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九章 神秘来客
天色已晚,下邳已经宵禁,可是对于田凡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宵禁与否并不影响。
打发了几波巡夜的兵丁,田凡和唐老爷子、史阿三人返回城内的田府。
门子冲着门里喊了一声,几个家人忙跑出来接过三人的马匹,门子则来到田凡身前,抱拳一礼,低声道:“公子,有客人!”
田凡一愣,道:“客人?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客人?”
门子道:“那个客人是傍晚时分来的,要求见公子。我们告诉他公子不在,他却说无妨,他可以等。他说公子一定会见他,小人又见他器宇不凡,料定他身份一定不凡,所以就让他入客厅等候。”
微微一顿,他有些迟疑地续道:“只是……公子,此人有些……怎么说呢?他在客厅里就没一会儿是老实的,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又要喝得,一会儿又催促我们快去找公子,一会儿抱怨公子不拿高人当高人……呃……公子,我看那人可能是消遣我们来了,根本不像是个身居高位或者有很好修养的人。小人找了贺管事,贺管事偷偷看了那人一眼之后,进屋跟那人聊了几句,出来后吩咐我们好吃好喝伺候着,另外,他派了几个兄弟监视着那人呢!所以,他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田凡有些无语了,听门子的形容,这人明显好动的很,属于很没有耐心的人。没有耐心的人,往往是没有修养的表现,而没有修养的人,很难成为某一方面的牛人,门子的判断可能不错。可是,为何贺喜会把他留下呢?而且还派了人监视?奇怪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往里走着,不一时,接到消息的贺喜赶了过来。
他向田凡一礼,低声道:“公子,此人……来者不善!”
田凡一愣,问道:“为何这么说?”
贺喜道:“公子,小人为他为何来找公子,他只说了三个字!”微微一顿,他小声续道:“他说,‘关内侯’!说完之后还问小人,要不要再提几个名字?”
田凡脚步一顿,接着又走了起来,可是他的脸色有了些变化。关内侯,还涉及到几个名字,显然这是在隐晦的提起田凡从曹操那里,为马均、蒲元等人求来的关内侯的封号那件事。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个很秘密的事,田凡一方除了当事者九个人之外,只有田凡、王孜、朱渊、贺喜以及小青等寥寥数人知道,甚至连老爷子和老妈、糜贞等都不知道。而这些人,与田家一荣俱荣的关系,显然都不可能将此事传出去,若是外人知道田凡与曹操有过秘密交易,并且善加利用,田凡不死也得脱层皮!
由此看来,这件事一定是曹操那边传出去的!
田凡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来贺喜说的不错,此人来者不善呀!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如此泼天的大秘密,足够陷田凡于万劫不复,刘备可以容忍田凡与孙策、周瑜、孙权等人做朋友,但是绝对不会容忍他的背叛!如果来人是为了勒索钱财,倒还好说,田家不差钱。如果对方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比如逼迫田凡对刘备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想着,田凡脚步渐渐缓慢下来,终于,在就要到达正堂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抬头看了看几十步外的正堂,只见灯火通明的正堂内一个白衣文士模样的人,正背着手在屋里,神定气闲的看着墙上的各种装饰。此人倒是好胆色,门外几个佩剑武师来回巡逻,他根本毫不在意。
田凡咬咬牙,对身边的唐老爷子和史阿低声吩咐几句,大步往正堂走去。
几个巡逻的武师见了他,却根本没有行礼。田家的规矩,天大地大,任务最大,执行任务的时候,见主不拜!
那白衣文士听见脚步声,扭头一看,顿时看见了田凡。
恰巧,田凡的脚步在门口一停,也看向那人。两人对视一阵,进行着没有语言的交锋。最终,不胜不败,谁也没能击败对手。
那文士长相非常清秀,面目姣好如同女子,但是很瘦,脸颊稍稍内陷,眼窝有些发青,明显的酒色过度的标志。同时,他的脸色发白,时不时轻微的咳嗽几声,明显带着一丝病态。但是,这人眼睛很亮,眼神有神,目光有如实质,带着一种洞悉世态的智慧之光。脸上带笑,眼中也带笑,看起来很无害的样子,仿佛,见到田凡令他很高兴。
只是一眼,田凡便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有时候,男人也有第六感,虽然不一定准确,可是只凭感觉,田凡认为这人不是来威胁自己的!
启齿一笑,田凡拱手一礼,大步进屋,说道:“这位兄台请了,劳兄台久等,实在是凡之过错,见谅见谅!”
那人却没有还礼,大刺刺的受了田凡一礼,脑袋一仰,鼻孔对准田凡,冷哼一声,道:“你是该道歉,不但该道歉,还得赔罪!嗯,本人大人大量,就不太苛责你了,等会自罚三杯就是了!”微微一顿,他笑嘻嘻地看向田凡,道:“怎么?还不上酒上菜?还要等着我吩咐?”
这家伙,倒是一点都不知道见外!田凡被他的态度搞得一愣,突然间笑了,道:“来人,安排酒宴,我要与先生痛饮三百杯!”
说着话,田凡又看了这人几眼。因为,这个人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人也是这样,很随意的一个人,与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是轻松写意!那人,就是曹操!
文士这才低下头,平视田凡,道:“呵呵,我听一个人说过,田伯光此人性格随和,与之相交,有如饮醇酒,如沐春光之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嗯,好,你这个人,我交了!”
田凡笑着点点头,指着座位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到对面。
两人坐下之后,田凡方才道:“你与我相交,也得看我愿意不愿意,一般人,我不屑与之做朋友!呵呵,不敢请问,兄台贵姓?”
文士呵呵笑了几声,道:“嘿,你还拿捏起来了?呵呵,不过,我喜欢!我跟你一样,一般人我不屑与之为友!”
说到这里,他暂时停了下来,因为下人将酒席送了上来。
酒肉安顿妥当,田凡挥挥手,下人们退出去。
直到这时,文士才继续说道:“你田伯光这个人,不论军事还是政治方面,都可圈可点,算是个人才。当然了,这不是我与你相交的原因,或者说,只能让我将你看入眼。世上许多人,因为有了些本事,总以为天下无敌,这种人最是讨厌!你就挺好,呵呵,本事不小,待人也随和,嗯,很合我的意!所以,我交下你这个朋友!”
田凡哭笑不得,这厮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正题。不过到了此时,田凡已经笃定,此人不是来害他的!田府家人虽然不一定全都是田府的亲信,不一定全都值得信任,可是能进入内院儿,为主人送上酒食的人,一定值得信赖。面对这样的人,这文士竟然暂时闭嘴,显然是不想让下人们听到他的话。这样的人,能是来害自己的吗?
他苦笑摇头,道:“我是老兄啊,你不想说你是谁也就罢了,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干嘛?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嗯,我来问你,‘关内侯’的事,你是从何处知道的?”
文士一脸坏坏的笑,道:“嘿嘿,不问了?那好,我给你一些提示,你猜猜,可好?嗯,还是先回答你的问题吧,‘关内侯’的事,我是听了另一个当事人亲口所述才知道的。嘿嘿,伯光啊伯光,真是想不到啊,你与那人竟然还有如此密切的私下联络。嘿,我还奇怪呢,为何无缘无故的,研究了一年多一直没有进展的独轮车,转眼间就成了?”
田凡的独轮车与现在意义上的独轮车不一样,他和马均等人在设计、改良的时候,加入了许多特别的东西,使得独轮车显得异常繁琐,而因其繁琐,所以仿造起来非常困难。其实这些繁琐的东西根本不必要,它们与独轮车的关键部位甚至不相关,之所以设计,就是为了仿造别的势力仿造。显然,这些设计很有成效!
听他说出“另一个当事人”的时候,田凡脸色突然一变。盯着对面滔滔不绝的文士看了良久,就在那文士说完话的时候,田凡起身,对那文士深施一礼,道:“原来是奉孝先生当面,凡有礼了!”
对面那文士一愣,脸色一僵,接着一脸惊奇地道:“呃……啥?你这就猜出来了?”
田凡点点头,在座位上坐下,笑道:“嗯,可不是嘛,我这就猜出来了!”
郭嘉丧气的一摆手,道:“不好玩儿,太不好玩儿了!”眼睛咕噜噜一转,他笑着望向田凡,道:“伯光啊,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的?”
田凡笑道:“奉孝啊,你也太小瞧我田某人了!第一,你所说的‘另一个当事人’,除了孟德还能有谁?孟德这个人,虽然我与他相处时间不长,可是我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我们虽然敌对,可也是朋友,他一定不会出卖我。那么,他能告诉你这件事,说明他拿你当朋友,当成最亲近的人!符合这个条件的人不多,除了曹姓和夏侯姓的几位将军之外,只怕余下的也就是你郭嘉郭奉孝、程昱程仲德、荀彧荀文若、荀攸荀公达等寥寥几人。
“第二条,呵呵,在这些人中,一脸酒色之气,面皮白净如同处子的,除了你郭奉孝还有旁人吗?所以,我猜到了!嗯,这事儿不难,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
说完,他龇牙一笑。
郭嘉被他气到了!你这话说的,“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那岂不是说我这个出题的人太没脑子?
冷哼一声,他反击道:“说我满脸酒色之气我承认,可你能比我好多少?酒你确实不爱喝,可是色,嘿嘿,你比我还喜欢吧?”
田凡嘿嘿笑道:“奉孝啊,是,我承认我好色!可是人家孔老夫子都说了,食色性也!可见我这是所有男人的共同爱好,不算什么缺点的!还有啊,我是好色了,可是我可比某些人有节制啊,你看看某些人,啊,眼圈发青,面容枯槁,典型的纵欲过度。奉孝啊,听田某良言相劝,要节制啊,一定要节制,不然你是绝对活不过四十岁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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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零章 为何而来
与此同时,就在郭嘉和田凡两人互相抨击的时候,下邳城内陈府也进行着一场对话,这场对话已经进入尾声。
陈浮很狼狈,泰山贼大头死后,他的军队鸟兽散,陈浮抢了一匹马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狼狈逃窜,甚至连方向都没有辨认就开始跑。也得亏他没有朝着下邳方向跑,不然很可能遇上前来救援的张飞等人,那时候可就解释不清了。
直到下午时分,一行几人凄凄惶惶地从下邳东门入城回到陈府。而那时,陈群不在。陈群这些日子很忙,忙着勾结……呃,或者说沟通更合适,忙着与下邳的许多氏族交流。而交流的目的,就是得到他们的支持,进而逼迫刘备下令,让印刷术从世界上彻底消失!可是效果并不尽如人意,许多氏族被郑玄等威望崇高的先生说动了,决定作壁上观两不相帮。
直到深夜,陈群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陈群目光炯炯地看着陈浮,沉声道:“陈浮,马上通知各路人马,大后天行动!这一次,我一定要一击必杀,决不让田凡再有喘息的机会!”
陈浮嗫嚅道:“可是,主人,这些证据多数只能让田凡不高兴,除了孙凯的事之外,都没有真正实际的效果。我们能让大将军下定决心处理田凡吗?”
陈群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嘿,你若是以为仅凭这些就能让田凡死,那就太小瞧主公对田凡的看重了!我要的,不是他死,而是他受到主公的责罚乃至疏远!官场上历来不缺少墙头草,而且墙头草占到多数,只要田凡受到主公的责罚,在主公心中的地位下降,他们就会放下心中的顾忌,加入到我们的阵营中。
“而且,田凡的支持者多是都是商人和军人,以及与他田家合作的世家豪族,我们凭此一招,就能破掉他在商人和世家心中的地位,没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仅凭他在军人中的地位,他对我,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嘿嘿,到那时,仅仅是一个将军的田凡,还不是任我拿捏?”
陈浮心里默默想了一遍,如此多对田凡不利的事情,嘿嘿,够他喝一壶的了!儿啊,你的仇,就要报了!他兴奋地抱拳,道:“是,主人!”微微一顿,他犹豫的道:“主人,为何不后天行事?后天行事的话,时间也足够了!”
陈群瞥了他一眼,道:“说你没脑子吧,太伤人,说你聪明吧,你还傻得没谱!明天天使宣旨,大封主公帐下将领,主公能有空吗?再说,当着天使的面吵吵这些,不是给徐州丢人吗?至于后天,驿馆里传出消息,后天天使将要离开,主公要去送他们。”
陈浮连连点头,媚笑道:“主人英明!”
与郭嘉这样的人相交,实乃人生一大快事!这是田凡的感觉。郭嘉这个人,比曹操还有意思,比曹操操蛋的多!
郭嘉听了田凡的话,气得差点没跳起来。可是想想自己的情况,人家还真没说错。嗯,不行,我不能认输,我得反击!
眼珠一转,郭嘉整了整脸,怅然地道:“伯光啊伯光,你不够意思,不够朋友啊!”
田凡笑着看他一眼,道:“哦?我怎么不够意思了?奉孝啊,有事请讲,凡听着呢!”
郭嘉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摇头叹息道:“哎……,伯光啊,你家女人够过了,你娶别人我没意见,可你怎么把我的梦中情人给娶了?”
田凡一愣,奇道:“你的梦中情人?”微微一顿,他笑道:“哦,我知道了,是昭姬吧?”
郭嘉连连点头,两眼直视田凡,一脸希翼地道:“是,正是昭姬!”
田凡嘿嘿一笑,道:“郭奉孝,曾就学与伯喈先生门下,也就是说,昭姬算是你半个小师妹。呵呵,同处一个屋檐下,日久生情也难怪,这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别说你和昭姬没什么,就算是曾经有点感情,可是……”
田凡长叹一声,戏谑的看着郭嘉,续道:“造化弄人啊,昭姬现在嫁给我了,她很幸福,记不记得你都难说,所以……嘿嘿,你就继续不爽吧!”
郭嘉一脸挫败的叹了口气,苦笑摇头道:“伯光啊伯光,行了,我服了!”其实他跟蔡琰之间真的没什么,他入蔡邕门下不足半年,蔡琰就远嫁河东了,蔡琰又是深居简出很少出内宅的,就算想发生点什么也来不及。他之所以这么说,还是为了扳回一局,让田凡不爽一下,没想到田凡根本不上当。不过话说回来,万一田凡真的上了当,他反而会澄清事实,还蔡琰一个清白。毕竟那是自己老师的女儿,不能让她难做。
田凡大笑道:“哈哈哈哈,服了就好!说正题吧,身为老曹身边的军师祭酒,可谓责任重大,你来徐州做什么?不怕我卖了你?”
郭嘉无所谓的摇摇头,漫声道:“嗨,什么军师祭酒,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可有可无的幕僚罢了,你还真当真了?我来徐州,不过是好奇,想来看看你这个人罢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抬头看了田凡一眼,一脸轻松的微笑,道:“至于出卖我?呵呵,你要是出卖我,就不是你田伯光了!”
田凡一笑,道:“我知道,你是有恃无恐啊,我与孟德做的那单生意,虽然不算是什么要命的事,可一旦被主公知道,我也得难受一阵子。可是……”
他看了郭嘉一眼,续道:“你猜猜,主公信任你还是信任我?还有,你对孟德的价值,相信天下人都知道,用你的不幸换回我的幸福,你说值得不值得?”
郭嘉狠狠地瞪了田凡一眼,嚷嚷道:“行,算你狠!”
田凡嘿嘿一笑,道:“说真的,你来徐州到底要干什么!哼,今天下午我见到曹休的时候,就有些怀疑,曹休这个人虽然名不转经传,可却是曹氏宗族中的后起之秀,以后的成就只怕不在现在的夏侯兄弟和曹氏兄弟之下,老曹舍得派他来保护天使?真是笑话!见了你,我算是明白了,文烈保护天使是假,护送你的安全才是真吧?用一个名不见经传,却颇有大将之风的文烈护送你,嘿嘿,既低调,不易被人发觉,安全性又高,这真是天才般的安排!老曹为了你,可谓煞费苦心了!你还说你有名无实,对老曹可有可无?嘿,如果这种安排都不算重视,那怎样才算?快说,你来徐州到底为何?”
郭嘉张大了嘴,惊声问道:“什么?你怎么知道文烈本领过人?”眼珠一转,郭嘉惊出一身冷汗!曹纯,曹真,曹休三人,以及曹操的长子曹昂,被曹操一方誉为四大后起之秀,他们单个人的本领绝对不弱于现在已经名满天下的曹氏兄弟等人,缺乏的只是战场经验。而这四个人,除了曹纯正在训练虎豹骑,算得上独领一军,曹昂身为曹操长子,颇为天下所关注之外,其余两人一直被曹操雪藏,为的就是关键时刻给敌人一个惊喜!如果田凡对曹休如此了解,那么……难道徐州的探子已经打入曹氏高层?
想到这些,郭嘉脑门见汗,果真是吓得不轻!本来还存了与田凡较量较量的意思,可是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到曹操身边,给他提个醒,让他多加防范徐州的探子!
看看田凡,他长出一口气,道:“伯光,此来徐州,嘉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来见你!”
从郭嘉的表情就能看出,他说了实话,田凡满意的点点头,摆了个请的手势,道:“好,奉孝请讲,凡洗耳恭听!”
郭嘉微微颔首,直视田凡双眼,沉声问道:“伯光,我来问你,天应该姓什么?天下是谁的天下?”
田凡一愣,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尖锐了?我俩可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啊?
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被郭嘉犀利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不由低下了头。想了一阵,他摸摸鼻子,采用封建王朝最标准的回答方式,敷衍道:“皇帝为天子,当今乃是刘姓的天下,自然,天应该姓刘!”
郭嘉拂袖而起,对田凡的回答嗤之以鼻,他冷哼一声,道:“虚伪!伯光,我对你很失望!真的,非常失望!”
田凡好奇的看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踩着他尾巴了,反问道:“奉孝,照你所说,天下是谁的天下?天又该姓什么?”
郭嘉大步来到田凡对面,俯下身子,双手扶着矮几,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双眼,沉声道:“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则,天下该是天下人之天下,至于天……”
微微一顿,他续道:“天,应该姓什么?姓万民!”
田凡被他看得受不了,躲闪着他的目光,弱弱地道:“奉孝啊,慎言,慎言!”
郭嘉猛地起身,“哈”地一笑,俯视着田凡道:“久闻伯光胆量非凡,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实!伯光,我对你,真的很失望!”一边说着,一边斜着眼看着田凡,那种感觉,就像看见了一坨……
田凡有点火了,他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一拳击在桌案上,怒视郭嘉那张漂亮的小脸儿,咬牙道:“郭奉孝,我敬你是世间少有的智谋之士,这才几次三番让着你,可我田凡也是有脾气的,你有屁就放,别他娘的跟我拐弯抹角!老子没工夫听你瞎扯淡!”
郭嘉嘿嘿一笑,在田凡对面坐下,隔着矮几好笑的看着他,道:“伯光,这才是你一个将军该有的脾气!”
田凡哭笑不得,指着他骂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贱,不骂你几句不舒服是不是?好了,废话少说,明天还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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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一章 郭嘉论德
郭嘉哈哈一笑,端起田凡的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放在田凡面前,嚣张地道:“满上!”
田凡白眼儿一翻,将酒杯倒满。
郭嘉看着田凡那不爽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笑了几声,他板下脸,道:“伯光,这些话我既然敢在你面前说,就没拿你当小人,不怕你传出去。当然了,其实这些事许多人都知道,只是没有人说出去罢了,即使你传了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另外……”
他笑笑,道:“也不会有人相信你!”
田凡无奈的一笑,道:“那是自然。我与你之间的事,还是不让别人知道的好,不然解释不清楚!”
郭嘉微微颔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道:“我们接着说刚才的话题!”
田凡点点头,道:“请讲!”
郭嘉道:“伯光,在我看来,天下,应该是天下人之天下,正如孟子所云。然则如今之天下,却并不是如此!”微微一顿,他看看田凡,续道:“什么天下乃是天子之天下,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之类的屁话,相信你不会认同,我们也就不绕弯子了!”
田凡苦笑摇头,道:“奉孝啊奉孝,常听人言,交浅言深,我们俩还没到那种交情吧?”
郭嘉笑笑不言,也不接话,自顾自地道:“儒家讲家天下,以天下奉一家,也就是皇家,在我看来这很荒谬!天下人数以兆计,为何独独以一人为尊,全都要奉养那一个人?若是我们奉养的这一个人能为天下人着想也可以,可是,当这一人视天下人为草芥时,天下人还要视之如父母吗?”
田凡看着他,没有接话。
郭嘉叹一声气,道:“如今的天下,显然不是君的天下,这种儒学思想我们也不多讲。既然不是君之天下,那么,这个天下是不是万民之天下呢?”
郭嘉摇摇头,自问自答道:“不是!如今的天下……其实,自从光武帝以来,就已经不是君之天下了!从那时起,天下乃是‘人’的天下!”
田凡一愣,只听郭嘉续道:“‘人’,乃是士人,世家!”
田凡微微点头,前些天郑玄等人跟他说过这个话题,没想到郭嘉也意识到了。
郭嘉道:“士人人数不多,可能连百分之一都占不到,可是他们却控制着全天下六成以上的土地,八成以上的财富,还有四成以上的人口,九成以上的官位,九成以上的吏员。他们已经将全天下控制在手中了,没有人,即使历代皇帝,也不能撼动他们的地位。”
微微一顿,他道:“伯光,前几年你曾经上书刘皇叔,一张招贤令让天下轰动。只是不知道,效果可好?”
田凡有些沉重地摇摇头,道:“效果并不算好!因招贤令来到徐州而得以授官的人,多数都是世家子弟,而且许多人并没有太好的本事,也没有太高明的德行。来到招贤馆之后,没有被授官,却被我发现的有才能的,已经有好几个了,我想,漏掉的会更多!这件事一直是陈长文负责,弄成现在的样子,并不出我意外。”
郭嘉点点头,道:“陈文长此人乃是颍川人士,跟我算是老乡……我与他还算相熟,只是……呵呵,此人……背后说人非君子,我对他不做评论。嗯,如你所言,长文负责招贤,招贤馆的确能招到许多贤才,但是也不可避免的漏掉很多人!”
微微一顿,他看看田凡,道:“你可知为何?”
田凡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郭嘉也不在意,他呵呵一笑,道:“伯光,招贤令中有一句话,这一句话令孟德将你引为平生第一知己,你可知是那句话?”
田凡想了想,道:“但求其才,不求其德,吾皆可得而用之!”
郭嘉连连点头,道:“正是此句!孟德向我回忆说,他看到这句话之后,连喊三声好,还让亲卫上了酒,连干三碗!可见,此言深得孟德之心!”
田凡笑笑,道:“孟德此人,算是个求贤若渴之人!”
郭嘉颔首道:“不错!但是,伯光啊,你可知‘才’和‘德’的真正含义?”
田凡一愣,反问道:“奉孝此言何意?”
郭嘉笑道:“以伯光之聪明,‘才’之一字,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德’之含义呢?何谓‘德’?为何以前的人考察一个人可否为官,先考察其‘德’,后考察其‘才’,甚至忽略其‘才’呢?”
田凡陈思一阵,笑道:“请奉孝直言相告,此事我想不透!”
郭嘉微微点头,笑道:“伯光啊,其实不是你想不透,而是……你不去想罢了!”
微微一顿,他续道:“‘德’之一字,从字面意思上理解,是道德。有‘德’者,自然道德高尚,堪为天下之楷模。可是,评判‘德’的标准在哪里?又是何人能评判呢?”
没等田凡回答,他又扯到别的地方了。
“人人都羡慕当官的,为何?因为当官能不受人欺负,当了官有锦衣玉食,有骏马得骑,有深门高院,有娇妻美眷。为人所羡慕的,往往就会成为别人学习的对象。而一个人的奋斗目标,在他看来,一定是正确的,是好的!
“所以,当官的人,在百姓看来,就是特殊的人,为何他们特殊?按照儒家的思想,是因为他们有‘德’!即使没有‘德’,别人……也就是那些巴结他们的人,也能想出一些理由,让你有‘德’。而那些羡慕你的人,也会相信你有‘德’!”
大约是口渴了,郭嘉再次端起田凡的酒杯抿了一口,这才续道:“‘德’之一字,做为为官的标准,始于汉朝,确切的说始于武帝时期董仲舒将儒学推至巅峰,并罢黜百家之后。百家思想中,儒学之所以能占据统治地位,关键在于他的忠君思想和孝道。而孝道的最高标准,恰恰就是忠君,实际上,忠君和孝道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
“我大汉的官员提升和任免制度为察举制度,这个制度会连坐的,如果提拔的官员不合格,则举荐者会承担相应的责任。而在儒家思想占据统治地位的时候,‘德’之一字,似乎是评判官员的最重要准则。光武帝之前还好,因为那时候的世家大族并不算太强大,官员们提拔的人多有寒门之士,且多数都是有‘德’之人。而光武帝之后,大汉朝已经为世家统治,但是,官员的晋升之道依旧只要一个简单的察举制度。
“因为察举制度有连坐之忧,因为担心连坐,官员们提拔人的时候,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如果不考虑才能,那么自然要考虑此人的‘德’。可是,什么人有‘德’呢?”
郭嘉看了看田凡,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微微一笑,续道:“两种人有‘德’,其一为确实有‘德’之人,他们的确是道德高尚,忠君爱国,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堪为天下人之楷模。其二,自然是自家人有‘德’!推而广之,出身世家的人有‘德’!前者没有连坐的风险,因为他们的确合格,有足够的资本当官,要么是有德之人,即使不能当好这个官,可至少不会惹祸,要么是德才兼备之人。而后者……世家大族统治天下,他们已经形成了庞大的关系网,互相之间掩护一下,也不会有受到连坐的风险。”
田凡不由点头,郭嘉所言的确很有道理。
郭嘉见田凡点头,心里放松了不少,他呵呵一笑,续道:“光武之后的一段时间,世家大族还算是比较保守,选拔的官员至少还有点样子,至少也是还算像样的自家子弟,可是随着世家大族的不断壮大,他们选择官员的标准也越来越低,直到黄巾之乱时,官员们已经不能看了,既没有才,也没有德的官员很多很多。”
微微一顿,他道:“再回到前面的问题,何谓‘德’?德之一字,到了现在已经不再是书本上的几个字,不再是书本上的几句话,它已经成为世家口中的一把剑!手握道德之剑,则可巧取豪夺。许多有‘德’之人,表面人模人样,背地男盗女娼,这已经不再少见。
“评判‘德’的标准又是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德’字到底是什么了!但是我知道,评判这个字的标准,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他们说一个人有‘德’,这个人就有‘德’!‘德’的评判,已经成了世家大族维持其利益的工具!”
田凡有一种拨云见雾的感觉,他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评判‘德’的标准,已经从书本上的几个字和几句话,变为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的话语权,也就是说,舆论!世家大族控制了舆论,在普通百姓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他们的话语权就是评判标准!说你有,你就有,没有也有。说你没有,你就没有,有也没有!”
郭嘉笑道:“精辟!伯光此言,当浮一大白!”
说着,他自顾自地端起田凡的酒杯,一饮而尽。
田凡瞪他一眼,对这个流氓无语,也没有丝毫办法。
郭嘉放下酒杯,道:“这种观念形成了已经不下百年,现在的世家子弟多数深受其影响。所以,长文的所作所为也就不难理解了!”
田凡点头称是。一个人的思想深受其所受教育的影响,如果从小就对一个人灌输一种观念,到了成年之后,是很难扭转的。就像郑玄这样的智者,他从小深受世家思想的影响,一直认为世家统治天下是正确的,直到黄巾起义之后他才有了一丝触动,之后用了十几年时间,他才将这些完全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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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二章 明目张胆的离间你
郭嘉长叹一声,道:“伯光,世家子弟深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合乎天道,深信世家统治天下的正确性,深信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所以,他们心安理得的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心安理得的身居高位、目中无人,心安理得的酒池肉林却不管他人死活。”
微微一顿,他长出一口气,道:“黄巾之乱时,天下军队腐朽不堪,难以承担重任,刘焉上书灵帝,请恢复州牧制度,允许各个州牧、刺史等官员私募军队,以抗强敌。呵呵,刘焉素有贤名,他不知道这样会造成军阀割据的局面吗?不,他知道!这正是他想要的,若是天下太平,他怎可能有问鼎天下之可能?其他人不知道吗?不,他们知道!刘焉说出的,正是他们想要的,他们自然不会阻止!
“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之时,那些出身世家诸侯表现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嫉贤妒能,目高于顶,目光短浅,只想保存实力,为自己的利益考虑。攻下虎牢之后,在董卓西迁之时,若是能乘势追击,也就不会有之后的动乱。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会使得天下大乱吗?不,他们知道,他们比谁都聪明!他们要的,就是天下大乱,若是天下安定,他们如何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郭嘉看看田凡,再次长叹一声,道:“伯光,如此之世家,如此之大族,岂能肩负起安天下之责?若是袁本初之流成功问鼎,这个天下最终还会走光武帝之后的老路!受苦受难的人,最终还是普通百姓!他们何其无辜也?”
田凡想着这些纷乱的世事,不由长叹一声。郭嘉说的很对,这个时代的许多世家子弟,许多“有德之士”、“国士”,都是些目光短浅之辈,他们只顾自己的利益,完全不顾天下万民的死活,指望这样的人安天下,无异于缘木求鱼,水中捞月。
郭嘉见田凡叹气,明显的长出一口气,他微微一笑,看着田凡道:“伯光,你可知,你与长文的矛盾之缘由何在?”
田凡自嘲的一笑,道:“不过是为了权力罢了,呵呵,说句难听的话,我们俩就像**里的妃子,为了争夺皇帝的宠爱,在**里斗来斗去。”
郭嘉呵呵一笑,缓缓摇头,道:“错!伯光,你所说的,只不过是表面原因,深层次的原因,你想过没有?”
田凡一愣,好奇地看了郭嘉一眼,反问道:“此言何意?”
郭嘉笑道:“伯光啊,你好好想想。你田家十年前是什么样子?你又是如何进入大将军法眼的?你和长文第一次产生矛盾,是在何时,何种情况之下?”
田凡皱眉想了想,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他不由有些头疼。
郭嘉微微一笑,道:“十年前,你田家只是一个小小的家族,不算氏族,不算豪族,顶多算是个中型地主。中平三年,因为旱灾一事,你开始进入大将军的视线,并被委以重任。其实,这个时候长文就已经对你不……不爽了,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后来,你屡次得到大将军的升迁,你的意见也屡次被大将军采纳,他更是嫉妒你。呵呵,说到底,长文所在的陈家,以前曾经是颍川四大家族之一,那时候可是风光的很。黄巾之乱之时,陈家败落,可是他一向目高于顶,怎么会瞧得起你这样一个暴发户出身,又从来没有受过正统教育的小子?
“之后,康成公一句‘国士’的评价,让你整个人的人格人品定了性,这更是让他嫉妒的发狂!呵呵,你与长文第一次产生矛盾,是因为赋税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归结到一点,就是一句话——世家大族该不该缴税!呵呵,这件事不过是所有矛盾的集体爆发罢了。”
略略一停,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续道:“虽然几年之间你田家成了闻名天下的豪族,可是你没有世家豪族子弟该有的觉悟,你坚持认为世家大族也应该缴税,而且应该成为缴税的主力!呵呵,伯光啊,你可知道,你这一句话,损害了许多世家豪族的利益?”
田凡不爽的抗声道:“其他地方的世家我不管,其余的世家我也不管,可那些跟着我田凡发财赚钱的世家,难道不应该拿出一部分钱做一些本就该做的事情吗?”
郭嘉不屑的一笑,道:“是,他们是应该拿出一部分多赚的钱来,这是他们应该做的。可是,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想法!伯光,难道你以为天下氏族都有你这种觉悟?若真是那样,这世间也就没有这么多是是非非了!”
他嘿嘿地笑了几声,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田凡,道:“你与长文的矛盾,说穿了,其实是世家与寒门的矛盾。而这个矛盾的集结点,就是赋税的问题!出身寒门的你,得到了大将军的信任和重要,身为世家代表的长文自然不乐意,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威胁。而你的想法,显然……呵呵……
“世家子弟的想法很……古怪,他们可以心安理得的拿那些以前拿不到的钱,可是,却不愿意从这些多拿的钱中拿出一小部分,做他们本应该做的事!他们的固有思想中,你的所作所为,侵犯了他们认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利益!
微微一顿,他笑道:“伯光,若不是大将军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保护,康成公和荆州三老等名士对你的看重,呵呵,只怕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田凡苦笑摇头,感慨地道:“奉孝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你这一说,我明白了很多事!”
郭嘉笑笑,道:“如此,这趟徐州之行,就算没有白来!”
田凡一愣,奇道:“你来徐州就算为了跟我说这些?”
郭嘉笑笑,道:“不!我来徐州,其实是想使一个离间计,而我的目标就是你!”
田凡一愣,盯着郭嘉仔细的看,半晌,他忍不住笑道:“奉孝啊奉孝,你可真够坦承的!”
郭嘉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对什么样的人,就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对长文,我可能虚与委蛇,可对你……我知道实话实说,可能更能打动你的心!”
田凡苦笑,道:“奉孝啊,你是想害死我吗?”
郭嘉笑着摇头,道:“不!我从来没想过我的一番话,能让你反出徐州,因为你田凡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有一大家子人,你的顾虑太多。”
田凡哭笑不得地道:“那你还跑过来使离间计?你彪不彪啊?”
郭嘉大笑道:“呵呵,伯光啊,与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前半场一直是你主动,现在这后半场,也该我主动了吧?”
微微一顿,他道:“好了,废话少说,我们言归正传!”
他看看田凡,道:“伯光,徐州招贤馆是你的提议,‘但求其才,不求其德,吾皆可得而用之’的话,也是你说的。可是,自从长文成为大将军府西曹……哦,不对,应该是他主官徐州官员任免之后,招贤馆的情况不用我多说了吧?”
看着田凡苦瓜般的脸,郭嘉笑笑,道:“你以为,长文一个人能决定这样的事吗?若是那样,你可就傻了!若是没有大将军的支持,长文敢一直这么搞吗?不可能!”
顿了顿,他续道:“大将军此人实乃是人杰,他出身卑微,却有无与伦比雄才。可这个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对待世家,过于优柔了!这件事你可能没有想到,但是只要我一提,你一定会认同,对不对?”
田凡点点头,叹气道:“不错!主公对世家……的确太优柔了。许多时候,世家之人犯了错,他只会在一边和稀泥,根本强硬不起来!”
郭嘉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他笑了,得意的笑了。
他一改正襟危坐的姿势,盘起腿来坐在矮几前,两手搭在矮几上,十指不规律的敲击着矮几,很没正形地嘿嘿奸笑几声,道:“伯光啊,我家主公……哦,就是孟德,孟德对世家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他对世家的态度那可是很强硬的。”
微微一顿,他整了整面容,异常严肃地道:“伯光,天下大乱,说穿了就是因为世家鱼肉天下过甚,普通百姓甚至连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无法满足,由此可见,世家统治天下的情况应该中止。而这方面,我家主公显然比大将军更有决心,更有毅力。从你的所作所为中,郭某能看出你与孟德有着共同的想法,虽然你自己没有清晰的思路,但是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现在,你还认为大将军是你最好的辅佐对象吗?”
说完,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田凡。
田凡被他说得心乱如麻。郭嘉说的很对,句句都说到了田凡的心坎里,可是,让他背叛刘备,投奔曹操,先不说这事儿具体操作起来的难度,他能放弃刘备吗?
感受到郭嘉的目光,田凡勉强的一笑,道:“奉孝,你说的都对,可是,无缘无故的背叛我家主公,实在不是田某人能做出的选择!孟德的确很好,尤其是与他见面之后,我才发现他的人格魅力不下我家主公,的确是一个可以辅佐的人。其实……江东孙伯符何尝不是这样一个人?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与我家主公一样,都是不世出的雄主。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我在主公帐下效力已久,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若是到孟德那里,只不过是把所有事情从头来过。那样一来,反而会使得天下大乱持续的时间更长,与我心中的想法相悖。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还有,你说我家主公对待世家的太多过于软弱,不错,我承认的确如此。可是现在我家主公的事业正处于初创期,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尤其是拥有雄厚实力的世家,他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谁也不敢保证,到了天下一统的时候,我家主公依旧会这般做为!那时候,也许他的态度会比孟德更加强硬!”
微微一笑,他看着郭嘉,认真地道:“我相信,我家主公一定会那样做的!”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郭嘉听的,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
历史上刘备对世家的态度是团结和压制相结合的,对于不服从的世家采取强硬的态度,不惜灭其族,而对于服从的世家,则采取怀柔的温和手段。田凡知道这些,可是现在却不敢肯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与其经历密切相关,在田凡的帮助下少了许多磨难的刘备,还会是历史上那个刘备吗?田凡不敢肯定!
郭嘉轻松的一笑,摆摆手,道:“呵呵,无所谓,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呵呵,好了,不说了,光顾着说话了,饭都没吃呢!”
话说的轻松,可是郭嘉脸上流露出的是浓浓的失望。好在他对这个离间计成功的期望并不高,很快地调整好了情绪,与田凡边闲聊边吃吃喝喝起来。
郭嘉考虑着田凡对曹休非常了解的事情,怀疑徐州探子已经打入曹操方高层,这让他很不安。如果他所考虑的事情是真的,那该是何等的可怕?以曹操的性格,又会掀起如何恐怖的腥风血雨?
而田凡则想着郭嘉的话,想着自己初来三国时的选择,想着选择刘备到底正确与否!说穿了,选择刘备是因为演义里的来的经验,可是,演义毕竟是演义,他现在已经不相信了。超脱演义之后,他的思想早已经产生了变化,但是以前并不明晰,现在听了郭嘉的话,他犹如醍醐灌顶般,顿时找到了思路。这时候,他不由拿着自己的思想与现实做比较,他不停的反问,刘备的政治思想,真的与自己相同吗?刘备到底是不是最适合自己的主公?现在,他也不敢肯定了。想着想着,他不由心乱如麻。
从这一刻起,田凡终于走出来政治中的朦胧期,他的政治思想终于萌芽,慢慢有了自己的政治主张。这对于一向随遇而安的田凡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进步,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升华,一种蜕变。也许,人类在满足前一个愿望的同时,总会有更高的追求吧?
这样一来,两人说的话不免答非所问,所说的话驴唇不对马嘴,可是,却谁都没有在意。异常堪称混乱的对话,一直持续到两人吃饱喝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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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三章 再相逢
一夜无眠的,不只是田凡,郭嘉也没睡好。
当两人洗漱起身之后共进早餐的时候,看见对方发黑的眼圈,不由的都笑了。不过,郭嘉的笑容中隐藏着浓浓的忧虑,而田凡的笑容中,带着明显的解脱。
他想通了!
诚然,刘备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田凡已经选择了他,在他身上花费了无法计数的精力,刘备已经成为天下间最恐怖的割据势力,此时抛弃他,正如田凡跟郭嘉说的,实为不智也!
天下混乱已久,百姓渴望和平安定的生活,一旦田凡选择了曹操,这个天下可能要多乱五十年,等到天下太平时,还能余下多少汉人?五胡乱华的情形,不就是因为三国一统之后,汉人数量过少,不能压制住周围的草原民族吗?
再者,刘备没有对不起田凡!田凡的生平注定了他的性格,有些优柔寡断,有些善良,有些重感情,没有那种枭雄和政客具有的杀伐果断,他不能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刘备一直对田家对他不薄,他岂能因为郭嘉的一番话就背叛刘备?
第三,田凡相信自己对刘备的影响!自从上一次二人交心之后,刘备向田凡坦承了他的野心,而田凡当时的表现刘备也相当满意,他们的亲密程度超过了主臣之间的关系。田凡所说的,刘备多数都会相信,因为刘备认为他们有同样的奋斗目标。有这一点做保证,田凡认为以后的改革有希望,而且希望很大!
退一万步说,就算刘备不听自己的,刘备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儿子刘封呢?自己才二十出头,比刘备年轻了近二十岁,等得起!当刘封代替刘备登上权力最高峰的时候,就是自己大刀阔斧改革的时候了!那小子可是自己的学生啊,他从小受到自己思想的影响,可能会不认同自己的思想吗?历史上有许多大臣改革成功的秘密,就是因为他们是帝师,对皇帝的思想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所以,田凡笑的很轻松,很写意。
田凡笑道:“奉孝,何时离开徐州?”
郭嘉勉强一笑,道:“明天吧!天使应该是明天离开,我一同返回!”
田凡抱拳道:“好,恕不远送,祝奉孝一路顺风!”
郭嘉点点头,道:“多谢!”
之后,二人吃罢了早饭出门而去。
田凡骑马走在去大将军府的路上,今天天使要宣读圣旨。
天气不好,浓云密布,下着毛毛细雨,风也有些凉。风儿将如雾的湿气吹在人的脸上,不一会儿,脸上就一层水。已经要进入夏季了,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天气,夏天的雨,不应该是倾盆大雨,如同瓢泼的吗?
甩甩头,田凡仰头看向天空,试图看见太阳,却只是徒劳罢了。
都说糟糕的天气会影响心情,田凡信了!不知为何,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史阿递过一把雨伞,道:“伯光,打伞吧!”
田凡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试图找到太阳,轻声道:“我没事,雨不大!”
按说臣子接旨要斋戒三日,沐浴更衣,可是天使一行被刘备这一晾,总算是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不敢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其实真正想讲那些礼仪的,是那个鸿胪寺的副使,身为正使的杨奉倒是没想讲那些。汉帝刘协在许都被曹操欺负的很惨,杨奉身为他的亲信,自然跟着着急。着急了,面子什么的也就不在意了。所以刘备说今天,他十分配合的将宣旨的日子定在了今天。
虽然尽量减少了不必要的环节,可还是花了很长的时间,田凡等人早上到大将军府,一个半时辰之后才完事儿。这次汉帝还是很有诚意的,或者说曹操很有诚意,刘备等人所封的侯爵都在他们统治的地盘,也就是说,现在不但有了侯爵的称号,还有了实际的收入。
刘备被封为沛县候,是这次册封中唯一的县候。同时,刘备正式被朝廷受命管理徐州、豫州、扬州三州,在这三个州的实际统治算是合法化了。田凡、关羽、张飞、赵云、张绣、张辽、高顺、麴义、臧霸、徐庶、鲁肃、刘晔、陈宫等人被封为乡侯,田凡为吕乡侯,食邑八百户,关羽为寿春乡侯,食邑八百户,张飞为丰县乡侯,食邑同样八百户。庞德、徐盛等年轻将领被封亭侯,还有一些人受封关内侯。
值得一提的是,刘备和张飞的封地一个是沛县,一个是丰县,这两个地方是高祖刘邦的家乡和龙兴之地,不知道刘协将这两人封在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吕布的侯爵没有动,还是温侯,但是其将军封号却升了,由卫将军变为骠骑大将军,同时被任命为徐州刺史。这件事如果没有刘备的首肯,显然是不可能的。应该说,这是刘备对吕布这几年辛苦效力的褒奖和肯定。
一帮人被封侯,许多人实现了自己奋斗一生的终极目标,于是大家都很高兴。一个个侯爷侯爷的叫着,热热闹闹的庆祝,整个大环境非常喜庆。受到这种氛围的影响,田凡烦躁的心情终于安稳下来,加入到与众人的饮宴之中。
田凡、关羽、吕布、张飞等将领互相之间敬酒,热闹!之后,他们组团儿去文臣那边。田凡和吕布在中间,关羽和张飞分居两侧,其余武将跟在后面。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关羽对田凡的态度又发生了转变,变得如同从前一样热乎。虽然关羽从来没说过什么,可是田凡能感觉得到。
田凡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治好了杜氏的病,而且解开了她的心结。也就是说,因为一个女人,关羽对田凡重新热乎了起来。这倒不是说关羽好色,因为田凡的帮忙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女人,他就转变了态度。而是说,通过这一件事,关羽重新意识到田凡对自己够意思,真正对自己好,这才是他转变态度的根本原因。
田凡也没有说什么,两人之间恢复了从前的融洽,即使在刘备面前也不例外。就像大乔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宴会进行到中场,多数人都已经喝得头晕脑胀了,这时正使杨奉向刘备敬酒。两人碰杯的时候,他轻声说了句什么,刘备明显一愣,接着杨奉又说了句什么,刘备犹豫一阵才缓缓点头,轻声答了句什么。这只是宴会中的一个小插曲,一来发生的时间短暂,二来大家光顾着喝酒了,没有人注意到。可是自从这件事之后,刘备明显的心不在焉,仿佛有什么心事。
这一场宴会时间很长,直到傍晚时分才算结束。
快日落的时候,田凡晃悠着晕晕的脑袋,与众人告辞返回。而天使杨奉一行,却被留了下来。刘备对外宣传的理由是,他想多了解了解他那个皇帝侄子的事。曹休想阻止也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再者,他的首要任务是保护郭嘉,至于杨奉,爱咋咋地。
天气依旧阴沉,细雨蒙蒙,丝丝凉意浇醒了田凡三分醉意,朦胧的视线变得清晰了许多,懵懵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路上行人稀少,即使有少许,也一个个拢着袖子行色匆匆。这场春夏之交的朦胧细雨带来的凉意,让人们将刚刚退下的春装再次披上,一个个又臃肿了许多。
这样一场缠绵细语,只怕短时间内停不下来吧?看看天空密布的阴云,田凡摇摇头,心想,只怕不但不会停,还会下得更大!明天郭嘉走的时候,会一路顺风吗?
来到十字路口,田凡突然扯住了马缰。可能是受到这场细雨的影响,他又感觉有些烦躁。犹豫着是去吕布那里看看,还是找张飞吹牛,亦或是找关羽喝酒?总之,他突然不想回家了,不管是下邳城内空空的田府,还是城外的家,即使那里有自己的家人,即使他已经二十多天没有见他们了。
突然间,一个物事挂着风声不知从何处袭来,直奔田凡而去。将到田凡身边时,却因为力道已尽而摔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化作千片万片。
田凡凝目望去,却见是一只小小的白瓷酒杯。
与此同时,身为田凡护卫的唐老爷子和史阿已经找到了目标,史阿飞身下马,身子还未落地,长剑已然出鞘。双脚在地上一点,整个身子化为一抹残影,史阿已经冲向路边的一家小酒店。而唐老爷子却没有动,只是将背在背上的弓取了下来,目光有如实质地盯着目标,连羽箭都没有取出。而同行的王孜和朱渊,却抽出长剑,将田凡围在核心。
田凡一手扶剑,眯着眼透过朦胧细雨往小酒店里望去。小店不大,店门开着,而且店门的方向正好迎风,这样的天气,蒙蒙细雨被微凉的风吹入,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可是,迎门的一张桌子上,却有两个人正在吃饭。
一袭黑衣,头戴黑色斗笠,面上蒙着面纱,芊腰一束,傲人的曲线,朦胧的脸部轮廓,显示着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她的身边,一个青衣小婢目露戒备之色,一手已然扶上了剑柄。
小婢也很美,尤其是一双灵透的眼睛,更让人一见难忘。可是,田凡的目光从落在那黑纱遮面的女人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开。即使,看不清她的长相!
而此时,史阿的剑已经化作流星,直刺那蒙面女子!
田凡喝道:“史阿,住手!”
史阿的剑停下,距离那女子不足两尺。他没有收剑,一面戒备的长剑指着那女子,一面回头疑惑地望着田凡。
田凡下马,一步步走向酒馆儿,声音有些发紧地道:“史阿,自己人,你先把剑收了!”
史阿点点头,收起长剑,却没有退下。身为高明的剑客,他能感觉到那个纤细的身影,有着足够威胁到自己生命的能力。
田凡来到桌子前缓缓坐下,长嘘一口气,柔声道:“你终于来了!你……找的我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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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四章 为卿蛋碎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我自然要为你考虑!什么你的我的?烈酒,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可对你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功劳,能让你在家里不受欺负,这比什么都强!”
“谁说你我没有缘分?老天让我们凑在一起,谁说都没有用!你放心,我不留你,可……若是有需要,你一定要来找我!我田凡在徐州,说一句话还是有一点用的!”
“一定要记住了,在徐州,你有一个夫君,叫做田凡!呵呵,不是我夸口,现在是你夫君我在徐州说话有分量,总有一天,我说的话,将会在大汉十三州都有分量!到时候,你有什么解不开的事情,报我的名号!”
……
数年相思,今日终于见到了他,她却说不出话来!
注视着他,她心想,几年了,他没有什么变化。目光碰到他那带着浓浓关怀的目光,想起这些天的遭遇,两行泪珠忍不住涌了出来。她以为自己的泪已经流光了,可是,见到了他,见他还想着自己,她还是流泪了。
田凡心里一紧,赶忙抓住她的手,问道:“霜儿,发生什么事了?”
吕霜只是摇头掉泪,她身边的丫鬟琳儿却不干了,“呛啷”一声抽出长剑,她厉声道:“放开我家小姐!”
田凡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琳儿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上一次任人拿捏的田凡,竟有如此犀利的目光。她讷讷地道:“你……不要……”
吕霜调整好了情绪,长出一口气,道:“琳儿,住嘴!”
琳儿乖乖住嘴,老老实实坐下。可那双眼睛还是盯着两双握着的手,这种情景在她看来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不可思议!
吕霜看着田凡,颤声道:“我的家……没了!”
田凡一顿,却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话。双月门的覆灭他早已知道,而且吕霜在双月门的身份他也早就知道,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半晌,他长叹一声,拍拍她的手,道:“一切有我!”这双手,瘦了好多,仿佛一折就碎,让他心疼。
就在这时,一个极不协调的声音传来。
“师妹,你来徐州竟然是来找姓田的??!!”
田凡一皱眉,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小店门前侧面十来步远的地方,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子,手里端着剑,正一脸愤怒和不可思议的看着田凡和吕霜。
那男子二十多岁,长相俊朗,只是狼狈不堪。头发乱糟糟地,胡须如同刺猬一般邋里邋遢,双眼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呈现血红色。
他想靠近田凡,恨不得一剑劈死田凡,却被王孜和朱渊拦住,只能隔着老远干嚎。
田凡仔细看了他几眼,再联系道他对吕霜的称呼,这才想起这是杨建。他不由皱眉,扭头看向吕霜。
原来,他们三人为了赶路方便,又为了迷惑追击的敌人,在进入下邳国地面之后就将坐骑放掉了。之后吕霜二人没有管跟随的杨建,一路来到徐州,杨建因为连日赶路旧伤复发,则晚了一步。
吕霜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琳儿却怒道:“你管得着小姐吗?若不是你,小姐岂能落到现在的地步?几百族人岂能被人屠杀?吕家养育你多年,供你吃穿,教你武艺,你就是如此报恩的?杨建啊杨建,你还有脸活在天地之间?”
田凡听了,不由看向杨建。
杨建一愣,呼吸急促了许多,不一会儿脸就红了。不是羞愧,他是怒,是不甘心!
一路不远千里跟着吕霜来到徐州,没想到吕霜竟然是为了找田凡?
他哈哈哈狂笑几声,长剑指着田凡和吕霜的方向,咬牙切齿地道:“贱人,贱人,妄我对你痴心一片,你竟然喜欢姓田的,你该死!田凡,你也该死!奸夫淫妇,你们都该死!”
骂了几句,他又变为祈求,道:“师妹,师妹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怎么能如此对我?我们从小的感情竟然还比不上你与姓田的吗?哈哈哈,师妹……”
他一会人哭,一会儿骂,田凡听得心烦,沉声道:“王孜,朱渊,把他扔出下邳!另外……”他看了看吕霜,续道:“废了他!”
从琳儿透露的只言片语中,田凡得到了很多信息。吕霜是在灭门之后专程来找自己的,吕家灭门是因为杨建的背叛!他这个命令也是一种试探,看看吕霜的态度。
王孜二人得令,之后不费吹灰之力抓住杨建,见他叫的凄厉,王孜在他脖子上劈了一掌,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
吕霜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心态都没有波动。田凡不由松了口气,他紧了紧握住吕霜的手,道:“跟我回家,一切等回家再说!”
他拉着吕霜出了店门,吕霜温顺的跟着,亦步亦趋,没有丝毫挣扎。
琳儿看了二人一眼,讷讷地道:“小姐……你……”
吕霜没有答话,她只能跟了上来。
田凡上马,之后将吕霜扯上马背,二人共乘一匹马。田凡双手环绕着她娇躯,却感觉她始终一动不动,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不由万分担忧。
田凡笑笑,没话找话地道:“霜儿,这是我们第二次共乘一骑!还记得上次的情形吗?”
半晌,吕霜闷闷地嗯了一声,轻声道:“上次是为了躲避毒龙!”
田凡点点头,道:“对!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机会。霜儿,夫君还是那句话,一切有我!”
霜儿微微颔首,啜泣出声。几个月以来承受的无数苦难折磨,因为田凡一句话,一个关怀的眼神,她装出来的坚强不复存在,重新变为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儿。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内,刘备与杨奉在密室内商谈近一个时辰之后,杨奉告辞而去。
刘备罕见的亲自相送,看着杨奉的车架远离,刘备的脸色变幻不止。有些兴奋,有些开心,有些担忧,还有些无奈,五味具杂。
他招手叫过一个护卫,低声道:“你去把伯光叫过来!”微微一顿,他续道:“把公台、文和、元直、子扬、元龙都叫来,要快!就说,有大事发生!”
那护卫抱拳一礼,叫过几个同伴吩咐几声,几人分头行事,不一时,六匹健马朝着不同方向飞奔而去。马蹄踏在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上,金石之声传出很远,很远!
田府,田凡费尽口舌,吕霜终于同意将遮面的面纱取下。他两手端着吕霜头上的斗笠,如同掀起新娘子的盖头一般,将斗笠取下。
可是,入目的不是羞红的一张俏脸,而是一张饱经风霜,让人心疼的苍白的俏靥。
眉目如画的吕霜,憔悴的不像样子,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在她脸上,根本找不到一丝以往的神采飞扬,她瘦了好多,尖尖的下巴,目光不复以前的灵动,显得有些呆滞。这还是那个谈笑间将自己擒获,于十万大军铜墙铁壁的搜索中从容退去的吕霜吗?
拉着她的手,田凡柔声问道:“霜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吕霜低垂的眼帘颤了颤,抬起眼珠定定地看向田凡,道:“我的家破了,我的族灭了!你……能为我报仇吗?”
田凡点点头,道:“你详细说说,到底是何人所为,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吕霜微微点头,咬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我的爷爷叫吕峰,我的父亲叫吕云,我还有个哥哥叫吕一。我们家从祖上开始,就一直居住在一个叫朝阳谷的山谷,迄今为止至少有十几代人了。”
田凡道:“为何一直居住在山谷内?你们与外界没有联系吗?”
吕霜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我也不知道!在我祖爷爷那个时代以前,我们一直居住在山谷中,与外界没有一丝联系。直到祖爷爷那一代,我们的族人开始出谷,这才与世人有了一些联系。”
微微一顿,她看了看田凡,续道:“几十年来,我们家族招揽了很多人或者世家,组成了一个组织,名为双月门!”
田凡点点头,道:“继续!”
吕霜道:“组建这样的一个组织,有一个终极目标,就是将天下搞乱!”
田凡一愣,道:“什么?你的祖爷爷组建这样的组织,目的竟然是让天下大乱?这……有什么好处?”
吕霜摇摇头,皱眉道:“我也不知,只是听我爷爷说到,我们是为了复仇!”
田凡傻眼了,为了复仇就要搞得天下大乱?这是跟谁有仇?难道跟全天下的人吗?
吕霜续道:“可是……以前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爷爷辈有兄弟七人,各个武艺高强,胆识过人,有鬼神莫测之能。他们秉承了祖爷爷的遗训,将天下大乱做为他们行事的宗旨和目标。二十多年前,他们得知有两个敌方有极其稀有的宝藏,于是率领手下众人前去抢夺。没想到对方也不是好惹的,两场大战过后,爷爷辈七兄弟仅余下他一人。
“自此,我们吕家对双月门内部的控制力下降,导致双月门分崩离析,手下的剑客和世家多数改换门庭,另投别家,整个双月门分裂成了四股力量!”
田凡微微颔首,道:“哪四股?“
吕霜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金城阎鸣所在的阎家,安邑卫家,温县司马家……”
田凡惊声道:“什么?温县司马家?就是司马懿所在的司马家?”
吕霜咬牙切齿地道:“不错,正是司马家!灭我门,屠我族的,也是这个司马家!”
微微一顿,她续道:“伯……,你不要小瞧这个司马家,他们可是有得天下之志的!”
田凡点点头,心说我自然知道。
吕霜见他并没有足够的重视,道:“司马家有三绝之一的‘剑绝’邓展为教头,训练出了相当多的死士,不容小觑!”
田凡一愣,惊声道:“什么?邓展是司马家的人?”这下子,他真的惊讶了!比刚才还要惊讶。
吕霜见他重视,这才放心的嘘了一口气,道:“不错!邓展以前也是我双月门的人,只是后来投靠司马家了。”
田凡张嘴道:“那么……”
突然间,他闭了嘴,因为他听见了脚步声。
果然,不一时响起敲门声,贺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大将军派人来请,说是有急事相商!”
田凡点点头,看看吕霜,道:“霜儿,其余的事不急于一时,反正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既然主公来叫我,一定是有大事发生,我先去看看。”
吕霜温婉地点点头,道:“那……你去吧!早去早回,我……等你!”
田凡笑笑,道:“放心,我一定早点回来!”
微微一顿,他调笑道:“不要你呀我呀的,该称呼我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吕霜俏脸一晕,没有接话。
田凡知道她还需要适应这个新角色,所以没有等她说出口,就笑着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吕霜双眼迷茫地轻声道:“霜儿等你回来,夫……夫君!”也许,她真的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现在的新角色。
田凡出门田府大门时,恰巧遇到回来的王孜和朱渊。他不由一愣,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废一个人,用了这么长时间?”
两人鬼鬼祟祟地对视一眼,王孜笑道:“呵呵,公子说要废了那人,我们一直在商量该怎么废了他,所以时间长了点!”
田凡无语的摇摇头,道:“行了,回去休息吧!嘿,你们也真是的,废了就废了嘛,有什么可商量的?”
两人嬉皮笑脸地点点头,道:“公子英明!我们的确把他给‘废了’!”
田凡摇摇头,自顾自地走了。抬头望天,却见天色依旧阴沉,细雨依旧绵绵!
突然间,他停下脚步,道:“王孜!”
王孜一溜小跑来到他身边,抱拳道:“公子,有何吩咐?”
田凡犹豫了一阵,低声道:“昨夜来访的那个人,你们查出他的住处了吗?”
王孜点点头,道:“早已知晓!”
田凡微微颔首,道:“告诉他,就说我让他转告另一个人,小心司马家,小心邓展!”
王孜一愣,抱拳转身自去了。
朱渊见王孜又出门了,不由摇摇头。公子可真忙啊,这么晚了还派王孜出任务?想起今天的任务,他就想起了杨建,幸灾乐祸地笑笑,嘿嘿嘿,小子,你跟公子抢女人,我们就让你以后再也碰不得女人!
却原来,王孜和朱渊对田凡这个“废”字,做了深入分析。他们看到了田凡和吕霜的情况,又从杨建对吕霜说的几句话中了解了他对吕霜的感情,经过一番巧妙的分析之后,自认为很巧妙的把握了田凡的心思,于是自作主张的……
城外,城西泗水的一条小小支流旁,一个狼狈的身影躺在河边,任由细雨淋在脸上。眼皮一动,他终于被剧烈的疼痛疼醒,想起晕倒之前的情形,他颤抖着双手摸了摸下边儿。暮地,他一双半眯着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声非人类的惨嚎从他口中发出,远远传入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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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五章 火星撞地球
“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近者权臣操贼,出自阁门,滥叨辅佐之阶,实有欺罔之罪。连结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皆非朕意。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元老,朕之至亲,可念高皇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除暴于未萌,祖宗幸甚!怆惶破指,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令有负!建安四年春三月诏。”
衣带诏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田凡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这件事既在他意料之中,又出乎他意料之外。历史毕竟已经改变了,不再是他熟悉的三国,没想到衣带诏的事依旧是发生了。
可是现在,这封诏书对徐州来说,好处并不大。打天下,说到底拼的还是实力,现在刘备与曹操相比,实力全面占优势,即使没有这个代表大义的衣带诏,结果也不会有太大不同。毕竟人都不是傻子,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的大义而放弃实打实的利益。那样的人也有,但多数都是读书读傻了的人,可田凡所遇到见到的人中,这样的人很少很少,少到可以忽略!
也许,在多数人看来,天下由谁统治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异族,只要皇帝不太残暴,爱谁谁吧,无所谓!
贾诩摇摇头,嘬着牙花子道:“主公,衣带诏一事对于我们来说,可有可无。最大的好处也许就在于得到一个大义的名分,可是主公早已经有了这个名分,衣带诏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徐庶皱眉摇头,道:“文和所言……主公,各位,若是想用衣带诏获得大义的名分,那么自然要将其内容公开。可是一旦公开了,就没有了隐秘性,董国舅等人的里应外合之计,也就没有了突然性,完全成为空谈。”
他摇摇头,续道:“以庶之见,此事不宜公开!”
刘晔点点头,捋须道:“元直所言有理!公开衣带诏之后,虽然我等能获得一些名分上的好处,攻打曹孟德一战,可以由诸侯内战变为奉天讨逆,对于许多心向汉室的人来说,有一定的号召力。可是,一旦公开衣带诏,董国舅等人必定受到牵连,甚至曹孟德一怒之下会对陛下做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以属下看,得不偿失!”
陈宫微微颔首,道:“几位所言有理,与获得那可有可无的一些大义名分相比,以在下看,还是攻打许都之时的里应外合有意义的多。”
陈登点点头,道:“同意!”
刘备微微颔首,看向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田凡,道:“伯光,几位先生都说了意见,你怎么看?”
田凡笑笑,道:“我的意见跟几位先生一样,衣带诏可无之处正在于其所代表的大义名分,而其可有之处,却在于董国舅几人的里应外合之计。主公,如果董国舅等人行事顺利,那么至少能让我等少死伤数千上万将士,这才是衣带诏最大的好处!”
刘备缓缓点头,捋须道:“既然如此,此事就按照各位的意思般,衣带诏一事,望诸位先生守口如瓶,万万不可泄露!”
众人抱拳领命。
刘备笑着摆摆手,道:“好了,天色已晚,诸位回去休息吧。”微微一顿,他看了田凡一眼,道:“伯光,你留一下!”
几人退去,转眼间屋内只余下田凡和刘备两人。
刘备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酒,轻轻抿了一口,之后,他面带微笑上上下下打量起田凡,看得那叫一个仔细。那种目光,带着三分戏谑,让田凡很不适应。
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田凡发现身上没有什么不妥,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斜了刘备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主公啊,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男人也感兴趣了?”
刘备笑喷了,嘴里的酒喷出三尺远,他笑骂道:“好你个伯光,连我的玩笑也敢开?看我不让人把你拉出去,狂揍一百军棍!”
田凡嬉皮笑脸地看看刘备身后的许褚,对刘备道:“主公,你若是想揍我,有仲康将军一人足矣,那用得着外面的军士?”微微一顿,他笑道:“主公,有事儿就说,别看来看去的,很容易让人想歪的!”
刘备一手轻指田凡,笑道:“真是……拿你一丝办法也没有!呵呵,好了,说正事吧!”
微微一顿,他瞥了田凡一眼,双手把玩着酒杯,道:“今天下午,我接到下面的人密保,说你家王孜和朱渊带了个人出城……”他放下酒杯,看向田凡,问道:“可有此事?”
见了田凡怪异的眼神,刘备一愣,略一沉吟,笑骂道:“臭小子,别瞎想,你以为暗影的人有空监视你不成?我哪有那个闲心?”
田凡干笑几声,道:“主公多想了,凡可没有那么想!主公怎么可能会监视我呢?再者,就是主公真的监视我,我也不在意。田某人仰无愧于天,付无愧于地,事无不可对人言,不怕别人监视!”
刘备一翻白眼儿,道:“就你话多!行了,别废话,说说怎么回事!”
田凡收起一脸的嬉皮笑脸,板下脸道:“主公,此事……说来话长,我简单的说说吧!嗯,是这样,主公应该还记得我被绑架的事吧?”
刘备点点头,道:“自然记得!”
田凡续道:“我被绑架的事,是河东卫家所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酿酒和香皂技术。当时我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得到了两种技术之后,将我杀人灭口。”
微微一顿,他看看刘备,道:“而当时,救我出火海的,是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冒着天大的危险,担着天大的干系,将我和昭姬送出卫家。之后……”
田凡有些腼腆,有些扭捏地道:“之后,凡与那女子一见倾心……呃,忘了说了,主公,其实那女子就是绑架我的女子,也就是当时在下邳演百戏的女子!”
刘备大为惊讶,道:“什么?照你的意思,绑架你的女子最终救了你?你们还……为什么?她既然绑了你,又为什么要救你?”
田凡道:“主公,我想是因为她良心未泯,得知了卫家的想法之后,感觉对不起我,所以才救我的吧?”
刘备颔首,接着反问道:“不对,不对呀,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她受雇绑你,你被她绑,这里哪有对得起对不起的说法?”
田凡一顿,咬咬牙,有些尴尬地道:“主公……呵呵,主公也知道,凡这辈子就一个爱好,那就是美人儿!当日她绑了我之后,我们一路向西赶往河东,路上遇到一次截击,她受了伤。我……我一时心软,又看了她的长相,所以……”
说着,他惭愧地低下头,只是一双眼珠咕噜噜乱转,显然是在做戏。
刘备哭笑不得,道:“伯光啊伯光,你可真行!被人绑架,命悬一线,竟然还能想起这样的事!呵呵,之后呢?”
田凡嘿嘿一笑,道:“之后她还是抓了我,继续往卫家送,可是却答应过我,要保我一条性命!再之后,她发现卫家的真正计划之后,良心不安,就将我救出去了!”
刘备颔首,感慨地道:“此女,重义重信,在绑匪之中,堪称奇女子也!”
看了田凡一眼,他问道:“可是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田凡笑道:“主公莫急,马上说到!”微微一顿,他长叹一声,道:“当时我回徐州的时候,曾经要那女子与我一同返回,可是她不同意,说家里人不会愿意。没办法,我劝不动她,只能随了她。今天下午,她来徐州找我了……”
刘备呵呵一笑,道:“这么说,过不了多长时间又要喝你的喜酒了?”
田凡傻笑几声,摇摇头,道:“主公,只怕没有那么顺利!她……家族被人屠灭……无家可归,所以才来找我的!”
刘备听了,神情不由一顿。半晌,他摇摇头,感慨地道:“天下混乱已久,只要天下不平静,这种事将一直会发生!”
田凡点点头,道:“正是!”
刘备道:“之后呢?”
田凡道:“屠杀她族人的敌人,之所以能成功,都是因为杨建,哦,也就是被王孜和朱渊抓住的两个人。那人是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尤,他被那女子的家人养大,之后又教授武艺,却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我见了他就不爽。而且,他……他竟然还喜欢那女子,我自然不会对他客气!”
刘备沉吟一阵,笑骂道:“你可真是……好了,此事到此为止!”
田凡长出一口气,吕霜出现的突兀,势必要对家人,对刘备有一个交代。刘备这一关现在过了,余下的,就是家里人那一关了!这一关,不好过啊,真心不好过!
看了田凡一眼,刘备笑道:“行了,滚吧!哦,对了,明天送别天使,你可不能迟到!”
田凡点点头,告辞离去。
这一夜,田凡睡得并不算好,因为他在想霜儿的事,该如何跟家里人说,又应该怎样使她融入这个家。而与之相反的,吕霜睡得极其安稳,连梦都没做。
几个月担惊受怕的日子,让她非常疲惫,夜里与田凡说着话,她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田凡也懒得去别的房间,于是将她安顿在榻上之后,与她并肩躺在一起。
很奇怪,看她睡得香甜,田凡一丝邪念也没有,反而心安定了许多,最终还是睡着了。
次日清晨,田凡醒过来的时候,吕霜还没有醒。看她依旧睡得香甜,田凡一笑,手指轻轻将她额头一丝乱发抚到一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出了门。
直到日上三竿,吕霜才醒过来。睁开双眼,她先是有些迷茫地看着屋顶,之后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突然间,她猛地坐了起来,有些慌乱地检查自己的衣物,仔细看了看之后,她才发觉衣服虽然有些乱,但是除了鞋子都还在身上,这才放了心。
虽然以后要跟田凡睡在一起,可是她却不想田凡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些什么,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再者,她现在家人死伤殆尽,一年内实在不应该谈婚论嫁。此时一见身上的情况,她判断出昨夜田凡没有做什么,心里顿时甜甜的。他理解自己,尊重自己,是个好人!
门外小婢听见动静,推门进来,施礼之后,道:“小姐,你醒了!公子说他等你吃饭!”
吕霜点点头,道:“琳儿呢?哦,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丫头!”
小婢道:“琳儿姐姐睡得比小姐还沉,到现在还没有醒呢!要不要奴婢去叫她?”说着,小丫头忍不住抿嘴一笑。大约是想起了琳儿那并不算雅观的睡姿吧?
吕霜微微颔首,道:“不了,让她继续睡吧!你帮我梳洗一下。”
小婢答应一声,道:“好的小姐!对了,公子为你准备了几件衣服,小婢这就去取!”
吕霜赶到正堂的时候,田凡正坐在桌子旁发呆。感觉到光线一暗,他抬头看向门口,只见换了一身衣裙的吕霜正聘聘婷婷地走来。
绿色衣裙,衬得她如同盛开的鲜花,水水灵灵地,田凡看得一愣。
他悠然一笑,向她伸出手,道:“来,吃饭了!”
吕霜冲他一笑,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二人吃饭。
田凡对吕霜缺乏了解,但看她吃饭能得到很多信息。丫头吃起饭来很文雅,小口慢咽,动作优雅,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从小有很好家教的人。不过……田凡突然想起来,好像上次被吕霜绑架的时候,见过她吃饭,没记得这么文明呀?再一看她的动作,却发现多少有些僵硬,脸色也有点不自然。
田凡一笑,这是暂时还不适应新角色呀!
他停下筷子,道:“霜儿,你放松一点,不要这么紧张。呵呵,以后我们要过一辈子日子的,难道你要这么紧张一辈子?放心,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田家的女人不少,贞儿和琰儿都是出身于大族的,她们吃饭也没有你这么刻板。呵呵,没有必要嘛,我们田家一切以实用和舒服为准则,不必这样!”
吕霜的腰背明显一松,冲田凡笑笑,总算恢复了正常。
田凡笑笑,满意的点点头。
饭后,漱口完毕,田凡道:“霜儿,今天上午我要去送别天使,不能陪你了。不过好在我们有的是时间,等下午回来,我谢客三天,陪你好好说说话!”
吕霜乖巧地点点头,道:“好,我在家里等你!”
田凡笑笑,道:“嗯,霜儿,报仇的事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所以你要先熟悉你的生活环境。这里的田府是我们在下邳的院子,下邳城外三十里还有一个宅子,现在家里人都生活在那里。呵呵,我们先从眼前做起,你先熟悉一下这个院子,我派人带你到处逛逛。至于城外的家……稍等几天,毕竟你我的事,家里人都不知道,我需要跟他们说说,好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
吕霜点点头,道:“嗯!”
田凡笑着出门,天色依旧不好,乌云密布,但是没有下雨。可是田凡知道,一旦下雨,就绝对小不了!
下邳城东,从城内大将军府门口开始,一直延续到城外一里处,今日戒严。两排手持兵刃的铁甲士卒站着整齐的队列,站立在道路两旁,让所有路人不能靠近。
下邳人都知道,这是为了送别天使。
城东,一个女子刚刚过了泗水,看到远处一大群人和那两排士卒,不由好奇地问旁边的行人,道:“这位大哥,城内发生了什么事?”
那汉子扭头一看,发现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那女子一身黑色劲装,胯下一匹神骏的黑色骏马,腰间别着长剑,气场很足。汉子顿时知道这不是好惹的人物,虽然不是内行,可一见她那匹马儿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用得起的,而腰间别着的长剑更提醒着他,这个女子能要人命!
他忙小心地道:“这位姑娘,城里前两天来了天使,今天大将军要送天使离去!”微微一顿,他续道:“城东直到大将军府都封路了,姑娘若是进城还是走别的城门吧!”
那女子一皱眉,无奈的摇摇头,说了声多谢,往南门而去。
城东,蕙儿看到的那一大波人正是前来送行的刘备等,以及将要离开的杨奉一行。田凡也在其中,只是人那么多,蕙儿不可能看见罢了。
一路疾行,蕙儿很顺利的从南门入了城,直奔城内田府而去。其实她可以直奔城外田家庄园而去的,那里有她朝思暮想的人。她一路从泰山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甚至耐不得护卫的马匹速度慢,进入刘备控制区之后,将他们撇下,为的就是早日见到田凡。
可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她希望能留下一个完美的形象!好多天没有仔细洗个澡了,好多天没有认真梳洗过了,她希望在城内田府内好好熟悉打扮一番,换一身衣服,再赶往城外庄园,与心上人见面!女为悦己者容,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一路畅通无阻,蕙儿进入内室,在丫鬟和仆妇的帮助下好好清净一番,又换了身衣服。
她已经知道田凡这几天住在城内,也就是说,今天她就能见到田凡。所以,她不急着去城外庄园了。
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形象,蕙儿满意的点点头,甜蜜的笑了。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衣裙之后,蕙儿的形象完全跟那个黑衣黑裙的形象不一样,直如同嫡仙下凡一般,相信田凡只要看一眼,就会直了眼睛,视线再也不移不开。想象着田凡见到她之后陶醉的样子,她笑了,笑得既羞涩,又甜蜜。
师父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了,她迫不及待的想告诉田凡!
推门出去,蕙儿看了看阴沉的天色,不由秀眉微蹙。
遣散跟随的丫鬟仆妇,她信步在院子里逛着,手中提着剑。蕙儿是个爱武装不爱红装的女子,只要情况允许,即使穿上非常女性化的衣物,她也是剑不离身的。
她逛的很随意,但是很仔细,有些景致她不满意,不由蹙眉摇头,遇到满意的,则会微笑点头。以前她并不是那么在意田府的各种景致,虽然嘴里不承认,可是她内心深处感觉田府不是自己家,是别人的家,别人家里的景致,她无权置喙。可是现在不同了,用不了多久,这里就是自己家!
女人,婚前最爱做的事情,一件是反复试穿婚纱,而另一件,大约就是装饰自己的小窝。原先看着顺眼的东西,现在怎么看都不是那么顺眼,需要不停的调换才能满足她们对于家的要求。连蕙儿这样不是很注重生活品质的的巾帼女子,都不会例外!
刚刚逛进后院儿,蕙儿听见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姐,你慢点儿,琳儿都追不上你了!”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过来,透着一丝无奈,“哪能慢啊?这个院子这么大,不快点儿今天看不完的!”
蕙儿听了这个声音,不由一皱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时,声音的主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这是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女子,女子很美,圆圆的鹅蛋脸,灵秀的五官,傲人的身条,整个身上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美!这个女子长相很像吕欣,但熟悉吕欣的蕙儿一眼就看出,这绝不是吕欣!她们的气质不同。吕欣更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而这个女子,却像是收入剑鞘的宝剑!
同时,蕙儿莫名的感觉到一种威胁,就如同行夜路时遇到一头猛兽。
而这时,吕霜也看见了蕙儿。
同样的,她也感觉对方很美,同样的,她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的那种危险的气息。
很奇妙,很玄妙,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很准确!
吕霜先从沉默中醒过来,她道:“你是何人?”
蕙儿眉头一皱,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吕霜眉头一蹙,并没有回答,打量起对方的衣着和随身物品。
蕙儿也做了同样的事!
突然间,两人同时身形一震,同时惊声道:“原来是你?”
接着,两人同时抽出兵器,蕙儿厉喝道:“上一次的账还没有清算,想不到你竟然好死不死的闯进田府,贱人,纳命来!”长剑一指,飞身而上!
吕霜沉声道:“上次没能杀了你是因为你逃得快,今日你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贱人,死来!”说着,她抽出腰间两柄一尺多长的短剑,扑了上去。
一时间,两个女子的呼喝声和兵器相交的金石之声传出好远,田府的丫鬟仆妇和家丁武师听了,忙慌慌张张地涌了过来。
“咔嚓”一声大响,雷鸣声滚滚而来,今年夏天第一场大雨在这个时候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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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六章 绝望(上)
几年前,蕙儿与吕霜曾经交过手。不过那时候,她们可不是这样的装束,二人都穿着黑色的劲装,头戴斗笠面纱遮面,这也是她们初见之时没有认出对方的原因。但是,她们的兵器和身上散发的气息出卖了自己。蕙儿的长剑和吕霜的短剑,都是用了多年的兵器,剑柄处和剑鞘上的花纹装饰,将她们的身份出卖给对方。
初次交手的时候,蕙儿的武艺明显比吕霜高出不少,但那时候吕霜带着几个武艺不弱的手下,而蕙儿孤身一人。时至今日,吕霜学得家传武艺之后,武艺暴涨,已经栖身世间一流剑客的境界。吕霜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前段时间还受了伤,而蕙儿也是一路风尘,疲惫异常,可以说两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这次一交手,顿时打了个难解难分。
蕙儿用的是长剑,就要保持合适的距离才能发挥。而吕霜用的是匕首般长短的短剑,一寸短一寸险,她的武艺都是些近身攻击的小巧功夫,需要近身才能发挥威力。于是大雨之中的田府内院儿小花园儿里,一个绿色的身影和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一追一逃,在院子里辗转腾挪,窜高伏地。花园中的花树可各种植被可算是倒了血霉,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花园一片狼藉,满地断枝残叶。
琳儿武艺太弱,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着急的大喊大叫。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没弄清楚两人见面就打的原因。小姐不是这种脾气呀?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跟天敌似的,见面就打呀?这得多大仇啊?
不一会儿,闻讯赶来的贺喜和朱渊终于到了,他们一见现场的情形,顿时傻眼了。这……一个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主母,另一个好像也是未来主母,她们打架自己能劝解的开吗?她们会听自己的吗?再一看,我晕,别说劝解了,就是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两个女子如同疯了般的激斗,对外界环境不敏感,可围观的人不一样啊!瓢泼大雨中,两个身影已经浑身湿透,丝绸料子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将她们完美的曲线显露无疑,这可是主母啊,看一眼都是罪过!
王孜忙扭头,大声道:“都退出去,别看了,快退出去!”
朱渊也扭头,大叫道:“都出去,都出去,有什么好看的?两位主母在切磋武艺,没见过是怎么着?再看挖出你们的眼!”
众人呼啦一声,顿作鸟兽散。
王孜和朱渊也一同退去,王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切地道:“大哥,得快点找到公子呀,不然非出大事不可!”
朱渊也是头皮发麻,如果不是有这场大雨,他和王孜上去勉强能将蕙儿和吕霜分开,虽然免不了受点伤什么的,可毕竟两位主母不会有太大损伤。可就是因为这场该死的大雨,他们根本不能出手,唯一一个能出手制止她们的人,只能是田凡,虽然田凡没有武艺!
朱渊道:“公子去送天使了,在城东,但是因为这场大雨,他可能会去相熟的几位将军家避雨,我们多派几个人分头去找,一定要快!”
王孜点点头,道:“好!”
简单商量几句,二人分头行事。
此时,激战中的蕙儿和吕霜却出现了一些情况。
听朱渊说“两位主母”如何如何,她们自然能联想到什么。原来,对面的女人也是田凡的女人?这……伤了对方,怎么向田凡交代?
高手之间过招,最忌分神!
吕霜已经靠近到蕙儿身边三尺之内,蕙儿的长剑无法发挥优势,身后刚刚被她一剑刺断的半截杏树疙瘩,也让她无法后退,于是她一拳轰出,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招数。而吕霜听见那句话,手中短剑顿时一停,恍惚之间瞥见对方停下了,她鬼使神差的出了一脚!
于是,两声闷哼,两人攸然倒飞着分开。蕙儿直接摔到一棵小小地杏树上,那杏树今年才刚刚结果,哪能撑得住她的体重?“咔嚓”一声,小树从中间折断,被雨水摧残的够呛的小树直接完蛋了,半成熟的杏子和树叶、断枝撒了一地。
而吕霜也好不了多少,她一跤跌在泥水里,浑身上下全都变成了土黄色,连头发都不例外。好在两人都有瞬间失神,加之衣服不太合适,发挥不出真实水平,打在对方身上的拳脚并没有太大的威力,二人都不曾受伤。
身子一着地,二人立即翻身跳起来,却同时站住,没有继续攻击。
蕙儿的身上沾满了树叶,秀发中还插着一根断枝,那断枝上还有一个发育不良的杏子,随着她摆头的动作,颤颤巍巍地,煞是可爱。她一手摆在身前,另一手平举长剑,豆大的雨点不停的落在长剑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吕霜翻身跳起,泥水四溅,她先是紧闭双眼侧耳倾听,摆了个防守的姿势,微蹲着身子,两手分持短剑,护卫在身前。听见对方对方没有攻过来,这才长出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重新睁开眼睛。泥水入眼,让她的眼睛不能完全睁开,实在难受。好在雨水够大,仅仅几息时间,顺着她额前刘海流下的雨水,就将她眼中的泥水冲刷干净。
此时,琳儿终于冲到吕霜身边,急切地道:“小姐,别打了!”
蕙儿吕霜挥退琳儿,双眼直视蕙儿。
沉默,令人心悸的沉默,天地间只有“唰唰”的雨水,天雷滚滚的轰鸣,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她们都很狼狈,浑身湿透,衣服上粘满了泥水或者残枝断叶,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秀发上沾了泥巴,发饰也全都乱了套,如同鸡窝般乱糟糟地。
首先打破沉默的,依旧是吕霜。
她突然间想到一件事,好像,自己跟蕙儿并没有多大仇怨,没必要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再者,对面是田凡的女人,万一伤了人家,田凡该不高兴了。田凡不高兴了,那田家还有自己的位置吗?自己以后可如何生活?
“你……你是伯光的女人?”
蕙儿一愣,脸色变了变,最终坚定地点点头,道:“不错,我是他的女人!可是……伯光的女人我都认识,却从来没见过你,也没有听过你!”
吕霜有些脸红,却还是反击道:“我是不是他的女人,你说了不算,他说了才算!”
蕙儿脸色一变,心思电转,一瞬间,她下定决心,咬咬牙,坚定地道:“不管你是不是伯光的女人,今天我都要杀了你!”
昏暗的天地突然间亮了一下,“咔嚓”一声雷鸣滚滚而来,与此同时,蕙儿动了!
只见她长剑一挺,长剑化作一抹白光,在闪电之中显得尤为刺眼。长剑刺破层层雨幕,将一个个雨滴击打成无数更小的余地,直往飞身往吕霜心口刺去!
吕霜心性已经变了,她已经不想杀蕙儿了,但也不会束手就缚。一见对方长剑袭来,她立即挥舞短剑格挡。
毕竟她们的武艺差不多,一方全力以赴,一方被动格挡,心里还有了杂念,不一会儿,吕霜完全陷入劣势!若不是因为天气和衣服,蕙儿不能发挥出真正水平,只怕她早死好几次了。但即便是这样,她也险象环生。
吕霜脸色一变,忙出手防御。她的心境变了,已经不再想杀死对方,所以有所保留,一边退却,一边道:“我们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还是放手吧!”
蕙儿挥出一剑,怒叫道:“你没必要杀我,我却有必要杀你!看剑!”
吕霜已经退无可退,她身后是一块六尺多高的石头,见对方这一剑势师犀利,角度刁钻,不管是左躲还是右闪都无法避过,忙往后弹跳一步,双脚踩到石头上,之后奋力一跃,身子陡然间飞起一丈多高,如同跃龙门的鲤鱼一般,往蕙儿身后跃去。
这一招仓促之间用处,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高度不够。
蕙儿见了,眼中露出兴奋的眼神,长剑一收,往上一举,就要给吕霜来个剖腹!
一边儿的琳儿心都凉了,这下子小姐可没处躲了!她尖声道:“小姐!”
吕霜的心也凉了,这下子完了,必死无疑!
却不想,吕霜飞鱼转身带起了无数雨滴,其中有那么几颗好死不死地斜斜地直奔蕙儿眼珠而去!雨滴被吕霜带动,速度可比下雨快多了,打得蕙儿眼珠生疼,条件反射般的闭眼,双手也不受控制的回收捂住眼睛。
于是,吕霜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一剑。
在蕙儿身后稳稳地落地,之后她立即转身,见蕙儿正擦眼睛呢,她才有空看一看身上的伤势。还好,只是小腹上划出了一丝血痕,衣服被宝剑划破。
她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不由怒从心头起,恶性胆边生,怒视着已经擦完眼睛转过身来的蕙儿,道:“我已经让了你十几招了,不要逼我,我不想伤你,可是……也不想被你所伤!”
蕙儿努力睁着通红的眼珠,刚才那几颗雨点儿真要命,打得她两眼泪水直冒,眼皮都有些浮肿,眼圈也红了。她不依不饶,咬牙切齿地道:“没求你让着我!”说话间,又刺出两剑。
这下可好,俩疯婆娘都红了眼珠子,不过一个是被泥水砂的,一个是被雨点打的。
吕霜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发现,自己诚心想让,对方不依不饶,再不全力以赴,只怕一会儿就得挂,想见田凡下一面都不可能了!于是,俩女人又全力斗在一起。
此时的田凡刚刚回到府门口,巧之又巧的,王孜派出的几个人都没找到他。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田凡非常不爽地道:“嘿,这雨真大!”
他们没带雨具,一个个全身都湿透了,跟落汤鸡似的,那叫一个狼狈!
见是他回来了,门子忙上前接过马匹,急切地道:“公子,快去看看吧,两位夫人打起来了!”
田凡一愣,奇道:“两位夫人?哪来的两位夫人?什么两位夫人打起来了?”
门子急得直跳脚,道:“公子啊,是蕙儿夫人和昨天刚入府的那位夫人,她们见面就打起来了。王护卫和朱护卫派人去找你了,现在正急得跳脚呢!”
田凡只听了前两句,顿时大惊失色,忙撇开长腿往内院跑去。蕙儿和吕霜的武艺他都见过,那都是厉害人物啊,她们打起来,万一收不住手,一个不留神就要出大事的!
那门子跳着脚大喊道:“公子,在内院,内院的小花园里!”
史阿和唐老爷子忙跟上去,那门子却拉住了他们俩,道:“二位,你们不能去!”
两人一愣,史阿挣脱了他的手,急道:“为何?伯光不会武艺,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门子再次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史阿一愣,顿时明白过来,白净的脸上不由一红。摸摸鼻子,他看了看唐老爷子,道:“唐老,今日无事,天气又挺冷,不如烫上一壶酒,晚辈陪你喝两杯,如何?”
唐老爷子捋须点头,笑道:“正合我意!不过……”他甩甩湿透的衣服,一片水珠飞扬,摇头苦笑道:“先换件衣服吧,这样喝酒,再好的酒也喝不出好儿来!”
不说他们喝酒吹牛,单说田凡那边。
当田凡跑到内院儿门口时,听见一声痛吟和一声尖叫,还有琳儿惊惶地喊声!
“小姐!”
田凡顿时麻了爪,自己还是晚来了几步,还是出事了!
他大步跑起,带起一片水珠,厉声吼道:“都给我住手!”
一进内院,他顿时看见了雨幕中的三个人影,忙加快脚步直奔她们而去。
几步赶到三人近前,田凡终于看清了三个人的样子。
丫鬟琳儿还好,虽然全身湿透,发髻也乱了,好在不是那么狼狈。而蕙儿和吕霜就要严重的多了,她们二人不但全身湿透,曲线毕露,秀发散乱的披散在头上,上面还粘着几片树叶,而且浑身血迹斑斑。雨水冲刷,将血迹冲淡,可是她们落脚的地上,留下的是一个个浅浅的血脚印,虽然很淡,但是触目惊心!
而小花园儿也被她俩祸祸的够呛,要不是那几块石头还在,田凡几乎认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田凡暗暗咬牙,败家娘们儿啊,真是败家娘们儿!要是老爷子知道他心爱的几颗牡丹树没了,还不得心疼的吐血呀?
明知田凡来了,可是两个女子都没有停下手脚的意思,依旧奋力搏斗。蕙儿只想快点杀死对方,而吕霜也打发了性子,顾不得许多了!她们的衣服上都有多个裂口,除了少数为兵刃切割而成之外,其余都是因为襦裙不方便打斗,她们打发了性子之后奋力挣开的。反正内院儿里没有男人,大家都是女人,啥不好意思的?
见两人都活蹦乱跳的,田凡放心了许多。可是,再仔细一看,田凡无语了,这都是什么人啊?发起飙来连春光乍泄都不顾了?得亏王孜和朱渊见机得快,不然自己亏死了!
见她们还在耍性子,田凡怒吼道:“两个疯婆娘,都给我住手!”
蕙儿不管不顾,只要能杀了对方,疯婆娘又如何?
吕霜却想退,田凡回来了,有他在,自己没事了。而且她更加清楚自己的情况,田家是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归宿,她不敢惹田凡发飙!
可是,她想退也退不开,刚才的激斗中,蕙儿一剑刺伤了她的左腿,伤势虽然不重,可身法不比平时灵活,奋力抵抗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必死无疑。
田凡见她们还是不停手,不由气得直跳脚,他大吼道:“我靠,老子治不了你们了是吧?唵?谁再不住手,家法处置!”
吕霜不知道田家家法的厉害,蕙儿可是知道。想起那令人面红耳赤又血脉贲张的田氏家法,她不由身子发软,手上招法散乱了许多,动作也不复刚才的灵敏。
吕霜趁机急退两步,一边双眼注视着蕙儿,呼呼地喘气,一边摆出防御姿势,准备随时应付可能的突然袭击。
琳儿忙跑过去扶住她,焦急地道:“小姐,你怎么样?”
吕霜皱眉摇头,示意不妨。
田凡反应也不慢,立即见缝插针,穿插入二人之间的位置。
此时刚才瞬间失神的蕙儿已经醒了过来,长剑一指,又要攻击的吕霜。突然间看见田凡出现在她们中间,蕙儿长剑一停,焦急地吼道:“伯光,你让开,让我杀了她!”
田凡瞪她一眼,道:“住嘴!”
看了一眼吕霜,他道:“说说,到底怎么个情况?为什么见面就打?”
吕霜没有回答,她呻吟一声,蹲下身子按住小腿儿上的伤口。其实伤势并不算重,但是在雨水之中止不住血,又被衣服摩擦的彻骨疼痛,这才让她受不了。
琳儿嘴快,愤怒地看了一眼田凡,指着另一边儿呼呼喘气却仍不想放弃的蕙儿,吼道:“我们怎么知道怎么回事?逛院子逛得好好的,突然蹿出个女疯子,见了小姐就喊打喊杀的!小姐能怎么样?难道要引颈就戮吗?她当然要打回去啦!”
说完,琳儿愤愤地瞪了蕙儿一眼。
田凡看向蕙儿,蕙儿做了个深呼吸,两眼死死地盯着一边处理伤口的吕霜,没有回话。手中的长剑,却一直不曾松开,只有越握越紧,紧的手指骨节都发白了。
田凡顿时感觉到危险,他忙一把抓住蕙儿左臂,厉声道:“别闹了……”
蕙儿一声痛吟,原来田凡一把抓到了她的伤口。
田凡忙松手,讪讪地笑了笑。
蕙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长剑插到地上,捂住了伤口。
田凡咳嗽一声,借以掩盖心中的尴尬,接着板下脸,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俩有多大的仇怨?怎么见面就打?”上上下下看了看蕙儿,之后又扭身看了看吕霜,他摸摸鼻子,略显尴尬地道:“走光了,你们都不在乎?”
两人这才注意到,站在她们面前训斥她们的,是一个男人!
两声尖叫,她们蜷缩成了一团,面红耳赤地看着田凡。
田凡忙平时远方,好像那里有一个绝世美女一般,连眼珠子都不动,双手连摆,大喊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两人同时瞪了他一眼,骗鬼呢?
田凡咳嗽一声,道:“你们这个样子,还适合见人吗?还不快去洗洗,换身衣服?有什么事都跟我说,我来做评判!快去吧!”
两人听了,也感觉这话有理,怒视对方一眼,收起兵器飞速返回各自的房间去了。她们的动作多少有些别扭,看得田凡浑身不自在。
田凡嘿嘿一笑,大声道:“我在正堂等你们!”
雨,突然停了,几天不见的太阳也露出了那张圆圆的脸。
田凡摇摇头,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水哗哗啦啦的流啊!得,咱也得换一身衣服!
他先让丫鬟仆妇为两女送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以及伤药、绷带之类,这才去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赶到正堂,他用了不到十分钟,堪称神速。主要是怕两个不省心的女人,再打起来!
可是,他却忽略了“美”这个字在女人心中的地位,苦等了半个多时辰,喝了六壶茶,跑了三趟厕所,问了十九次,两女才珊珊来到。
她们几乎同时,一个从正堂西面的过道,一个从正堂东面的过道而来。蕙儿换了一身黑色襦裙,而吕霜则换了一身浅红的衣裙。虽然还是襦裙,但是兵器都带着了,仿佛怕田凡调解不成功,准备着再打一场。
她们的伤势本就不重,此时洗了澡,敷上由秦思雨配制的伤药,清清凉凉的,立即就没有大碍了。所以,外表上看不出她们受过伤。
吕霜冲蕙儿点头一笑,算是打招呼。蕙儿却不领情,怒目瞪了吕霜一眼,头一仰,气哼哼地先进了房间。
吕霜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蕙儿进房一呼一吸的时间后也跟了进去。她身边的琳儿却受不了了,气哼哼地瞪了蕙儿一眼,道:“什么人啊,没礼貌,真是欠管教!”
蕙儿距离田凡还有两三步远,正面带羞红,不知道该坐在那里。今天被田凡看了个饱,即使过些日子要嫁给他,她也很不好意思。闻听此言,她立即扭头,一双喷火的眼睛怒视着琳儿,厉声吼道:“你说什么?”
琳儿虽然武艺不行,可是胆量不小,而且嘴也很快,她毫不在意地道:“我说什么了?我说你没礼貌,欠管教!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育的你!”
田凡正欣赏这两位未来夫人的美态,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生活,听了这话,立即知道完了,要遭!他忙起身,飞身往蕙儿身边扑去。
果然,蕙儿脸色变得惨白,浑身发抖,尖叫道:“小贱人,我杀了你!”
说着,长剑出鞘,飞身往琳儿扑去!
母亲,是蕙儿的逆鳞,一直都是。只要是说起蕙儿欠管教,尤其是提及她的母亲,她必然会发飙,田府有资格跟蕙儿聊天儿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没有人会说这些话。
吕霜一见蕙儿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大发了,忙将懵懵懂懂不知道闯了大祸的琳儿拉到身后,同时抽出腰间两柄短剑,准备开干!
眼看着两个疯婆娘又要打起来,这一打起来可能又是没完没了,幸亏田凡见机得快,速度也够快,从后面奋力将蕙儿拦腰抱住。
蕙儿真是怒了,尖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那个小贱人!”
田凡大声道:“蕙儿,冷静冷静,听我说。啊……好疼!”
此时的蕙儿哪里听得进去?她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母豹子,田凡怕她伤人,奋力将她整个身子提了起来,她双脚不着地,借不上力,急于摆脱田凡的控制,于是整个身子扭呀扭呀的,尖利的指甲在田凡手上挠着,胳膊肘子往田凡身上撞着,脚后跟往田凡腿上踢着,总之一句话,除了治命的宝剑没对田凡用上,其余能用上的武器全用上了!
把个田凡给疼得,龇牙咧嘴的一脸苦相。还不能放手,放了手就是一场大战。
他龇牙咧嘴的劝了蕙儿几句,见蕙儿冷静不下来,不由有些发怒。他恨恨地瞪了琳儿一眼,怒吼道:“你个臭婆娘,你是不是人?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人话给我滚!”
琳儿被蕙儿的疯狂模样吓得心惊胆战,泪珠滚滚,差点没哭出来。此时一听田凡的怒吼,她更是又羞又怒,狠狠地一跺脚,捂着脸跑了。
吕霜一见,扭身就要去追。琳儿纵有万般不好,也是她的贴身丫鬟,从**岁就陪着自己,一直到现在都**年了,情同姐妹,此时负气离开,她不能不担心!
田凡怒吼道:“别去!让她去死,死了干净!你敢出这个门试试?”
吕霜身子一颤,泪珠也滚了下来!
红着眼睛扭头看了看田凡,狠狠地一跺脚,义无返顾地追了出去……女人啊,真是不讲理!你看不出我是在帮蕙儿降火吗?你咋就不能配合一下呢?
田凡张大了嘴,无语了……
我靠,我是一家之主好吧?怎么连自家婆娘都管不了?这……这也太失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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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七章 绝望(下)
蕙儿见吕霜跑了,田凡没有吱声,心气儿顺了许多,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终于不再挣扎。
安静了半晌,蕙儿啜泣出声。
田凡轻轻放下她,转到她身前,拉住她的手,一脸担心地劝道:“蕙儿,别哭了,哭得我心里难受!你母亲的事,不是你的错!再说,你母亲也不愿意你因为那件事而心存内疚,不然她不会安心的。”
蕙儿泪珠盈盈,抬头看了田凡一眼,接着低下头。一见田凡手上的一道道血印子,她反握住田凡的手,轻轻抚摸着几道伤口,抽泣道:“疼不疼?”
田凡傻傻地一笑,摇头道:“不疼!蕙儿心疼我,没用全力,嘿嘿。”
蕙儿看了他赖皮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娇嗔道:“是你皮厚,我用尽全力才刚刚能挠破!”
田凡嘿嘿一笑,将她拉到矮几旁,两人坐下,他道:“蕙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蕙儿抬眼飞了他一眼,低下头小声道:“今天中午刚刚回来!”
田凡点点头,一脸笑容地道:“你师父怎么说?”
蕙儿脸儿一红,连脖子都通红一片,她低下头,没有回答。半晌,小脑袋轻轻点了两下,低声“嗯”了一下,小声道:“师父他老人家……说……要你去一趟!”
说完,飞快的看了田凡一眼,接着又把脑袋埋在了胸前。
田凡哈哈一笑,道:“好,等过几天闲下来,我与你一起去一趟!”
蕙儿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田凡微微一笑,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蕙儿,你和霜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蕙儿一听“霜儿”这个词,猛然之间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田凡。
田凡被她看得有点受不了,躲闪着她的目光,心虚地道:“那啥,呵呵,她救过我的命!”
蕙儿冷哼一声,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田凡没有回答,他有点缺乏勇气回答。人家蕙儿千里迢迢的从泰山赶回来,就为了说一句我可以嫁给你了,这种时候你却跑出来说,另外有一个姑娘,也准备嫁给我。这件事,真心有点不地道!
女人没有不善妒的,她们都不喜欢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尤其是新婚之前,更是会敏感许多。敏感,因为她们在乎!此时的蕙儿就过度敏感了。
蕙儿一见田凡的样子就知道答案了,不由心里有气。半晌,她幽幽地一叹,道:“你的霜儿……与阎鸣有关!我刺杀阎鸣失败之后,从凉州一路逃跑,在司隶遇到了她的堵截。那一次,是我逃亡路上最凶险的一次,差点死在她的手中。”
田凡吃惊的抬起头来,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是一般的小矛盾,他有信心调和,可是这样的大仇,他感觉有些吃力,有些无所适从。
蕙儿长叹一声,续道:“你想想,她与我有的杀父仇人有关,我可能与她共存吗?所以,我与她两个人,你只能选一个!是我,还是她,就看你的选择了……”
微微一顿,她悠悠地道:“去看看你的霜儿吧!”
田凡脸色变幻良久,缓缓地站起身来,看着蕙儿,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蕙儿起身,双眼看着他的眼睛,她能看出他的为难,可是,她也没有说话。
半晌,田凡长叹一声,步履维艰地出了门。抬头望天,天色不错,太阳照得人暖洋洋地,可是田凡只觉从心里发冷。选择,一向是他最不善于做的事,蕙儿和吕霜,到底该选谁?
蕙儿与自己一起生活了几年了,救过自己几次性命,与自己的感情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且她与家里的一众女子都熟悉,感情也很好,父母也都很喜欢她,融入这个家庭没有任何问题。
而霜儿……不错,她与田凡的感情是没有蕙儿深,可是,她家人死光了,全族被杀,自己是她唯一的归宿。如果自己选择蕙儿,难以想象霜儿会如何。况且……都说女人对自己第一个男人难以忘怀,其实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又何尝容易忘记呢?
不只是他,蕙儿见他离开,也感觉从心里往外的发冷。望着他的背影,两行泪珠无声地流下,顺着她光洁的俏脸滑落,最终滴在地上,化为千万细细地泪珠,碎了,犹如她破碎的心!她很伤心,真的很伤心!这个时候正是她最最敏感的时候,在她看来,田凡的离开就是他做出的选择。这个选择一旦做出,对于她自己来说,就像是田凡要永远的离开,他之所以缓缓地离开,是因为不想放弃自己,对自己还有一丝丝感情。
她感觉到绝望,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这让她手脚发凉!
可是,她还不想走,她想听田凡说出来,想听他亲口承认,他的选择是霜儿!那样,她就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了。
可是,真得可以毫无牵挂吗?她在心中问自己。她能放弃这份感情吗?
想了半晌,她只觉心里越来越乱,最终,无数的想法化为一声长叹,两行泪珠。
她的想法,田凡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还没有做出选择,他不想做出选择。
吕霜和琳儿并没有走远,她们就在内院门口处。
当田凡看见她们的时候,琳儿在啜泣,吕霜在小声劝说。
听见脚步声,两人回头看见了他。
田凡勉强一笑,来到二人身边,两女都没理他。
田凡长叹一声,低声道:“蕙儿从小父母双亡,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而去世,所以,她一直认为母亲的死是自己的错,这就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她的母亲就是她的逆鳞,只要提到她的母亲,只要提到她没有家教,她就会这样……”
两女听了,顿时对蕙儿的所作所为理解了。
琳儿还是有气,狠狠地瞪了田凡一眼,道:“她凶我,凭什么你也凶我?我跟你又不熟!”
说着,丫头小嘴一扁,又要哭。
田凡苦笑摇头,道:“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他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等着人家消气。
微微一顿,他看向吕霜,道:“霜儿,蕙儿刺杀阎鸣的事不过发生了几年时间,那时候你们双月门不是已经分裂了吗?她刺杀阎鸣不成,逃跑的路上受到阎鸣手下的围追堵截,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干嘛要去截杀她?”
吕霜苦笑摇头,道:“她……刺杀阎鸣之后,爷爷接到阎鸣的信,之后就让我去了,书信的内容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原因?”微微一顿,她道:“她怎么说?”
田凡苦笑,半晌,道:“跟我去屋里吧,我尽量再劝劝她!”
吕霜见了他的样子,一脸落寞地道:“我……不想让你为难,我还是离开吧!”
田凡气道:“离开?你能去哪儿?别胡说了,跟我进屋!”
说完话,他一把拉住吕霜的手,往屋里赶去。
琳儿抹了抹眼泪,也跟了进去。
蕙儿一直在房中等待着他们,见他们进来,她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却没有说话。目光顺着田凡的手看去,她看见田凡和吕霜双手紧紧地握着。她感觉如此的刺眼,想起田凡大手的温暖,她心中一阵难过。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握着那双手了!
田凡很为难,看了看蕙儿,他嗫嚅道:“蕙儿,前些天霜儿全家被屠,她无家可归了!”
蕙儿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那么,你选择她了?”
田凡放开吕霜的手,快步来到蕙儿身边,拉起她的手,道:“蕙儿,我不是那个意思!蕙儿,你的仇人是阎鸣,他已经死了,霜儿只是奉命行事,只是一个工具罢了。你父仇已报,也准备开始新的生活了,为何不能与霜儿共存?”
蕙儿任由田凡拉着她的手,听完田凡的话,她笑了。
她泪眼婆娑地道:“伯光,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两件事吗?”
田凡感觉脖子有些发硬,脸色异常难看,勉强点点头,道:“记得!”
蕙儿微笑着看了看田凡,道:“记得就好!伯光,现在我要你为我做第一件事!”
她笑容一收,双眼直视吕霜,轻声道:“杀了她!”
田凡傻了!早在以前,因为训练信鸽和训练暗夜,田凡答应过蕙儿两件事,她一直没有说是什么事,田凡也一直没能帮她做。没想到,竟然应到今天了!
他扭头看了看吕霜,只见吕霜正在发愣。
吕霜听了田凡和蕙儿的话,终于知道蕙儿对田凡说过什么了。而田凡对蕙儿的感情,她只通过田凡的动作和语气就能判断出,自己与田凡之间的感情,远远不如。看来,真的不能与蕙儿共存了,是走,还是留?她真的很为难!
田凡道:“蕙儿,你……我……”
蕙儿轻轻抽出被田凡握住的手,后退两步,握了握手中的剑。
她紧紧地闭住眼睛,任由眼泪疯狂地流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半晌,突然间,她疯狂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原来你一直都是在骗我!”
田凡顿时紧张了,蕙儿的表现实在太疯狂。他忙上前两步,道:“蕙儿……”
蕙儿怒目圆睁,右手指着田凡娜,尖声道:“你别过来!”
田凡猛地停住,急道:“蕙儿,我没骗你!可是,你让我杀死霜儿,我真的很为难!她……她与你很像,她从小没有母亲,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同情她一下呢?”
蕙儿惨笑几声,道:“伯光,我为什么要同情她?我孤身一人去刺杀阎鸣,事败之后逃亡的时候,谁同情过我?”
田凡一脸为难地道:“蕙儿,你……”
蕙儿突然间暴怒了,她尖声叫道:“我不听,我不听!”
她使劲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珠看向吕霜。那种目光,犹如燃烧的火!
吕霜依旧在发呆,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仿佛也是很为难的样子。
突然间,蕙儿生出一种疯狂的想法!好好的,本来与田凡好好的,他们都要成婚了,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子来到,这才产生了这一切变故!杀了她,杀了她,田凡就会回到我身边!
猛然间,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悠忽之间闪到田凡身后,长剑瞬间出鞘,化作一抹白光,刺向吕霜!
而此时,吕霜正在想心事,根本没有反应!
琳儿见了,顿时惊声叫道:“小姐小心!”
长剑距离吕霜已经不足三尺,蕙儿嘴边挂起一抹残酷地笑容。只要杀了她,田凡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连受打击,蕙儿已经入魔了!
猛然间,蕙儿只觉身前闪过一抹白色的影子,一个影子出现在长剑和吕霜中间。待她看去那一抹白影是田凡时,想收剑已经晚了!
蕙儿含怒一剑实实在在地刺在了田凡胸口!
瞬间,所有人集体石化!
刚刚醒过神来的吕霜,满脸惊恐地琳儿,含怒出手的蕙儿,全都愣住了。
田凡嘴角挂着一丝鲜血,目光痴痴地看着蕙儿,身子摇了摇,轰然倒地。
霜儿连忙扶住他,惊叫道:“伯光!”
蕙儿看着他倒地,浑身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脸色变得惨白惨白,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半晌,她口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歇斯底里的尖叫!
“啊~~~~~~~~!”
这一声尖叫,代表了无数无数的内容。绝望,痛心,无助,苦闷,愤怒,委屈,后悔……
她身子晃了晃,一口鲜血吐出,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田凡呻吟一声,道:“蕙儿……你……”黄承彦的宝衣,又救了田凡一命。
吕霜见他无事,惊喜地道:“伯光,你……”
田凡摇摇头,示意没事,咳嗽几声,嘶声道:“蕙儿,你没事吧?”虽然长剑没有刺入他身体,可他还是如受重锤,感觉胸口疼痛,双臂完全没有了知觉。
吕霜一愣,你受了一剑,反而问对方有没有事?这……
看着倒地不起,脸色惨白的田凡,蕙儿目光中透出无尽的痛惜和绝望,颤声道:“你……竟然为她挡剑?你竟然为她挡剑?好好好,你好……哈哈哈哈……”
疯狂的大笑声中,她死死地看了吕霜一眼,捡起长剑,奔了出去,只留下点点泪水,飘洒在空中。
田凡嘶哑的叫道:“蕙儿~~~~!”
叫了一声,他想起身去追,却不想双臂无力,腿脚发软,根本起不来。
吕霜忙扶住她,道:“伯光,你休息一下,我去追她!”说着,她起身要去追蕙儿。
田凡一把抓住她的手,却牵动了伤口,龇牙咧嘴半晌,才摇了摇头,道:“算了,由她去吧,她生了气,需要好好静一静。我找机会再去劝劝她,你放心吧!”
其实田凡说得轻松,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他了解蕙儿,知道蕙儿的脾气,今天她真的动了真火,想劝好她,只怕不是一次两次,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只怕自己会有许多苦头吃。至于让霜儿去把她追回来,呵呵,别逗了,她俩没有自己在场的情况下,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可是,现在的霜儿也很脆弱,也需要自己陪一赔,所以他选择留下。
吕霜乖巧地点点头,扶着田凡出了门。
这一会儿,田凡也缓过来了,虽然胸口很疼,很闷,但是四肢已经恢复了知觉。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田凡长嘘一口气,对吕霜调笑道:“为你挡了一剑,呵呵,算是你又欠我一条命,所以呀,你是我的了,不准耍赖!”
吕霜勉强点点头,微微一笑。
正在此时,王孜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在田凡身前三步停住,他道:“公子,蕙儿姑娘走了!”
田凡一愣,急道:“走了?去哪儿了?”
王孜道:“不知道!她骑着乌云盖雪,穿着一身劲装走的,见到我们连招呼都没打。”
田凡蹙眉道:“穿着劲装?她换衣服了?这……”
微微一顿,他续道:“没事,她应该是去城外庄园了,你派人去找找,务必保证她不要出事!”虽然蕙儿武艺高强,可是此时她心绪已乱,只怕没有了平时的机警,所以田凡比较担心她的安全。摇摇头,田凡心想,蕙儿可能是不想见到自己,所以去城外庄园了。看来,情况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啊!
王孜连忙答应一声,自去安排不提。
下邳城内,蕙儿骑着黑子一路狂奔。好在大雨刚停,路上行人稀少,不然非得撞死几个人不可。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西下,蕙儿的影子被蒙上一了层金色,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她没有哭,但是脸上两行泪珠,一直没有停下。
她感觉自己被田凡背叛了,感觉无家可归了,感觉到绝望。而刺向吕霜的一剑,被田凡接了,虽然知道他有宝衣护身,可还是有一丝担心。也正是因为这一剑,她才下定决心,要离开田凡。因为她认为,这一剑代表着田凡选择的是吕霜。
其实她没有想到,如果当时出剑的是吕霜,被刺的是她,那么田凡依旧会受一剑。甚至,即使他没有宝衣在身。
一路上,她疯狂的抽打着黑子。这一匹相当于她与田凡定情物的马匹,她平时根本不会虐待,可现在,她感觉这匹马就像是田凡,她恨不得多揍几下出出气。
突然间,前方出现一辆大车,车边无数护卫保护着。
几十个铁甲护卫听见马蹄声,扭头一见一匹马儿正疯狂的往这边扑来,立即抽出刀枪,迎了上来。
一个铁甲将军大吼道:“来人止步,否则杀……”
刚喊了几个字,他突然看见了那匹马儿,那是田凡的坐骑!如此神骏的马匹,本来就很少见,在整个徐州军中都是有数的,这位将军身为一名高级将领,自然能认出来。可仔细一看,马上的骑士不是田凡,这……
他顿时一愣,接着大喊道:“来人止步!”
此时,路边一家店里走出一个人,那人一见蕙儿,立即道:“仲康,别动手!”
许褚听了,立即下令,让士卒们让出一条路。
蕙儿顺着那条小路狂奔而去。
许褚看着她走远,这才来到刘备身边,抱拳道:“主公,你认识那女子?”
刘备点点头,道:“认识,那是伯光的小妾。只是……为何她满脸是泪水?”
皱着眉摇摇头,刘备心中不解。
店里缓缓走出两个妇人,一个美丽高贵,一个成熟妩媚,正是曹蕊和水姬。曹蕊肚子已经显怀,走动起来已经颇感吃力,水姬乖巧的扶着她。
曹蕊来到刘备身边,笑道:“夫君,怎么了?”
刘备一笑,道:“没事!呵呵,刚才看见伯光的小妾蕙儿了,她骑着马儿飞奔,满脸是泪水,看来是受委屈了。”摇摇头,他笑道:“不会是伯光那小子欺负她了吧?”
曹蕊温婉地一笑,道:“夫君,别瞎猜,人家伯光可不会欺负女人!”
刘备撇撇嘴,心说田凡可没少“欺负”女人!
只听曹蕊续道:“只是……蕙儿这丫头我也很熟悉,她很坚强,什么人能把她惹哭了呀?”
刘备想了想,道:“昨天听伯光说,他家里又来了个女子,会不会是那个女子干的?”
曹蕊一愣,吃惊地道:“什么?又来了一个女子?我的天呐,伯光家里……快成女儿国了,他怎么还不知足啊?”
刘备笑笑,没有接话。
一路出城,蕙儿来到城南宽阔的官道上。
突然间,她拉住了马儿,目光迷离的看着大道。官道宽阔,直达远方。天下很大,可是,何处才能容身?田府吗?田凡是个大骗子,这么些年了,他一直在欺骗自己的感情,自己还能去田府吗?不能!
可是,自己能去哪儿呢?
好像,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
活了二十多年,小时候无忧无虑,稍稍长大之后,为了报仇拼命练武。艺成下山之后,调查杀父仇人,之后刺杀杀父仇人,欲为父亲和母亲报仇。可以说,活了这么大,她一直活在仇恨中。好容易,仇人死了,自己准备安安生生做个小女人,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田凡身边,为他生孩子,为他养育孩子,教育孩子。可是……原来生活并没有田凡讲的那些童话故事般完美,现实总是残酷的,现实与理想,总是存在差距的。
想着与田凡的一点一滴,蕙儿的泪珠忍不住又流了下来。这一天,她流下的眼泪比几年都多,都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个负心的男人!
无意间瞥见了手腕上的那根红线,她更是忍不住抽泣起来。那个男人说,这是北地的风俗,他说只要带着这根红线,不论她走到哪里,她都是他的,他都会找到她的!
咬咬牙,蕙儿一把抓住那根红线,就要将它扯下来。让这该死的谎言和那个该死的负心汉去死吧!
可是,她突然感觉到右臂无力,似乎这么细细的一根红线,都无力扯断。真得要扯下来么?如果扯断了,那么也许跟那个臭男人的最后一丝缘分就断了!
犹如了良久,蕙儿咬牙切齿的下了无数次决心,最终却还是没有扯断那根红线。她心中想到,算了,等哪天有了力气,再扯断它吧!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看了看远方,终于想起了一个去处。她抚摸着黑子的头颅,低声道:“黑子,你不是那个臭男人,以后,我再也不打你了!”
黑子打了个响鼻,晃了晃硕大的脑袋,仿佛听懂了似的。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慢慢转黑,一人一马在渐黑的天地间飞奔……
ps:两章一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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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八章 吻
夜晚,天黑风高。
下邳城南的官道上,一字排开的四辆巨大的马车和上百骑士高速奔驰,直奔下邳城而来。
马车六马驱动,车身相对狭长,车轮轴承明显靠后,显得不是很协调。车轮加宽,轴承安装由钢材制作的减震系统,车厢外表庄重大气,内里却豪华舒适。这几辆马车在下邳已经算是家喻户晓,正是田家家主以及各位夫人、各位重要人物出门时代步的马车。
同款的车子共造了十辆,其中两辆最大、最豪华,由八匹骏马拉动的大车,被田凡当做恭贺刘封出生的礼物送给了刘备,刘备表示很满意,虽然刘封还没有出生,各位文臣武将要送的礼物都在准备中,但刘备在心底已经认定这是最好的礼物。他将其中一辆做为自己的座驾,另一辆做为夫人曹蕊的座驾,可见其喜爱程度。
车队前面,数十个田府护卫每人一个火把,骑马为前导。车队后面,同样是几十个护卫。车队两旁的道路上,也有不少骑士充当护卫。这些护卫,可不是田府的私兵,而是经历战事之后,由于伤残而退下来的正规军。虽然伤残,可是他们浑身散发的彪悍杀气,足以令任何敌人正视他们的存着。
终于,队伍最前方的唐贤见距离下邳不足三里,忙右手高举,大呼道:“减速慢行!”
骑士们立即缓缓减速,同时通知后面的车队减速。
不一时,队伍缓缓靠近城门,距离五十步时,完全停了下来。
城墙上的士卒早已弯弓搭箭,戒备的看着城下一行人。
一个都尉装束的人高喊道:“来着何人,快快止步!”
唐贤打马上前,抱拳高声回道:“我等乃是田府的人,进城见我家公子!”
那都尉看清来人,顿时满脸是笑,高声问道:“可有凭证?”说着话,他摆摆手,示意士卒们将兵器收起来。
唐贤白眼一翻,道:“要什么凭证?王大棒槌,你小子不认识我了是怎么着?”
都尉嘿嘿一笑,抱拳道:“大唐哥哥,你还认识我呀?”
唐贤冷哼一声,道:“小子,别以为我不在军中厮混了,就收拾不了你!快快开门,车上是白虎将军的家眷,耽误了她们进城,你担待不起!”
都尉无奈的双手一摊,道:“大唐哥哥,夜间开城不是我一个小校城门都尉能做得了主的,您稍等片刻,我已经派人去找将军了!”
唐贤无奈的点点头,道:“好,我稍等,你们最好快一点!哦,对了,有空一起喝酒!”
王大棒槌高兴的连连点头,道:“好嘞,嘿嘿,那我就多谢大唐哥哥了!”
这个都尉曾经是张飞的亲兵,跟随他多年,年龄比唐贤和唐丰要大。但是,几次比武之后,唐贤成了他嘴里的大唐哥哥,唐丰成了他嘴里的小唐哥哥。而他们一起喝酒时,显然是家境更好的唐贤请客,所以才有了“多谢”一说。
王大棒槌嘴里的将军,正是徐定许伯康,许褚的哥哥。他与田凡的关系一向交好,唐贤一行人进城,自然不会存在任何问题。
此时城内的田府,已经乱套了!
傍晚时分,主母曹蕊派人来质问田凡,怎么气着蕙儿了?为何她满脸是泪的飞奔出城?
按说这是田府的家事,一般人没有权力管,可曹蕊是自家主母,又与家中众女交好,自然可以问一问,田凡也说不出什么不乐意的话儿。
正是从来人的口中,田凡确定蕙儿出了城。
而从城外庄园传来的消息证实,蕙儿并没有去庄园,派出去寻找她的几路人马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这一来,田凡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再联想蕙儿骑走了黑子,他顿时了悟了,蕙儿这是不打算回来了!而且,是打算彻底与自己断绝联系!
田凡心乱如麻,整个人如同困兽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田府一众头头们小心翼翼的陪在屋里,小心翼翼的劝说田凡,趁着时间尚短,赶紧派人去追啊!
王孜道:“公子,我们几个跟守城的将校们都熟悉,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我们立即出城去追,一定能追回来的!”
贺喜道:“公子,我们人多,多派几路人马,一定能找得到!”
朱渊道:“公子,蕙儿姑娘一人一马,实在难以让人放心,你赶快下决心吧!”
田四道:“公子,你就下令吧!”
田凡一屁股坐在地上,疲惫的摇摇头,摆手道:“今天晚上就不要去了,动静太大。明天吧,明天你们派人去找!无论如何,就算她不回来,我也要知道她的确切消息!还有,你们……”他缓缓摇头,长叹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就算把潜龙全部派出去,也找不到蕙儿。潜龙的训练一直都是蕙儿主持,甚至可以说潜龙就是她和小青两个人一手建立的,她对潜龙太熟悉了,潜龙的套路她没有不知道的,如果她想躲起来不被潜龙发现,那简直没有任何难度。况且,蕙儿身份特别,就算潜龙的人找到了她,也不可能将她劝回来,而且也不敢用强,只能远远的跟着,派人通知自己前去。而自己赶去的过程中,蕙儿可能早就离开了,因为她有那个能力!
换句话说,能让蕙儿回来的唯一办法,就是她消气了,原谅了田凡,自己主动被潜龙发现,并等着田凡去找她,之后在他的劝说下回来……
可是,这可能吗?蕙儿的性格田凡了解,她一般不会发飙,一旦发飙那就是大事!
田凡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祈求上天,让蕙儿早日消气,早日回来。同时,他还得祈求上天,保佑她不出任何意外。
王孜等人抱拳一礼,缓缓退了出去,厅中只留下田凡和吕霜、琳儿三人。
吕霜的心情也很不好,确切的说,是很复杂。
田凡对蕙儿的在乎和关心,她看到了。自然而然的,她拿蕙儿与自己作比较,结果,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她还是发现,在田凡心中,自己远远没有蕙儿重要。至少,蕙儿与田凡在一起生活了几年,他们远比自己熟悉。这个想法,让她很无奈,有些不知所措。
忍住心中的胡思乱想,她乖巧地来到田凡身边,道:“伤口还疼吗?”
田凡冲她勉强一笑,道:“还好!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吕霜摇摇头,柔声道:“我不累!再说……我也睡不着!”
田凡看着她的俏脸,从她的眼中体会到了那种无助和无奈,他微微一笑,拉着她坐到身边,双手握着她的右手,低声道:“霜儿,你出现的时候,我曾经考虑过你如何融入我们家的事。你应该知道,我有不少女人,贞儿、欣儿、玉儿和昭姬,这四个是与我举行过正式婚典的,其中贞儿是我的正妻,欣儿和昭姬是平妻,玉儿是小妾。而蕙儿和小青,还有倩儿,这三个丫头,是注定会跟了我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呵呵,不少吧?其实我也感觉不少,已经七个了,够多的了!
“因为女人多,所以我感觉对不起她们,也因此,我们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以后要入我田家门的女子,必须经过她们七个人的同意。呵呵,不是少数服从多数,而是她们拥有一票否决权,任何一个人不同意,这件事就成不了!
“我曾经考虑过,你入我家家门,谁会同意,谁又会反对?我想,昭姬会同意的,因为你救过我,也帮她脱离了苦海。倩儿和玉儿两人,呵呵,她们两个人性格温婉,只要我心中有她们,她们就什么都不求了,她们也会同意。至于小青……这丫头,凡事喜欢以实用为主,在她看来,最好天下间所有有背景的,有能力的女子,全都嫁给我才好呢,所以她也会同意。至于贞儿……她……她应该也会同意,只要我好好求求她,说几句软话。而蕙儿……
“霜儿,你知道吗,原先我以为,最不可能反对你入田家的人,就是蕙儿!因为你们很像,你们都很美,都很独立、自强,你们都武艺高强,而且都是游侠出身,都了解江湖上的事情,会有很多的共同语言,你们都……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说到最后,田凡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吕霜默默的陪着他,脸色不停的变化,却不发一言。
半晌,吕霜咬咬牙,鼓足勇气,颤声问道:“伯……伯光,如果……如果要你选择,我和蕙儿之间,你会选择谁?”
田凡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她,只见她脸色发白,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心中的不安明显的表现在脸上。
田凡拉着她的手,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傻话?蕙儿会回来的!”
吕霜坚定的摇摇头,道:“她会不会回来,她如何才能回来,难道你不清楚?”
说完,她死死地盯着田凡,不容他有丝毫考虑的时间,催促道:“伯光,你快说!”
田凡微微沉吟,看着她的眼睛,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真诚地道:“霜儿,我不想选择!因为,我不擅于做选择,尤其是女人方面!你说我贪心也好,说我好色也好,你们两个,我都要,谁都不能跑!”
见她要说话,田凡轻轻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续道:“但是,如果必须要我做出抉择,那么……我选择你!”
吕霜神色明显一松,心中一阵高兴,因为他看得出,田凡说得是真话。可是……为什么不是蕙儿?她急切地反问道:“为什么?”
田凡微笑道:“因为,就现在来看,你比她更需要我!”
吕霜一愣,半晌,她笑了,两串泪珠从她眼中流了出来。
她反握住田凡的手,灿烂到极致的笑着,高兴到极致的流着眼泪,颤声道:“有你这句话,不枉我想了你几年,也不枉我把自己交给了你!呵呵,有这句话……”
她擦了擦眼泪,甜甜地一笑,微红着脸,泪眼朦胧地道:“我……夫……夫君,我……妾身……妾身能亲亲你吗?”
田凡一愣,他微笑点头,道:“呵呵,夫人,我们还没有正式成婚呢?你心急了?”
吕霜羞涩的笑笑,道:“夫君,人家心急了,恨不得现在就嫁给你!”
说着,她一把抱住田凡,死死地抱住田凡,就像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低声泣道:“夫君,下辈子,妾身还要嫁给你,下下辈子,妾身还要嫁给你!”
琳儿听了,看了,听得她浑身发软,看得她满脸通红。丫头忙回避,三步两步的躲出去了。丫头背靠着房门口的门框,羞红着脸儿拍拍颇具规模的胸口,使劲儿啐了一口,心道小姐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真是不知羞!可是,忍不住好奇,她还是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去……
田凡环抱住吕霜,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笑道:“不行,下下下辈子,你还得嫁给我!我们是万世的夫妻,必须做够一万辈子夫妻,不然老天都不答应的!”
吕霜在田凡怀中使劲的点头,任由泪水洒满了田凡的肩膀。
半晌,她略显羞涩的推开田凡,看着他英俊的面孔,之后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猛地吻住他的嘴唇,死死地,紧紧地,良久,良久,良久……唇未分。
田凡被她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虽说她刚才说要亲亲自己,可他以为只是蜻蜓点水的亲亲,没想到是这种吻,这种长长的,让人忘记呼吸的吻。
唇齿相依,他忘记了烦恼,不由的有些情动,而她,却泪流满面。
直到全身发热,呼吸不畅,吕霜才猛地推开田凡,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这个长吻,让她有点缺氧了。她脸色殷红一片,犹如三月盛开的桃花,呼吸急促,胸口快速起伏,整个形象很是诱人,看得田凡一阵发愣。
深深地看了田凡一眼,吕霜甜甜地一笑,道:“夫君,妾身累了,要去休息了!”
说完,她转身飞奔出门而去。
琳儿见了,忙跟了上去。
一出房门,脱离了田凡的视线,吕霜脸上甜甜地笑容消失不见了,一串串泪水更加疯狂地涌了出来。飞速跑到自己的房门外,她停下身形,缓缓转身,身子重重地撞在墙壁上,之后贴着墙壁滑落,缓缓地蹲在地上,一双手紧紧地捂住一张俏脸,终于哭了出来。
这时候琳儿才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一见吕霜的样子,她顿时吃了一惊,忙问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吕霜摇了摇头,张开嘴死死地咬住左手腕,这才将哭声憋了回去。
半晌,她胡乱地擦擦眼泪,对着琳儿笑笑,笑得欢畅,笑得凄迷,道:“琳儿,小姐是高兴,高兴我所托其人!呵呵,走吧,我们休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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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九章 傻女子
很多事情,不论你是一文不名,还是家财万贯,不论你是身份低微,还是身份显赫,不论你是默默无闻,还是天下皆知,都没有办法改变。
权力再大,钱财再多,名气再广,一个人也无法控制另一个人的思想。
田凡感觉最近很倒霉,从与吕欣的蜜月旅行开始,直到现在,就没有一件顺心事。所以,他想去去晦气,于是,一声令下,家中的丫鬟仆妇一个个一脑袋问号的忙碌起来。
浴桶里,水温略略有些烫,但刚好烫的舒服。田凡背靠着浴桶的边儿,脑袋枕在沿上,闭目养神。水面飘着密密麻麻的艾叶,据说,这玩意儿能去晦气。
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将与蕙儿的点点滴滴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水有些发冷,他依旧没有醒过神来。以后,还能再见到那个丫头吗?
门儿“吱嘎”一声开了,田凡顿时从胡思乱想中醒过神来,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遮挡住前面的风景,语气不善地道:“我不是说过不用人伺候的吗?给我出去!”
田凡有时候很烦恼,他现在的地位太高,名气太大,也太有钱,而且对自己的女人太过纵容和溺爱。因为这些,家里有些既漂亮又敢做梦的丫鬟,往往将自己做为心中的白马王子,个别的经常会趁着洗澡的时候骚扰他……
其实这在平常的大户人家属于正常现象,别说几个漂亮丫鬟伺候着洗澡了,就算夫妻间行房的时候,也会有几个丫鬟伺候着。可是这种香艳的享受,田凡接受不了。
田凡背靠房门,看不见来者,可他能听见动静。
话一说完,他不由一愣,来者并没有因为他一句恶语而惊慌地逃走,反而大胆的来到他身后,拿起搭在浴桶上的毛巾,轻柔的帮他擦起了背。
那双小手微颤着,似轻似重的在他后背上擦着,顿时,田凡紧绷的后背放松了。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没有回头确认,成为夫妻几年了,他对这双柔软的小手太熟悉。
“你怎么来了?”
糜贞温柔的笑笑,道:“夫君,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能不来吗?不只是我,除了大小乔两位妹妹陪着玉儿,其余几个姐姐妹妹都来了。父亲、母亲,于老神仙,思雨几位也来了,都在正堂里等着你呢!”
田凡长叹一声,嗫嚅道:“贞儿,对不起!”
糜贞没有吱声,只是认真的帮他擦着后背。
田凡顿觉气氛不对,忙转身看向她。
这一转身,他胸口乌青的伤口顿时落入糜贞眼帘,糜贞不由一阵心惊,急声道:“你这是……这个伤口是……我……我去找于老神仙!”
田凡忙伸手将她拉了回来,道:“没事,已经不要紧了,就不劳烦于老神仙了。”微微一顿,他认真地道:“贞儿,夫君对不起你们!夫君……”
糜贞捂住他的嘴,道:“夫君,对不起不应该对我说!蕙儿妹妹从泰山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是想告诉夫君,你们可以成婚了。可是你倒好,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个女子还与蕙儿妹妹有仇,你对得起蕙儿妹妹吗?”
她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夫君,我知道你不是个见着漂亮女人就拔不动腿的人,我想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宁愿负了蕙儿妹妹,也不愿意放弃她?”
显然,糜贞对田凡是有怨念的,而且怨念还不小。
田凡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论什么解释都是无力的,想了想,他决定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一遍,让糜贞做出自己的判断。他道:“贞儿,这件事就算你不问,我也准备告诉你……”
糜贞打断了他的话,道:“夫君,还是先等等吧,父亲、母亲他们都在等你。我想,这件事也是他们好奇的,还是一起解释吧!”
田凡想了想,点点头,道:“好!”
头痛是头痛,可是,这件事必须直面!让吕霜一个弱女子在前面顶雷?这样的事,田凡做不出来!
正堂内,田凡将与吕霜的共同经历向家人们陈述着。父亲、母亲、糜贞、蔡琰、倩儿、小青、黄月英、秦思雨、于吉,几人静静地听着。
当众人听说吕霜就是那个绑架他的女子时,一阵大哗。父亲脾气急,要不是母亲拉着,差点骂出口来,其余人也一个个面色不善的看着田凡。
当他们听说田凡救了吕霜一命时,一个个都没有插话,他们也有自己的判断力,相对于毒龙和凉州来说,显然吕霜和司隶是更好的选择。
当他们听说救田凡出卫家的人,依旧是吕霜时,一个个沉默了。没有想到,这个女子有自己的良心,知恩图报,还不算是个坏人。
当他们听说田凡与那女子发生亲密接触的时候,一个个无语了,他们只能感叹,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当他们听说吕霜全家被屠杀,之后千里迢迢投奔田凡的时候,心中一阵同情,这是个可怜的女子,也是个痴情的女子。
当他们听说吕霜与蕙儿冲突的原因时,只能感慨,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于万千人中,这样两个有着大仇的女子,竟然会同时出现在田家?
终于,田凡一声长叹,整个事件叙述完毕。
他道:“父亲,母亲,贞儿,昭姬,倩儿,小青,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想骗你们!虽然我与蕙儿早有白头之约,可是我也不想放弃霜儿!她是个可怜的女子,可怜而且痴情,她对我的感情我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好女子。既然我占了人家身子,自然要负责到底,况且她现在无家可归,就算是出于同情,我也不会赶她走!”微微一顿,他扫视一周,道:“你们怎么说?”
父亲的脸色变了三变,沉声道:“按照你的意思,蕙儿和吕霜不能共存,难道你就放弃蕙儿了?伯光,蕙儿是个好姑娘,对你也是一片深情,不论是从你的角度,还是从我和你母亲的角度,我们都不想失去她,你可要想好了!”
田凡点点头,道:“父亲,蕙儿……我也不会放弃,我一定会找到她,并且劝服她,这件事,我一定会解决好的!”
父亲看着田凡,良久,长叹一声,道:“好!我没有意见,但是,在蕙儿回来之前,吕霜不能入我田家家门!”
母亲面色复杂的看了田凡一眼,道:“儿啊,娘也希望你能多找几个女人,让我田家枝繁叶茂,可是……为娘是真心喜欢蕙儿!我与你父亲一样,蕙儿回来之前,我不接受霜儿!”
微微一顿,她续道:“城里的院子,就暂时留给她居住吧!你也经常出入这个院子,没事儿的时候,过来看看她,安慰安慰她,别再想不开。可怜的女子,我们总不能真的让她无家可归吧?唉,作孽呦,干什么整天打打杀杀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母亲心地善良,这个说法早在田凡意料之中。
田凡点点头,向父亲和母亲感激的一笑,扭头看向糜贞。
糜贞微微沉吟,道:“我想去看看她!”说完,她抬头看向田凡。
田凡一愣,微微颔首,道:“去吧!”
他明白,糜贞想亲自看看吕霜,想对这个人做一个评估。如果果然如田凡所说,那么她不会反对她入驻田府。
之后,田凡看向蔡琰、小青和倩儿。三女同时点头,表示同意。
看到这个结果,田凡心中还算欣慰。他最怕的情况,就是家人二话不说,就将吕霜赶出家门。因为他们与吕霜没有交集,但是与蕙儿却相处很好,如果在她们两人中选择,显然,他们会选择蕙儿。
糜贞起身,向父母和于吉行了一礼,道:“父亲,母亲,儿媳去看看吕霜!”
父亲和母亲以及于吉点点头,父亲道:“好孩子,去吧,安慰安慰她,也是个可怜人!”
糜贞点点头,转身出门而去了。
蔡琰、倩儿、小青三人一见,跟父母说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厅中只余下父母、于吉和黄月英、秦思雨。
田凡很奇怪,父母前来,是因为这是家事,秦思雨来,是因为她与蕙儿关系非常好,黄月英来,只怕是丫头耐不住寂寞,想念自己了。可是,你于吉来干嘛?
显然,于吉对整件事很好奇,糜贞走后,他又问了田凡不少问题,但都是涉及吕霜家庭的。田凡也没有隐瞒,将吕霜告诉自己的,自己调查过的,都原封不动的说给了他。
于吉捋须沉吟,满脸的哭笑不得。他没想到田凡的手这么长,蕙儿你动就动了吧,竟然把双月门门主的孙女给动了!这事……大发了!若是蕙儿的身世果然与自己的猜测相符,而她又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只怕更加不可能与吕霜共存了!
不只是他,父亲和母亲也是一脸的忧虑,他们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只是田凡心系糜贞和吕霜的谈话,没有注意罢了。
而黄月英和秦思雨,两人都目光复杂的看着田凡,脸色阴沉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同样的,田凡也没有注意。
夜晚,田凡和糜贞相拥而卧,两人都没多穿多少衣服,但是却没有及乱,只是在聊天,诉说着别来之情。
见田凡心不在焉,糜贞自然知道原因,她转换了话题,小声道:“夫君,贞儿感觉霜儿不错,有资格做我们的姐妹!倩儿她们也这么说!”
听她这么说,田凡顿时放心了许多。虽然说家里尽量民主,所有女子都有一票否决权,可是糜贞决定的事,其余几个女子大多数会选择附和,因为她毕竟是正妻,有与田凡相等的社会地位。有她同意,吕霜的事就十拿九稳了。
只听糜贞笑道:“呵呵,夫君,霜儿和欣儿长相真的很像!初见她时,我们差点将她认成了欣儿。”她好奇的抬头看向田凡,道:“夫君,你说,她们会不会有什么亲戚关系?我总觉得她们可能是亲戚呢!”
田凡笑笑,道:“怎么可能?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不过,霜儿很喜欢欣儿倒是真的,她绑我之前,曾经送过欣儿一件衣服呢!呵呵,人嘛,遇到跟自己长相很像的人,总是会感觉莫名的亲近。”
糜贞想了想,微笑着点头。
半晌,她低声道:“夫君,不管怎么说,不管我们有多么喜欢霜儿,可是在蕙儿回来之前,我们真得很难接受她,夫君,请你原谅!嗯……这件事,霜儿也是同意的。”
田凡笑笑,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道:“该我向你们道歉才是,我太贪心了!”
糜贞摇摇头,道:“夫君,只要你心中有我们,其余的,都不重要!”
次日清晨,相拥而眠的两人被急切的敲门声惊醒。
二人睁开眼睛对视一眼,只听门外丫鬟焦急地喊道:“姑爷,小姐,出事了!”
田凡听出这是小荷,再细听她的话,不由一愣,道:“出什么事了?”
那丫鬟道:“姑爷,王护卫让我转告姑爷,霜儿夫人走了!”
田凡听了,不由大吃一惊。他顾不得等糜贞,飞速穿上衣服,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跑了出去。一把抓住小荷,他急切地道:“你说什么?霜儿走了?去哪儿了?”
小荷被他捏的手腕生疼,不由一脸苦相,直喊疼。
田凡忙松开,急道:“你倒是说呀!”
小荷揉了揉手腕,道:“我也不知道!王护卫让我来报信,我就来了!对了,王护卫说,霜儿夫人一身劲装,骑了一匹马,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就冲出去了。朱护卫和贺护卫已经领人去追了……”
田凡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蕙儿刚出走了,霜儿也出走?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此时糜贞也简单的穿了衣服,提着田凡的鞋子赶了出来。
她道:“夫君,快穿上鞋子,小心地凉!”
微微一顿,她续道:“夫君,马上派人去追。朱渊和贺喜两路人只怕不够,下邳的路四通八达,分叉极多,实在难以追寻。多派几路人,一定要将霜儿姑娘追回来!”
田凡被她一语惊醒,胡乱地套上鞋子,忙去安排。
刚出了小院儿的门,只见琳儿大哭着赶了过来。
田凡一见她,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丝侥幸,难道霜儿不是出走?如果是出走,她为何不带着这个情同姐妹的丫鬟?
可现实是残酷的!
琳儿将一张纸递给田凡,捂着脸哭得肝肠寸断。
田凡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一看上面的字,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夫君拜上:霜儿有自知之明,自知与夫君相处日短,夫君对霜儿的感情远没有与蕙儿姑娘深厚。然而,昨日听了夫君的心声,得知夫君心中有我,霜儿心中已然满足。夫君在蕙儿姑娘和霜儿之间选择了霜儿,因为霜儿更需要夫君。然则,夫君为霜儿着想,霜儿岂能不为夫君着想?
“请原谅霜儿不辞而别,霜儿知道,要想蕙儿姑娘回心转意,霜儿必须消失。因为,如果我是蕙儿姑娘,我也会这样选择。夫君说的很对,霜儿与蕙儿,我们真得很像,不是吗?如果有下辈子,霜儿一定不会与蕙儿姑娘发生冲突!我们两个人,注定应该做好姐妹的,不是吗?
“记得帮霜儿照顾好琳儿,记得帮霜儿报仇!妻霜儿百拜!”
看了信,田凡的心凉了。他终于知道昨日霜儿为何如此疯狂了,那一个缠绵悱恻的长吻,正是她的决心,她决定要与自己分开,那是她的诀别!也许以后都不会见到她了,她与蕙儿很像,她们都是出身游侠的女子,霜儿曾经长时间主持双月门的许多事务,蕙儿主持潜龙,她们都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想逃脱潜龙的追查,蕙儿能做到,只怕霜儿也能做到。
傻女子,你走了,蕙儿就会回来吗?你个傻女子,你走了,你让我怎么办?你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吗?你走了,蕙儿还如何能回来?如何能回心转意?她知道是你将我让给了她,她会如何想?你个傻女子!你真傻,真傻!
直到此时,田凡才算想明白了一件事!霜儿和蕙儿,两人要么共存,要么同时消失!她们都是好强的女子,都是高傲的女子,尤其是两人之间有矛盾,更让她们生出比较之心,她们都不会接受对方让出的田凡。如果可能,她们会公平竞争。她们太像了,明白了一个人的想法,几乎就能想明白另一个人的想法!蕙儿知道吕霜离开之后,好强如她,不但不会回来,只怕更加不可能回来了。因为,她不想被霜儿比下去,她不会接受霜儿的施舍!
她们,果然是前世的姐妹,今世的冤家!
想明白这些事,田凡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一时间心乱如麻。难道要同时失去这两个丫头?不能,绝对不能!
他将书信交给糜贞,一言不发地往前院儿走去,那里有王孜早已召集的数百潜龙密探。田凡咬咬牙,不论如何,一定要将霜儿找回来,就算是绑,也要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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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零章 合作
一张国字脸,面目黝黑,嘴大耳大,鼻直口方,穿一身粗布麻衣,乱糟糟的头发微微卷曲着,扎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这是一个扔到人堆里一点都不显眼儿的人,不论是穿着还是长相,乃至身高,没有哪怕一点点儿能让别人注意到他的地方。
他是一个车夫,坐在车辕上,赶着一架仅有一匹大青牛拉动的车子。车子用槐木制成,制作工艺也很不过关,车厢的边角上甚至还有毛刺。车厢狭小,坐下两个人稍稍有些宽绰,可坐三个人就会有些拥挤。
这种车子非常结实耐用,是现在下邳城内最常见的车子,可装卸的车厢,可以短时间内将之变为平板车,即可载人,又可装货,正是田家木器作坊里面相大众的主打产品。
车夫普通,车子普通,在下邳拥挤的街道上,没有人会注意这样一辆车子。
然而,如果有人细心,就会发现一些蹊跷的地方。
车子虽然粗糙,但是却异常干净,没有一丝污渍。拉车的犍牛更是强壮,毛色发亮,体格健壮,高大威猛。用这样一头牛拉这样一辆车子,颇有些浪费之嫌。车夫手腕轻轻一抖,四尺鞭杆儿带动的长达六尺的鞭子,立即打出一声响亮的鞭花儿。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个车夫绝对不普通!
车夫赶着车子,往下邳城偏僻处赶,来到一座三进的小院落。车子并没有在正门处停下,而是缓缓地绕到了后门处。后门附近全都是草屋,极少有半草半瓦的房子,是下邳城的平民区。往来于这一片区域的人,都是些本地平民,即使是他们,见到车子时也不会多看一眼。因为这个地方,这种车子有的是!
下邳商业发展促生出许多产业,其中运输业发展尤其快速。本地许多百姓养一头牛或者骡子,赊账买一辆大车,就近跑起运输,方便至极。这一片区域的住户,多数都靠这一行为生,虽发不了大财,可是温饱不成问题。
车夫面无表情地停下车子,跳下车辕,向着车子躬身道:“夫人,到了!”
车厢里传出“嗯”地一声,声音悦耳动听,只听声音,绝对是个美人儿!
车帘一掀开,一个扎着双角髻的丫鬟先下了车。丫鬟长相甜美动人,穿着一身蜀锦缝制的衣服,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的丫鬟。
下车之后,丫鬟先前后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这才将车帘掀开,伸手扶下一个女子。那女子头戴斗笠,面纱遮面,看不清长相。但是朦胧的面纱下,能看到她精致的五官,朦朦胧胧,如同夏日夜间薄雾掩盖下的满月,给人以无尽的想象力。
女子下了车,抬头看了看院子的后门,这才小碎步迈上台阶。
轻敲院门三次,稍等片刻,小门儿“吱嘎”一声,应声而开。从门里露出个苍老的门子,一见这女子,微微点头,让开道路,将她让了进去。
女子进了院子,这才摘下斗笠,将一张美丽中透着无尽媚态的俏靥露出。看身骨,观面相,此女年龄不大,只有十六七岁,但是一颦一笑间,尽显媚态。大约这就是有些人口中身具媚骨的女子吧?
女子做了个深呼吸,伸展一下有些僵硬地身体,手扶秀颈扭了扭脖子,皱着眉头低声嘀咕道:“闷屈死我了!”
之后,她随便扫了后花园两眼,这才笑对门子道:“贾叔,先生可在?”
老门子每次见这个女子,总是一脸慈爱的微笑,这个女子让他想起多年不见的孙女。如果孙女还活着,只怕也会出落的如此漂亮吧?闻言,他微笑道:“姑娘,先生在呢,他等了你有一阵子了!”
女子微微颔首,迈步往正堂而去。
从后面绕到正堂,女子脚步不停,直往正堂西侧的书房而去。显然,她对道路很熟悉,应该经常来这里。
距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女子一摆手,丫鬟和老门子微微一礼,停下脚步,分左右站立在道路两旁。
女子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敲门,书房内传出一个清朗地声音,“进来!”
女子轻声应道:“是!”
之后,她推门而入。
书房内,一张矮几,矮几上放着一壶淡酒,一碟煮豆,一只酒碗,一双筷子。矮几边上安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灰衣文士,面冲书房门口,见女子进了,他微微颔首。文士清瘦,三缕长须,面容白皙,双眼半开半合,偶尔睁眼立即精光四射。他的长相很帅,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面孔严肃到有些死板,双眼有些阴鸷,不免破坏了美感。
酒碗里有半碗酒,盘子里靠近文士的一侧的煮豆已经吃空,整个盘子里的煮豆,如同月食刚开始时的月亮,一侧一粒不剩,另一侧则一粒未动。由这一盘煮豆可以看出,这个文士作风非常严谨,甚至有些强迫症,看不得任何碍眼的东西。从他一丝不苟的衣着,修剪的异常齐整的胡须,光可鉴人的头发,也可看出这一点。
女子小步来到矮几对面,微微蹲身一礼,道:“见过先生!”
文士微微颔首,右手一招,示意她坐下。
女子点点头,坐到了她对面。之后,她一言不发,乖巧地将酒续满,提起一双筷子,将煮豆往文士那里拨了拨,以方便文士取食。
文士有些死板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他满意地点点头,道:“呵呵,老四身边有一个女子,多年前我曾经见过,她很是乖巧懂事,与老四既是师徒,又似父女,一度让我十分羡慕。今日,有你在,我也学一学老四,享受一回!”
女子抿嘴一笑,道:“既然先生喜欢,以后小青多来就是!”
这个女子,正是田府的小青。
文士微微摇头,目视远方,目光有些恍惚,缅怀地道:“老四……哎,老四的死,是老师心中永远的痛。其实不止老师心痛,我和两位师兄,都对这个师弟很是心痛。老四是老师最得意的门生,文武双全,不像两位师兄,大师兄武艺高强,熟读兵法韬略,可为不世之良将,然则荒于文事,不免有些遗憾。二师兄更是不堪,他醉心武学,只继承了老师一身高妙的武艺。而我这个老三,呵呵,却只继承了老师的兵法韬略和阴谋诡计之术,完全不懂武艺。我们三个,是不可能继承老师门楣的。只有老四……”
他收回缅怀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女子,自嘲的一笑,道:“呵呵,说这些干什么?……”微微一顿,他却又道:“不过,老四死了,却没听说那女子也死了。嗯,小青,如果可能,帮我找找那个丫头,也算是为老四做点事!”
小青点点头,道:“是,先生!”微微一顿,她问道:“先生,那女子叫什么?籍贯之类的信息,不知你可知道?”
文士摇摇头,道:“籍贯之类,我只知道她是冀州人。她的名字,我也不清楚,只是老四称呼她为妖儿,应该是她的小名儿。嗯,今年应该是二十多岁了吧?她冀州老家被黄巾军屠杀,之后流亡到洛阳,偶然之下被老四收留。嗯……我只知道这些。”
小青蹙眉想了想,苦笑摇头,道:“先生,你给的信息太少,实在是难!不过,我会尽力查找!”说罢,她欲言又止。
文士看了看小青的脸色,笑道:“小青,是不是着急了?”
小青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能不心急吗?别人都把刀架到我家公子脖子上了,我哪能不着急?”
文士微微一笑,道:“呵呵,不必着急!我保证伯光不会有事!呵呵,我之所以来徐州,而且是劝说佑维一起投奔过来,一则是我因为对伯光这个人很好奇,对主公同样好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家师来信,让我尽力帮助伯光。你放心,伯光不可能出事,不然,我会比你更着急!”
小青微微点头,可脸上的神色并不轻松,大概是对文士的判断没有信心。
文士呵呵一笑,道:“小青,我贾文和向来不说大话,你大可不必担心!”
文士正是贾诩。
小青这个丫头对于阴人有极大的嗜好,二月份一次偶然的机会,小青遇到了贾诩,贾诩更是喜欢阴人,也善于阴人。于是一老一小两个阴人凑到了一起,成了忘年交。几次接触之后,在贾诩或明或暗的透露了几条十分准确的信息之后,小青将其引为自己人,之后两人之间的接触更加频繁。
后来,贾诩将自己来徐州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甚至告诉小青,两人的偶遇也是他故意安排的。这一招非但没有让小青感觉上当,反而更加信任他,两人之间终于度过了试探性接触的阶段。小青认为贾诩算是田家的忠实盟友,是完全可靠的,而自己比起他来说,还太稚嫩,许多事都无法把握,于是将田家的事情都告诉了贾诩,甚至连潜龙的事都没有隐瞒。
贾诩一方面感慨于田家实力的庞大,一方面却又庆幸,因为他看到了心中的终极理想成功的希望。于是,他甘心当小青幕后的军师,开始了这段影响深远的合作。
而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合作,就是这一次。
前天,潜伏于陈群家的探子发现陈府有不明动向,经过一番探查之后,确定了对方的阴谋,于是报告给小青。小青本想告诉田凡,可她多了个心眼儿,先将此事告诉了贾诩。贾诩沉吟一阵之后,让小青暂时保密,不要将此事透露给田凡,只要静观其变就好。可能是对贾诩太过信任了,她竟然乖乖听了他的话。可过后,她有有些担心。
今天来此,就是为了再次确认这件事。
此时小青听了贾诩的话,不由急道:“可是,先生,那可是一个县令呀!的确,大将军对我家公子非常信任,异常器重,平时公子闯什么祸,他都能担待。可是,别人言之凿凿的状告我家公子杀了一任县令,这可不是小事啊!”
贾诩捋须一笑,道:“小青啊小青,你是关心则乱啊!平时你很聪明,可怎么一到你家公子身上,你就变糊涂了?呵呵,你放心,我保证你家公子平安过了这一关!”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再扭头看向小青,道:“嗯,看天色,对方应该开始行动了。呵呵,从现在开始,我将预测今天这件事的进度,让你看看贾某人的手段!”
言罢,贾诩双目精光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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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一章 你战(上)
《后汉书·百官志》有言:“秦有监御史,监诸郡,汉兴省之。”
刘邦建立汉朝之后,首要任务就是恢复官僚制度。其中极为重要的一条,就是建立官员的监察机构。西汉的官员监督机构分为中央和地方两套班子,在中央的一套即为御史台。御史台长官为御史大夫,与丞相、太尉并称三公。御史大夫为中两千石大员,位上卿,银印青绶,掌副丞相,如丞相位置出现空缺,可进位为丞相。
而在地方,则建立刺史制度,六百石,每个州一个,负责监督地方官员。
除此之外,又建立司隶校尉和丞相司直,形成了多层次的官员监督管理制度。
东汉之时,刘秀建国,改御史大夫为御史中丞,御史中丞正式成为官员监督管理的最高长官。御史台的办公地点由宫内搬出,成为真正独立意义上的办公机构。御史台下设侍御史中丞、治书侍御史、侍御史、绣衣御史和兰台令史等。其中侍御史为十五人,工作分为两大块,一是在上朝的时候监察百官;二是在祭祀中担任纠察官,看看谁有违礼的行为。
另外,刘秀加强了司隶校尉的权力。司隶校尉,直接听命于皇帝,主要任务是监察京师及其周围七个郡的文武百官。除了监察,司隶校尉还握有选举、奉诏捕杀罪犯等权力。司隶校尉下面有十二个司隶从事,是他的主要部下。这些人的权力很大,从中央到地方,政治、经济、军事和选举等方面的事,他们都能插手。
当然,司隶校尉真正辉煌的时代还没有到来,但是,马上就要到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徐州最高长官是刘备,官位为大将军,爵位为沛候。刘备统治的地方大了,手下官员多了,必定需要一个合适的官员监察机构。于是,大将军府司直就应运而生。其实大将军府原来没有司直这个官位,这个官位本身是丞相府才有的,为的是监督丞相府属官。
大将军府司直,主官议事时维持秩序和对官员监督,只对刘备一人负责,由司直一人,大将军府史十二人,大将军府少史二十二人组成。其中,大将军府史主要负责下邳官员的监督,相当于西汉时的御史台。大将军府少史,则负责监督敌方官员,相当于西汉时的刺史。
当然,在战争时期,大将军府司直机构的权力严重削弱,威风不起来。而与此同时,刘备属意的司直简雍的缺席,更是使得这个机构形同虚设。
三月初,刘备听从了陈群等人的意见,任命刘琰为大将军府假司直,也就是代理司直,这个机构才算是真正运转起来。刘备之所以有这个任命,其实不是看中了刘琰的能力,而是因为刘琰这个人性格软弱,比较好欺负,一旦简雍想通了,从琅琊国相的位置上回来,可以随时把他赶走……
果然,刘琰上任之后,屁事没干,首先把手下二十二个少史派出去出差,之后换了几个史,摆出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接着……接着这厮带着十二个史天天出去喝酒吃肉去了。
刘备也没理他,一来这厮是自家人,只要不给自己惹麻烦,他爱咋咋地!二来,他也没指望刘琰能给他干出什么大事,也不希望他干出什么大事。
可是,刘备不知道,刘琰看似毫无规律的所有行动,有着一个最终目的!
今天是个好天,前两天黑沉沉让人心情压抑的天色,终于变成了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可是……
城门刚开,一队人凄凄惶惶的入了城。这些人一入城,立即引起了别人的围观,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披麻戴孝,腰缠麻绳,头抹白布,手里托拉着哭丧棒,显然,这帮人是奔丧来了。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议事大厅内,主位面向门口的方向,以及左右两方,共三面巨大的屏风在巨大的大厅里竖立着,形成了一个围了三面的小隔间。大厅太大,如果仅有几个人商量事,显得太过空旷。所以,用三面屏风隔开,划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就成了少数人议事时经常采用的方法。
隔间内,刘备与陈群二人相对而坐。
刘备捏着一张纸,眉头紧锁的看着,时不时抬头瞥一眼陈群,而陈群却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
半晌,刘备忍不住一嘬牙花子,道:“长文啊,这个……孙凯升迁为沛国相,这合适吗?”
沛国相这种郡国一级的行政长官出缺,按照规矩,应当由陈群这个大将军府西曹提供人选,之后由刘备定夺。一般情况下,陈群会提供三个人选,今天他也的确是提供了三个人选,可其余两人绝对是摆设,资历太差,为官时间太短。
陈群睁开眼睛,笑着看向刘备,道:“主公,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刘备有些为难地摇摇头,道:“这……毕竟他当上吕县县令没多长时间,骤然升迁,恐他人不服呀!”
陈群捋须一笑,道:“主公,呵呵,此事……诚然,孙凯当上吕县县令不足一年,时间是有些短,履历的确不足,可是,在此之前,他的履历还算丰富呀!主公请看,他从一介小吏做起,一步步升迁,直到今天的吕县县令,已经有十一年之久了,可算为官经验丰富。况且,吕县县令任上这一年之内,他还算得力!吕县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生活安乐。嗯,对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吕县父老联名给主公写了一封信,夸赞主公用人得当,这件事更是证明了他的能力和威望。我想,这样有能力,有威望的官员,自然该当重要!”
微微一顿,他续道:“主公,天下当此乱世,乱世中用人,更应该破旧出新,不拘一格!望主公三思!”
陈群比较着急,今天是每月三次的大集会,相当于朝廷的大朝会。大将军府内各曹各司的主官,各个史和少史,或者下邳城内有一定地位品级的官员,都有资格参加。这件事,必须在他们来到,大集会开始之前敲定,给接下来的计划埋下一个伏笔。所以,他才天不亮就进了大将军府,把刚刚做完晨练的刘备找了来。
刘备皱眉点头,迟疑道:“长文啊,就没有别的人选了吗?孙凯勉强还算过关,可是另外两个人选,实在是太……”
陈群苦笑摇头,道:“主公啊,不是群办事不用心,实在是……我们徐州地盘增长过快,有能力有德行的官员又多数都进入军中为官,余下的实在是不敷使用啊!呵呵,主公啊,孙、李二人为官时间虽然短,可是政绩突出,还算是有些才能的!”
刘备点点头,无奈地道:“好吧,那暂时就这样吧!”
陈群点点头,长嘘一口气,道:“主公英明!”
二人又商量了一阵,刘备看看书案上的沙漏,道:“嗯,时辰到了,众人也该来了。”
陈群抱拳道:“主公,群先告退!”
刘备笑笑,道:“好!”
目视陈群离开,刘备缓缓起身,看了看宽阔的大厅,之后面带微笑,嘴里哼哼着乱七八糟不成曲调儿的小曲儿,背着手走向主位。今天他心情很好,因为简雍从琅琊赶回来了。
坐到主位上,刘备不由有些胡思乱想。主要是关于简雍的,简雍从琅琊赶回来,主要目的是向刘备要一批物资。琅琊国地处前线,近段时间里青州刺史袁谭所属的军队出现大规模调动,很有可能是要来打琅琊,简雍不放心,所以来一趟。
不过刘备打算把他留下来,在刘备看来,琅琊离开简雍完全可以,随便派个人去就可以顶替,甚至现在张辽军中的军师法正完全可以兼任琅琊相。而自己这边,简雍有更大的用处。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一个大嗓门的侍卫喊道:“辰时初刻已到,众官员入内!”
刘备忙收起胡思乱想,将目光投向门口。
不一时,一个个文臣武将依序入内。首先入内的,乃是假司直刘琰,他身为司直,有维持秩序的责任,自然要先入内。十二个司直史一个个忙着将众人带入各自的位置,大厅内鸡飞狗跳,好一阵忙碌。
终于,接近一刻钟后,所有人依序入座。
刘琰满意的点点头,来到刘备座位斜下方,向刘备一礼,道:“启禀主公,今日参加大集会的文臣武将已经依序入座,大集会可以开始了!”
大集会,是相对于大朝会来说的,因为在刘备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所以起了个很别扭的名字。朝廷大朝会相当于给低级官员们一次直面皇帝,与皇帝直接对话的权力,而大集会也有同样的功能。
但是大集会不同于大朝会,大朝会的时候,要求所有大臣都要参加,除非有大事实在不能参加,而大集会不要求必须参加,只是规定一定职务以上的官员有资格参加。就像今天,贾诩没有来,田凡没有来,吕布、张飞、关羽、高顺、赵云等军方重将,全都没有来。毕竟这是战时,一切以战争的胜利为最终目标,一切都要给军方让路!
刘备点点头,威严地道:“既然如此,开始吧!”
刘琰转身,扫视众人一周,高喊道:“主公有令,大集会,开始!”
众人齐齐站起身来,转身向刘备一礼,高声道:“臣等见过主公!”
刘备微微颔首为礼,抬手道:“诸位请坐!”
众人齐声道:“谢主公!”
言罢,一个个坐了下去。
刘琰扭头看向刘备,见他点头,又扫了眼与他站在一排,在刘备右前方,如同木雕石刻的许褚,这才假咳一声,高声道:“各位同僚,有事早禀!”
厅中众人一阵沉默,互相看了看,却不约而同的选择的沉默,不是他们没事儿,而是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儿。
好一阵沉默,刘琰不由一皱眉头,道:“诸位,主公办此大集会,就是为了倾听诸位之心声,不论是什么事都可以说,请诸位珍惜这样的机会!”
终于,有人站起身来,举着笏板向刘备一礼,道:“启禀主公,微臣有话要说!”
刘备一看,见不认识,不由看向刘琰。
刘琰向刘备一礼,小声道:“主公,此人乃是平原人祢衡,字正平,颇有才名。前些日子在旺山书院就学,书院中的几位老师都说此人才分过高,没什么可以教授他的,因辩才无双,学识渊博,被书院的学子尊为‘小先生’!现为大将军府文学掾!”
刘备听了,点点头,道:“哦,原来是正平啊,有话尽管说!”
祢衡再施一礼,道:“谢主公!启禀主公,微臣进入大将军府时间不长,却发现了大将军府内工作量很大,各位同僚不论是谁,每日都处理无数公文。仅以微臣所见,一位同僚一上午功夫处理了五十多份文书,等到中午之时,已经疲惫异常了。
“而同僚们中午的午餐和休息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家近的同僚可以回家吃,可这样一来,时间不免紧迫,势必吃的不安心,也不舒心,中午休息也不充分,严重影响了下午的办公。微臣见过不少同僚下午打盹,这不是因为他们怠慢公事,而是因为他们太累了!而另一部分同僚,家里比较远,只能随便带一些吃食,可每日吃生冷的食物,对身体不好,不少同僚已经出现习惯性胃痛的毛病。虽说有些同僚可以派遣家人送饭,吃一顿热乎的,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条件。
“故此,微臣建议,由大将军府拨专款给众位同僚配置午餐,根据官位不同,可以有所差距,但一定要让众人吃好吃饱。这样一来,既彰显了主公之爱人,使诸位同僚沐浴主公恩德,又能节约时间,让同僚们下午能有更多时间办公,可谓一举两得!”
最后,祢衡再施一礼,道:“望主公三思!”
话音刚落,不少人想起自己的亲身经历,不由将笏板使劲的敲击在掌心,同时高声喝“彩”!一时间,厅内彩声连连,甚是热闹。
刘备不由一笑,看来这事儿还得现在就办,不然可惹了众怒了。
他点点头,双手一摆,众人慢慢静了下来。
“此事,备不必三思!呵呵,诸位可能不知道,关于午餐的事,前些日子伯光早已建言,我也早就允了,并派了子仲核算具体事宜,现在该当差不多了吧?”
说着,他看向糜竺。
众人一听,不由将目光转向糜竺的方向。
糜竺举了举笏板,面带微笑地道:“呵呵,主公竺已经核算完了具体成本,并根据诸位同僚身份地位的差距,设计出了一套草案,正想今日呈送主公阅览,想不到正平倒是先提了出来,呵呵。”
说着,他从兜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一个机灵的赶过来的小校。
刘备从小校那里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呵呵,这个工……嗯,工作餐的事,就这么办!”
微微一顿,他扫视众人一周,道:“还有何事?”
这时,一个人站了起来,向着刘备一礼,大声道:“启禀主公,微臣有一事要奏!”
刘备微微颔首,道:“讲!”
那人道:“启禀主公,小臣认识一个人,那人为梁国人,对梁国境内山川地理比较了解。小臣与之闲谈时偶然了解到,睢水在梁国境内的一段,因水流放缓,导致河道淤积,水流不畅,不但没有了旱涝保收之功效,反而成了梁国一害!小臣又经过一番考察,发现确如他所言,睢水水道已完全不像样子,河道内淤泥淤积严重,不止难以行船,只要水流一大,就有漫过河床,淹没附近良田百姓之险!
“故此,小臣连同一干好友同僚历经三个月时间,考察了睢水附近几道水流,想到了一个办法,不但能改变睢水的状况,使得害河变益河,还能沟通汴水、淮水,方便两地交通,此乃小臣设计的方案,请主公斧正!”
说着,他将身前矮几上厚厚的一叠纸张拿起来,递给了刚刚赶过来的小校。
刘备接过来大略一看,不由的一愣,紧接着,他目光一闪,双拳一握,就要站起身来,可转眼间,他压过了心中的兴奋,招招手将许褚叫了过来,低声吩咐几句,许褚拿着那厚厚的一叠纸张直奔后堂。
厅中众人不解,不由的交头接耳起来,大厅内一阵嗡嗡声。
刘备却没有任何解释,看了看还站着的年轻官员,温颜道:“白氏一门为先秦时期大匠之家,曾主持修造直道和驰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呵呵,白波,好样的!此事今日暂且不议,待众人散去,你留一下,我们仔细商议!”
白波抱拳道:“是,主公!”
原来,这人是白家人,是白翼的子侄辈,是白氏一门青年一代的佼佼者,尤其善于治河。按照辈分上讲,他应该算是白玉竹的表哥,田凡也叫他一声表哥。他这个官还是田凡保举的,因为田凡也为他高明的治河思想而惊叹,不想他被埋没。
之后,众人又议论了一些事,多是无关大局的小事。
终于,平静的局面变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将军府史站起身来,抱拳道:“主公,微臣有一事要禀,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刘备点点头,道:“今日大集会,无论何事皆可讲来!”
那人有些为难的嘬嘬牙花子,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刘备,又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位于文臣首位,正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的陈群,他咬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抱拳道:“主公,微臣状告白虎将军府家奴郭表蓄意伤人,侵吞百姓良田,强抢民女等,共大罪八项,小罪二十四项,望主公明察!令,状告白虎将军不查、不举,蓄意包庇、纵容之罪,望主公明察!”
说着,这人掏出一张纸,将纸双手托举,身子深深躬下!
大厅里嗡地一声,乱了!
第五三二章 你战(中)
大厅中议论声大起,一些昏昏欲睡的官员重新变得精神抖擞,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准备看好戏。这可是大戏呀,竟然有人直接攻击白虎将军,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出现的!
刘备听了那人的话,不由一愣。田凡纵容家奴行凶伤人?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刘琰见大厅里乱的不像样子,忙高声喊道:“肃静,肃静!”
可满厅兴奋的官员,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等着看好戏,哪里是那么容易肃静的?
刘琰不由将脸一板,沉声喝道:“肃静!若是再不肃静,小心治尔等扰乱秩序之罪!”
连喊三声,大厅中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看着站在刘备身边的刘琰,心里狠狠地鄙视他,这个二百五!
而此时,刘备也醒过神来。他面色一沉,目光炯炯地看着那首告者。那人却一直不敢抬头,只是低着脑袋做俯首低耳状,可是他能想象到刘备杀人的目光,刘备对田凡的信任,可是不亚于关张的,告田凡,这种事儿,还真是挺危险。咽了口唾沫,他脑门儿上冷汗忍不住滴滴流下。
厅中众人安静的看着刘备,只见他脸色很不好看,铁青铁青的,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半晌,刘备长嘘一口气,沉声道:“谭辉,你可知诬告他人该受何等罪责?”
谭辉擦了把冷汗,颤声道:“启禀主公,微臣知道!诬告者,按照诬告之罪名反坐之!”
刘备点点头,冷冷地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诬告伯光?”
谭辉忙跪下,颤声道:“主公,微臣没有诬告!微臣这里有证据!”
刘备冷冷地看着他,良久不言不语。
谭辉只觉浑身发软,冷汗直冒,呼吸变得极不规律。刘备不说话,这种无形的压力让他更加难受。可是,他咬咬牙,就算是死,也得撑住!不然一切都前功尽弃,既得罪了田凡,还得罪了另一个得罪不起的人。
半晌,刘备冷声道:“呈上来!”
一个小校施了一礼,将谭辉手中所谓证据取走,递给了刘备。
刘备看了几眼,不由皱眉。这张纸上,日期、地点、人证、物证都有,写的很详细,看来不像是无中生有。
他皱眉道:“谭辉,起来说话!”
谭辉松了一口气,谢了刘备,之后站起身来。
刘备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个郭表,是何人?”
谭辉答道:“启禀主公,郭表乃是白虎将军府中一个小妾的兄长,以前在青州过活,是个混混,整日里不事生产,以坑蒙拐骗偷鸡摸狗过活,是那里有名的破落户。前些时日,他从青州赶到下邳,之后被白虎将军委以家中管事之职。刚一开始,他还算老实,可时日一久,不免故态萌生,又纠集了一些下邳城内的混混,开始干起了那些腌臜事!”
微微一顿,他目露痛苦之色,唏嘘道:“主公,小臣只是一个大将军府史,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漫说是白虎将军,就是他的家奴郭表,小臣也得罪不起。可是,实在是郭表欺人太甚,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除不足以定朝纲!请主公明察!”
说完,他整了整衣冠,默默跪了下去。
刘备沉思一阵,示意小校将证据递给陈群、徐庶等人观看。
厅内落针可闻,异常安静,直到陈群、刘晔、陈宫、徐庶、诸葛瑾、陈登、石韬、孙乾等重臣看完了纸上的内容,刘备将之收回,低低地议论声才重新响起。
刘备扫视看过证据的十几个人,道:“此事,诸位以为如何?”
徐庶冷笑一声,沉声道:“谭辉此言,只是哗众取宠罢了!漫说这些所谓的证据只是一面之词,就算是真的,就能确定伯光有罪?笑话!嘿,伯光三月初开始准备婚礼,之后与那吕家女外出游玩,一直前几天才算回来,他怎么可能知道郭表犯了什么罪?若说郭表有罪,也许成立,可因此想治伯光之罪,实在牵强!”
刘晔也点点头,道:“元直所言,臣深然之!”
石韬,诸葛瑾,陈登,糜竺等人都发表了看法,对这些证据提出了质疑,陈宫表示不发表意见,只有陈群没有说话。
刘备看了他一眼,道:“长文,你也说说!”
陈群抱拳一礼,道:“主公,此事……依微臣看,还是要调查一下的!微臣相信伯光的人品,他定然不会做出此等样事,然若是主公不调查直接下了定论,不免显得心虚,对伯光的名声不好。”
刘备想了想,微微颔首,道:“长文所言甚是,就依长文!”
此事一毕,刘琰依照以往的习惯,再提醒众人有话快说。
这一次,形势变了,不再是站起一个人,而是一大堆人!
这帮人一个个叫着有事要说,大厅里一阵大乱。
刘备一愣,扫视站起来的几个人,道:“一个一个来说,许祀,你先!”
许祀抱拳一礼,道:“谢主公!启禀主公,微臣身为大将军府文学掾,平日里事情不多,除了写写诗文之外,对于下邳的民风舆论,也有关注的责任。最近一些日子,微臣听闻了一些事,都很有意思,不知主公可有兴趣听一听?”
刘备皱眉,手指在书案上敲击几下,道:“说!”
许祀再一礼,背起手来,几步来到大厅的中间,昂然道:“主公,第一件事,下邳城东有一户屠夫,姓宫,其人脖颈下有一些纹路,若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但仔细观看,那些纹路形成了一个字,这个字,乃是一个‘王’字!”
满厅众人一愣,石韬一皱眉,沉声道:“许文学,你说这事,想干什么?莫不是想惩罚此人不成?”
许祀看看石韬,笑道:“石法曹,此言差矣!祀虽无能,可分得清是非,此人天生脖颈处有一个‘王’字,若是他加以利用,说出一些类似天生王者之类的话语,大约能蛊惑一些愚夫愚妇,可此人异常老实规矩,即使夏天天气炎热,依旧用毛巾将脖颈围住,也从不曾说出一些狂言大话,街坊邻居对其人风评也很好,称此人老实本分,想来是不假的。他有何罪?祀岂能有那种想法?”
说完话,他一挑眉毛,冲着石韬挑衅的一笑,再转身向刘备一礼,道:“主公仁慈,漫说此人并没有什么过错,就算有些小小过错,只要没有酿成大祸,想必也是能免其罪过的!”
刘备听得心里高兴,不由捋须一笑。
石韬闷哼一声,嘀咕道:“马屁精!”
许祀似乎听到了,他看了石韬一眼,道:“石法曹,背后言人,非君子之道!”
石韬不由脸红,吭噗了半晌,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许祀得意的一笑,对刘备一礼,道:“主公,祀说起这个人,是想说昨天傍晚刚刚得到的消息!”微微一顿,他续道:“宫某日,昨日下午死了!”
众人一愣,刘备惊奇地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许祀道:“呵呵,主公,此人好酒!然他只是一个屠户,数年前过得很是艰难,即使能喝上酒,也是普通的淡酒、劣酒。最近两年,因为主公治理徐州,徐州百姓生活日渐富足,可食肉者渐渐多了起来,宫某人的生意渐渐好转,积攒了些钱财。昨日午间,他狠狠心买了一坛烈酒,全部喝了下去,于是……醉死了!”
众人一阵沉默,烈酒出现之后的首次醉死人的事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酒能醉人,这谁都知道,但能醉死人,却极少发生,尤其是没有高度酒的时候。喝酒醉死人的情况,排除本身有一些疾病之外,只可能是一次性饮酒过量,严重超过了肝脏的解毒能力,导致中毒而死。这种情况,一般只有烈酒才能做到,因为烈酒酒精度数高!
刘备唏嘘不已,道:“想这宫某也够可怜的,刚过了几年好日子呀?却因为烈酒而死!哎,贪杯不但能误事,搞不好还会死人呀!望各位引以为戒!”
众人抱拳领命。
之后,许祀道:“这第二件事,呵呵,主公,这件事并不是一件事,而是许多件类似的事,同样,也是发生在下邳的事。而且,最近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微微一顿,他道:“最近两年内,下邳城内发生了多起有伤风化之事,想必大家也有耳闻。前两天,本地富户古家的女儿,与一个士子发生了不伦之事,古家家主一怒之下打了那士子一顿,幽闭了女儿。古氏女早已定亲,夫家也是下邳有头有脸的人物,呵呵,因此事,两家断绝了来往,古家和那原本的亲家,已经传为下邳城的笑柄矣,再难抬得起头了!”
向往自由恋爱的富家小姐在古往今来都不乏其人,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当属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两人因一曲凤求凰而定情,之后卓文君不顾自家老爷子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跟着那时还是个小老百姓的司马相如跑了。甚至为求生计,当然,可能也是为了让自家老爷子心疼,进而帮帮司马相如啥的,卓文君不惜抛头露面身着布衣衩裙开了酒店卖酒,一时间成为一大奇景。
女人恋爱的时候,智商普遍降低,但是多数还记得一句话,“聘则为妻奔是妾”,也就是说,三媒六证明媒正娶的女子是妻子,而私奔的女子只能是妾,甭管这女人原先是什么身份,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例外。妾的地位,相当于牲口……所以这句话,能挡住多数春情萌动的女子,但总有例外。这种事历来不乏,但是毕竟是少数。
而现在的下邳,仅仅今年四个月时间,就出现了七起私奔或者苟通事件儿,除了与一些士子之外,竟然还有两个家丁参与进来。这就有些离谱了……
刘备微微颔首,皱眉道:“不错,此事确实使人头疼。哎,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啊!”
此时,一个人猛地站起身来,抱拳道:“主公,此事一定要严厉制止!若是不然,国将不国矣!”
另一人站起身来,抱拳道:“主公,这种事实在有伤风化,主公该立法予以制止,若是犯戒者,将严惩之!”
众人不由点头应和,一时间大厅内气氛很是热烈。也是,这种事谁都怕,万一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头上,那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刘备点点头,示意众人安静,又示意站着的几个人都坐下,沉声道:“此事,备与广元等人再行商议,实在不行就按照诸位之意见,立法予以杜绝。”说着,他皱眉道:“只是,备实在不明其因由,富家小姐,怎么会与那些贫苦士子或者家丁搞在一起?以往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见那些小姐们不乐意,怎么突然间有这么多……真是难以理解!”
刘备这些话声音不大,可是众人多能听见。
突然间,一个人站起身来,抱拳道:“启禀主公,小臣有话要说!”
刘备微微颔首,示意他尽管讲来。
那人昂首道:“主公,小臣知道原因!”
刘备顿时一愣,大厅内的众人,也瞬间安静下来。
刘备看着他,见此人乃是大将军府司直下属的一个史,司直下属的史相当于后世的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他们的工作中有一条,就是将听到的消息报告给刘备。一见是这样一个人,刘备顿时颇有些期待地道:“哦?快快讲来!”
那人施了一礼,亢声道:“启禀主公,下邳城内之所以出现如此之多有伤风化之事,其根本原因,乃在于一个地方!只是……”他微微一顿,抬头看了刘备一眼,有些为难地道:“只是此地后台极硬,微臣就算说出来,也怕主公难以决断,所以,微臣不知当不当讲!”
刘备一皱眉,不耐烦地道:“说!”
那人忙再施一礼,咬咬牙,道:“主公,此地……名为梅园!”
第五三三章 你战(下)
满场大哗!没想到,又来了个间接攻击田凡的!梅园,那可是田家的产业呀,田凡的小妾白玉竹在怀孕之前,可是一直在那里忙活的。
刘备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心里有些不高兴,可还是道:“可有证据?”
那人忙道:“启禀主公,微臣没有直接证据!然则,梅园所演的剧目中,有几篇颇有些难以入目!比如《西厢记》,讲述富家小姐崔莺莺,在丫鬟红娘的帮助下,与那不得志的士子张生无媒无聘暗相交合,做出那天人共犯的苟且之事。还有一个叫做《牡丹亭》,讲述的是一个官宦小姐,因与梦中见到一个男子,于是对家族安排的婚姻产生了厌恶和抵触,之后先死之后复生,最终与那梦中所见之人无媒无聘结为夫妻!等等,还有几个类似的剧目,其内容多有些相似之处,多是富家小姐或者官宦之家的小姐,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书生或者士子,只见过一面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之后不顾家里的反对,不顾家族的婚姻安排,不顾门户之见,做出那天人共愤之事!”
微微一顿,那人沉声道:“主公,这些剧目受到下邳许多年轻人的喜爱,许多富家千金小姐看了之后,整日魂不守舍胡思乱想,此等剧目,必是最近世风日下之缘由!臣请主公下令,查封梅园,还我等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
刘备听了,好一阵头疼。说实话,梅园的剧目他还真看过,他曾经带着夫人曹氏和水姬一起去看过,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形,果然如同此人所言,两位夫人哭得稀里哗啦。以前还真没想到,可今日听了他的话,再一加联想,也许这真的是其原因!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有些看过或者听说过梅园中剧目的人,呼啦啦全都站起身来,齐声道:“请主公下令,查封梅园,还大汉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刘备看了看他们,不由为难。这下子大厅里站起来足有百人,多数是些个小官儿,那些官职较高的人都没站起来,可看他们的样子,大约也有这种想法。
可是,这件事刘备不想这样解决,如果自己直接下令查封梅园,那田凡的脸面往哪儿搁?自己只要给田凡商量一下,想必田凡也会听自己的,没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僵!
还没等他想透彻,整个事件再次朝着不可控的境地发展了!
刘琰喊了几嗓子,这些人刚刚坐下,大厅里刚刚恢复了秩序,又有人站起来状告吕县的田家作坊,因为造纸作坊排出的污水是黑色的,而且直接排入了泗水,让下游的百姓心惊胆战,不敢引泗水之水灌溉农田,亦不敢饮用。还说作坊里搞个什么印刷术滑天下之大稽,纯属扯淡,请求严惩作坊里的工匠。
再然后,刚刚许祀提出屠夫醉酒而死之事,也被人拿出来做文章,说是烈酒能醉死人,不能不让人担心是不是酿酒作坊里的工匠有问题,因为以前没听说醉死的人,所以请求刘备下令认真检查酿酒作坊云云。
整个大厅里,不断的有人站起身来,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而所有的事情,都间接指向田凡,这让刘备顿时感觉有情况!
不过他还庆幸,至少没有人直接攻击田凡,他糊弄糊弄就能把今天的事情糊弄过去。
可是,突然间许祀站起身来,高声道:“启禀主公,微臣状告白虎将军田凡大罪十条,小罪四十八条!其一,白虎将军田凡为主公亲近爱将,主公对他的宠信无与伦比,然则他不思报效主公,却整日里搞些歪门邪道,实在是有负主公之恩德!其二,白虎将军田凡纵容家奴行凶,侵吞百姓田产达数万亩之巨!其三,白虎将军所属之工匠,创造了什么印刷术,此术必定是天下祸乱之源,因为此术,相信各地世家对主公的支持会有所保留!其四,白虎将军……”
十条大罪,四十八条小罪,洋洋洒洒数千言,从许祀口中大声念出来,直到最后一个字。不得不说,这厮记性很好,背诵了这么多,竟然没打哏!
许祀话音刚落,厅中一阵安静,紧接着,呼啦啦站起两百多人,齐声道:“请主公明察!”
刘备心中顿时一惊,今天的事,看来是不能善了了!大厅内不过三百人,此时站出来的足有两百多,虽然多少职位都不高,可是考虑到身居高位者必定有心机城府,即使不站出来,也不代表他们不同意倒田,所以这一下子,倒田一方的人数和实力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刘备目视文臣中位置较高的一群人,陈群、陈宫、陈登、徐庶、刘晔、诸葛瑾、石韬、糜竺、孙乾等人,希望他们能表个态,好让自己有个台阶下,不至于必须当庭拿下田凡。可是,他失望了,陈群、陈宫两人老神在在的坐着,好像什么都没听见,陈登、徐庶、刘晔三人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想什么,石韬虽然有些着急,似乎想站起来说句什么,可是诸葛瑾却牢牢地拉住了他,而糜竺,这个田凡的大舅子,也是嘴唇颤抖,却没站出来说话。
难道,今天必须拿下田凡吗?
其实,这些人状告田凡的罪状多数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能间接指向田凡,就连许祀所说的那些,也多是些牵强附会的东西。可是,朝堂上有时候不是讲对错的地方,讲究的是一个平衡,但是当平衡被打破,而皇帝也无力维持平衡的时候,他们只能选择顺应大潮流!就像汉景帝削藩之时,因为晁错的削藩论导致的七国之乱,汉景帝自然知道晁错一切都是为了朝廷好,都是为了他老刘家好,都是对的,可那又如何?当满朝文武、天下舆论全都指向晁错时,他只能选择杀死晁错,以平息众怒!
而今的田凡,多么像那时候的晁错呀?
刘备已经想明白了,什么梅园,什么烈酒,全都是虚的,假的,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印刷术!因为印刷术的作用,所有人都清楚,它对世家大族的损害是非常严重的!一旦印刷术推行天下,则世家大族对于文化的垄断将被瓦解,对于官位的垄断自然也不能再长时间保留!这,才是这些人站起来选择倒田的根本原因!站起来的两百多人中,基本全都是世家子弟或者与世家关系密切的人!
刘琰喊了几声肃静之后,大厅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可是站着的两百多人没有一个重新坐下,他们一个个面沉似水的看着刘备,静静地等待着刘备最终的命令!
他们今天要做的,不是进谏,而是逼宫!
刘备的脸色不停的变幻,他不想处置田凡!
目光落在大厅里,看着宽广的大厅,豪华的各种装饰,刘备心中有些感慨。说实话,最近这两年,他已经很少会产生这种感慨了。一来是太忙,徐州控制地盘很大,方方面面有他忙不完的事情,没工夫感慨。二来,习惯了,也就有些麻木了。
人最怕习惯,一旦以前的奢望成为现在的拥有,就会慢慢习惯,也就记不得以前那种憧憬的感觉。就像婚姻一样,没得到之前把他或者她当个宝,可一旦得到了,结婚了,以前奢望的美好就会成为生活中最最普通的东西,渐渐的就会习惯,以至于忽略了他或者她的美好,却会记得那些鸡毛蒜皮的不好。也因此,有了七年之痒这个现象,这个说法。
对于刘备来说,这样庞大的议事大厅,这样豪华甚至有些奢侈的装饰,在以前的他看来,属于奢望,只能在睡梦中出现。可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若是再回到以前一穷二白的生活,只怕他反而不会习惯。
习惯了生活中天天见到的东西,可是刘备并没有忘记他是如何得到这些的。不论忘记了什么,他都忘记不了一点!从兴平元年开始,他的人生轨迹犹如被一双能量巨大的手推动着,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他心中的目标前进。而这双能量巨大的手,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手!那个人,就是田凡!
其实刘备清楚,田凡的各种能力,不论是武力、智力,还是文韬武略,乃至统兵能力等等,不论哪一方面,在现在的徐州军阵营中都不是最突出的,有许多人在许多方面比田凡强很多。但是田凡有两方面,是别人无法比拟的!第一,他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徐州集团从前期发展,一直到现在的辉煌,没有一步离得开田凡那些异常关键的意见。第二,则是他那种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粘合力!想想有多少人是他劝降的,或者他帮自己拉过来多少人就知道了。
刘备无法想象,如果田凡辅佐的是曹操或者孙策,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与田凡产生了一些隔阂,因为畏惧于他巨大的影响力,可那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两人,正处于第二次蜜月期。
想着想着,刘备脸上挂起了淡淡的微笑,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他心中暗暗发誓,伯光,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他再次看向陈群等人,可是,又一次失望。他明白,这些人虽然不表态,但是并不代表他们都是倒田一派的人,他们必须衡量,衡量一下今天的情形,如果因为保田凡而得罪了这无数的世家,那么他们的命运也就注定了!也许,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出头鸟,只要有人出头,也许余下的人就会全部站起来,与倒田一派形成对峙,刘备也好和稀泥,将今天的事糊弄过去。
这个时候,刘备多么希望今天的大集会能有一个军方重将参与呀!
此时,一向如同木雕石刻的许褚突然间动了,只见他眯着的双眼猛然睁开,右手死死地握了握刀鞘,以至于手骨节都白了。之后,他默默无声地往后退了几步,之后转身快速进入内堂。
满厅众人全都如同木雕石刻,而平时木雕石刻般的许褚动了,自然所有人将目光看向他,目送他出了大厅。陈群似有所觉,睁开双眼看了看许褚,却没有说话,嘴角却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刘备眼睛一亮,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去想别的了,今天他必须保住田凡,哪怕许褚与田凡的亲密让他感觉心里不自在!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许褚与田凡之间的关系,没有自己想想中那么僵!而面似忠厚的许褚,也没有自己一直以来想象中的那么缺心眼儿!这个时候,他一定是去找人通知军方众将了!一个缺心眼儿的家伙,能想出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