给摊主。
摊主数过钱后,便拿出小刀,戴上手套开剥,周围的看客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摊主的双手,一般来说,核桃越大越值钱,如果开出45的,那基本不赔,开出46的可就坐地赚钱了!
“鸟爷,一次是开一对是吧?”余乐借机问道。
“嗯。”鸟爷淡然看着剥青皮的摊主,解释道,“赌青皮,常理上说,我们要在这堆青皮中,寻找大小相当,高矮胖瘦也基本一致的果子出来,大概判断模样相似后,就可以考虑开不开了。”
“这果子大小相似,保证核桃也大小相似么?”
“这可保不了。”鸟爷摇头笑道,“这就是赌青皮的乐趣所在了,青皮里面的东西,谁也看不见,就算让我来,也不能保赚。好在一般摆在一起开的青皮,都是一棵树上的,好歹近似,就像在一个大家族里,找出模样相似的两个人总比在外面好找不是?”
“原来如此……”余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隔着青皮,从这几百个果子里挑出正好能配上的核桃,看来还是很难的。在他心底下,简单算了一笔账,作为摊主来说,买了这一树的核桃,无非用两种方法赚钱——
一种是自己都给开了,配对,拿成对的卖,配得好、个头大的话,按鸟爷话说,一对核桃卖个上万不成问题,但这里面也有风险,没准这几百个青皮,最后能配上的只有四五对呢?那就亏了!
另一种,就是这样赌青皮,将风险转嫁给消费者,每个青皮摊主稳赚钱,也许从核农手里800一个收的,到市场来1500一个开,开一对赚一对,虽是小赚,却足够稳定。
040 坐地赚钱
正琢磨着,店主已经用小刀刻到核桃的棱,顺着果核的边棱,“唰唰唰”几下子割掉一半的青皮,而后沾沾盆里的水,拿出小刷子,开始擦去核桃上附着的果肉。
“这个大!至少46!”刷过一半后,摊主握着青皮,抿嘴点头道,“老哥,亏不了了!”
周围人皆冲那个胖子投去羡慕的目光。
核桃这东西,个头大小是硬标准,拿闷尖来说,一对40大小的也许就值二三百块,可每大一码,价钱就会上个大台阶,46的话,根据现在的行情,一对怎么也得五千往上,品相好,配得绝的再单聊。
三千开一对,第一个就开出46的了,运气算是不错,至少不亏,看客们可热闹了。
“不错啊。”
“一开就是46的,好手气。”
那胖子却对称赞不以为意,冲摊主道:“还是量过再说吧。”
摊主刷过后,那核桃一半裸露在外,另一半依然挂着青皮,通常买家都性急,不等全剥完,先要量量尺寸心里有个底。
“放心,我的手就是尺子。”店主说着,拿出专用的刻度尺,标头架住核桃棱两端,眯眼一看,“46.5!我还说小了!”
“哎呦不错,小47!”旁边的一位看客惊讶道,“赚了!赚了!”
一片叫好声中,胖子终是挠头笑了笑,冲摊主道:“也给我看看吧。”
“等等……”摊主拿着核桃仔细观看一番,吹了一下水,仔细研究了一下纹路与身材,突然举着核桃冲胖子道,“兄弟,这核桃我5000收了,成不?”
剥核桃的摊主突然自己要出手,满场人都惊讶起来。
只见那胖子摇了摇头,毫无所动:“我自己玩的,不卖,先递给我看看。”
店主无奈,只得把核桃递给胖子,口中嘟囔道:“咱再商量商量,6000成吧?我手上刚好有个能配对的,要不单个儿不可能开这么高价。”
胖子拿着核桃,眯眼看过后,将其递给旁边几位人看,满意笑道:“肚挺肥的,纹也漂亮。”
几个玩家拿起剥了一半的核桃,互相过手观看,纷纷称赞。
最后,胖子又把核桃递还给摊主:“都剥了吧,这个不错。”
“兄弟,咱可只看见一半。”摊主依然不死心,“另一半要是亏肉了,我可就不能出6000了。”
“无所谓,我自己玩的。”胖子摆手道,“亏肉不就是凹进去一块儿么,我不在乎。”
“可……”店主咬牙道,“可还有一个核桃没开呢,您拿了这个,也不一定配上对不是?这样,咱们交个朋友,7000,这个核桃我收了,我再单挑一个好的给您开。”
店主竟然开了这么高的价钱,胖子虽不在意,周围却有不少人都动了心。
这相当于别人送你4000块钱,再免费给你开一对青皮啊!多大的好事!
那胖子却不以为动,咬死不卖。
摊主无奈,只得把这个青皮全部剥开刷净。
一个完整漂亮的文玩核桃就这么出来的,闷尖狮子头,果然那核桃的尖儿是平的,且个子矮胖,在玩核桃的人眼中是标准的好身材,近看纹路也不差,基本没有亏肉、阴皮的现象,是个成长非常健康,身材没什么毛病的好核桃。
胖子接过核桃,自己揉过美过之后,转而指向另一个青皮:“赶紧开吧,开了痛快。”
店主摇了摇头,同刚才一样,用小刀切掉外面的皮,用刷子刷掉附上的果肉。
“这个……小了。”开了一半过后,摊主拿尺一量,“44多一点。”
“哎……”周围人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一般而言,配一对核桃,两只的尺寸相同最好,若是差了一星半点,0.5之内,也说得过去,若是相差到1毫米上下了,只能算勉强,可这两个核桃,差了足足2.5左右,怎么说都配不成一对了。
余乐也微微惊讶,两个青皮从外观上看,明明相差无几,内部的核竟然会差这么多,怪不得叫赌呢!
胖子也不多么失望,待摊主剥完后,取来第二只核桃,跟前面那只放在一起,摊在手上。
周围人都定睛望去,比较起来。
个头上虽然一大一小,但品相还是十分接近的。这个比较,简单来说就是比较高矮胖瘦的过程,纹路是不是深浅一致,边棱是不是走向相同,尖儿是不是差不多闷,底儿是不是差不多豁。
一比之下,还真像对兄弟,只是大小差了两岁。
胖子看着这对核桃笑道:“还成,就是他吧。”
然而那摊主可没打算就这么结束,连忙说道:“兄弟,这对没配上,要帮你配么?”
“怎么个配法?”
摊主望着那对核桃道:“兄弟我看你手小,47的核桃盘不住,44那个刚好,要不这样,我给你免费配一个44的,凑成一对,再单给你5000块钱收那个大核桃。”
周围人都听懂了,感情老板还是惦记那个47的核桃呢。
但不管怎样,胖子依然是赚,相当于免费得了一对市场价2000往上的核桃,又白得了5000块钱,依然赚了不少。
那胖子却只一笑:“这么多果子里,挑出这一对是缘分,大小差点就差点,玩么。”
他说着,起身拍了拍裤子,美滋滋地捧着这对核桃,就此消失在人潮之中。
看客间,有眼红的,有羡慕的,有不解的,也有敬重的。
对多数人来说,这一幕太憋气了!那么好的事都摊上了,这胖子竟然就这么走了,少占多大便宜?今儿老板正好急着配对,能7000收那个47的核桃,往后再撞可就不一定撞得上了!核桃通常论对儿卖,单个买卖配对很少,碰上合适的纯看运气。
终于,有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憋不住了,挤出人群往马札上一坐:“老板!你给挑对3000的!”
“哎……”老板一声叹息,尽量喜庆地说道,“我挑好的都并排放着呢,您自己掂量掂量就成,拿起来单个儿跟旁边散的比也成,开大拿走,开小重开……”
见到得意的胖子和失望的老板,不少看客都开始跃跃欲试。
鸟爷却只淡然一笑,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反倒是余乐来了兴趣,蹲下身子,开始品味起那些青皮来。
之前,他再怎么聚精会神,也不可能透过果肉果皮看到里面的核桃,最多最多,能看出核桃上的些许淡绿色灵气。吕万年教过,灵气分为许多种,比如黑狗脖子上的玉就属土灵,气稳,对体质有增强、巩固的作用;而那对四座们狮子头已经练出血气,有补血、刺激身体产生血性的作用。
万物皆有灵,现在的余乐已经能感受到一些基础,只是通常的物件,其灵气绝没有吕万年的宝贝那么足,难以捕捉,只是淡淡一层,同理,价值也不过尔尔。
这些青皮散发出的淡淡的绿气,也并不比普通果子要多多少,但其中潜藏的机遇却已远超余乐的想象,余乐借着挑青皮的机会,开始观察这些灵气的流向与浓度,兴许能摸索出些门道也说不定。
短短几分钟,他自创了一个探青皮的方法。首先看灵气浓淡,在他眼中,青皮的灵气大概来看分为外放与内敛两种,外放的多数表皮不太干净,也许有个擦伤,有个虫眼儿,而内敛的保存比较完好;再者,就是灵气的轮廓了,附着在青皮表面的灵气,多数顺着果间向下划过一个弧度,最后汇聚于果子的底部,形成了一个轮廓。余乐不禁微微心痒,兴许这就是果子里面核桃的轮廓呢?也许照着这个挑,便能挑出一对大小正好的。
思索之间,刚才的小伙子已经挑好了一对,递给摊主。
余乐借机定睛望去,努力捕捉到果皮上的那层灵气。
他现在的眼力已足够细致,分毫的差距亦能准确察觉,刚刚他对比着尺子试过眼力,预估同尺子的差距不超过半毫米,基本可以相当于肉眼标尺了。从灵气轮廓上来看,这对青皮恐怕差距较大,其中一个的灵气轮廓几乎完全贴着果皮,大概55上下,另一个则散得较开,至少有58、59。
简单换算一下,余乐心中预估,这两个青皮开出来,大概一个44,一个46差不多。
小伙子付过3000块钱后,满场的目光都集中到摊主手上,余乐无疑是最期待的一个,若是这招能成,按照现在市场的火爆程度,也许在这里蹲上一天凑成几对,便够得上一年的花费了。
“鸟爷?你怎么看?”余乐搓着手问道。
“没法看,个头大小差不多,开就是了。”鸟爷轻轻笑道,“要真能从外表就推测出里面的大小,那还叫什么赌?核商直接把能配上的都开了完事。”
“呵呵,也对。”余乐藏着自己的小秘密,更是期待。
很快,第一个青皮开完,不到45,刚刚过了摊主保证的基准线。
“还成还成。”小伙子接过核桃看了一圈,冲摊主期待地问道,“怎么?您还收么?”
041 稳赔不赚
“还成还成。”小伙子接过核桃看了一圈,冲摊主期待地问道,“怎么?您还收么?”
摊主摇了摇头:“这个虽然不错,但跟我手上的配不上。”
小伙子不免有些失望,要是有刚才那胖子的运气就好了!不过还有希望,如果两个核桃能配对成功的话,依然有的赚!
这会儿,周围人也接过核桃品了品,各自意见不同,但还是褒大于贬,认为不亏。
“老先生,您帮我看看?”小伙子显然对那帮半吊子不怎么信,他看鸟爷一直云淡风轻谈笑风生,不免侧目,恭恭敬敬地把核桃送到鸟爷面前。
“好说。”鸟爷也不避讳,接过核桃,缓缓地在手上转了一圈,而后摸了尖儿,品过底后,又是一掂,最后揉了几揉,便将核桃递还与小伙子。
“怎么着?老先生?”小伙子盯着鸟爷道,“您怎么看?”
“呵呵,等开出下一个,我一起说。”鸟爷指着摊主手中的青皮笑道。
小伙子摇了摇头,他算明白了,这八成是一个倚老卖老的家伙,穿得端正,不过装逼而已,懂的不一定比自己多。
店主够利索,很快开出第二个核桃,量过尺寸后,抿了下嘴递给小伙子:“恭喜,44.5出头,算配上了。”
小伙子顿觉失望万分,长叹了一口气,接过核桃。
说好的47呢?
44多的核桃,一对也就值1000多点,45能到3000往上,47可就冲着万元去了。
他拿过两个核桃比了比,自己看着不太舒服,便拿给周围人看。
看客们有点头的,也有摇头的,各有说法。
“差不太多,还成了!”
“都闷尖就够了。”
“这个有点儿溜肩……”
小伙子叹了口气,冲摊主道:“老板,这俩我不太中意,你收么?”
“呵呵,我主卖青皮,不怎么配对的。”老板笑道,“刚才那个是撞上了,我朋友手里有个差不多的47,我才要收。”
“这样啊……”小伙子又是无奈摇头。
“没事儿的,差1不算差。”店主安慰道,“你这个算是一对,不错了,我看你手型,揉一对45的也刚好。你别说,你这一对可是小45的,转手卖也得3000上下,真不算亏!”
“成吧……”小伙子听闻此言,稍微好受一点,随便一开,至少不亏,若是能开出47的,还能连本带利赚回来,他从看客手中接过核桃,看着这摊子的青皮,又有些跃跃欲试,想再来一把,拼拼手气,连本带利赚回来。
这会儿,另一个年轻人也坐不住了,挑了一对5000的让老板开。
就此,今儿这青皮生意,算是火了起来,看客越围越多,肯出手的人也此起彼伏,不谈赚与赔,这乐趣绝对是足足的。
唯有余乐,高兴不起来。
看来是猜错了……先前观察出灵气轮廓那么大差距,最后内核不相上下,看来这完全不是评判核桃大小的标准。他现在只想拉着吕万年过来问问明白,但奈何黑狗不能出院。
见刚才那个青年还要再挑,鸟爷轻轻拍了拍他问道:“小伙子,能给我看看么?”
“哦,您看。”小伙子随手将核桃递给鸟爷,对他不抱什么信心。
这会儿全场人的精力,都集中到了开5000那对核桃的人身上,不再关注这对小45的核桃,就连这小伙子自己都不关注了。
鸟爷像之前一样品鉴过后,将核桃还了回去:“看完了,给你。”
“嗯。”小伙子瞥了眼鸟爷,有那么一点点不屑地问道,“怎么着,您看出点什么了?”
“肯定是看出来了,但还是别说了。”鸟爷摇了摇头。
“哦?”小伙子瞬间来了兴头,“您还是说吧,至少告诉我值多少。”
鸟爷看了看激动的小伙子,又看了看专心剥皮的摊主,这才小声道:“我一家之言,你别全信,也别声张,我逛这么多年市场,心中自有分寸。”
“您说您说……”小伙子连连催促。
“你这对……”鸟爷抿嘴摇头,“根本不算配上……个头是差不多,但这么成对卖的话,能卖500就不错了。”
“啊?”小伙子大惊道,“刚才老板不是说2000呢么?”
“那是配好的,这个不算配好。”
“这不……个头大小……差不多么?”小伙子满脸霉像。
“咱不能光看个头。”鸟爷重新拿起那堆核桃分析起来,“首先,小的这个,肚上亏了块肉,凹了一块,这就是大忌。”
小伙子跟着鸟爷指示看着,连连点头:“还真是。”
“其次,棱的流向和感觉也不同。大的这个棱是往外散的,小的是往里收的,根本就是两种棱。”
“这个……也对。”
“最后看底儿,这脐,不用我说了吧。”鸟爷将核桃倒置过来。
余乐也顺着望去,两个核桃的底部,一个像菊花那样爆了一圈,另个则像猫眼细细一绺,就连他都知道,这怎么说不上相似。
“哎……您这么一说,还真不算对上!”小伙子一拍大腿,十分之失望,“上头了,上头了……”
“呵呵,不必。”鸟爷拍了拍小伙子笑道,“咱们是来玩的,不必过分在意输赢,三千块钱对你来说就是买个乐儿。再者说,你看上这对也算是缘分,大小差不多,盘着玩玩绝对没问题。”
鸟爷这处乱不惊,淡然自若的感觉传来,小伙子心里也好受了许多,挠头笑道:“老先生,您说的也对,我也没指望靠这个发财不是?好玩就得了,这对自己盘着玩了。”
“呵呵,这就对了。”鸟爷继而问道,“还赌一对么?”
“看这对开的咋样吧。”小伙子的注意力又集中到摊主身上,马上开出的可是5000块级别的青皮。
鸟爷一笑,也不再多说。
这样的事,每天都会重复,这样的人,每天都会驻足,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个乐儿,无关是非对错,自己也没必要着急。
“乐儿,你怎么看这事?”鸟爷转头轻声对余乐道。
“十赌九赔,很正常吧。”余乐正处于低落期,有气无力地答道,“店主也没错,反正这小伙子又不是靠核桃赚钱的,自己玩的话多少钱都一样,安慰安慰吹成2000块钱的,小伙子至少落了个心里舒服。”
“呵呵,是可以这么解释。”鸟爷随即问道,“那你觉得刚才那个胖子呢?”
“赚到了吧。”余乐点头道,“不过反正他自己玩的,不卖的话,都一样。”
“这心态是对的,但你不为那胖子憋屈么?有钱不赚拿着一大一小走了,你不觉得亏么?”
“还好,自己喜欢,拿走玩就成了,谁也不少那万儿八千的不是?”
“哈哈,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鸟爷嘴角一扬,拍了拍余乐的腿,“可后来,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鸟爷贴在余乐耳边轻声道:“我还就告诉你,那胖子第一个核桃,开成什么样,摊主都会高价收。”
“啊?”余乐一愣,瞬间会意,惊讶道,“托儿?”
“嘿嘿。”鸟爷摇头一笑,示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去年的这会儿,我也见到这胖子了,也发生了跟今年一样的事,你说是巧合便是巧合,不是便不是。”
余乐恍然大悟,看着那一圈赌青皮赌得热火朝天的人群,方知老板的高明,或者说是狡猾。
胖子前来,随便一开,老板高价要收,最后胖子不卖,拿着一对不合适的核桃走人,这一下子就刺激了看客们,见有人赚了,都想试试手气,即便手气不好,大小个头还有个保底不是?旁边的小伙子就是第一个上钩的,后面还会有,而且越来越多。
也许很多人原来不打算出手,但胖子的事情一发生,铁公鸡都会抖上一抖,心痒起来。
这种托,谈不上坏,毕竟没有骗你买什么,这本来就是赌,有赚有赔,老板也保了大小,开坏了重开,算地道。有了这件事,再配上鸟爷刚才对那对核桃的分析,余乐方知小小核桃,水可不浅,自己屁都不懂,万万不能贸然出手。
可鸟爷,总是反其道而行之,指着摊位上的青皮,冲余乐道。
“帮我挑一对儿呗?”
“啊?”余乐惊道,“这您还挑?”
“呵呵,图个乐儿么。”鸟爷大笑道,“3000,买个消遣,顺便送你一对入门核桃,我不觉得亏。”
“这……”在余乐眼里,这简直就是浪费,鸟爷你个败家老头,他赶紧拉了拉鸟爷,“我挑的话,咱去便宜的摊位吧,赌个一二百的青皮就得了。”
“那不行,一二百的那都是小号的,开出来的核桃连40都过不了,给女人玩的。再者说,你是吕爷的徒弟,吕爷那是什么水平?他在天上,若是看见我拿普通核桃糊弄你,还不气活了?”鸟爷作风霸气,可以说财大气粗,也可以说是大方,他看着余乐的手掌道,“你这身子,你这手,怎么也得玩个45的核桃,来来,挑吧,开出来喜欢就拿走玩,不喜欢给我。”
“别别……”余乐最近受了鸟爷那么多恩惠,这会儿面对这种90%赔本造钱的事,是说什么也不干了。
这会儿,刚才那对5000的核桃也开完了,一只46,一只47,算是开得不错。但这毕竟是花5000块钱才开的,能卖上5000的核桃才有多少?鸟爷看过后,轻声告诉余乐,那对配得也不好,就值2000出头而已。
赌青皮的过程还在继续,正如鸟爷所说,这是个刺激的过程,这是玩,不用在乎结果赚赔。
042 有的放矢
“别别……”余乐最近受了鸟爷那么多恩惠,这会儿面对这种90%赔本造钱的事,是说什么也不干了。
这会儿,刚才那对5000的核桃也开完了,一只46,一只47,算是开得不错。但这毕竟是花5000块钱才开的,能卖上5000的核桃才有多少?鸟爷看过后,轻声告诉余乐,那对配得也不好,就值2000出头而已。
赌青皮的过程还在继续,正如鸟爷所说,这是个刺激的过程,这是玩,不用在乎结果赚赔。
那摊主见鸟爷半天不出手,只拉着余乐说个不停,便冲这边笑道:“老先生?这是您大孙子吧?”
“呵呵,算半个孙子。”鸟爷和蔼笑道。
尽管余乐听着这话很不舒服,但也只能应了,莫名其妙当了回孙子。
“怎么着?给你爷爷挑一对吧?”摊主弯腰笑道,“老先生是老主顾了,带孙子来照顾我生意,我也高兴。要不这样,你从5000这堆里挑吧,算你3000,保你46。”
余乐一愣,鸟爷一笑。
这就是鸟爷的高明之处,他什么都看得懂,但是不当面说,不捧你货也不拆你台,说话做事自有分寸,该消费的时候也消费,就连店家也要恭恭敬敬的巴结。
这摊主自然清楚鸟爷早看明白了里面的事,干脆借着孙儿之名,送上些好处,交个朋友。
“这下行了吧?”鸟爷拍了拍余乐,“亏不了了吧?”
余乐点了点头,终于动心。
3000块钱开5000块钱的青皮,保46的大号尺寸,再亏也亏不了几百块钱。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也对盘核桃产生了兴趣,开出来的青皮,自己若是喜欢,就厚脸皮收了,不太喜欢,归还给鸟爷便是。
退一步说,给吕万年的那对四座门狮子头至少值六位数,自己更是用命保住的,稍微得鸟爷点好处,心中也无愧。
余乐挪了挪马札,这便坐到5000块级别的青皮堆前,伸手挑选起来。
鸟爷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面露微笑,对他来说,这趟的乐趣已经达到了。
摊主也很是殷勤,帮余乐一起挑选起来:“小兄弟,这并排成对儿放的,都是我给挑好的,一般尺寸上的没跑。其它散着堆着的,我就不能保证了。”
“嗯,我多看看。”余乐掂起这个,拿起那个,自己的处女赌可要慎重,最关键的,最好能用现在的能力摸出一些独特的门道。
单凭眼睛看,估计是不够的,可现在自己的能耐,还能怎样呢?
想到此,余乐忽然心神一动,暗暗催动身上白虎的灵气,集中到掌上,那青色的灵气遭遇虎灵,好像本能也有些排斥害怕,向外散了散。
余乐心道一不做二不休,掌上轻轻一用力,御灵小小爆体一番。
对他来说这是随手的小动作,对青皮来说可就是天塌下来的灾难了。
随处可见的青色灵气遭遇素有凶神之称的白虎之灵,被这霸气一震一逼,顷刻间离核而去,青色灵气本就微弱,依靠在果肉上能勉强维持,一离了果子,瞬间烟消云散。
而余乐这边虽然是胜者,可也惊动不小。
他发现将青灵逼出后,自己的虎灵竟然占据了青皮的果肉,寄附于里面,他惊讶地催动虎灵游动,直到撞上了果核,才无法前进。
一不做二不休,余乐又加了把劲,想让灵气继续逼入,却很快撞上了“山”。可能果核质地不同,任现在的余乐再如何使劲,也休想探进半分。
于是,余乐不再在果核上纠结,催动灵气从上下两边绕过果核,直至汇集在另一面。
“成了!”余乐心中一阵欣喜,却不敢叫出声来。
用这法子,虽然耗费灵气,但却能大概探出皮的厚度,核桃的大小。
手上这只46出头,在5000块的青皮堆里,算是很一般的。
余乐轻轻放下核桃,压抑着喜悦,继续摸索。
鸟爷只在一旁看着,眯眼微笑,也不催。
靠着这种方法,余乐一连试过三四个青皮,均没有特别突出的,不觉有些累了。每一次他都要强行逼走青灵,再动用自己的灵气,这可是不小的损失。拿老虎来说,不动则已,一跑起来必须有所斩获,否则会损失不小的体力。
虎灵同样如此,爆出去的很难收回,虽然霸道,但远没有吕万年的绝活那样绵绵流长。
余下的时间,余乐开始有的放矢,只选些几个个头喜欢的,适当探视,当研究到第八个的时候,终于满意了。
果核大概在47-48左右,算是个壮核桃。
摊主那边,见余乐左挑右选没得完,也便没管他,招呼起其它赌青皮的人来,至于鸟爷,只端坐揉着檀珠,一点儿也不急。
余乐这边,左手拿着看上的青皮,照着模样开始寻找能配上的果子来,一连试了5个大果,均不十分满意。也许个头大小适当了,但根据他对边棱的感觉,不算配上。
就这样,5000堆里能看上眼的,基本没有合适。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摊主已经卖了四只,再回头看余乐,不免笑道:“小兄弟,没必要,反正也看不见里面的,都是运气。”
“老板等等,我再挑挑。”
“呵呵,不急,挑到天黑也没事儿。”老板当然不急,摊前人越多越好。
余乐在5000堆里寻找未果,转而投向3000堆,试了几个,也不行,老板毕竟精明,3000堆里的青皮比5000小很多,不太可能配上。
鸟爷见余乐一直不太满意,便冲摊主道:“老板,树上的果子不止这点儿吧?你多拿些。”
“老爷子,拿多了也没用。”摊主笑声道,“我这还得做生意呢不是?”
鸟爷想了想,也对,一般一棵树上400个果子,通常几十个几十个的往外摆,分批赌,要不个头最大的肯定都被优先赌了,摊主不就没赚头了。
“得了,我看您孙子也是个叫劲的人……”摊主想了想后轻声对余乐说道,“小兄弟,你到后面挑吧,我后面右边的袋子,看看有没有上手的。”
“那多谢了。”余乐一喜,将挑好的一只攥在手上,起身绕到摊主身后,在麻袋里挑选起来。
其余人只管看赌的,也没注意。
那个新麻袋,对于余乐来说称得上的新世界,里面品质好个头大的青皮比外面摆的多太多了,他只选了几个轮廓大,灵气足的青皮,随便一探,便找出了满意的。
手里拿着两个青皮,余乐又犹豫起来。
再挑挑?
他随即摇了摇头,灵气已经耗费的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自己得先晕在这儿,再者说,这么一对已经有赚头了,不必太贪心。
想到此,他绕回摊前,往鸟爷旁边一坐,将两个核桃递给摊主。
“就是他了!”
“好嘞!真不容易!”摊主笑盈盈地掂了掂核桃,微微惊讶,“好小子!眼睛够毒的啊!”
店主这么一赞,其它人也不禁目光投来。
店主手上那两个青皮,长的是真标致,只可惜……一大一小。店主夸余乐,是夸他挑的核桃好,可紧跟着又摇了摇头:“单个拿,都不错,可这俩放一起……悬。”
“没事的,开吧。”余乐淡然笑道。
“小伙子,要不再挑挑吧?”刚才赌亏的那个年轻人劝道,“还是得凑对儿,这可是5000块的买卖。”
“就是,这一大一小,太悬了。”
周围人都跟着劝起来。
大家都是玩家,都是喜欢核桃的人,玩核桃的人自然越多越好,入门第一赌,经常会决定一个潜在玩家的去留,他们不希望一个年轻的玩家就这么受伤。
而鸟爷却依旧反着来,挥臂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眼力,都知道挑大小一样的,可最终有几个成的?”
周围人闻言,有的同意,有的摇头,意见发生了分歧。
店主掂量着核桃,再次说道:“小兄弟,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余乐点头。
“得!”摊主摇了摇头,这便要准备开。
正是要紧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标准甜美的播音级女人的声音,众人不禁回头。
只见一个热裤长腿的长发美人,拿着话筒,冲着镜头说道:“观众朋友们,一年一度赌青皮的季节又到了,今天我们请到了专家,一同来到了南园文玩市场,跟大家一起过把瘾。”
在三架摄像机的镜头前,女子将话筒转向了身旁穿着旧式褂子的秃顶中年人:“王大师,今年的行情您怎么看?”
这位大师双手手腕上各挂着三个串子,指头上戴着扳指,满面油光,冲着美人儿微笑道:“今年气候好,核桃产量大,价格会下来一些,正是出手的时候。”
“那可太好了。”美人儿连忙冲着镜头道,“那今天,咱们就跟着王大师,一起探探青皮市场,来来……”
她说着,转望几个摊位,一瞥之下,正巧余乐所在的这个最旺,便引着摄制组前来。
“诸位让一让!”摊主好像早有准备,连忙吆喝人们让开,余乐和鸟爷也往边上挪了挪。
就这样,一个节目摄制组莫名其妙地来到摊前,美女主持和秃顶大师,坐在了摊位的正中央,摄像机位摆好,开始采访摊主介绍情况。
余乐觉得闹腾,刚要跟鸟爷说话,却见鸟爷身子有些颤抖,眼神不对。
“乐儿……咱们走吧……改天再赌……”
见这表情和脸色,余乐大惊,心中惑惑。
043 冤家路窄
鸟爷是什么人?发生多少事都泰然自若,凭什么会这样?
余乐虽处事不多,却知深浅缓急。他很清楚,发财不着急这一会儿,掌握了门道后,随时能来赌青皮,而鸟爷,却是万万不该让他为难的,余乐也不问缘由,这便放下核桃要走。
可这会儿,不是说走就走的。
中间隔着余乐和美女主持,那位大师看见鸟爷,眼睛一亮,像是抓到宝了。
“哎呦!胡先生!”大师得意地挥手道,“巧了!巧了!没想到今年又遇到了!”
鸟爷的脸“唰”一下子沉了下来,也不好怎样,只得随口道:“巧了,王先生。”
谈笑之间,两个摄像机已经投向鸟爷。
主持人全然不解,眨着大眼睛问道:“怎么了王大师?碰到老相识了?”
“呵呵!还是你们这节目,咱们去年也来过,刚好,去年也碰上这位胡先生了!”大师轻抚着翠玉扳指,嘴角一扬,“去年我还跟这位胡先生赌了一局!”
美女主持眼睛一亮,这种节目中,突如其来的噱头是很难得的,她连忙将话筒隔着余乐递向鸟爷那边,“老先生,是有这么回事儿么?”
鸟爷无奈,这会儿要是溜了,太过丢人,只得叹了口气,沉稳下来:“没错,去年是个男主持人,我跟王先生赌了一局。”
那边,大师已经冲着镜头乐呵呵地聊了起来:“这位胡先生,也是号称玩了40多年核桃的老玩家,去年这会儿,也是做节目,我俩在摊上碰见了,聊了聊挑青皮的技巧,切磋切磋。可谁都有自己的绝活,谁都有自己的道理,我们俩就核桃的颜色,阴面阳面的挑选技巧上,产生了分歧,最后谁也不服谁,各开一对,小赌一局!”
大师说着,隔着人冲鸟爷笑道:“胡先生,结果我就不说了吧?”
“无碍,愿赌服输。”鸟爷只淡然笑道,回归了原本大方的气质,“那局我输了,王先生开了一对整47的,我一个45一个43。”
女主持人见这架势,赶紧冲着镜头说道:“观众朋友们,赌青皮七分眼力三分运气,谁都有走眼的时候,您看,40多年玩龄的老爷子也不能保证把把中。”
“不错。”秃顶大师紧跟着抢过风头笑道,“但我们赌了几十年的专家,通常还是有些门道的,跟那些瞎玩了几十年的人相比,可是大大的不同。”
听闻此言,尽管鸟爷面色丝毫未变,但余乐清楚地感觉到,鸟爷气息凝滞了几秒,而后才顺过气来。
谁都知道,鸟爷如今最喜欢玩的就是核桃,在玩核桃的事儿上这么被人羞辱,怎能挂的住面儿?
可鸟爷,终究还是忍住了。
“是,专家还是厉害,去年我就说了,愿赌服输。”鸟爷摇了摇头,拱手笑道,“那今年,我也不跟王先生争锋了,先走一步。”
“别急别急!”秃顶大师赶紧起身拦道,“胡先生,我看的出来,您压根儿就不服,去年也是,现在也是,咱们都是玩的,谁没个争强好胜的心气儿?要我看,今年再给你一次机会,咱们再来一盘如何?”
未等他人开口,鸟爷摇头道:“我看不必了,王先生高我一筹。”
女主持人被夹在中间,对她来说,谁赢谁输无所谓,关键是要出噱头和收视率,她赶紧跟着劝道:“老先生,要我看,去年是运气不好,今年咱们再好好比比,您好歹有几十年玩龄了,不一定输!”
“就是,您比比吧!”摊主也跟着笑道。
旁边围观的人也纷纷劝说起来,尤其是刚刚的小伙子,非常希望鸟爷亮亮本事,人群中偶尔有认识鸟爷的,也凑上前来帮鸟爷撑场,一百个不服!
一时间,鸟爷被架得下不来台了。
“怎么着,胡先生,请吧。”秃顶大师微微挥臂。
“……”鸟爷皱着眉头,一时不该如何是好。即便他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但谁也见不到果肉里面包着的东西,去年就因为这种自信,丢了不小的面子。玩家,除了玩,最看重的无非就是面子,去年堕了面子,今年本该拼命找回来的,但鸟爷显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他来说,如果再输,可就连“运气”这个理由都抬不出来了。
余乐心中暗暗权衡过后,冲秃顶大师道:“我爷爷近来眼睛不太好,今天不打算开青皮的。”
“哦?”秃顶大师一楞,望了望余乐,又看了看鸟爷,而后轻轻一笑,“胡先生,您这孙子可真孝顺,都知道帮您解围!得得得!看这份儿上,算了,您走吧!”
鸟爷顿时面色发青。
老子是什么人?轮得到你羞辱?
余乐已经感觉到,鸟爷被如此一激,绝对是不打算忍了,他决定再搏一搏,即便没有把握,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输也要输的有骨气。
想到此,余乐没等鸟爷说话,自己先迎了过去:“我当然孝顺,所以今年我帮爷爷赌,大师,请吧。”
“……”大师又是一愣,盯着余乐道,“小伙子……赌青皮可是技术活儿,你爷爷的眼睛都会花,更何况……你才多大?”
“赌就是了。”余乐扶着鸟爷,当了回好孙子,“你是怕输给新手丢人?”
“这肯定不是……”大师为难道,“可小伙子,我跟胡先生,都是老玩家了,要比总得棋逢对手是不是?”
“您贵庚?”余乐问道。
“40……出头吧。”
“那你亏我爷爷小三十岁,我爷爷光是玩核桃的年龄都比你长了。”余乐摆手道,“去年你跟我爷爷赌的时候,他有因为你年纪轻不跟你赌么?”
“这倒没有,可我们好歹都玩了有年头了,差不太多。”
僵持之中,美女主持见风使舵,突然冲余乐问道:“小胡先生,您跟了爷爷这么久,爷爷的绝活儿是不是都传给你了?偷偷告诉我……”
“我姓余。”
“哦哦……外孙啊!失礼失礼”美女主持挥着拳头轻轻打了下自己的脑袋,吐了下舌头。
“是,我爷爷的绝活传给我了。”余乐紧跟着回答,“我的技巧和眼力,还都是爷爷的,只是爷爷现在有轻微的散光,看不太清,说到底,我来赌,还是用的我的爷爷的技巧。”
“诶!帮爷爷报仇,这也成啊!”美女主持转望大师,“王大师,您看呢?”
044 不留情面
“呵呵,也成,也成,我都成。”王大师见这景致,再拉着老爷子不放自己不免落了下乘,便望向余乐,再次挥手道,“请吧!余先生!”
“请。”余乐扶着鸟爷,再次坐回摊前。
此时此刻,鸟爷的气息终于稳了一些,匀了下来,他心下很感谢余乐给他解围,但他更清楚,击败自己的对手有多厉害,现在的余乐连入门都没入,基本不可能赌赢的。
不过此时他已经看开了,无所谓,输赢很重要,但没那么重要,尤其对于余乐来说,输给大师不丢人。只是对他自己来说,被那些熟识的老友,再次看见在电视上输了,不免有些尴尬。不过还好,这次由余乐来,并非自己,终归好上一些。
感激之余,他不禁为余乐担心起来。
这孩子能行么?
双方入座,主持人夹在中间,看客们的热情再次被点燃,今天好!开眼界!又能看见老玩家的绝活!又能领略大师的风采!搞不好自己还能上电视!过瘾!
坐稳后,大师望着三堆青皮,率先发问:“余先生,咱们赌哪堆。”
“赌就赌大,5000的吧。”余乐随口道。
“呵呵,有胆识,可真没打算给你爷爷省啊。”大师扫了一眼摊位后,冲摊主道,“老板,我们节目组都来了,压箱底儿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得!这可没办法了!”老板无奈,拿出了雪藏的麻袋,一股脑都倒在摊子的右半边,“我打算卖一个礼拜的青皮,可都拿出来了啊!二位请选!”
“还得介绍规则呢!”女主持见缝插针问道。
“好说。”王大师冲余乐那边挥了挥手,“余先生,咱们是赌个头儿还是赌配对?”
余乐很快答道:“先看配对,再看个头吧。”
“这路子对,去年我跟你爷爷也这么赌的。”
大师一笑,已经弯腰开挑,不时拿起一个,冲着镜头介绍一番,通过一些小小的技巧,可以辨别有无虫洞,有没有可能生病,有没有被夹过,等等等等……
更多的青皮出现了,余乐也不是保存气力的时候,他放下了刚刚上手的两个青皮,开始在更多的果子中细心试探起来。这一次,可不仅仅是赚钱了,更是为了鸟爷的名声。
所谓挑青皮的技巧,那都是自说自话,五花八门,基本是扯淡,真正有绝活,有靠谱技巧的人,绝不会当众来说,像余乐这样闷声发财就对了。
因此余乐根本不相信那个大师是靠技巧赢的,绝对只是运气,挑了对好的,又刚巧撞上鸟爷倒霉而已。
如今有虎灵在,余乐不信自己斗不过他!
与其说是帮鸟爷找回场子,不如说是看不惯这位大师的作风,或者说是看不上这位大师的发型。余乐自小说相声,对其它行业不了解,可对相声大师绝对瞻仰过千百次,从马三立到刘宝瑞,哪一位不是低调谦和平易近人,在大师心中,自有度量与底气,万没必要张扬生事来抬高自己,公道自在人心。
而这位所谓的王大师,对着镜头滔滔不绝说个不停,转眼间,已经挑出几对靠谱的,开始比较。
女主持不好厚此薄彼,也蹲在余乐身旁采访起来:“余先生,您有什么看家的本事么?”
却见余乐只微微指了指对面摊主的眼睛:“走光了。”
“啊?”
无奈之下,余乐只得转头望向女主持的裙底:“对面一直看呢,走光了。”
“啊!!!”女主持一声尖叫,两腿赶紧并在一起,拿来挎包挡住裙底,狠狠盯了摊主一眼,脸一红,冲余乐尴尬道,“这段会剪掉……”
“嗯,作为回报,如果我输了的话,赌博这段也剪掉。”
“啊……这我可不能做主……”女主持人尴尬地说道。
“我开玩笑的。”余乐呵呵一乐,拿起一个果子掂了掂,“现在明白了吧,爷爷传给我的绝活。”
“什么绝活?”美女主持不解问道。
“眼神儿啊!我用余光都看见你裙底了。”余乐咧嘴笑道。
“你……”女主持顿时又觉好笑,又觉尴尬,更觉得这小子纯流氓,哭笑不得,“余先生……除了爷爷的眼神儿,还有什么绝活么?”
“有啊!”旁边的大师探头道,“他爷爷去年说了,阴面的果子果皮薄,阳面的厚,我说刚好相反,最后结果就不说了。怎么,你也用的这招?”
“当然。”余乐认真地点头道,“这是我家的绝活儿,你等着看吧,王大师。”
“成成!有志气!”大师一笑,也不多说。
“那余先生,怎么判断果子是阴面还是阳面的呢?”
“那是绝活,不能说的。”余乐当然不能说,他屁都不知道,纯粹护鸟爷的面子。
“您大概……大概透露一点吧。”美女主持有些撒娇地说道,“就那么一点点。”
“哦……”余乐只得胡乱开邹,“这个……阳面为什么皮厚……因为老被太阳照,得多长肉挡着点……免得果核受热……”
“那怎么判断果子具体是阴面还是阳面的呢?”
“就这颜色吧……”余乐摇头道,“不行,不能再说了。”
“别介,去年你爷爷都说了!”大师那边大笑道,“颜色匀的就是阳面的,有裂纹的就是阴面的,青皮大小相同的情况下,阴面肉薄,果核准比阳面大。”
“纠正一下。”鸟爷终于按耐不住说话了,“我原话是‘通常比阳面大’,并非绝对。”
“也成也成,反正没人会去翻老的录像了。”大师不屑摆手。
女主持人冲着镜头道:“那到底是概率问题,运气决胜,还是真的有门道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余下的时间,余乐和大师开始悉心挑选起核桃来。鸟爷本想插手帮余乐选选,但见他信心十足,挑的认真,便也干脆放手让他去做了。
约莫二十分钟过后,双方均选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对,余乐在之前的成果之上,小小优化了一下,选出了一对预估小48的核桃。
双方的青皮拿在手里,有种高下立辨的感觉。
大师手中的无论大小胖瘦还是颜色都如出一辙,而余乐这两个青皮却有一个明显脏了很多,也高上了一些。
大师要过余乐的那个脏青皮,冲着镜头解释道:“诸位,这就是大忌,一般脏的青皮,通常有腐烂、蛀虫的嫌疑,最好不挑。”
余乐那边抢过话头:“大师你说错了吧,是‘绝对’有腐烂、蛀虫。”
“绝对……倒也说不上……”
“那就怪了,你说话不是喜欢用‘绝对’的么?”余乐轻笑道,“还是说,只有记别人的话才是‘绝对’,换自己说就留有余地,来个‘一般’糊弄过去?”
“你这……”大师这才明白,原来余乐是在讽刺自己,他没想到一个这么年轻的人能如此油嘴滑舌,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呵呵……这位余先生可真幽默。”美女主持在中间打了个圆场,还轻轻推了推余乐。
哪知余乐却一本正经道:“我当然幽默,我是说相声的,不幽默怎么活啊。”
“这个……咱们别跑题。”美女主持楞了楞,对余乐的职业颇感惊讶好奇,但今天拍的是鉴宝类节目,这种话题还是别展开了,她赶紧将话筒递向大师,“王大师,您先品品余先生挑的这对儿吧。”
“嗯,刚刚我已经说了,这种脏的青皮,我们绝对……哦不,我一般要避免。”王大师擦了把汗,继续说道,“再者说,这个青皮过于高了,文玩核桃,矮桩为优,除非你玩‘鸡心’,但今天我们挑的是狮子头,高的肯定……哦不,一般要避免……”
“再来说说这个。”大师拿起另一个核桃品了品,随即点头道,“这个算是挑着了,我看不错。按个头轮输赢的话,余先生这个核桃有机会取胜,但我们之前说了,今儿比的是配对。”
大师放下核桃笑道:“所以显然,他这对凑在一起,就没什么机会了。”
他话音刚落,余乐的讥笑声传来。
“你这不都是废话么。”余乐用特有的嗓门大笑道,“谁不知道要挑形状相似的果子?谁不知道脏果子不好?谁不值得矮青皮容易出矮核桃?你是大师,当着观众的面,就不能说出一些有营养的话?”
身为演艺圈人士的余乐,对着镜头毫不含糊,更难能可贵,或者说罪该万死的是,他从来不知道要互捧臭脚这种事。他是个对人不对事的家伙,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尤其是对比较厌烦的人,不会留什么情面。作为电视节目制作人,其实是喜欢这种人的,不怕得罪人,有火药味,有趣!
王大师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讽刺砸过后,不免面色一僵。他其实也知道,这都是糊弄外行的废话,真本事谁会公开来说?但他毕竟是大师,别人舌战喷了吐沫过来,绝不能就这么吞了,为了找回面子,他赶紧厉声反问道:“那余先生,你是怎么看这对青皮的呢?这个脏青皮高明在哪里呢?还望不吝赐教!”
“你又不是我儿子,我干嘛赐教你?”余乐摊臂道,“这是我爷爷几十年练就的绝活,我拿出来说?当我败家子儿啊?”
“你!”大师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你讥讽我不说真话,合着你也没打算说,他瞪着余乐怒道,“你这不成心抬杠么!”
“没啊。”余乐淡然道,“我多实诚,不说就是不说,保密就是保密,不像你说些废话糊弄观众。”
“我这哪叫废话……我这……”大师再次被这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气势所震慑,赶紧往回说。
说相声的人,都爱抖包袱,埋伏笔,不知不觉,这招也用到了平常斗嘴皮子上,引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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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脏果真核
“啊……哈哈……这个……”女主持人心里自然明白余乐在砸场,赶紧打起圆场,将大师挑选的那对青皮递给余乐,扑灭恶意吵架的火种,“这样,余先生,您也看看王大师这对吧。”
“好。”余乐见好就收,也没打算继续斗嘴,他拿起核桃,左右端详一番,而后解释道,“我要用爷爷的方法挑一下,出于知识产权,摄像机别照我。”
满场不解之中,余乐蹲下身子,将核桃放到暗处,运力一震,试探一番。他虽高调但还有底线,运功这种事万不得在镜头前做,万一有些厉害的家伙能看出来就不好了。
“嗯?”试过之后,余乐微微一惊,拿起青皮思索起来。
“怎么样,余先生?”主持人凑过去问道。
寂静之中,余乐看了很久,有半分钟的样子。
“挑的非常好。”余乐的表情微微一动,终于点头道,“得有48了,极品。”
全场大惊,连鸟爷都慌了一下子,大师都为之一振。
“余先生……隔着果皮,您都能看出来48??”女主持大惊问道。
“我能。”余乐使劲点了点头,“我相信大师也能。”
“是么大师?”主持人转身问道。
“七成把握吧。”大师被这么一抬,反倒有些心虚。
余乐将两对核桃推上前去,冲摊主道:“辛苦了,麻烦你按我说的顺序开。先开一只我的脏青皮,再开一只大师的;然后开我剩下的那个青皮,最后再开大师的另一个青皮。”
“哦……成……”摊主有些不解,“小兄弟,这有什么讲究么?”
“按我说的做就得了。”余乐笑道,“比赛么,加强一些噱头。”
此时,鸟爷突然想起什么,掏出钱来,递给摊主。
大师也才反应过来掏钱。
“呵呵,我们胡老爷子还是很讲究的。”主持人补场道,“一般在开之前,都要先付钱,免得不满意掉头就走。”
“呵呵,没事,都有信誉。”摊主一笑,利索开干,将那个脏青皮率先剥开。
“哎呦!了不得!!”刚开到一半,他就惊叫起来,“没想到啊,这么个丑青皮里竟然包着俊核桃!”
摄像机聚焦过去,围观人士也都探头相望。
摊主量过之后,递了过来:“小48!非常不错!”
这么大的核桃,看客们也没什么机会亲眼看着开出来,纷纷抬手祝贺余乐和鸟爷。
余乐却不接核桃,只一摆手:“先给大师品品吧。”
大师有些难堪的接过核桃,擦了擦上面的水,品鉴起来:“嗯……我也没想到,脏果子里竟然有这么大的核桃,没阴皮,没黄尖,而且这桩要比想象中的矮上许多,这个核桃……挑的好。”
事实摆在面前,大师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指白为黑。
“怎么?大师也有走眼的时候?”余乐远远调笑道。
大师连忙辩解道:“我说了,一般不要挑脏的,不是绝对,这不算走眼。”
“所以啊,身为专家的大师你都会走眼,更何况我爷爷了,去年我爷爷运气不好而已,大师你不用因这事沾沾自喜。”余乐才不管大师承不承认,老子说你走眼就是走眼,他说着,又拍了拍鸟爷,“您也是,别闹心,今儿我帮您老把场子找回来了!”
“呵呵。”鸟爷神色终于缓和一些。
余乐不顾及人面,三番五次讽刺过后,也算帮自己出了气,不管另外一个青皮开的是好是坏,对鸟爷来说,今儿已经算找回场子了。
鸟爷,同样不是个儒弱好说话的主儿,余乐都把场子烘热乎了,借这机会,他不反唇相讥一下实在对不起自己:“乐儿啊,争强好胜,可以,但咱们得给人留余地,留面子,我去年走眼了,今年大师走眼了,都很正常,没必要抓着不放。”
“那是,爷爷,我就说这一次。”身为相声表演艺术家的余乐,最会的就是夸大其词,顺着鸟爷的话,他冲大师大笑道,“你放心,明年咱们再见面,我绝对不提今天你走眼的事儿,提半个字儿我就是孙子!!”
“…………”大师面色铁青,骂人不带脏字,吃人不吐骨头啊,他只挥了挥手,“你强行说我走眼就说吧,咱们开完青皮看结果。”
火药味顿时浓了起来,美女主持也十分激动,本来平淡的赌青皮节目,加了这么个噱头,收视率绝对有保证。这余乐也真是屈才了,当个主持人绝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带节奏旺气氛的主儿!
片刻功夫,大师的第一个青皮也开出来了,48整,比余乐的大了一点点。
“呵呵,侥幸侥幸。”大师立刻神气起来,也学着余乐,不接核桃,让对方先品,“请吧,余先生,帮我断断。”
余乐干脆把核桃交给鸟爷,自己这点知识品个鸡毛。
鸟爷看过后,频频点头,好像忘记了先前的对峙,只心平气和地评论起这枚核桃:“非常不错,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都没有,就看跟另一个能不能配上了。”
“呵呵。”大师闻言美滋滋一笑,他绝没打算放过这个讥讽的机会,“余先生,这次不说我走眼了?”
“你当然没走眼,我也没走眼,开之前我就说这是48的。”余乐催促摊主道,“来吧,开我剩下的那个。”
“……”
很多人这才想起来,余乐早在开核桃之前,就预测过大师那对是48的,女主持见机问道:“余先生,您能看出大师这对是48的,肯定也能判断自己这对的大小吧?”
“拿不准。”余乐连连摇头,“反正不会小,但是否那么精确,两个青皮开出来个头是否一致,我也拿不准,爷爷的绝活再厉害,也还是有运气在里面。”
“那就怪了。”女主持不解问道,“为什么大师那对你就那么肯定是48的呢?”
“一会儿讲,容我卖个关子,职业病。”
“那……好吧。”女主持也不好催问,卖关子好,将来播出的时候这段正好进广告,这位小余真的是有电视制作人的潜质。
核桃开好,摊主揉了揉眼睛过后,颤颤递来:“妈呀……我亏了……小……小48……跟刚才的几乎一模一样。”
大师也咽了口吐沫,这次没等余乐说,自己接过核桃,跟刚才那只比对起来。
046 内有猫腻
“……不错……配得不错……虽然纹路深浅上略有不同,但肚儿和楞相差不大,外加小48的尺寸……算是配上了。”
人群中掌声雷动。
“厉害啊!!”
“第一次开就这么准!!”
“还是那个脏青皮挑的狠,那也敢挑,还真撞上了!!”
第一次开青皮,开的这么绝,配得上这掌声,人们拿过核桃纷纷品鉴,无一不说好!当然,实际也许并没那么好,但这是鸟爷的场子,就算不好,也有赵虎那类人扯着嗓子也会强行叫好。
这会儿,刚才那个性急的年轻人找机会问道:“那大师,这对值多少钱啊?”
“这个……没时间细看……保守估计……”大师微微思索后答道,“得破万了。”
人群瞬间又掀翻了,余乐这可是特别优惠,3000起开,过万收场,一个小时不到的功夫赚了7000,比刚才那个胖子还美!
这边,鸟爷拿了核桃,仔细品了品过后,笑着递给余乐:“你自己拿着好好盘,如果要卖的话,我三万收。”
“我才不卖,自己玩了!”
“爷孙”相视而笑,周围人也沾了温馨的气氛。
无论如何,鸟爷今年的场子算找回来了,孙子争气!一些捧场的人还纷纷上前,说是相中了余乐这对,要出几万几万来收,开青皮的刺激感在收官的时候,进入了**。
大师颇觉面上无光,这帮家伙,直接把好话说尽了,好像自己的核桃最后开成什么样子都无关紧要一样,但他还是冲摊主催促道:“老板,开吧。”
“好嘞!”
“稍等!”余乐突然起身阻拦道,“别急着开,这顺序是有目的的。”
“啊?”摊主再次不解道,“小兄弟,咱能一口气把话说完么?”
“你先等等。”余乐转头冲大师道,“念你顶着大师的帽子,我给你个机会,现在认输,跟我爷爷说一声‘爷爷我错了’,咱们算平手。”
“????”大师瞪大眼睛,楞了半天才说道,“小朋友,你疯啦?”
周围人也都目瞪口呆。
余乐表现一直很好,虽然有些油嘴滑舌,但还算得上正常,正派,可现在这么说话就不对了,颇有些画蛇添足,画的还一塌糊涂。就算大师输了,那也就是输了赌局而已,认输就是,干嘛非要管鸟爷叫爷爷啊,还要承认错误?再者说,都到这份上了,大师怎么可能不开剩下的青皮磕头认罪?
再退一步,大师的头一个核桃可是48的,比余乐大,能配上对的话,大师算赢,怎么就输了?还可以继续退一步,余乐自己都说大师的两个青皮都是48的,怎么这会儿又说大师必输呢?
“这个……余先生,这是品玩,咱们没必要你死我活的……”美女主持连忙劝道,“咱们先开了再说……”
“开了就来不及了。”余乐定睛望向大师,“我知道你的伎俩,想保大师之名,现在认错,最后一次机会。”
大师看着余乐的眼神,心里打起鼓来。
反常!太反常了!
从开青皮之前,料定自己这对有48的尺寸就已经反常了。
莫非……他……
大师思量再三,最后一摆手:“朋友,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何错之有,去年我赢你爷爷的时候,也没你这般趾高气扬,再者说,我根本没输,谈什么认输,笑话。”
“就是不认了?”
“开。”大师不再理会余乐,抬手催促摊主。
“好!”余乐厉声一喝,冲摊主道,“别开,先给我。”
“小兄弟,赶紧的吧,开了得了。”摊主却不愿跟余乐纠缠了,手上已经开始动刀子。
余乐情急之下,再次一吼,声音并不多么大,却充满了一股虎啸山林的气势。
“听不明白么?给我!”
这吼声过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甚至整个市场都安静了几秒。
摊主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发颤,刀子也落到了地上:“我……我给你还不成么,干吗这么大火……”
余乐接过青皮,向上一扔,随手一接,摆着青皮冲大师道:“你准备好了?”
“什么意思?”
“你就装吧。”余乐转过身,冲鸟爷道,“咱们今年赢了,去年您也没输,他们作弊。”
“哦???”鸟爷大惊,双目圆瞪,“作弊?难道……”
讶异之中,鸟爷第一反应是望向摊主。
“是的,作弊。”余乐转望美女主持,“我马上要说了,这段必须播出来,不要庇护大师或者谁,不然你们算节目报道不实。”
“啊……这……”女主持也完全乱了分寸,“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说吧!我给你做主!”鸟爷气势瞬间盛了几分,眯眼瞪向大师,“我玩了一辈子核桃,愿赌服输,但若是被人投机取巧骗了,这事必须说清楚。”
“好!”余乐俯下身子,轻轻点着表皮上的一个地方指给鸟爷,“您仔细看。”
鸟爷眯着眼睛,定睛望去:“没什么啊?”
“摸一摸,再看。”
鸟爷伸手摸去,探了几番后,突然一怔,而后将青皮挪到眼前,使劲看了看,一嗓子怒吼出来:“扎过!!!!”
全场哗然。
余乐不慌不忙的,将给更多的针眼指给鸟爷看。
鸟爷一一确认之后,冲摊主怒目而视:“好么!枉我这两年在你这里开青皮!合着是过了针的!!我本以为这陋习已经在市场绝迹了,没想到这种伎俩你倒是传承起来!”
摊主完全呆滞,不知如何作答。
“什么意思啊?扎针?”刚才着急的小伙子立刻就上头了,拨开人群过来问道。
余乐冲女主持问道:“能不能给我找几根针,缝衣针就够了。”
“好的好的。”女主持也来了兴趣,转头冲随行编导道,“小李,你帮下忙。”
一个长的很苦逼的胖子掉头便去买针。
此时,店主缓和过来一些,咽了口吐沫:“小兄弟……咱们算了……我今天收摊不开了。”
“你说没用,问大师。”余乐转头道,“大师磕头认错我就算了。”
摊主哀求地望向大师。
“关我什么事?开青皮就是开青皮,别扯邪乎的。”大师气一沉,也不理他。
一时之间,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半个市场的人都被吸引过来,有些店家也放下摊子跑过来看热闹。
047 玩家气节
几分钟后,一把缝衣针送到。
余乐将那个没开的青皮递给鸟爷,而后从摊位随手拿起一个青皮,摸准了棱所在地方的微微凸起,瞄着侧棱中心的位置插入,肉是软的,针能进去,可很快就顶上了核桃的硬棱,顶上之后,余乐松手,就让针这么固定住,紧接着又拿起另一根针,从青皮的另一端对称位置插入。
同样的手法,上下左右,又各插了一根,都顶到核桃上。
如此一来,六根针,刚好顶在了核桃最重要的六个面上——
顶、底、两边、两肚。
那个性急的小伙子突然一拍脑袋:“操!我明白了!!!”
“诸位。”余乐举着扎满针的青皮冲周围道,“肉是软的,核是硬的,现在针已经扎到了关键的六个点上。余下要做的,就是量一下几根针在外面的长度,便可计算出每个面上果肉的厚度,再量一下青皮的直径和高度。这样一来,数据齐备,我一个初中毕业的文盲都能推算出核桃的大概尺寸了。”
周围人闻言,如梦初醒!有些人已经骂了起来!
“我操!扎过!”
“还还不都剩小的了?”
“赌个狗屁啊!”
鸟爷则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走眼,走眼,竟然在扎过针的摊子赌青皮。”
余乐继续道:“当然,仅靠六针,无法保证准确,误差很多,但如果有心思再插上十几二十针,就足以判断个大概了。只需将个头小皮厚的青皮摆出来赌,稍微混几个大的便可,至于那些真正的大块头,店家自己开了便是。刚才我已经细细看过,这摊位上,大概有1/3的青皮被扎过,但只是轻轻几针,很难发现。”
“骗子!骗子退钱!!!”冲动的小伙子已经找上摊主,骂了起来。
摊主无辜地说道:“朋友……不能这么说,我保了个头大小,这么赌着开,大家也不算亏不是?再说……真的没扎那么多……真的就扎了几个……没有坑大家的意思。”
“呵呵。”余乐摇头笑道,“当然,你只是粗扎判断一下,确实没打算玩的太过分,本来我觉得你是个生意人,没打算拆穿,毕竟都说穿了,大家就没了玩的乐趣了。”
余乐说着,突然定睛望向大师:“可我现在改主意了。”
没错,余乐又改主意了。
“一般青皮,你充其量扎三针,无非粗探尺寸罢了。”余乐说着,举起大师挑选的青皮,“可这个,以及大师选的另一个,足足扎了25针!!全场的青皮,只有这两个扎了这么多针!还就巧了!扎过确认过的两个,都被大师挑上了!所以说,我敢断定这两个是48往上的,而且都是48往上的!”
摊主面色铁青,大师端坐不语。
“去年,用这方法骗了我爷爷,今年还故技重施么?”余乐眯眼望向大师,“你本有两次机会蒙混过关,其一是今年不要再缠着我爷爷,可这条路你弃了;其二是认错低头,你也弃了。王大师,现在的结果是你选的,连摊主的生意也搭进去了。”
所有人望向了王大师。
美女主持被夹在中间,这次,她也不好圆场了……一直以来被节目组当成半仙供着的大师,难道是个江湖骗子?
“小兄弟……”大师轻笑一声,抬头道,“你说的针孔,我听明白了,但我实话实说,今天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有过针这回事,相信在场的大伙儿,也是头一次听说。”
虽然他说的颇有底气,但恐怕没人信这鬼话。
“我知道你要怎么说了。”余乐大笑三声,“你要说自己眼力好,正巧挑出来最大的了,摊主之前扎过,跟你没关系对不对?”
“清者自清,就是这么回事。”大师自信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今天剩下的青皮也不用开了,我48的核桃也不跟你47的争胜了,到此为止,我肯定你祖传的眼力。”
“不愧是大师,谎话说得中气十足。”余乐将青皮递给女主持,“今天我该做的也做了,到此为止吧,你们节目组可以把这个青皮拿回去,在摄像机下好好照照,数清楚是不是25个针孔,另外提醒一下,大师挑的两个青皮在底部都有两个划痕,要么是给大师的记号,要么就如大师所说,又是个巧合。”
女主持接过青皮,呆呆望着余乐,不知如何是好。
“走吧,咱们换个摊位。”大师起身,抖了抖衣服,不断揉着翠玉扳指,冲摄制组众人道,“这个摊扎过针,看来是没法开了。”
他走得是云淡风轻,可另一位直接就气血上头了。
“我操!!”摊主闻言,推开抓着他的青年,怒急起身,指着大师破口大骂,“他妈的说好的捧我生意!!!我才冒险给你扎了一晚上针,选出大的帮你出风头!!到头来甩下我就走了?”
“??”大师极其无辜地说道,“什么意思?……我明白了!你们认识?今天设局阴我?”
“我……我……我就操了!”摊主简直要被气笑了,怒而扯下手套,一把砸在地上,“你奶奶的!老子做生意从不扎针!就今天,为了帮你扎了几个,还被人抓了现行!投机取巧,碰上有眼力的栽了!老子认!!可他妈的你就这么拍屁股走了??还讥讽我一番?!混蛋!臭混蛋!!”
大师完全不理他,转头冲女主持道:“小倪,你应该看明白了,我在圈内难免有些对头,他们料准了今天,设局坏我名声,别理他们,咱们剪了这段,去别的摊子重新拍。”
“……啊……哦……”美女主持呆呆点了点头,又回头望向余乐。
身为主持人的她,还没底气顶撞大师。
余乐见她为难的神色,淡然摊手道:“不用说了,我明白,你还是做不了主对吧?没事儿,大家明白了就成,公道自在人心。”
“这个……我们会调查一下……”美女主持对余乐的理解深感慰藉,解释过后,冲编导和几位摄像道,“这一段,我们回去再说,现在就当重新拍,换个摊位。”
正当要撤走的时候,一直无为所动的鸟爷终于起身了。
“不用调查,我孙儿从不欺人!”鸟爷轻叹一声,冲主持问道,“现在京城电视台的台长,还是吴栋么?”
“……”女主持咽了口吐沫,讶异答道,“吴台长退休了……现在是……”
“我明白了,我会和老吴说的,你们今天也不用拍了,带着这位王大师的镜头,往后都是废片。”鸟爷轻轻一抬臂,声音不大,却自有威风,“刚才的镜头,一刀也不会剪。这一期节目,干脆就叫《戳穿大师的面具》,诸位街坊,回家等着看吧。”
老爷子一串话出来,底气十足,霸气内敛,这话说得极其狂妄空大,却让大多数人都不得不信。
此时,大师的脸色无疑是最难看的。
“胡先生……你不要乱混淆视听……你如果认识老台长的话,去年的节目根本就不会播出。”
“呵呵,在玩上,我赢得正,输得起,那点小事丢面子就丢了,可若是输不起,麻烦朋友删片子,那才是真丢脸。可如果是玩诈,那就另当别论了。”鸟爷无意做更多的解释,拉了拉余乐,转身便走——
“走着瞧吧,王大师。”
鸟爷终究是有心气儿血性的,这种时候,断然没打算老好人再做下去。
余乐回身瞪了大师一眼,随即也跟上了“爷爷”的脚步。
“别理他臭嘴硬的老头儿……”大师在周围人的怒视中,颇为心虚地冲女主持道,“小伲……咱们走……”
“啊!”美女主持望着爷孙二人的身影,突然想起了什么,追上前去,远远喊道,“胡老先生,您名字里是不是有个墨字?”
鸟爷背对着这边,微微抬手,挥了一挥:“胡墨卿。”
女主持瞬间愣住,而后赶紧远远鞠了个躬:“胡老师……对不住……没认出来……”
鸟爷摇了摇头,就此与余乐拐了个弯,消失在市场内。
全场人惊讶地看着女主持回来,只见女主持无奈叹了口气,从先前殷勤的容色瞬间回归了生活化的感觉,她扔下话筒,叉着腰摇了摇头:“胡老师……藏得太深。看素材时长够不够,够的话咱们就收拾东西回去吧,”
摄像、灯光闻言,面面相觑,呆滞片刻后这才开始收拾东西。
“等等……什么胡老师,我怎么不知道?”大师焦急问道,“行当里,我没听过这号人。”
“您肯定没听过,退休好久了。”女主持叹了口气,“跟老台长认识,又叫胡墨卿,没错了。大师你也先回去吧,我跟主任汇报完了再联系您。”
“胡墨卿……胡墨卿……”大师脑子里一直转着这个名字,依然没有线索,只嘟囔道,“他……他要真那么厉害……去年为什么不使出手段……不制止那期丢脸的节目?”
“那就是气节吧。”
女主持放下耳机和挂麦,再次望向鸟爷和余乐消失的地方。
“真玩家的气节。”
048 民间高手
鸟爷同余乐走出市场,悠悠行在街上,怒气已经消了大半,想到自己原来根本没输过,却恶心了整整一年,不免觉得好笑,在玩的心境上,还是有不足啊。
“乐儿,这事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鸟爷随口问道,“跟早市上一样,巧合?”
“也不算完全巧合,拿大师那两块青皮的时候,我走了个心,仔细研究了一下。”余乐笑道,“我低头在暗处看青皮的时候,实际上手上加了把劲,没想到表皮上还真出汁儿了。鸟爷,话说扎针这是常规现象么?”
“谈不上常规,近年来很少有扎针的了,太容易被发现。”鸟爷叹息道,“也怪我,麻木了,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我看不怪你,主要是大师的身份太高大,跟你唬住了,没考虑作假的成分。”余乐劝慰道,“从扎针的基数来看,摊主说得应该不错,他真的就是提前给大师预备两个大个儿的青皮而已,没有靠这个骗钱的意思。”
“骗钱事小,骗道事大。”鸟爷正色道,“像刚才王大师那种人,在社会上越来越多,离不开社会上这种氛围。”
“是,大师罪无可恕。”余乐说着取出了刚刚得到的一对闷尖狮子头,揉在手上,“可摊主,罪不至死吧。”
“哦?”鸟爷眉色一扬,“你还要帮他?”
“在我看来,他对你还是很尊重的,只是希望自己生意好些,才捧大师一把,否则,也不会低价给我这核桃不是?”余乐笑道,“不瞒你说,今儿过后,我想多玩一玩,不想把自己搞成跟商家作对的形象。”
“好小子。”鸟爷很快会意,抬手笑道,“占便宜没够啊,还想再赌?”
“那是,我有你的绝活啊!”
二人相视大笑。
鸟爷高兴,是余乐帮他解了围,还长了大面儿。
余乐高兴,是往后挑青皮成绩太夸张的话,算是有说法了——祖传秘笈!
谈笑过后,鸟爷才正色道:“的确,那摊主这两天,也给了我不少优惠,算是弥补之前的事情,你这样……”
余乐听过后频频点头,心下也更深一步认可了鸟爷的为人与手段,人虽然老了,但绝不糊涂,德高望重,但绝不孤芳自傲。
这之后,鸟爷溜达着自行回家,余乐则重返市场。
刚进大门,正撞见摄制组的人收拾好东西出来。那位女主持一见余乐,如获至宝一般迎了上来:“余老师,您又回来了?”
余乐哑了一下子,混这么多年,叫自己什么的都有,“老师”这个称谓还是头一次听说,连忙摆手道:“别叫我老师,叫名字就成了。”
“呵呵,还是叫老师吧。”女主持却不打算改口,接着说道,“余老师,这期节目过后,很可能会做一些后续专题,专门聊青皮市场的,估计王大师是当不了专家嘉宾了,您方不方便留个联系方式?”
“不方便。”余乐赶紧摇头,闷声发大财就对了,风头又不能当钱花。
“啊……”女主持楞了一下子,活这么多年,还头一次碰到这么没风度的人,寻常人能上电视做节目,那是大长面子和身价的事,炒作好了,成为下一个大师可并不难。女主持是个体面人,自然不会因此表现出不满,她不得不兜个圈子继续送上笑脸,“没关系的余老师,你不用说出那些绝活,只提供一下专业意见和估价就行了,我们编导都不懂这些。”
“你们找鸟爷吧,我可懒得干。”余乐摆了摆手,想赶紧离这帮家伙远些。
“鸟爷?”主持人又是一愣,“胡老先生么?”
“对。”
“他老人家……不可能的……”女主持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得取了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余乐,“那这样,您有意向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
“好。”余乐接过名片,一溜烟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这么奇葩的人……头一次……”女主持再次收起笑脸,叉腰摇头道,“可惜啊……不怕得罪人又有本事的人,太少了。”
青皮摊子那边,围观的人已散的差不多了,风风火火赌青皮的热闹不再,唯有冷清。那个摊主颓丧地坐在地上,将摊位上的青皮重又装回袋子,他清楚,自己在这个市场的寿命到头了,将来节目放出来,恐怕自己在这个行业也走到尽头了。
伤感至极的时候,一个小伙子突然坐在冷清的摊位前:“老板,赌青皮。”
“不卖了,去别家吧。”摊主也不抬头,只摆了摆手,他反正是没脸再做生意了,一有人赌,准会有人过来说这摊子是骗人的。
那小伙子却断没有走人的意思,只催促道:“这刚哪到哪?里面好多大果子还没人动呢,做完我的生意再走。”
“不卖了,真不卖了……怎么是你?”摊主刚一抬头,就撞上了余乐那张笑脸,“你是回来取笑我么?”
“到底做不做生意?”余乐指着青皮道,“原价格买,这次不占你便宜,赌两对。”
“……”摊主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兄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代我跟老先生请个罪,做人留一线,我够倒霉了,别再难为我了成么?”
“你不会自己请罪啊?”余乐调笑道,“我可以给你带路,去鸟爷家送个礼,鞠个躬,喝个茶,他老人家不是不给人活路的人。”
“哦?”店主一愣,连忙道,“老先生……没记恨我?”
“肯定记恨,要不干吗要赔罪?”余乐摆手道,“不过我中间帮你说了几句好话,毕竟你就是捧大师的臭脚,本意上没有骗钱的意思,他老人家听过之后,气儿也消了大半,你肯认错的话,他老人家要是开心,兴许明早还来捧你生意。”
店主不禁瞪大眼睛,本来已经熄灭的希望重又燃了起来。
如果有鸟爷坐镇捧生意,如果第二天鸟爷还来,那自己名声无疑间找回来了一些,往后让些利润,不再扎针,有鸟爷担保的话,还有活路!再往深一步想,如果鸟爷网开一面,跟电视台打个招呼,别给自己正脸镜头的话,将来在行内也还有机会!
“走走!咱这就走!!”摊主激动地起身,随手抓起一大把青皮,“我也没别的东西,送几个青皮赔罪成么?”
“急什么,先等我挑完。”余乐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收起来的再拿出来,刚才我有几个上手的做过记号了,我一口气都赌了。”
“好说好了!”店主一拍脑袋,干脆说道,“得!给你送礼,也相当于给老先生送礼了,你随便挑,直接拿走!帮我跟老先生带个好!”
“懂事。”余乐呵呵一笑,这边闷头挑了起来。
先前鸟爷已经说过,核商不易,每年去深山老林淘青皮,拿来市场卖,不过赚个差价,如果名头砸了,恐怕这辈子的营生也就完了。这跟大师那种招摇撞骗可是两码事,对核商来说这是命根子,对大师来说不过是骗钱罢了。
而现在,既然核商主动送上好处,自己干脆借着鸟爷的名声成人之美,叫了鸟爷那么多声“爷爷”才不算吃亏。
余乐挑着,摊主也渐渐冷静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老先生……真是有风度啊,惭愧,惭愧了。”
“他知道这摊子是你养家糊口的命根子,断了路你就绝了。”余乐手上一个个找出先前做过记号的核桃,嘴上也不停,“跟那大师不一样,我爷爷打算封了那大师的路。”
“封路?”摊主有些惊讶地说道,“这怎么封?王大师也算有些名气,什么都玩,自己也搞收藏,帮人鉴定,有公司,很有本事的。”
“我管他呢,那是我爷爷的事。”转瞬间,余乐已经选了四对核桃,扔给核商,“帮我剥了吧,四对不多拿,一会儿我带你上门请罪。”
“好说好说。”店主神情恍惚地接过核桃,戴上胶皮手套重又开剥。
这过程中,他始终六神无主想着后面的事,全没关注手上的青皮,待八个青皮一口气剥完,低头一看,这才大惊失色!
“我的亲娘啊!!”店主瞪大眼睛,蹲下身子,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张大嘴巴惊叹道,“小兄弟……你比你爷爷绝啊!这才是断我生路啊!!”
“呵呵,侥幸,侥幸。”
谁的核桃,谁自己心里有数,5000堆里的核桃,尺寸大于47,能配上对的不过二三,整个摊子中,所有价格的青皮都算上,配上对的也不过六七,可这余乐随手一挑,这四对青皮,竟然配上了三对,还都是45往上的!最后一对虽然不算完美配上,可尺寸却是准48,绝对也算挑上了!
这种事,摊主再惊讶,也不敢声张,要让别人知道自己今年的好青皮都被挑走了,直接就赔到底儿掉了。
他赶紧藏起核桃,满是深意地望向余乐。
这个摊主年纪轻轻,能在市场立足,自然有自己的精明之处,此时此刻,已不完完全全是惊讶或是觉得吃亏。聪明人,总能在危机中看到那一丝机遇。
眼前这小伙子的眼神儿,可比针要准太多了。余乐先前演示了扎针的骗术,虽然确有其事,但靠六针确定核桃大小的话,误差极大,想要减少误差,就要插更多的针,给大师的那对就扎了足足25针,可就是因为这样,针孔太多,这才被心细的余乐发现了。
余乐挑的这几对可就不同了,有些根本没扎过,有些则只扎了两针粗探一下,显而易见,余乐是靠真眼力真本事挑出来的。
大师!这才真正的大师!
摊主看着余乐,不免肃然起敬,甚至有些宗教兴致的神秘感。
高手在民间啊!
049 得成归来
余乐自己也清楚,这种时候,面对行家,不可能再用运气糊弄过去了。在被这种眼神的洗礼中,自己也有些后悔,应该直接拿着青皮回家闷声开才对的,不急这一时片刻。
“我爷爷,是有真功夫的,但他不愿总用,去年的时候偶尔走眼,今年我运气还算可以。”余乐嗖了嗖嗓子,佯装出高人的样子,“背着爷爷,我偷偷用绝活选出几对,也算帮他出口气。”
“出的好!出的好!”摊主赶紧低头取出一个袋子,将四对核桃包好,“小兄弟,你留着自己玩还是出售?”
“看情况吧。”
“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直接收了。”店主又低下头盘算了一下,“跟你,我绝对说实话,两对大47的闷尖狮子头,我八千一对收,剩下一对小的,一对没配好的,总共算五千,你要是点头,我收了摊就去车里取两万给你。”
余乐还没看过核桃的品相,肯定不能这么答应,只摆手道:“还是给我吧,要卖我也自己看过再卖。”
“哦,对对!我太激动了,不好意思。”摊主赶紧将袋子递给余乐,不忘叮嘱道,“小兄弟可别声张,要不我剩下的青皮出不去了。”
“那是自然,你也别声张。”余乐拿起核桃,有模有样地端详起来,根据鸟爷传授的知识,这几对也还算不错,但都没有自己同大师比试时候选的那对好,店主开的这价格,应该也算合理。
余乐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如果频繁在市场出手,又把把赚的话,不免令人起疑,于是便问道:“假设你两万我这里收了这四对,转手能卖多少?”
“不好说,看缘分。”店主诚然道,“我真的不欺你,保底两万五,往高了说能到五万,主要看买核桃人的性格和眼光。”
“利润倒也对。”余乐不再多想,将袋子推给摊主,“这几对我懒得玩,卖给你吧。”
“好,好。”摊主收起核桃,倒也不多么激动,这么买卖核桃都是常规的营生,常规的利润,不至于兴高采烈,真正让他跃跃欲试的,还是余乐那可怕的眼光。他今年的青皮已经开了百八十个,质量不过是平均水平,余乐接连选出其中的珍宝,必是眼光,而非运气。
“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合作一下?”摊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试探道,“你这眼光,该做大生意的。”
“大生意?”
“不错。”摊主正色点头道,“赌青皮不过是小买卖,图个热闹,真正的大核商,每年都会直接从核农手中批发几十万,上百万元的核桃,然后自己开自己配,再跟往年的存货比较,有能配上的囤货最好。量一大,风险就小了,偶尔出了异形还有横财!”
“你不就是大核商么?”
“我?我早着呢!我就一卖青皮糊口的!”摊主一拍大腿道,“兄弟,市场上摆出来的青皮只是冰山一角,好货大家都留着呢,今年的核桃开始下树了,如果你有精力去一趟山里,研究一下那些果子……收益恐怕难以想象!”
“看心情吧。”余乐摆了摆手,心下有些被说动了,但还不好决策。
那么出风头,还不成为行业公敌?
“那这样……”摊主赶紧掏出名片双手送上,“兄弟有时间的时候,随时联系我,管接管送。兄弟你放心,我绝不声张!”
“也好。”余乐接过名片收起,心下合算起来。
今天的灵气基本已经用尽了,不知要恢复多久,按现在的情况来算,样本充足的话,在这市场,花上半个下午搞出两万问题不大。
这样……小红的奶粉钱就有了。
随后的时间,摊主收拾好摊子,余乐帮着他将几麻袋青皮运回面包车中,摊主也顺便付了两万的现金。快到中午的时候,余乐引摊主到鸟爷的宅子登门谢罪,鸟爷听闻余乐收了礼品,也便借坡下驴,没再难为他,此事暂且这样收场,但无论是摊主还是那位大师,心下都对余乐念念不忘,只是各有千秋罢了。
回到笑坤社,余乐第一时间将现金交给喜鹊,入账!
“抢的啊!!”喜鹊点过钱后大惊失色,“哥你又偷老虎又抢钱!咱们是不是要该卷铺盖逃命了!”
“哈哈,抢的怎么了?不劝我收手?”余乐美滋滋地调笑道。
“哦对了……”喜鹊这才想起,抢劫是不对的,但很快摇了摇头,“不行,你肯定有主意,我劝不动。再者说,管他什么抢不抢的……我肯定向着你……”
“呵呵,不闹了。”余乐随手掏出了最初开的那对核桃,“真正值钱的在这里。”
“好大个儿!”喜鹊伸手接过核桃,小48尺寸的狮子头,喜鹊一只手都快拿不过来了,根本盘不起,“就是颜色太新了,不好看。”
“呵呵,揉着揉着就亮了。”余乐这才解释道,“今儿鸟爷带我开了几对青皮,运气好赚了些,先贴补家用吧。”
“嘿嘿。”喜鹊这才放下心来,拿出本子将钱入账,“我就说了,哥你不会抢的。”
“行了。”余乐随即起身揉了揉喜鹊的脑袋,“钱的事你就别发愁了,我以后会经常这样捞外快的,该吃吃该喝喝,师父不在了生活质量也不能下去。”
“那……”喜鹊眨着眼睛,不好意思地说道,“过两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我能不能买身新衣服啊?”
“随便买,多少身都行。”余乐大笑道,“顺便帮我挑一条长裤,秋天传。手机的话,等我去买吧,往后你就是高中生了,在学历文化上稳压我一头,得有一个。”
“好!”喜鹊终于乐呵起来。
原先吕万年在的时候,虽然收入稳定,却没什么横财,将将维持生计。吕万年活了几辈子,他老人家是不在乎物质生活,只求精神境界,但余乐和喜鹊终究是年轻人,说云淡风轻那是扯淡。只是喜鹊一直懂事,不拉着老吕买东西而已。现在有热钱补充,喜鹊满足一些憋了几年的小小愿望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正房中,余乐一边陪小红玩耍,一边将上午的事情汇报给吕万年。
“暴力!太暴力了!”吕万年听过之后不禁连连摇头,“你可知道,你用虎灵震出的是果子的生气,是木灵!不出三日,那些果子必将溃烂!”
“还有这一说?”余乐不免暗暗心惊。
“万物皆有灵,果子下树而不腐,你以为是为什么?”吕万年解释道,“青皮下树,没了滋养,唯有靠残存的木灵自给自足,才能保个全体。一般而言,那些灵气会渐渐散去,这也便是果子干瘪腐烂的过程。”
“那……”余乐抱着小红玩耍,跟那对虎眼四目相对,口中问道,“有没有办法让灵气回去?”
“我可以做到,你还早,虎灵太霸道,一震就让木灵都散了。”吕万年狗头一摆,“今后少用。”
“那就没辙了,还想靠这个发家呢。”余乐叹了口气。
“我看算了。”吕万年笑道,“你摸过的果子三天内都烂了,青皮摊老板不得都追杀你。”
“是啊,本来那老板约我去核农那里做大买卖的,可惜了。”
“等等……”吕万年沉思片刻,这才说道,“如果你震树上的果子,倒也无碍,养分有补充,木灵很快可以补上。”
“这……”余乐放下小红问道,“那我不得跟猴子似的在树上窜来窜去?”
“呵呵,刚好,练练体术。”吕万年大笑道,“你的身体消化灵气,逐渐重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是坐着坐着就能完成的,要不断的锤炼。”
“那我今儿用去的虎灵多久能补回来?”
“等着身子自行休养生息,怕是要十天半月吧。”
“得!”余乐挠着小红的肚子,一摆手,“那会儿核桃都下树了,来不及了。”
“倒也不是没其他法子……”吕万年呵呵一笑,“我先前贮存灵气的玉还有些剩余,你自己取两块慢慢消化吧。”
“就跟你脖子上这块璜玉一样?”余乐不禁又望向了黑狗的颈间。
“别打歪主意!这是命根子!”黑狗一窜,连忙逃走,“你跟那人去山里吧,运气吸灵本身就是练功,刚好赚些闲钱,倒也舒服。”
“只是……”余乐思索道,“那些玉里的灵气,是师父留着保存遗体的吧?”
“无碍,你将来成才后,完全可以以玩养玩,不必顾虑现在的成本。”黑狗静静走出房门,“乐儿,不要有压力,我的事,自有天命,你尽人事即可。”
余乐只点了点头,嘴上没说话,心里却颇为感激。
自己消化的灵玉越多,吕万年复生的时间期限也就越短,自己务必要快些进步,莫让老吕今后就真的当狗了。
随后的时间,余乐取来铁铲,脱了上衣,穿着裤衩,开始在院中忙活起来。
忙什么?
挖坑!
某些人,是时候入土了,免得吓坏猫猫狗狗的。
在没有打桩机的帮助下,单枪匹马挖一个棺材坑绝对是一个大工程,余乐纵有虎灵附体,那也只能一点一点,一铲子一铲子来,好在院中并未铺砖,都是土地,不至于大兴土木。另一边小红闲来无事,一直在周围玩耍,时不时还跟余乐逗上一逗,这让余乐也不觉过分枯燥。中间喜鹊还会端来茶水,嘲笑一下余乐浑身脏兮兮的土样子,算得上其乐融融。
累了,休息的时候,余乐还会拿出刚得到的一对闷尖狮子头,晃晃悠悠地揉一揉,盘一盘,感受着核桃的质感与脉络,舒活手上的神经,期待着一点点“上色成宝”的过程,心下乐呵。
生活的味道,玩的乐趣,越来越浓。
050 推陈出新
京城电视台大楼,七层机房,四五个人围着监视器看着上午的素材,表情与反应各不相同。随着屏幕中余乐的扬长而去,这个故事终于放到头了。
坐在中间的分头中年人有些意犹未尽,冲旁边的女主持问道:“后面还有么?”
“没了,就这么多。”女主持摊臂道,“我当时想拉住这位余先生,但他不太配合。”
“呵呵,小伙子还挺有个性。”男人靠在椅背上,品味片刻后,拿起纸杯喝了口水,冲左右道,“诸位,你们怎么看?”
围在这里观看的,都是京城卫视频道九点档栏目《收藏天下》的制作人员,居中的男子是制片主任张恒,左手为主持人倪妮,其余则为骨干编导。一直以来,王大师是栏目组在文玩方面的特邀嘉宾,栏目顾问,没少参与节目,合作近两年来,效果也不错。
但今天,终于出事了,被一名不转经传的年轻行家批了个狗血淋头。这对大师本人是一个打击,对栏目组无疑也是一次打击,他们面临一个两难的问题,那就是这期节目到底要不要播?
播了,那就证明大师是个骗子,损失一个专家顾问倒是无所谓,但最关键的是两年内大师出场的栏目怎么处理?节目的信誉度何在?合着观众看了两年的节目都是骗人的么?
当然,这期节目也可以不播,大家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如常。可这样,良心过得去么?今后会不会再蹦出来一个余乐?
面对制片主任张恒的问题,大多编导选择了沉默,他们相信领导有自己的主意,小事可以各抒己见,而大事,最好沉默是金,否则将来出了问题追责恐怕麻烦。
张恒见无人应答,便继续说道:“咱们《收藏天下》,也已经播出三年了,正在最关键的节点上。一来,三年一千多天,主题已经挖掘得差不多了,观众已经进入了疲惫期;二来,九点档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像我们这种传统文化栏目,必须腰板够硬才能活下去。”
一个编导附和道:“主任,我们已经在不断挖掘新题材了,‘珠光宝气’系列正在联系,也许有深入宝石切割现场的机会……”
“我知道大家很努力,辛苦辛苦。”张恒摆手笑道,“咱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青皮的节目必须下周上,这期节目到底该不该播,大师到底该不该留。”
“这个……我不敢妄言……”刚才说话的编导立刻又软了下去。
“其它人呢?”张恒四问道。
一个女编导思索道:“主任,要我看,这期节目还是不播为好,对咱们节目信誉度打击太大。咱们今后不请大师上节目就是了,让这件事慢慢挥发,这样比较稳妥。”
“大家都这么想的?”张恒仰头四望。
诸人皆是点头,大家都不愿冒险,对这短短的一期节目来说,也许揭穿大师骗局的高.潮会暂时提高收视率,但长远来说,弊大于利。
“主任……”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倪妮终于开口了,“我觉得……该播。”
“怎么说?”张恒轻轻一笑,望向主持人。
“咱们节目也该换换气氛了,一年多的时间,大家看大师也看腻了,更何况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他的品质和专业程度有问题。我觉得是时候换换气氛,请一些年轻的专家,推陈出新了。”
“换血?”张恒继续笑问道,“业内专家,哪个不得四五十岁?哪个脑袋上还能顶着头发。”
张恒说着,突然有些惶恐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还好……我还没有秃顶的迹象。”
这个行为不免引得众人发笑。
倪妮却一本正经地回话道:“确实,有经验的专家年龄偏大,气氛偏冷,拿着劲儿是没办法的,但我们不能总追求常态,年轻人中未必就出不来人才。拿我们近几个月来才开始合作的鹿老师来说,他也才不到30岁,看上去跟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长得帅,谈吐幽默,自从他来节目以后,收视率有明显上涨,而且吸引了不少女性新观众。”
“鹿长青是例外,一方面他天生长得偏小,另一方面他是地质大学货真价实的教授,在珠宝方面是地地道道的学院派。”张恒说着,指向屏幕中余乐的背影,“他是什么资历?”
“……据我所知,初中毕业。”
周围人又不禁笑了起来。
倪妮有些不爽,争辩道:“早就过了学历评断人的时代了,像鹿老师那样有才学和身份的我们固然尊敬,但也不能只看这一条,刚才主任也说了,鹿老师相当于学院派,要我看,这位余先生就正好是野路子,他们二人一个文质彬彬,一个流里流气,刚好可以当成一对嘉宾推出来!”
张恒闻言,直截了当问道:“年纪轻轻,没有头衔和资历,怎么推?”
“就这么推。”倪妮坚定地指向监视器,“这期节目就说明一切了,多好的开门炮。”
“这期节目要是播出,可就等于放弃大师了,而且我们整个栏目组都要因此冒险。”张恒抿了抿嘴,继续问道,“你觉得他值得冒险?”
“值,绝对值!”
“怎么值?”
“主任你要这么问,我就不能拿余先生跟鹿老师比了,咱们一进一出,就跟大师比。”女主持显然早已酝酿好说辞,竖起手指说道,“其一,余先生应该有真本事,而且是实践的本事,不是那些理论上的谁都知道的空话,就冲他两下子拆穿大师这手功夫,他就值。”
“也许是侥幸呢?他毕竟只是个年纪,实践上再怎么积累也不会有太多底蕴。”
“那咱们来说第二。”倪妮毫不停顿,继续说道,“在天资上,或者说镜头天赋上,余先生绝对领先大师千百倍,您也看到了,这种说话的风格,这种独到的气质,千里难寻。更何况他本身职业就是一位相声演员,幽默是所有栏目最爱的元素。”
“继续。”
“好……至于最后一点,很明显了。”倪妮笑道,“从造型上看,怎么选都是余先生更好,长得干净俊朗,一副公子哥的架势,说话也洪亮,比大师强太多了,刚刚说过了,鹿老师那种美男子对节目的推动很明显,我们为什么不再试一试?”
“……”张恒沉默片刻后,托腮思索道,“这个试的代价……有些大啊……”
“总要有些突破才好。”
正商量的时候,张恒的电话响起,他拿起电话轻轻抬了抬眉,而后唯唯诺诺几声过后,挂下电话,表情一亮,愁云满面立刻变得拨云见日。
思索片刻后,他扶着把手起身,镇然说道:“抓紧制作,这期节目周日播。”
周围编导们大惊失色,一向沉稳的制片人就这么决定了?不跟上面领导打个招呼?这会儿只有倪妮清楚,这个电话正是上面领导在跟张恒打招呼。
张恒起身,看着倪妮,无奈一笑,抬手摆了摆:“你都知道了,还假模假样说半天。”
“哪有。”倪妮吐了下舌头,坏笑起身,“那主任……关于余先生的事?”
“快去联系吧!我们正好借着这期节目的风头,再出一期赌青皮的。”张恒叹了口气,无奈道,“给你一个机会,给他一个机会,给咱们自己一个机会。”
“谢谢主任!!”倪妮一喜,赶紧拿起手包跑出去,“我这就去!”
看着倪妮的背影,张恒不禁叹道:“不知道是再出来一个鹿长青,还是又一个大师。”
……
有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是绝对纠结的存在,那就是钱达,一个四十上下,有妻有女,无脑无钱,没有稳定工作的男人,正在面对人生观上的拷问。
那些老吕的宝贝,老吕的房产几乎是他十年间唯一的人生目标,他本以为随着吕万年的入土,自己好歹能凑过去啃上一口,从此快活人生。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当年那个温文尔雅,总叫自己“师兄”的小家伙,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头货真价实的猛虎。老吕的宅子,老吕的宝贝对那只猛虎来说,就是绝对的领地,神圣的领地,谁敢闯他就跟谁玩命。至于余乐的那位“女性朋友”,则更让人闻风丧胆,在钱达的眼里,余乐已经成为了深不可测的存在。
有时愚昧也有好处,那会让钱达相信神灵鬼怪,一晚上的身心打击过后,他认为老吕魂绕世间,笑坤社成为了真正的禁地。
这种时候,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个错误并非是觊觎老吕的财产,而是送上闺女。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如果闺女没接近过余乐,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自己不过挨了两下打,也没亏什么。可现在,闺女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在他眼里,只看见自己软禁令一除,闺女就急匆匆就奔笑坤社去了,他并不知道钱多多是急着看小虎,并非急着找余乐恩爱。
“作为一个父亲,还真是失败啊……”此刻的钱达,唯有像千百次那样,借酒消愁。
这时,有人敲了两下门,而后自行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