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陇州之战5
(不行呀!想要多更一些,但是背上的棘突炎却总是捣乱,疼的实在是坐不住,半天时间坐下来,就疼的要躺下,下午再去打针封闭去!抱歉了!)
随着黄生强声嘶力竭的吼声响起,刑天军这边的反击也终于开始了,这一次黄生强学乖了不少,他下令让几门炮同时对付城上一门将军炮,第一轮开火之后,效果便立即显现了出来,放置那门将军炮位置的城垛当即便被轰成了一堆瓦砾,虽然这时代的火炮精度很有限,但是在近距离的轰击下,几门炮同时瞄准一个位置,所造成的危害还是相当厉害的,而那门刚才还喷着火焰的将军炮,在城下的反击中当即便被掀翻在地,数百斤的炮身被掀起之后重重的压在了一个炮手的下半身上,那个炮手惨叫连连,无力的推着压在他两条大腿上的炮身,哭嚎不已,而站在这门炮周围的守军也倒下了一片,大多都是被飞溅的砖石所伤,惊得城墙上守军一片惊呼之声。
当炮火的硝烟被风吹散之后,看到得手的黄生强立即怪叫了一声,放声大笑了起来,大声吆喝着:“弟兄们干的不错!调转炮口,给老子瞄准下一门狠狠的揍!看他们官军还嚣张个什么!”
杨玉麟本来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那几架越来越靠近城墙的回回炮身上,没料到城外贼军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当即便让他损失了一门将军炮,见势不妙他立即挥手指向那几门弗朗机炮所在的位置,下令道:“传令将军炮暂且放过那些回回炮,集中瞄住那些弗朗机,给我干掉他们!”
吃了一亏之后的守军都立即见注意力转向了黄生强那边,剩下的几门将军炮轮番开始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轰击了过去。
炮弹落在那些装满了土石的筐子上,打得那块掩体土石乱飞,但是却始终无法有效的命中那些弗朗机炮,而且因为掩体的缘故,炮弹落在掩体上,立即便会深陷入掩体之中,无法跳跃起来继续伤人。
被吓了一跳的黄生强以及他手下的炮手一看对方的火炮奈何不了他们,这胆子也便更大了一些,纷纷瞄准城上放置将军炮的位置开始猛烈开火了起来。
几轮齐射之后,城上的两门将军炮便又被掀翻在城墙上面,起码十几个城上的守军被放倒在了地上,使得城上的守军士气为之一挫。
杨玉麟气的破口大骂,招手叫过身边的亲兵大声喝骂道:“还愣着作甚?给我多调一些一窝蜂,对准哪儿给我放!”
亲兵楞了一下之后,赶紧下去传令,不多时数箱一窝蜂便被调了过来,兵卒将一窝蜂的箱子对准了城外那些弗朗机炮所在的位置,立即点燃了箱子后面的引线。
城墙上立即响起了一片呼啸的声音,一支支被点燃的火箭带着啸音飞出了箱子,几百只火箭果真如同群峰出巢一般飞了出去,转眼间便洒落向了弗朗机炮所在的位置。
黄生强抬头一看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凄厉的大叫到:“盾牌!快起盾牌……”
但是他们到底还是慢了一点,一批最先落下的火箭嗖嗖嗖的便落在了他们的人群之中,当场便有几个炮手中箭惨叫着倒在了地上,黄生强一个不小心,身上也挨了两箭,幸好他作为军官,配发了一副铁甲,总算是没有伤的太重,这时候负责掩护他们的新兵才举起了盾牌,遮挡住了这些炮手,只听得盾牌上笃笃一阵乱响,听得这群炮手一个个都心惊肉跳,顿时他们便被压制了下去,响了一阵的炮声也哑了下来。
随着攻城的义军离城壕越来越近,杨玉麟终于下达了开火的命令,城上顿时各种炮声、铳声、火箭声还有弓弦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各种炮矢顿时如同暴雨一般的洒落了下去。
但是义军这边这一次有了盾车掩护,大批义军的将士躲在盾车后面,手上还举着一些盾牌遮挡住头顶,虽然守军火力非常凶猛,但是大多数弹矢都打在了他们的盾车上面,而盾车的木板上还覆着一层被水打湿的被褥,只听得盾车上发出了一片噗噗的响声,绝大多数弹矢都未能穿透盾车,倒是无数箭矢插在了盾车上面,使得盾车上面如同开了一层芦苇花一般,白花花的一片。
李自成看到前面的战况之后,哈哈一笑,伸手在肖天健的肩膀上拍打了一下笑道:“肖兄弟,咱们这办法看来着实不错,官军拿咱们没什么办法呀!”
肖天健凝神也在关注着前面的战况,微微点点头,到目前为止,盾车的作用确实不错,大幅度的减少了攻城将士的伤亡,只有几辆盾车被虎蹲炮的大弹丸直接命中,被打散了架,伤了一批兵将,但是比起头一天他们攻城时候的伤亡,这样的伤亡已经已经算是很小了。
不过他脸色也放松了一些,微笑了一下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但愿这次将军的弟兄们能攻上城墙!”
躲在盾车后面的李自成的部下们看到官军拿他们没有太好的办法,于是这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不少,纷纷加了把力气,推动盾车朝着城壕冲了过去。
杨玉麟面色凝重的看着越来越接近城墙的这些贼军,今天这帮变民军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对方显然比前两次攻城显得更有秩序一些,同时做的准备也更充足一些,虽然城上他们这边的守军火力还是压过了对手,但是因为那些盾车却无法大量杀伤敌军,如此下去对手将会很快靠近城墙,接下来便会加上云梯,开始强攻,一旦进入到短兵相接的程度的话,那么他们这边稍有不慎,便可能会被夺去城墙,那么陇州城也就危险了!
杨玉麟观察了一下城外的情况之后,传令下去,将火力向后延伸,于是城上的守军转而开始瞄准盾车后面跟随的那些贼军,一箱箱一窝蜂被守军点燃,成百上千的火箭如同飞蝗一般的发射了出去,这些火箭没有尾羽,准头肯定不会好到哪儿去,但是贵在火箭的数量实在是很多,而且射程最远的可达二百多步之外,虽然没有多少准头,但是转眼间便飞过了最前列的盾车,洒落在了后面跟随着盾车前进的那些义军的头上。
李自成这边的兵将盔甲装备的数量很少,面对如此密集的箭雨,当场便倒伏了一大片,众多中箭的义军捂着伤口,躺在地上悲声哀鸣着,但是随即一双双大脚便迈过他们的身体,继续朝着前面冲去。
一列盾车冲至了城壕外侧之后,被城壕所阻,无法继续前进,于是躲在盾车后面的兵卒便立即从车上卸下了一门门的虎蹲炮,将它们架设了起来,负责操炮的炮手紧张的将包裹好的弹药填入到了炮膛之中,这批兵将正是肖天健麾下的刑天军的炮兵,肖天健历来重视炮兵的装备,他们的虎蹲炮此时也已经全部实现了定装火药的装备,所以装填弹药比起以前要简单便捷了许多,用搠杖捣实之后,这些虎蹲炮的炮手立即将炮爪钉入到了地面一下,随即摇燃了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了火把,不多时便做好了开炮的准备。
黄博乃是黄生强的副手,因为黄生强要负责指挥那几门弗朗机炮,无法抽身,所以这里便交给了黄博指挥,黄博伸头看了一眼城上的情况,立即蹲下身对那些炮手们吼道:“都给我听了!对准城头轰他娘的!点炮!”
做好准备的炮手立即将火把按在了虎蹲炮的火门上面,当即在这一溜盾车之中便腾起了十几团硝烟,正在城墙上奋力朝着城下放箭放枪的守军根本没有料到会在如此近距离下,遭到城下贼军的轰击。
每一门虎蹲炮不但装有一个大弹丸,而且里面还装了百余颗小铅弹,十几门虎蹲炮开火,顿时城墙上也如同下了一场铅弹雨一般,二十几个伸出身子正在放枪放箭的守军兵卒们当即上半身便腾起了一团团血雾,仰面朝天的翻倒在了城墙里面,再看他们一个个脸上、胸前都成了筛子一般,变得血肉模糊,几乎无法认出他们是谁了,一些人当场便气绝身亡,也有一些人捂着血肉模糊的脸,杀猪一般的惨嚎了着,城墙上仿佛一下便成了人间地域一般。
吓得不少官兵还有壮丁都纷纷赶紧缩回了身体,躲在垛口后面不敢露头了,如此一来使得城上守军的火力猛然一窒,顿时引得城下众多义军将士的叫好之声。
杨玉麟这才发现贼兵居然利用盾车的掩护,将虎蹲炮送到了城下射程之内,一下打死打伤了他手下兵将数十人之多,气的他破口大骂着,立即指挥城上的虎蹲炮对准贼军虎蹲炮的位置反击。
只听得城上城下炮声响成了一片,烈焰不停的从一门门炮口之中喷吐出来,将死亡挥洒向了对方的身上。
几辆盾车被守军的虎蹲炮打得四分五裂倾覆到了地上,在突袭了城上守军一次之后,刑天军的炮手也体会到了对方的厉害,陇州城这段城墙上至少也有十几门虎蹲炮,几十步的距离正是虎蹲炮的有效射程之内,虽然有盾车保护,但是比起城墙上躲在垛口后面的官军来说,刑天军的炮兵们还是处于劣势,双方你来我往的几轮护射之后,刑天军这边的炮手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个炮手当场阵亡,还伤了数人,就连他们的副哨将黄博也被一颗炮子击中了右臂,打得他右臂血肉模糊,不得已之下,这些虎蹲炮的炮手只得携了虎蹲炮后撤,在退路上又损失了好几个人,才被接应他们的刀牌手举着盾牌掩护着撤了下去。
第三十九章 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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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巨石呼啸着飞上了半空,挂着风声落了下来,重重的砸在了城墙上面,顿时砸的城墙上城砖乱飞,城砖剥落露出了下面的夯土的城墙芯,城墙上的人们都感觉到脚下重重的震动了一下。
守军惊呼了起来:“回回炮!他们的回回炮开始放了!小心呀……”
几架回回炮终于还是靠近到了它们可以发挥威力的射程之内,距离城墙只剩下了五十余步,操砲的兵卒们奋力拉下砲臂,将随行携来的大石装入到了牛皮缝制成的兜囊之中。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有人便敲开了控制砲杆的木楔,硕长的砲臂被另一端沉重的配重压着呼啸着扬起,大石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之后,随即飞了出去。
几架砲车立即发挥了它们巨大的威力,将一块块大石砸向了陇州城的城墙,在城墙上激起一片片的碎砖乱石。
城墙上的守军每感觉到脚下震动一次,都会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惊恐的望着城外那几架高大的砲车,生怕下一块石头落下的时候,会砸到他们的脑袋上,城下贼军这会儿射上来的一些箭矢已经算不了什么了,比起这样的飞石,箭矢简直就跟玩笑一般,挨一箭的话只要不是要害,还有活命的可能,但是要是被这些大石砸中的话,那么就什么都不用再想了,只有死路一条。
杨玉麟望着城外潮水一般正在越过城壕的这些贼军,又看着那几架正在施虐的砲车,心中既惊又怒,今天贼军可以说奇计百出,什么招数都用上了,如此猛烈的攻势,让他也有些头疼了起来。
明显敌军今日的火力要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他们尚未登城,便给守军制造出了过百的伤亡,如此下去,如果贺人龙不能及时回援的话,那么这陇州城还真就有点危险了。
杨玉麟拔出腰刀,一刀砍翻了一个惊慌失措从他身边奔过想要逃下城墙的一个乡勇,一脚便将他的尸体踹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城里面。
“都不许乱!给我打!再有人胆敢临阵脱逃者,立杀无赦!”他红着眼瞪着周围那些有些慌神的手下们,丢了还在滴血的腰刀,一把从一个亲兵手中夺过了一张一石二斗的强弓,搭箭便朝城下射去。
这支雕翎箭闪电一般的疾飞出去,远远的正中一个站在砲车旁边的一名刑天军部众的脖子,那个刑天军的部众楞了一下,不敢相信他站的这么远,居然还被一箭射中,捂着脖子踉跄了几下之后,这才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
杨玉麟一箭建功,顿时惹得周围诸多官兵的一片叫好之声,于是刚刚受挫的士气,随即又被鼓舞了起来,加上虽然城外几部砲车威力很大,但是毕竟有迹可循,只要小心一点,被砸中丧命的机会倒也不是很多。
于是守城的官兵和乡勇们,又一次开始重振士气,纷纷朝着城下放炮放箭了起来,整个陇州城南城墙上,顿时被一团团硝烟包裹了起来。
大批正在试图打通城壕李自成的部下,瞬间便被密集的弹矢打倒了一片,如果不是那些弓箭手还有刑天军的火铳手及时的起身朝城上反击的话,估摸着仅仅片刻时间,守军便能将这高杰和李过的这两路兵马给彻底打垮在城壕一侧。
肖天健不由得心中哀叹,当战争发展到眼下的这种程度的时候,攻城已经变成了一种极其危险的事情了,守军始终掌握着地利的优势,而且还拥有火力上的优势的时候,这种情况便会变得更加糟糕。
这一次幸好刑天军是跟着李自成来攻打陇州,而且刑天军一直还处于客军助攻的地位,假如这次让刑天军来主攻的话,他不敢想象,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这一千余兵将,恐怕一战下来,便会在这里损失过半以上。
看来攻城到底还是技术活,眼下如果没有十足压制住对手的火力的情况下,这种事情他想刑天军以后还是少干为妙,李自成损失得起,他可损失不起,还是要有更厉害的大炮,唯有彻底压住守军的炮火,才能进行攻城,否则的话以后这事儿他是不打算多干了。
虽然守军炮火依然很猛烈,但是毕竟有了大批盾车的掩护,使得相当多的李自成的部众得以安全抵达了城壕一侧,而且李自成也派出了不少的弓箭手,在城下躲在盾车后面朝城上放箭,而李自成的这些弓箭手,堪称其军中的精锐,各个都是射箭的好手,只需短暂的标准,便能取的很准,倒是也杀伤了不少城墙上的守军,加上刑天军的火铳手同样也依靠着盾车的掩护,不断的躲在盾车后面朝着城头齐射,倒是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住了守军猛烈的炮火,城墙上下每一刻双方都有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此双方就在城壕和城墙两厢互相攻击,一部分李自成的部众趁机作业,反复经过几次冲击在又付出了数十条人命之后,高杰和李过终于还是各自都打通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城壕,铺出了几条通道,数百兵将立即举着木盾藤牌,扛着长梯蜂拥过了城壕,散布在了城墙脚下。
李自成一看到高杰和李过已经突破城壕,心中顿时大喜,一挥手叫道:“见秀,该接着派人上去给李过还有高杰帮忙了!”
田见秀此时也披上了一身挂铁棉甲,立即答应了一声,一招手叫道:“弟兄们,该咱们上了!灌进去之后,好酒好肉管饱呀!”
看着田见秀如此做派,肖天健不由得有些愕然,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田见秀是一个相当儒雅的人,根本不会如此粗鲁,而今天看来,这种儒雅也是分时候的,真的要上阵的时候,田见秀才会显露出这样的豪杰的做派,于是暗暗的表示钦佩。
随着田见秀一声呐喊,李自成阵中又一次冲出了近五百兵卒,这五百来人明显和前面派出去的那两千人有所区别,这五百兵卒大多都是披甲之士,而且各个都身强力壮,带着一脸的彪悍的神色,一看便知道这五百人乃是久经沙场的老卒,可见李自成这一次确确实实是下了大本钱了,连压箱底的战力都拿了出来。
这五百兵将一出阵,便齐声大吼了一声:“杀呀!灌进去吃他娘喝他娘!”叫罢之后,一群人跟着田见秀,一起朝着陇州城下冲了过去。
肖天健怎么都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只差后面跟着叫一句‘闯王来了不纳粮’了,但是回头一想,于是又有些哑然失笑了起来,李自成现在还不是闯王,而且貌似现在他还没有彻底闹明白为什么要造反呢,哪会现在就喊出这样的口号呀!
“这五百人可是愚兄麾下的悍卒呀!这些弟兄们各个都是身经百战之士,一个个都悍不畏死,其中不少弟兄都是很早便跟着愚兄起事的兄弟,今日就看他们能不能打下这陇州城了!”李自成用马鞭指向冲出去的这五百精兵对肖天健有些得意的说道。
肖天健看着这些如狼似虎一般的五百多精兵,也不由得点头称是,心知这五百人应该会有不错的表现。
果不其然,田见秀率领这五百余精锐一亮相,前面的那些李自成的部众便士气大振,本来还躲在盾车后面有些不敢露头的兵卒,一看到这五百人冲了上来,于是都纷纷抄起了家伙,也冲过了城壕,抬起了长梯,朝着城墙下面冲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从西门方向猛然间传出了一阵轰隆隆的马蹄的声音,一个李自成的手下纵马飞快的朝着中军方向奔来,不待战马站稳,他便飞身跃下了战马,面带惊慌的神色对李自成叫道:“闯将!城中突然从西门杀出了二百官军的骑兵,把咱们的人给打散了,正在朝着这边杀奔过来!”
李自成听罢之后,脸色一变,连带肖天健的心也猛的抽动了一下,现在他们都将主要精力投注在了对陇州城南门的进攻上,本来他们都以为照这种情况看,城中守军压力会非常大,估摸着他们这会儿应该是抽不出人手,出来进行袭扰,而且李自成身边的精锐也都大部已经派出,一旦让这股官军的骑兵杀过来的话,这场攻城战便算是就此完蛋了,搞不好的话还很可能会引起更大的混乱,说不定就这二百骑兵,就能将他们杀的大败,那样的话,他们两军恐怕就损失要大了!
刑天军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要给李自成助阵,他军中的战兵以及新兵大部分被派上阵,或是掩护炮队,或是负责操作那些砲车,火铳手、弓箭手更是倾巢而出,留下尚未出战的战兵不足四百,这四百人去迎战官兵的二百骑兵,在没有弓箭火枪的支援下,仅凭他们手中的长枪和刀牌,根本无法吃掉这批官军的骑兵,能用的也只有石冉的斥候队那几十个骑兵了,所以一听说官军派出一支骑兵出来袭扰,他也立即紧张了起来。
第四十章 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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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李自成是个久经战阵的老将了,听罢之后,脸色只是微微变了一下,便恢复了冷静,嘴角微微一抽冷笑了起来:“这城中守将倒不是笨蛋!居然知道守城最忌的是闷守,他能明白这一点,仅派二百骑兵出城袭扰我等,看来倒是起初我等小看他了!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好了!刘宗敏!你可还能上马一战吗?”
刘宗敏本来前天攻城的时候身上中了两箭,受了点轻伤,但是伤势并不算重,所以今天李自成虽然并未派他出战攻城,但是刘宗敏还是跟着来到了军前。
听到李自成的招呼声之后,刘宗敏嘿嘿一笑道:“怕他个逑!一点小伤岂能让俺刘宗敏就趴下了!”
李自成哈哈一笑对肖天健问道:“肖兄弟,你可敢于我等一起前往杀退那些官军吗?”
肖天健听到李自成的话之后,马上便明白了李自成想要做什么了,他这是想要抽出两军之中眼下能用的所有的骑兵,来阻截这支出城突袭官军的骑兵,掩护住攻城部队的侧翼,使之不能冲击攻城部队的侧翼,估计甚至还有趁机狠狠的咬上这支官军一口的打算,不由得肖天健也有些佩服起李自成这种勇气了。
不过眼下看来,这个办法虽然冒险,但是也是一个唯一的解决办法了,虽然刑天军一直以来都始终坚持以建设步兵队伍为主,但是骑兵的建设他也并未忽视,斥候队其实必要的时候,也是一支轻骑兵,这时他手下还有几十个斥候,尚未被派上用场,估摸着李自成肯定不会让他歇着了!
虽然肖天健并不善骑战,可是到了这时候,如果他说不行的话,那么无疑会让刑天军丢光了面子,作为男人,肖天健岂能这会儿被李自成看扁了,于是将胸膛一挺,大声笑道:“能与李闯将并肩作战,乃是在下的荣幸,我肖某也不是面捏的!愿同李将军一同前往与之一战!”
“哈哈……既然如此,上马!咱们就去会会那些官兵去!”李自成一招手将亲兵叫过来,亲兵立即牵着李自成的那匹枣红马送了过来,李自成扳鞍认蹬,一翻身一个漂亮的上马动作,利落的翻上了马背,而他身后那些站在中军位置的那些有马的亲兵以及部将们二话不说,也都纷纷翻身跃上了马背。
肖天健自然也不含糊,这种骑马和敌军对冲的打法他至今还从未亲身体会过,充其量也就是在天龙寨的时候,偶尔会骑马和手下人练上几趟,而今天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于是他一招手,铁头便立即将他的那匹专属的河西大马牵了过来,肖天健接过马缰,也同样扳鞍认蹬,一翻身便跃上了战马。
他这匹马乃是标准的河西马,是上一次石佛寺一战之中,手下人从官军手中抢来的一匹好马,估摸着应该至少是军官才能拥有的良驹,但是却便宜给了肖天健。
这匹马通体黄毛,体格匀称,四肢强健,马首高昂十分威风,肖天健看到这匹马的时候,第一眼便看中了这匹马,而他的手下自然不会和他争,便将这匹马换给了肖天健骑乘,而这匹马起初的时候,很不待见肖天健,肖天健一骑上它,它便发脾气尥蹶子,想把肖天健掀下去,但是肖天健也是个倔脾气,加上已经学了一阵马术了,有了些控制战马的经验,于是便和这匹黄骠马耗上了,结果一人一马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肖天健才驯服了这批桀骜不驯的黄骠马,但是肖天健也被结结实实的摔了几次,一次还险一些被这匹黄骠马踩断了小腿,总算是打出来的交情。
不过这匹黄骠马一旦被驯服之后,倒是也非常听话,肖天健至此才算是拥有了一匹自己中意的战马了,有了这匹黄骠马之后,肖天健更是一有空就练习骑术,这段时间以来,骑术倒是也进展神速,虽然不敢说骑术精湛,但是上马跟人交手,已经不算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
铁头看到肖天健想要亲自上阵搏杀,立即犹豫着对他劝道:“将军,这种事还是让属下们去吧!你……”
肖天健跃上马背之后,瞪了铁头一眼,一把抓过铁头手中他的那杆大枪,呼啸一声,对石冉叫道:“废话少说,连李将军都能亲自上阵,难道我肖天健就不成吗?还等什么?上马!咱们去会会那些官军的骑兵去!”
铁头不满的朝着李自成扫了一眼,但是也知道这干系着肖天健的面子的问题,以肖天健的脾气,绝不会这个时候下软蛋的,所以再多说也是无意,于是只得伸手招过一个亲兵,将他的马也牵了过来,翻身跃上了马背,提马站到了肖天健的身边,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钢刀擎在了手中。
石冉闻令之后,一招手,他身后那些斥候便立即兴奋的跃上了各自的战马,呼啸一声紧跟着肖天健便冲出了兵阵,一行人和李自成的部下混在一起,纷纷催马加速朝着已经出现在城西方向的那一队官军的骑兵迎了上去。
官军那边出战的骑兵数量其实不太足二百人,对于眼下的明军来说,因为辽东的战事的关系,大批战马都被调往了辽东方向,而陕西这边的官军战马的数量明显不足,派出的这近二百骑兵,对于守城的杨玉麟来说,已经是倾其所有了,杨玉麟深知守城最忌死守,从一早开战便在观察城外贼军的情况,通过他的观察发现贼军之中骑兵数量很是有限,而且还有一批被派到陇州城周边监视陇州城各门的动向,如此一来贼军中可用的骑兵便很是有限了。
他一边在城南督战,一边暗自招来了手下一个骑兵的把总,令他在西门召集骑兵,随时做好出城突袭的准备,当看到大批贼军已经靠上了城墙,眼看就要竖起长梯攻城的时候,他立即派人传令西门的那支骑兵,令他们出城突袭贼军。
那一哨骑兵随即在那个把总的率领下,打开城门杀了出来,而一小队在西门外负责监视陇州城守军的李自成麾下的小队骑兵,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他们杀了个大败,被斩了十几个人,其余的被当即打散,这队官军的骑兵当即士气大振,立即便朝着城南方向杀奔了过来,打算从侧翼给城外贼军的后腰上插上一刀,打乱他们的攻城节奏。
而正在攻城的义军也有人发现了从城西方向杀来的这支官军的骑兵,顿时便有些乱了阵脚,一些刚刚被收入李自成军中的新丁,一下便没了注意,生怕被官军从后面抄了后路,于是有人立即便想掉头朝后逃走,但是随即被冲上来的那些李自成的精锐手下嘁哩喀喳的便斩翻了数人,逼着他们不得不掉头继续朝城下攻去。
“怕个逑呀!后面有咱们闯将还有众多弟兄们撑着呢!这点官军算逑!不够咱们将军宰的!给老子朝前冲,第一个杀到城墙上的,重重有赏!”平日看起来颇有儒雅风度的田见秀这会儿红着双眼,一手掂着一把鬼头刀,另一只手臂上持着一面圆盾,一边遮挡头顶落下的矢石,一边用脚大力的踹着一个哆哆嗦嗦不敢朝前冲的新手。
那个新兵眼看逃是逃不了了,一横心又扛起了长梯,可是刚刚一迈步,一颗铅弹便由上而下正正打在了他的额头上,他的身体顿了一下,一股鲜血顺着面颊便奔涌而下,过了好一阵他才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田见秀也楞了一下,吐了口吐沫在地上骂道:“真他娘的晦气!给我上!……”
说过之后,他便抢上一步,将一副正在倾斜的长梯架在了肩膀上,大踏步的迈过了羊马墙,朝着城下冲去。
第四十一章 骑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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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肖天健紧握着手中的长枪,两眼死盯着前方迎面冲来的那批官军,他耳边满是马蹄敲打地面密如骤雨一般的声音,心脏也随着这样的马蹄声还有喊杀声骤然加速了起来,他觉得渐渐的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而视觉也变得越来越窄,最后只剩下了眼前越来越近的那一个挥舞着马刀的官兵的身影。
他将长枪微微平举起来,真正的马上的交战,使用长枪根本不像电视电影上演的那样,在马背上舞动的跟风车一般,那都纯粹是白痴导演在作秀,根据有经验的手下传授,在马背上使用长枪,根本不能用力,只需将长枪平举,对准眼前的敌人,加速冲上去完全依靠战马的冲击力,将长枪捅入到敌人的身体上,而且不能用太大的力气,一旦刺中对方,如果不能及时撤手收枪的话,就必须赶紧丢掉长枪,否则的话,两马对冲的冲击力,便足以将持枪者的一条胳膊给卸掉了。
所以肖天健从开始加速冲向敌军,便心中默默的将所有动作要领都重新在心中温习了一遍,摒弃掉心中所有的杂念,不断的催动胯下的战马加速,和身边的李自成以及众多的骑手一起,朝着官军杀奔了过去。
两支骑兵在陇州城外平坦的地面上越来越近,双方身后都扬起了一片尘土,对手的身形在他们的眼中也越来越大,直至两支骑兵重重的撞在了一起,顿时响起了一片惨嚎之声,在他们之间腾起了一片片的血光,战马也都嘶鸣了起来。
肖天健几乎忘了一切,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离他最近的一个敌军的身形,就在两个人一交错的一霎那间,肖天健微微调整了一下手中的枪尖,将锋利的枪尖指向了那个敌军的胸口位置,而那个敌军也扬起了手中的马刀,做好了劈砍的准备。
也就是两匹马一交错的功夫,肖天健只觉得手中的长枪猛然一震,只见那个和他对冲的官兵当即便被他的长枪刺中了胸口,长枪一下便捅穿了他的身体,将他从马背上捅了下去,而肖天健却未能及时拔出长枪,于是便立即松手丢掉了长枪,那匹敌军的空马转瞬之间便从他的身边奔了过去。
肖天健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但是马上便看到随后而来的一个官兵面目狰狞的朝着他冲了过来,同样也持着一杆长枪,朝着他直刺了过来。
肖天健顿时被吓得有点魂飞魄散的感觉,这么快的速度,如果让对方刺中他的身体的话,即便他穿着一身不错的铁甲,也挡不住这样的刺杀,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即在马背上拧腰侧身,而他的这匹黄骠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面临的威胁,居然突然间朝侧面转向,也就是一瞬间,肖天健便和死神擦肩而过,那个官兵的长枪就贴着他的肋下划了过去,刺到了空处。
肖天健错马而过之后,才发现身上出了一身的大汗,心脏跳的仿佛想要从嘴里面跳出来一般,暗自叫了一声侥幸。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扭头看到李自成正好挥舞这一把雪亮的宝剑,一剑便将一个敌军刺下了战马,转手一挥,一个官兵便捂着脖子丢了手中的马刀,侧身摔下了战马,李自成左挥右砍,在战阵之中仿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很快便连连解决掉了三四个敌军。
“好功夫!”肖天健禁不住在心里面叫道,不过他也不敢再多看下去了,一把从腰间扥出了随身携带的腰刀,接着催动战马,便杀奔了下一个目标,他将腰刀反手横了过来,和一个官兵再一次错身而过,那个官兵一刀挥了过来,咔嚓一下斩在了他的右肩上面,而肖天健的腰刀也瞬间划过了他的肋下,身体震动了一下。
那个官兵显然没有他好命,肋下顿时被他的腰刀开了一条大口子,惨叫了一声便丢掉了马刀,伏在了他的马背上,而肖天健扭头一看自己的右肩上的甲片被那个官兵斩开了几片,但是却并未砍在他的肩膀上,这才暗呼了一声侥幸。
两方人马都不是很多,也就是短短的几息时间,便交错而过,再看战场上便多了几十具尸体,一些失去了骑手的空马开始朝着四面奔散而去。
两军错开之后,李自成立即招呼清点自己的手下的损失,这一个照面李自成和肖天健这边损失了十几个人,而官军那边却损失了至少三十个人以上,两方的实力顿时便显出了高下。
“肖兄弟杀了几个?”李自成带着得意的微笑对拨马回到他身边的肖天健笑问道。
肖天健这会儿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感觉,刚才一阵对冲,对于他这个菜鸟来说,心理压力还真是不小,也幸好他身上的铁甲坚实,要不然这条膀子就让人给卸了去了!不过经过这样一次阵仗之后,肖天健也受益匪浅,人只有在死亡的边缘走一趟,才能更加成熟起来,这句话还真是不错,所以当他拨马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放松了下来。
“说来惭愧!只杀了一个伤了一个!”肖天健笑道。
“不错,肖兄弟果真厉害!刚才见你一马当先冲到最前面愚兄还有些担心你呢,看来愚兄倒是有些多虑了!”李自成立即笑道,而跟着李自成的那些人也都纷纷露出钦佩的眼神。
肖天健楞了一下,听罢了李自成的话之后,他才意识到刚才他只顾着拼命催马冲锋了,却忘了他的战马在这群人之中是一匹最好的战马,紧张之中根本没注意到他居然启动之后,冲到了所有人的最前面,无意中充当了先锋,把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境地之中了。
不过好在他命大福大,不但没有被官军斩下马,反倒还挑死了一个敌军,砍伤了一个敌人,如此一来,反倒给人留下了一个骁勇的印象,使得李自成那些原本有些瞧不起他们刑天军的部下对他尊敬了许多,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肖天健回头看了一下自己手下跟着来的那些人,大眼一扫好歹主要成员还都在,刚才一阵之中,石冉、铁头等人都紧随他的身后,虽然斩获不多,但是损失却也算不上大,毕竟他给自己手下的斥候队关照最多,好的甲胄先配发给他们,虽然他们战斗力不算强,但是防护水平却相当不错,所以这一阵下来,损失倒不是很严重,只丢下了五六个人,不过不少人身上都带了点伤。
这种情况和李自成那边的人一比,便分出了高下,李自成手下带出来的人各个都是他麾下久经沙场的精英,各个马上功夫都相当厉害,所以刚才一阵和官军骑兵的对冲,大部分战果都是李自成那边的人斩获的,这一点刑天军的斥候们根本没法和他们比,不过李自成的手下虽然厉害,但是他们装备水平不好,所以相对刑天军斥候的损失也就大一些,将近有十个人被官军骑兵挑下了战马。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李自成和肖天健收拢了部下之后,重新列队,掉转头来再一次对上了对面的那支官军的骑兵。
而官军的骑兵这个时候也已经收拢起来,重新集结在了一起拨转了马头,做好了再一次对冲的准备。
“杀!”李自成将手中的宝剑一举,大声吼道。
“杀……”在李自成背后集结的所有人都奋力高喝了一声,随即便集体又一次催动胯下战马,启动起来,朝着那支官兵的骑兵冲杀了过去。
而这一次官军的那支骑兵的士气已经衰落了许多,刚才一阵对冲,官军损失超过了敌人近一倍还多,眼看着这支贼军的骑兵们又一次启动,朝着他们冲来,他们顿时战意尽消,在他们的那个把总的率领下,一拨马便斜着奔逃而去,朝着西门方向撤了回去。
李自成和肖天健各自率领其麾下骑兵立即衔尾追杀了上去,两支骑兵在城南你追我赶了起来,官军那边的骑兵战意全无,玩儿了命的开始催马奔逃了起来。
李自成和肖天健就这么率领为数不多的骑兵,将那帮出城突袭的官军追杀的狼奔豕突抱头鼠窜,这一下肖天健又发挥了他战马的优势,冲到了最前面,对前面的那些官兵紧追不舍,眼看官兵就在眼前,可是总是差一步追不上他们,肖天健脾气也上来了,伸手将腰刀交予了左手,右手随手在腰间便扥出了一把短斧,振臂挥了出去。
落在后面的一个倒霉的官兵当场惨叫了一声,被肖天健这一飞斧正斩在了后心上,凄厉的惨嚎了一声之后,便栽到了马下,随即便被席卷而来的义军的骑兵踩在了马蹄之下。
肖天健一招得手,便立即又扥出了一柄短斧,再一次振臂掷了出去,随即又有一个官兵哀号着跌下了战马。
“痛快!”李自成紧随在肖天健侧后,将肖天健这两手看的真切,大叫了起来,连带后面跟着的人也都响起了一片叫好的吼声。
肖天健飞斧扔完,也不多言,继续大力催动坐下这匹黄骠马而丝毫不惜马力,黄骠马也真是争气,四蹄撒开骤然加速,闯入到了官兵的后阵之中。
这下肖天健痛快了,单刀挥舞开来,一刀一个,接连又砍翻了三个官兵,惊得官兵更是亡命一般的催动战马朝着西门溃退。
两军这一逃一追,不多时便将这支官军派出的骑兵赶出了战场,一直追到了西门外面,随着城墙上几声炮响之后,几颗炮弹落在了城外,而且从垛口探出了过百弓箭手的身形,将弓箭瞄准了城下,李自成这才慌忙叫住了杀的兴起了肖天健,拨转了马头放弃了对官兵的追击,剩下的那些官军的骑兵这才得以逃回了城中。
第四十二章 万人敌
(黑了个梦的,真是奇怪,今天书评区鸦雀无声,那个静悄悄的让我毛骨悚然呀!)
这一场骑兵对骑兵的交战才算是落下了帷幕,官军狼狈的被打回了城中,丢到城外了四五十人,损失几乎达到了三成以上,李自成率军在西门外又耀武扬威了一番之后,这才和肖天健一起率兵回到了城南。
沿途他们将被杀的官兵的脑袋一一砍下,带回了城南军前,一行人又在军前用枪挑着这几十颗人头好生炫耀了一番之后,才将这些官兵的人头丢在了军前,垒成了一堆,城外义军顿时士气大振。
杨玉麟站在城上把这一幕尽收眼底,鼻子险一些被气歪了,本来想要派骑兵打贼军个措手不及,但是结果不但没有得逞,反倒送给贼军了几十颗人头,这结果实在是让他接受不了,于是他怒吼着督促着手下的守军更加猛烈的朝着城下打去。
一群群义军举着盾牌聚拢在城墙脚下,将一架架长梯奋力的竖起,而城上则不停的朝着城下抛掷滚木礌石,不断的将一些长梯砸翻下去,而且给义军兵将造成了不少的伤亡,但是既便如此,受到了鼓舞的义军依旧悍不畏死的朝前冲上来,特别是后俩田见秀率领的那五百精兵,更是各个奋勇当先,顶着头顶不断落下的滚木礌石,反复的将长梯竖起,架在了陇州城的城墙上面。
骁勇的兵卒一手举盾,把腰刀朝嘴里面一叼,一手抓住长梯,便开始蚁附而上,守军至此也都拼了老命了,将各种守城之物跟雨点一般的砸了下去。
一队义军兵将攀附在长梯上,不断的顶着头顶落下的东西,缓缓的朝着城上攀去,眼看就要攀上城墙顶端,城墙上却劈头浇下了一桶热油,炙热的油水倾泻而下,顿时便将这一队攀城而上的义军烫的皮开肉绽,惨叫着跌了下去,许多人一落地便没了声响,但是也有被烫伤的义军满地打滚,发出凄惨到极点的惨叫之声。
随即城上便丢下了几支火把,满是热油的长梯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许多人身上也沾上了热油,一点火星便点燃了他们的衣服,更是烧得几个义军如同火人一般,惨叫着四处乱撞了起来。
田见秀一刀砍倒了一个满身是火的手下,结束了他的痛苦,大吼道:“给老子接着上!为弟兄们报仇!”
叫罢之后,便抢到一副刚刚立起的长梯旁边,便要夺梯攀爬上去,结果被几个亲兵一把将他死死拉住,立即有人抢在他的前面爬上的长梯。
一个狼牙拍轰隆一下落了下来,重重的拍在了这幅长梯上面,最前面的一个兵卒当即便被狼牙拍砸的血肉模糊,连带长梯也被当场砸断,几个兵卒惊呼着跌了下来,一个运气不好的人落下的时候,刚好摔在一块石头上,脑浆一下崩飞出了老远,溅到了田见秀的裤子上,直气的田见秀发指眦裂,连声怒吼。
攻城战打到如此地步,早已进入到了白炽化的程度,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顾周围的矢石,大批义军在头领的督战下,越过城壕,挤在了城下,一幅幅长梯被反复的竖起,又被守军推倒,喊杀声,枪炮声,弓弦声充斥了陇州城上空。
李自成下马和肖天健回到中军远远的观看着城墙处的战况,两个人的神色都开始凝重了起来。
李自成大大低估了守军的抵抗能力和抵抗的意志,眼看着一批批倒在城墙脚下的兵将,他说不心疼那是放屁,毕竟这一次他把麾下的五百多精锐也填到了城下,每死一个他都心疼。
而肖天健看着眼前这惨烈如地狱一般的场景,也心惊不已,这是他来到这个世上为止,见到的最为惨烈的一场战斗,刚刚因为纵马冲杀的那种兴奋感到这个时候,已经被这种惨烈的场景所带来的震撼取代了,人命如同蝼蚁一般的不值钱,每一刻都有生命在这场战事之中消失,而他们图的却只是生存下去的权利。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到现在终于让肖天健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天知道他以后会不会也成为这些枯骨中的一员,在城墙上下密如骤雨一般的弹矢之中,任何人的力量都显得是那样的渺小,所有人的命运都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成功笑到最后的人,可以说只是无数的偶然中的偶然。
而他自己也不清楚选择的这条道路,会让他走到什么地方便戛然而止,望着眼前这惨烈的战场,肖天健不由得又重新审视起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来。
“再加把力就上去了!”李自成紧握着腰间的剑柄,忽然说道,他的语气中也透出了一丝的紧张。
肖天健注目望去,果真在城南门右侧的城墙上,同时竖起了六七副长梯,大批义军已经开始攀上了长梯,渐渐的接近了城头,‘难道真的能攻入城中吗?’肖天健暗自想到,同时也紧张的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仗打到这种程度,杨玉麟反倒冷静了下来,城上的火力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但是还是没有能阻挡住大批贼军靠近城墙,越来越多的长梯已经开始靠上了城墙,无论守军如何反击,都无法阻止他们。
一个把总惊慌失措的奔到杨玉麟身边,对他叫道:“杨千总!贼军眼看就要攻上城墙了,卑职哪儿已经有些顶不住了!已经有些兵卒想要逃走了!”
“擅离者杀!避战不前者杀!敢于后退半步者杀!刁二,你带我的腰刀去督战!凡是抗令者杀无赦!”杨玉麟伸手摘下腰间的腰刀,随手抛给了身后的一个亲兵,对那个把总还有自己的亲兵下令道。
那个把总一愣,不敢多说,立即跟着几个亲兵回转了他负责把守的位置,不多时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便悬挂了起来,顿时让已经有些涣散的军心再一次凝聚了起来,一些吓得不敢朝前的民壮,也不得不再一次抱起石头,朝着城下丢去。
而城下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义军兵将,随便一块石头丢下去,便能砸翻一个人,打下一个义军的兵卒,很快便会有另一个接替了他的位置,继续朝着城头攀去,喊杀声震天动地,让一些新上阵的兵卒都有些手软脚软,闹出了不少的乌龙。
两个抬着一桶沸油的壮丁正要将这桶沸油倾泻到城墙下面,结果一个壮丁身边的一个守军官兵刚好中了一箭,被射穿了脖子,鲜血溅了这个壮丁一脸,吓得他手一软,便将这桶油打翻在了城墙上,沸油四溅烫得周围几个守军嗷嗷直叫,转眼一支火箭落在了他们脚下,当即城墙上便腾起了一团烈焰,烧得周围的人四处乱窜,顿时乱了阵脚。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义军聚集在城墙脚下,不断的竖起长梯想要攻上城墙,杨玉麟随手丢下了一张被他拉折的硬弓,冷笑了起来。
“把准备好的东西抬出来吧!”杨玉麟转身对大声下令道。
跟着他的一些官兵闻听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立即大声答应了一声,接令而去,不多时便从城楼的耳室之中抬出了几个大木箱,这些木箱其实就是用坚实的木条钉成的筐子,里面装了一个巨大的泥球,在木框外面还留出了一条引线。
这些个大家伙迅速的被官兵抬着送到了城墙几处战事最激烈的地方,城下聚集满了如同蚂蚁一般的义军。
官军将木框用力的架上了城墙垛口,有人随即上前将那根引线点燃,马上便被几个官兵推了下去,重重的落在了城墙脚下。
只听得几声震天的巨响,城墙下人群最密集的几处地方顿时便硝烟密布,腾起了数团巨大的火球,当即在炸点附近人体碎肢便腾空而起,散碎的人肉更是下雨一般的朝着四面八方散落了下来,就连离炸点远一些的人也当即便被这巨大的爆炸震倒在了地上,一下便炸飞了许多正要攀城而上的义军,更为可怕的是这种万人敌并非全靠爆炸力杀伤敌人,同时它还会喷出大量火焰,烧灼敌人,硝石硫磺所燃火焰喷出很远,凡是沾上一点,便马上会被烧得皮开肉绽。
看着这碎肉乱飞的场面,大批义军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不少人纷纷惊惧的大叫着掉头便朝着城壕外面跑去,虽然有义军的头领想要阻止他们,但是何乃这一次溃逃的人实在是太多,就连他们也站不稳脚,被裹挟在了其中,蜂拥退离了城墙脚下。
李自成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而肖天健同样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前方混乱的场面,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该死!守军居然用了万人敌!该死!真是该死!”李自成再也无法作出镇静的姿态了,捏紧了拳头大骂了起来。
“将军,还是暂且收兵吧!这么乱,继续打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肖天健无奈的对正在暴怒中的李自成劝道。
李自成听罢之后,强忍怒火,点点头道:“传令鸣金收兵!”
(这一章可能会有争议,对于万人敌,有资料说是单纯是燃烧性武器,但是也有资料说是爆炸性武器,但是我分析这东西既然填充了不少火药,应该是爆炸性武器多一些,当然至于内置毒火、神火之类的东西,应该在爆炸的同时还有一定的燃烧杀伤性!大家不妨可以争论一下!)
第四十三章 去意
随即一阵鸣金声便在城外响起,聚集在城下的那些义军无奈之下,只得纷纷掉头撤离了城墙,退到了城壕外侧,然后拖着那些盾车,借着盾车的掩护朝城外退去。
城上的守军眼看着又如潮水一般退去的贼军,顿时又齐声发出了欢呼之声,许多官兵趁着城下贼军撤退时的乱景,立即接着开始发炮对着他们猛轰了起来,不少义军在退却途中,又倒在了城上官军的炮火之中。
眼看着天色已经到了下午,李自成组织的这一次攻城战,足足打了三个时辰,到头来却还是以失败而告终,折损兵将足足将近五六百人还多,就连助战的刑天军,这一仗下来,也损失不小,当场阵亡了四十多人,还伤了五六十人,一下子让刑天军战斗减员了将近一成,如此损失,就连肖天健也觉得实在是承受不起。
于是在义军撤退之后,李自成看了看犹自还耸立在他们面前的这座陇州城,也只得无奈的宣布撤兵回营休整。
这一战将义军的攻坚能力薄弱的一面暴露的一览无余,在各种武器都不如守军的情况下,他们这一次攻城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守军相比他们攻方的损失来说,却只有他们五分之一左右,这还包括出城突袭不成而被杀的那些官军骑兵的数量。
肖天健知道李自成心情不好,也不愿在李自成这儿多呆,告罪一声之后,便回到了自己营中。
待肖天健回到营中之后,手下的几个主将也都早已聚在了他的大帐里面,一个个脸色都很不好看,正聚在一起说今天的战况,一见到肖天健便都立即站了起来。
“属下参见将军!……”
“大家都在就好,都坐下吧!黄生强,你的伤势如何?”肖天健看到这几个主将都在,没有人缺席,这才放心了一些,但是看到黄生强吊着膀子,胳膊上缠着绷带,于是立即问道。
“多谢将军关心,属下没事,小伤而已!就是黄副哨将今天伤的挺重,估摸着一条胳膊可能保不住了!”黄生强赶紧答道。
肖天健皱皱眉,没有接着说,而是对其他几人问道:“都报一下你们的损失情况!”
阎重喜立即站起来说道:“属下麾下阵亡六人,重伤三人,轻伤四人!死了一个队将!”
“属下麾下阵亡八人,重伤四个,轻伤十人!发石砲损失三架!”李栓柱接着起身答道。
“属下麾下阵亡六人,重伤两个,轻伤四个,发石砲毁了一架!”冯狗子也站起身答道。
……
损失报上来之后,肖天健微微叹息了一声,刑天军几哨人马这一仗下来,轻伤不算,重伤加上阵亡的人超过六十人,损失不可谓不小,这还是他们只担纲助战的配角的结果,如果今日让他们打头阵攻城的话,估计损失起码还要翻上两番,如果这么下去,几仗打下来,他刑天军就又回到几个月前的水平了。
“将军,昨天石哨将派出去的弟兄现在回来了,正在帐外求见!”就在肖天健为攻打陇州城头疼的时候,铁头在帐外禀报到。
“让他进来!”肖天健立即答道,虽然肖天健在这里给李自成助战,但是他也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李自成来办,特别是眼下对他们威胁最大的贺人龙所部的官军,肖天健不想靠李自成的消息来判断局势,所以在到了这里之后,便立即让石冉派出一队斥候前往宝鸡方向打探贺人龙部的消息,而眼下回来的也正是这支斥候,他们应该是已经查知了贺人龙的消息了。
一个满脸灰尘风尘仆仆的斥候的队将立即大步走进了大帐,对肖天健行了一个抚胸礼之后,立即答道:“将军!昨天您吩咐的事情标下已经查探到了消息,贺人龙已经率领三千官军,正在急速赶回陇州的路上,以他们的速度,最晚明天中午之前便能赶到这里!请将军定夺!”
众人一听,脸色都是一变,这一次他们在陇州城真正见识到了官军边军的厉害,李自成和他们这么多兵马,城中不过只有一千不足的官军,他们便吃了这么大的亏,而这一次贺人龙一下又带回来三千兵马,那么他们接下来恐怕就更不好打陇州城了。
本来这一次肖天健乃至他手下的兵将对于攻打陇州城就并不怎么看好,两战下来他们损失不小,而贺人龙又这么快赶回陇州城,那么接下来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肖天健立即对这个斥候问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到的贺人龙的兵马的?”
“回将军!标下是在离此五十里的八渡镇遭遇到的贺人龙部的夜不收的,标下还跟他们交了手,杀了他们两个夜不收!然后探知贺人龙部就在八渡镇,于是标下不敢怠慢,快马加鞭回来禀报将军得知!”那个斥候立即答道。
肖天健对于他的答复倒是有些意外,以目前他们的斥候的战斗力来说,很难和边军中的夜不收正面对抗,而这一次他们遭遇到贺人龙部的夜不收,居然还斩杀了对方两人,这显然有点让肖天健意外了。
“你的标下此次前去探查贺人龙部的消息,都有谁跟着你去的?是谁杀的对手的夜不收的?从实说来!”肖天健于是很有兴趣的对这个斥候队将问道。
那个斥候队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下,但是也不敢隐瞒,立即答道:“回将军,是李凌风李什长!杀的这两个夜不收都是他动手做的!”
这一下肖天健明白了,原来他猜的果真不错,能一下干掉对方两个夜不收的人的身手肯定不弱,而斥候队中能有这样身手的人不多,李凌风正是其中一个,如此看来,能将李凌风收入刑天军之中,显然是捞到宝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此次出去办事的弟兄每人赏银五两,李凌风记功一次,赏银十两!”肖天健摆摆手道。
“多谢将军赏赐!标下告退!”那个斥候队将躬身称谢,然后退了出去。
“看来这次有点麻烦了,贺人龙回援的速度很快,超出了李自成的预料,如果高迎祥不带兵赶来的话,这陇州城恐怕是很难打下了!”肖天健苦笑了一声对帐中诸将说道。
“将军,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干脆还是离开这里好了!以在下看来,既然陇州城如此坚固,倒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好了!陕西大的很,咱们何苦在这里跟他们死磕呢?”阎重喜忽然开口对肖天健说道。
“不行!如此不妥!眼下我们毕竟刚刚离开汧阳,对于陕西各地情况并不是很熟悉,高迎祥和李自成虽然不见得能打下陇州城,但是我们现在如果离开的话,必将开罪于他们,对于以后我等行事将多有不利之处!眼下倒是不妨在此静观其变,以高迎祥和李自成来说,他们这一次对陇州城是志在必得,定会召集更多义军前来围攻陇州,将军不妨就在这里静观其变,打下陇州最好,打不下陇州,咱们只是客军,只要高迎祥不逼咱们打头阵,倒也不会有很大损失!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再找借口离开也不迟!现在最好还是多派一些斥候前往周边地区打探官军的消息,待弄清周围官军兵力的虚实之后,我们再决定去留也不迟!”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付德明听到阎重喜的话之后,立即站起来反驳阎重喜的提议。
其他几个人看着肖天健,没有表态,只等肖天健来拿这个主意。
肖天健点点头道:“付先生所言极是,眼下我们刚刚离开汧阳地界,对于陕西各地情况并不了解,如果冒然现在离开此地,得罪了高迎祥和李自成倒还事小,一旦我们冒然前往它地的话,遭遇到大股官军,对于咱们来说,将会十分危险!
此次高迎祥主要的目的便是攻取陇州城获取大批军需物资,既然贺人龙并没有上当赶往宝鸡县,那么想必高迎祥也会很快赶到这里,如此一来,高李即便是打不下陇州城,也断无败给贺人龙之理!
我等虽然在汧阳和官军对阵过两次,但是我们比起这高闯王和李闯将他们,于官军打交道的经历还是太少了一些!所以这次我们权当跟着他们讨教经验也罢!诸位不要忘了这一点!要多从他们身上学一些精细才行!也不枉我们这次跟着来这里一趟!”
众将看肖天健也是暂且留在这里的意思,于是便都不再多说什么了,而且肖天健和付德明说的也确实是实际情况,他们眼下对于陕西各地官军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如果冒冒然到处流窜的话,一不小心要是碰上了洪承畴那大股官军的话,到时候恐怕哭都来不及,所以眼下到还不如暂时跟着高迎祥和李自成这大股的义军一起行动安全一些。
肖天健的吩咐石冉从来都不会怠慢,出帐之后,立即将他手下的斥候队召集到了一起,以十人为一组,一共派出了三组人手,立即启程分三路前往庆阳、平凉等地查探当地官军消息,并且告知他们,一旦探查到大股官军形迹,便立即回报过来。
而肖天健在帐中和付德明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动之后,也立即动身赶往了李自成的大营之中。
第四十四章 明挖墙脚1
李自成没在大帐之中,他的亲卫将肖天健带至了老营之中,今天一天下来,李自成麾下兵将付出了很大的损失,死伤部众数百人之多,死了的倒是好说,他们干这行的哪儿死就埋在哪儿,但是这一仗下来,单是伤员就有数百人,李自成收兵回来之后,便亲自到了医营之中,探望那些伤员。
肖天健随着李自成的亲卫走入到他们的医营之后,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哪儿是什么医营呀!简直如同一座屠场一般,到处都是伤员们发出的凄厉的惨叫声,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污水横流,蚊蝇更是漫天飞舞,许多伤员都就地躺在简陋的帐篷下面,仅有的几个随军的郎中根本就照顾不过来这么多伤员,任凭伤员躺在地上呜呼哀号。
而李自成这会儿也正在亲自为一些伤员包扎伤口,用的也是脏兮兮的麻布,根本谈不上什么有效的救治。
而肖天健在走向李自成的途中,看到一个郎中正在用烧红的烙铁烫烙一个伤员背上的伤口,为那个伤员止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人肉的臭味,伤员被几个人按在地上,杀猪一般的惨叫哭嚎着,不多一会儿,便晕了过去,随军的郎中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这个兄弟不行了!抬出去埋了吧!”
肖天健暗自摇头,如此救治伤员,即便是本来不该死的恐怕也会被活活的折腾死,而且以这里的卫生条件,根本无法防止伤员伤口的感染,说起来是救治他们,其实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在这里等死,能不能活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抵抗力了,命大的能扛过来,命不够硬的肯定是活不了几天的!
和刑天军的医营一比,这里只能算是一个屠宰场,也难怪每一次作战,都会有那么多人死掉,就这种环境,不死的真算是命硬到了极点了。
李自成为一个伤员包扎过了伤口之后,拍拍手直起了腰,扭头刚好看到肖天健过来,于是拿过一块布,擦了一下手上的污血,抬腿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李自成满身血污,毫不在乎的为伤员裹伤,肖天健心中暗道李自成果真会收买人心,一个主将能屈尊到医营之中亲自做这些事情,不管他是不是做做样子的,想必那些活下来的伤员以后对他都会感激不尽,成为他的死忠,难怪这么多杆子头,最后也就李自成成就了一番大业,从细枝末节上来看,李自成确实有他独到之处,起码这个爱兵的名声是逃不脱了。
“肖兄弟怎么过来了?这里实在是污浊不堪,让肖兄弟见笑了!”李自成苦笑了一下之后,走过来对肖天健问道。
肖天健正低头检看了脚边躺着的伤员,这个伤员的年纪还很小,最多不过只有十六七岁,嘴唇上只长了一层淡淡的茸毛,脸色苍白,无力的躺在地上呻吟着。
他的身上中了有四处箭伤,直到这会儿箭头还没有从伤口中起出来,如果再不救治的话,恐怕这条小命就活不成了。
肖天健也不嫌脏,俯身下去检查了一下这个少年的伤势,其实这个少年的伤势在他看来并不算太严重,只要快点起出箭头,好好清洗一下创口,缝合起来,好好的休息几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恐怕不成了!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李自成似乎早已看惯了这种事情,只是简单的扫视了一眼地上的这个少年伤员,便对肖天健淡淡的小声说道。
虽然李自成声音很小,但是地上躺着的那个少年伤员还是听到了他的话,眼泪顿时便流了出来,嘴巴张了几张,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但是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绝望的神色。
肖天健轻轻的拍了几下这个少年的肩膀,安慰他道:“小兄弟好样的!放心,你不会死的!这会儿郎中太忙,等一下就会帮你救治,别灰心,坚强一点!”
那个少年听到了肖天健的话之后,感激的看了肖天健一眼,虚弱的对肖天健说道:“多谢将军……”
肖天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站了起来,但是就在他站起来的这一瞬间,忽然间脑海中灵机一动,转身对李自成说道:“闯将!这些兄弟如果救治及时的话,不见得就救不回来!在下营中尚有一些医士,如果李闯将不嫌弃的话,在下倒是愿意接收一部分伤员,到我营中救治,刚好我部今日也损失不小,如果能救回来一批的话,不知可否便将这些人让给愚弟呢?”
李自成转眼看了看遍地的伤员,虽然肖天健这么做,有点挖墙脚的意思,但是这些人在他看来,其实已经跟死人也差不多了,之所以将他们抢回来,放在这里等死,其实就是怕他们留在军中更加影响到其它兵将的士气,另外也算是为自己讨一个爱兵的好名声,现在肖天健提出想接收这批伤员,他当然不会不乐意了,毕竟今天他也看到了,刑天军损失也不算小,而且确确实实在给他们帮忙,如果这点要求都不满足肖天健的话,那么以后他估计就很难再让肖天健如此帮他了!
于是李自成苦笑了一声道:“多谢肖兄弟了!这些弟兄不是我不救他们,而是眼下愚兄军中郎中有限,更是缺少药材,有心也无力呀!肖兄弟倒是宅心仁厚,如若肖兄弟不嫌弃的话,那么尽管带人过来将他们带到你营中救治好了!能将他们救回来最好,算他们的福气,想必他们也会感激肖兄弟你对他们的救命之恩的,只要他们愿意,伤愈之后便留在你军中效力也罢!”
肖天健抱拳道:“那么在下就代这些弟兄多谢将军了!铁头,你速速回营,将咱们的医护兵带来一批,另外再带一些辎兵过来,将这里受伤的弟兄们抬回咱们医营之中速速救治!”
铁头楞了一下,想不通肖天健为何要自找麻烦,他们本来今天也伤了不少弟兄,如果再弄回去这么多伤兵的话,恐怕就够他们忙活了!而且照料这些伤员,又要占去不少人手不说,还要管他们吃喝,简直是吃力不讨好,于是僵了一下没有马上离开。
“快去!难道我的话也不听吗?”肖天健把眼一瞪,对铁头喝道。
铁头于是只得点点头向李自成抱了抱拳,立即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按照肖天健的吩咐去安排人手去了。
肖天健之所以这么做,一不是因为他傻,二不是因为他实心实意想要给李自成帮忙,他才不会做什么赔本买卖的,之所以他想要这批伤员,其实原因很简单,上过阵见过血的兵将,和从来没上阵见过血的兵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特别是受过战伤的兵,往往在以后上阵的时候,会更加凶悍,只要稍加调教,这些伤员伤愈之后,便能很快成为悍卒,而且他也不是什么伤员都要,他只会选择那些身体前面受伤的伤员收容,而且也只会收容轻伤员,这些人都是在冲锋的时候正面对敌受伤的,与其让这些人躺在这里等死,白白浪费掉,到还不如伸手拉他们一把,将他们收入自己麾下合适一些。
“肖兄弟这会儿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要和愚兄商量呢?”李自成看出来肖天健到这儿找他肯定是会有事,所以拉着肖天健走出了臭烘烘的医营,对肖天健问道。
“不错,在下刚刚收到探报,贺人龙已经率部朝着这边赶回来了!最迟明天上午便会赶到这里,所以在下不敢怠慢,过来通知将军提前做好准备!”肖天健对李自成抱拳说道。
李自成听罢之后,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浓郁的眉毛在额头挑起,眉心形成了一个川字,浑身肌肉似乎也绷紧了起来。
“可恶!这贺人龙回来的居然如此之快!高闯王为何没有能拖住他呢?只要再给咱们两三天时间,估摸着打下陇州城应该不成什么问题!”李自成愤愤的说道。
“此事恐怕也不能怪高闯王,估计是贺人龙已经有所防备,出陇州之后,并未全力赶赴宝鸡县城,所以高闯王也就没和他交手,故此也无法拖住他了!贺人龙肯定是得到了我等偷袭陇州的消息,便立即赶了回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将军也不必如此着急!眼下咱们还是要考虑一旦贺人龙回到这里,恐怕会立即对咱们猛攻,咱们不得不防呀!”肖天健对李自成劝慰道。
李自成刚才话一出口也意识到有些不合适,毕竟他和高迎祥是甥舅关系,而且他也名义上是高迎祥的部下,而肖天健却是一个外人,当着肖天健的面怪高迎祥肯定不合适,于是便不再埋怨高迎祥没能缠住贺人龙,给他提供更充裕的时间攻克陇州城。
“肖兄弟说的不错,这件事我确实还不知道,还是肖兄弟的探马更厉害一些,这么早便探知了贺人龙的行动!多谢肖兄弟了!
不过肖兄弟也不必担心,贺人龙麾下不过只有三千兵将,咱们却有近万兵马,完全不必怕他!明日假如他率师回来的话,咱们大不了先暂避其锋不和他们交手,放他们入城罢了,我这便派人飞马传书给闯王,请他速速赶来这里,只要闯王率军一到,这贺人龙自然也就成了瓮中之鳖了,陇州城不见得就破不了!”李自成对于贺人龙即将赶回来的这件事倒是也并不太担心,毕竟贺人龙先是率军赶往宝鸡应援,接着又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几天下来,即便是他麾下兵将比较精锐,估计也已经拉成了一支疲兵了,所以倒也不太担心会败给贺人龙。
肖天健也想到了这一层,点点头称是,又和李自成商议了一番明日的行动,说话间铁头便带了一群人从刑天军的营中赶了过来。
第四十五章 明挖墙角2
“将军有事尽管先安排去便是了,我这便入营将伤兵带回营中一批,就不劳将军在这里耽搁了!”肖天健对李自成拱手说道。
李自成想想也是,明日贺人龙便要赶回来,他这边还有不少事情要安排,于是便对肖天健说道:“那就有劳肖兄弟你了!李某代这些受伤的弟兄谢过肖兄弟了!李过,你安排人陪肖将军到医营之中转移伤员,另外通知见秀、宗敏他们过来到我帐中议事!”
李过抱拳答应了一声,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肖天健,仿佛是在看傻子一般,笑了一下之后,招了几个手下过来,对他们吩咐了一下,让他们陪着肖天健入医营之中转移伤员。
对于肖天健这种做法,不单单是他的手下不理解,就连李自成的手下也都不理解,觉得肖天健即便是讨好李自成,也犯不着接收这些眼看要死的伤员,所以既然肖天健要接手这烂摊子,索性就让他随便吧!
肖天健带着一群刑天军的医护兵,一边走一边低声对他们交代了一番,这帮医护兵基本上都是专门挑选出来比较聪明的年轻人,所以对于肖天健的吩咐一听便都明白了,于是纷纷点头表示听清楚了。
一群医护兵带着一帮抬着担架的辎兵进入到了李自成的医营之中,医护兵在前面检查地上躺着的伤员的伤势,每挑中一个,便直接命身后的辎兵将其放上担架抬走,不多时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医营,那些伤员们一个个都直起身看着进入到医营中的这些刑天军的人,一个个眼中露出了一丝期望,他们也都明白,现在李自成医营中的郎中很是有限,根本照料不过来他们这么多伤员,而他们留在这里,很多人估计都是要等着慢慢的烂掉,直至死亡,而现在刑天军主动提出来,接收他们中的一批人,转运回刑天军的医营救治,这便让他们多了一线希望。
不管是被转走,还是留下来,他们都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转走也好,可以到刑天军医营得到更好的救治,至于以后伤愈之后留在刑天军之中做事,倒是也没人不愿意,他们大多都是被逼的走上了这条路,跟谁干都是干,而且听说刑天军的伙食一直不错,所以能去刑天军当兵,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即便是不被选中转到刑天军营中的话,起码这里伤员少了许多,自己受到救治的机会也大了许多,于是当肖天健率人在医营中来回走动的时候,许多伤员都强撑着身体,能站起来的站起来,站不起来的就坐在地上抱拳对肖天健和他的手下们连连称谢。
李自成这边一天下来伤员不少,肖天健花了一个多时辰,在他们之中挑选出来了近二百名伤员,让辎兵来回跑了几趟,将他们转运回了刑天军的医营之中。
虽说这些人之中有些伤员看起来伤势很重,但是刑天军的医护兵还是将他们选了出来,带了回去,所以倒也不用担心让李自成的人看出来他们专挑一些轻伤员救治,好像是诚心要占李自成的便宜一般。
而这些所谓的重伤员,其实伤势也并不是非常重,只是看起来伤口比较吓人罢了,以刑天军目前的医疗水平,对于这样的伤员还是有相当把握将他们救回来的。
当这些伤员们一进入到刑天军的医营之中,顿时都有些被惊呆了,和李自成营中的医营一比,刑天军的医营干净的简直不像话,这里地面上根本没有一点污水,更没有血污,连蚊蝇都很少,在医营里面还立有许多木杆,扯了绳子,上面整整齐齐的挂满了洗的干干净净的麻布条以及洗净的衣物。
营中来来往往有男有女,都在各个营帐之中出出入入的忙碌着,连一个席地躺着的伤员也看不到,更绝少听到伤员们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在医营一角还安置了几个大蒸锅,正在冒着热气,也不知道蒸的是什么东西。
在这里还有几排整齐的用雨布搭起来的帐篷,每个帐篷之间留有行走的通道,整个医营都显得是整洁有序,丝毫没有一点臭味,连血腥味都很淡,倒是药香味很是浓烈,甚至有一些轻伤员,包扎好了伤口之后,在医营之中来回溜达。
这种情况把新来的这帮伤员看的一个个眼睛发直,几乎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这哪儿是什么医营呀!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嘛!
这些伤兵一被送到刑天军的医营之中,便立即被分配到了营帐之中,营帐里面虽然没有床,但是却有一排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地铺,上面居然还铺有干干净净的粗布床单。
他们则每个人一个地铺,被安置在了营帐之中,立即有医护兵背着小药箱来到他们身边,手脚异常麻利的剪开他们的衣服,将他们的带血的衣服脱下,并且开始为他们疗伤。
那个第一个被送过来的受伤的少年,这会儿已经静静的躺在了病榻上,身上的几处箭伤都已经处理完毕,短箭也已经被医护兵从伤口中起了出来,并且用干净的麻线缝合住了他的几处伤口,还敷上了伤药,用非常干净的麻布包扎起了伤口,此时的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已经昏昏的睡了过去。
二十多个医护兵加上吕郎中在接收了这批伤员之后,便立即分头忙活了起来,先用放凉的开水冲洗他们的伤口,接着用浓盐水再冲洗一次,最后又用烈酒擦拭伤口,然后该缝合的缝合,该包扎的包扎,该敷药的敷药,速度都很快,不到天黑,大部分伤员的伤口便都得到了处置,这样的效率让这批伤员无不感到惊讶,而且渐渐的也都安定了下来,不太再为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担心了。
其实刑天军的医营就是一座有点接近后世的野战医院,肖天健和吕荣轩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吕荣轩早已成了管理野战医院的高手,许多事情都是按照肖天健的要求,严格的执行的,并且制定了相当详细的规程,配备了充足的护工,所以一切进行起来,比起这个时代任何军队中的医营都要麻利得多,而且每座医帐之中都配了一个到两个护工,专门负责照料这些伤员的起居,而且随时都有医护兵轮班值班,随时对伤员的伤口进行换药清创,始终保持着伤员伤口的清洁。
而伤员们身上带血的衣服则被脱下来之后,集中到营地外面放火烧掉,连带擦拭伤口的那些棉布,也会被一起烧掉,不留一点可能会造成感染的东西在医营之中。
特别让这帮伤兵感动的是他们的伤口被处理过之后,旧衣服也被收走烧掉,每个人都领到了一身新衣服,虽然有些衣服明显是旧衣服,但是却都洗的干干净净的,连破损的地方都被缝补好了,比起他们以前的那身破衣烂衫来,即便只是一些旧衣服,也比他们以前的要强的太多了。
还有就是这些伤员的伙食,让他们几乎有些不敢相信,每个人都可以领到一大碗白米粥,而且绝不是他们以前喝到的那种稀的可以看到碗底的稀粥,而是几乎插筷子不倒的稠米饭,里面还放有一些碎肉干,味道香的让这帮伤兵们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到了这里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命好到了极点了,刑天军根本就没有拿他们当外人,一切待遇都跟他们刑天军自己的伤员一样。
如此一来,这帮伤兵才算是彻底放心了下来,安安心心的留在了刑天军的医营之中。
而那些刑天军的轻伤员,只要是能动的,也主动走到各个医帐之中,和这些新来的伤员聊天,开口闭口说的都是他们肖将军如何仁义,对他们这些兵将如何关心,让他们放心在这里养伤,以后跟着他们肖将军,绝对不会有错!
听得这帮伤兵们一个个都是两眼放光,充满了憧憬,这会儿让他们再回李自成营中了,即便是赶他们走,他们也绝对不会干了,这人不比是不知道的,只有亲身感受过之后,才会印象深刻,被挑选来的这批伤兵,到了这会儿,对肖天健早已是感激的无以复加,一个个拍胸脯跟那些照料他们的护工保证,只要他们伤号之后,坚决留在刑天军中不走了,肖当家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要是有人说半个不字,就不是他娘生的……
而肖天健在撬完墙角之后,自然也不会对这些伤员放任自流,晚上还亲自在吕荣轩的陪同下在医营里面巡视了一边,对这些新挖来的伤员安抚了一番,让他们放心在这里养伤,不必操心其它事情。
当他走到一个少年身边的时候,这个少年强自撑起上身,想要给肖天健见礼,但是立即被肖天健按住了肩膀,蹲下身在他身边对他微笑着说道:“小兄弟不必客气,你身上的箭创刚刚缝合起来,要好好休息才行!不用拘于什么俗礼!现在感觉如何了?”
少年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在医护兵为他处理过伤口之后,睡了一觉,又喝了一碗肉粥之后,现在精神却已经好了不少,本来今天他在李自成医营之中,听罢了李自成小声对肖天健说的话之后,便已经绝望了,认为他肯定是必死无疑了,但是没想到这位肖当家却将他这样几乎被断定为逼死之人要了过来,送到这里进行了医治,意外的捡回了一条命,这会儿又看到他的救命恩人过来探视他,更是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四十七章 尔虞我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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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不久,李自成尚在军中巡视,忽闻手下来报,说肖天健来见,于是李自成立即迎了过去,只见肖天健披挂整齐,站在他的帐外正在等候于他。
“肖兄弟,这会儿来见愚兄又有何事?”李自成面带微笑的对肖天健说道。
肖天健看到李自成过来,于是立即抱拳对李自成说道:“李兄请了!昨晚在下在营中思量一晚,觉得如此让贺人龙轻易返回陇州城,总不是件好事,故此在下有意率部出兵,前往拦截贺人龙,即便不能击败他们,也至少要错其锐气,待闯王率部赶来,也好合兵一处,再打陇州城!总比让贺人龙先来找咱们更好,省的长了他的锐气!”
李自成本来昨日已经决定,暂不去和贺人龙对决,先放他入城之后,等高迎祥率部来了之后,再谋陇州,可是今天看肖天健的意思,肖天健却不愿意这么做,反倒是想要主动出兵,拦击贺人龙部,于是他摇头道:“肖兄弟,你可莫要小看了这贺人龙,此人也是米脂人士,于我乃是同乡,我对此人很是了解!
贺人龙本是万历年间武进士出身,授予官职,四年(崇祯四年)在洪承畴麾下为将,当了守备,此人力大无穷,而且武艺高强很是凶悍,上阵厮杀敢于搏命,所以人送外号贺疯子,以至于他麾下兵将也染其性子,很是厉害!
当初愚兄舅王曾经多次与之交手,在其手下吃亏不止一次,单单死于他手下的大将就不止十余人,肖兄弟你刚刚出道,万不可小看于他,眼下咱们攻城不利,军心受挫,贺人龙辖部赶来,咱们还是莫要正迎其锋,先将其放入城中,带愚兄舅王率部赶来之后,咱们再合兵一处打下陇州不迟!”
肖天健早已料到李自成要说什么了,于是装作狂傲的答道:“李兄不必担心,贺人龙乃是一支疲兵,又有何惧?而咱们虽然攻城受挫,但是兵力却还是远超过那贺人龙许多,一旦让贺人龙这么容易的率师入城之后,想来以后再想攻下陇州城,恐怕就难了!到还不如现在便拦截于他,即便是吃不掉他麾下这三千兵马,起码也要挫其锐气才行!愚弟不才,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这贺疯子的本事,刚才探马来报,说贺疯子离此只剩下二十余里,愚弟打算现在就率部前往迎击于他!不知李兄可愿意与我同行!”
李自成看肖天健很是坚决,一点都不把贺人龙放在眼里,心中喟叹到底肖天健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吃过大亏呀!正想要再出言相劝,忽然间跟着他的李过开口说道:“肖当家果真好胆识,刘某佩服!不是我等不想陪你前往拦击贺人龙,而是眼下城中尚有不少官兵,我们要是都率部去对付贺人龙的话,不知道城中守将会不会另生事端,我等不可不防!我看肖当家麾下兵精将猛,此次前去拦击贺人龙,定能大胜之!就在此恭祝肖当家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了!”
李自成微微一愣,忽然看到顾君恩在一旁给他使眼色,似乎是不让他再出言相劝,于是干咳了一声,硬生生的收住了要张开的嘴。
而肖天健看了一下对他说话的李过,哈哈一笑道:“承蒙李将军看得起在下,李将军所说极是,那么肖某就独自领兵前去会会那个贺人龙好了!这里一切就都有劳李兄了!时候不早,再不动身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肖某告辞!”
看着肖天健大步离去的背影,李自成瞪了一眼李过,对他骂道:“你为何要如此怂恿他率部前去?难道你不知道贺人龙的厉害吗?他总共不过千余兵将,贺疯子却带回来了三千悍卒,他此去岂不是以卵击石吗?即便是咱们精锐尽出,也不见得就能拦住贺疯子,你这不是在看他的笑话吗?”
李过今天抢了叔父李自成的话,明显有点不合适,见李自成骂他,于是正要开口解释,而旁边的顾君恩倒是接过了李自成的话替他拦了下来:“将军息怒,此事怪不得李将军!都是顾某让他说的!
这肖天健今日所说倒是有理,这次贺人龙回援陇州,令我们措手不及,来不及打下陇州城,假如让贺人龙如此轻松率部进入陇州城的话,对于咱们没有半点好处。
而肖将军麾下的刑天军虽然兵力不多,但是以顾某看来,其麾下兵将各个训练有素,倒是一支难得的强兵,既然他主动提出要前去拦截贺人龙,倒也是件好事,以他刑天军的能力,并不见得就一定会败给贺人龙,最起码估计也有自保之力!
将军,顾某也知道你对这肖天健甚有好感,但是眼下却不是惜才的时候,这肖天健顾某看来,绝非是个简单的人物,此人心性极高,绝非甘于寄人篱下,上一次在他寨中,他直接驳了闯王的面子,便是实证!
此人新近才刚刚崛起于山林之间,连败官军两阵,料想正是心高气傲之时,今日既然他主动要去迎击贺人龙,就不妨让他去便是了,这样的人总是要磨砺磨砺才行,吃点亏对他来说,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否则的话他和他手下便不知天高地厚!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恐怕即便将军再怎么交好于他,他也不会领情,以后也难以为将军所用!
当然,顾某也不是说就让将军这么看着他去送死,以顾某所见,将军大可先让他们去和贺人龙打上一场,假如他一战而败的话,将军再率一支精兵接应他们,到时候料想他便知道,以他这支小小的刑天军,在这世上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而将军救他有恩,他自然也只能从此之后追随将军左右效力于将军您了!”
李自成听罢之后,眉头一皱,倒是觉得顾君恩这话说的确实有理,他确实很欣赏肖天健这个年轻后生,但是他也看出来肖天健年轻气傲,并不是很好控制的人物,从他不肯投效舅王高迎祥这件事上便能看出,他心境很高,确实不是那种可以寄人篱下之人!
对于他这样的性情,让他吃点亏倒也是好事,顾君恩这办法很是不错,而肖天健手下大多都是精壮之士,李自成自己也很想将这批兵将收入麾下供其所用,但是只要肖天健不肯投效于他,那么这批人他就没有指望。
虽说现在他们合兵一处共谋陇州城,但是毕竟肖天健自成一军,算不上是他的麾下,如果今天照顾君恩的话,能让肖天健吃个大亏,磨磨他的性子,让他知道他算不上什么人物,到时候自己率部去将他及其他的麾下兵将救下,即还了肖天健一个人情,又可以使肖天健归于他所用。
说的更难听一些,假如肖天健此战被贺人龙所杀的话,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到时候自己去救了他的手下,这帮刑天军的兵将没了头领,自然也就只能投入他麾下效力,所以……
李自成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看了一眼顾君恩,心道这读书人心眼就是多,而且也够损,但是只要能为己所用,这就是件好事!
不过李自成当然不会当众夸奖顾君恩这个计策,毕竟说出去传到肖天健耳中的话,对他们以后的合作会很不利,于是李自成摇摇头道:“顾先生先下去吧!此事我还要想想该如何处置!“
顾君恩微微一笑,抱了抱拳,然后转身便离开了李自成的大帐。
“李过!你下去先暗中召集两千精兵,做好出发的准备!这肖天健也算是难得的人才,叔父不能就这么见死不救!等一下听我吩咐,另外你去将高杰叫来,我有事要吩咐他去做!下去吧!”李自成对李过吩咐道。
李过偷眼看了一下李自成的表情,心知李自成已经接受了顾君恩的建议,于是也不多说什么,立即接令转身离开了李自成的大帐,下去开始暗中调动起了兵将,而不多时高杰听闻李自成找他,也赶到了大帐之中。
“高杰,你点齐三千兵马,马上出营,到城下列阵鼓噪,作出攻城的架势,但是不要强攻,只要让守军紧张就行,另外再派一些手下,到城东和城西去,以部疑兵,让城中守军不敢轻举妄动!”李自成对高杰吩咐道。
高杰愣了愣,但是没有多问为什么,点头接令,立即退出去开始安排了下去。
李自成也走出大帐,走到辕门之处朝着左近的刑天军大营望去,只见不多时,一哨人马便踩着鼓点,开始大踏步的走出了刑天军的营盘,列成长队整齐的朝着陇州城东南方向走去。
李自成看着肖天健率部离开,心中暗想‘但愿你不要吃亏太大,一下便被那贺人龙给打得全军覆没了!最起码也支撑到我赶来救援呀!’
李自成还在望着刑天军开拔的背影,却忽然听得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传来了田见秀急促的声音:“闯将!你为何要这么做呀?”
李自成转身过来,正看到田见秀一脸不快的走到他面前对他问道。
“怎么了见秀?何事让你这么不快?”
田见秀确实是一脸的不快,走到李自成面前抱拳对李自成说道:“刚才我听李过说,肖将军前来请闯将你一起出兵前去拦截贺人龙,闯将为何不拦着他呢?
即便闯将不拦着他,起码也要率军和他一起前去才是,可是闯将你为何却只让他仅率他麾下部曲单独去迎战贺人龙呢?这岂不是让他去送死吗?这是不是又是那顾君恩的主意?”
李自成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挥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到远处,背着手带着田见秀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冷声说道:“见秀!你不觉得你这话说的太重了吗?”
田见秀听罢之后也知道刚才自己情急之下,出言有些无忌了,于是强忍着怒气,赶紧躬身对李自成抱拳道:“闯将见谅,是属下言重了!”
李自成远远的又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刑天军,于是叹息了一声道:“见秀!我知道你对这肖天健很有好感,但是见秀也别忘了,咱们和他只是合作关系!我们最先要考虑的还是咱们自己!……”
过了一阵之后,田见秀微微摇着头,无奈的走回了营中,扭头又看了看营外,叹息了一声。
又过了一阵之后,高杰率领三千多部众,出了大营,开赴到了陇州城下,战鼓声顿时又一次在陇州城外响了起来,枪声炮声也再一次在陇州城响了起来。
而李过也找到李自成复命,李自成点头道:“先派探马跟上他们,随时有事快马回报!”
不多时,几骑快马扬起一片尘土,冲出了辕门,朝着刑天军离去的方向衔尾追去……
第四十八章 兵至大石桥
肖天健步行让手下亲卫牵着他的那匹爱马,和众军一起步行前进,而随行部曲之中的兵将有马的也皆下马步行,以此节省马力,战马这东西要爱惜才行,平时假如总是骑在马背上,一旦战时战马可能就已经没了力气。
所以刑天军有严格的规定,非战之时以及行军途中,非不得已,任何人都要下马步行,以此省下马力,在临战之际,才许上马,即便是作为刑天军的主帅,肖天健也一样身体力行,和诸军一起步行前进。
而且他还披挂着一身三四十斤的鳞甲,这徒步行军消耗的力气便更大一些,这让军中上下人等无不钦佩,所以更没人会犯这个忌讳,偷懒骑在马上前进。
只有派出的斥候来来往往将前方的消息报回军中,基本上贺人龙部的情况都在肖天健的掌握之中。
不过肖天健也留了个心眼,着令队尾之人留意他们的背后,果不其然,他们离开大营不过才一会儿时间,便从队尾传来消息,说看到几个李自成的探马鬼鬼祟祟的缀在他们队伍后面,压阵殿后的李栓柱派人赶上来问肖天健如何处置,要不要教训教训他们。
“告诉李栓柱,不要理他们,他们爱跟过来看看,就让他们跟过来长长见识好了!哼哼!”肖天健摘下头盔,微微拭了一下额头的细汗,把他那半长不短的头发微微理了一下,又扣上了头盔,扭头朝着来路上望了一眼,冷笑了一声对李栓柱派过来的护卫答道。
当今天肖天健去向李自成辞行,告诉他自己要率部南下去阻击贺人龙所部的时候,虽然并未指望李自成派出大批人马配合他,但是李自成的态度也让他彻底失望了,他并非是对李自成就有什么好感,之所以选择和李自成一起行动,只不过是因为李自成毕竟历史上名气大了一点罢了!
而且接触之中,李自成也没有高迎祥那样的傲气,显得比较亲善,所以肖天健对李自成还是多少有些好感的。
而今天当李过抢话怂恿他率部出战,顾君恩又在一旁对李自成使眼色,李自成便没有劝他不要出战,也未表示要配合他行动,他便明白了李自成和顾君恩的心意。
李自成到底还是目光短浅之辈,眼下他们处处和官府朝廷作对,本来对他们最佳的办法,就是联合诸多同道中人一起行动,才能抱成团对抗官军,而现在他们却并无这种觉悟,动辄便勾心斗角,想保存自己的实力,还想看他肖天健倒霉,然后趁机捞便宜。
李过和顾君恩的表现,已经充分的说明了这一点,肖天健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出他们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不过肖天健也真就没有寄希望于李自成身上,他之所以要来独立对抗贺人龙,就是要让李自成和高迎祥之辈,看看他刑天军的真实实力,省的他们以后为了自己这支兵马,动辄便想做小动作,地位和名声这东西,靠的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不是摆架子靠人吹就能获取的,既然他们都认为他刑天军是块肥肉,那么他就要让他们看看,他刑天军不是什么肥肉,而是一个浑身长满毒刺的刺猬。
“弟兄们,加快速度,早一会儿赶到,咱们的胜算就大一分!”肖天健对从他面前走过的部下们大声叫道,说罢抬起腿,跟着队伍又一次大踏步的踏上了征途。
铁头扛着猩红的刑天军大旗,立即便紧跟着肖天健朝前走去,刑天大旗随着风,猎猎招展,行军鼓的鼓点声再一次加快了节奏。
十几里路,对于刑天军来说,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便能赶到,这绑腿的好处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长途行军确实让他们小腿肚舒坦了许多,走起路也轻松了不少。
当日近杆头的时候,肖天健终于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于是将手朝上一举,拳头握起。
身后立即响起了一片停止前进的口令声,始终在队伍中敲响的行军鼓的鼓声也立即戛然而止,肖天健只听到身后哗啦哗啦一阵立定的脚步声。
石冉大步走到肖天健身边,对肖天健说道:“这里便是湾子河,本来河水以前据说有六七丈宽,但是因为连年大旱,现在只剩下两三丈宽了,要不是前段时间下了一场雨的话,恐怕只剩下丈余宽,骑兵纵马便能跳过来了!”
肖天健打量了一下这条河,确实称不上是条大河,水流也很平缓,因为这时代没有什么污染,水质很清澈,甚至可以透过水体看到河底的水草,两岸都是一些慢坡,只有前面一条石板桥架在河上,将两岸沟通。
“也算是老天帮忙了吧!此处确实是个阻击的好地方!贺人龙所部现在离这里还有多远?”肖天健对石冉问道。
正说话间从河对面便驰来数骑快马,在他们背后还缀着几十个追兵,对他们紧追不舍,而一个人缀在头里这几骑后面,不时的转身在马背上开弓,朝着追击他们的那些骑兵放上一箭,始终让那些追击他们的官军的骑兵无法靠近他们,只能在他们背后破口大骂着,喊打喊杀。
刑天军部众当即便紧张了起来,微微的骚动了一下,马上便在各自军官的喝令下重新又稳定了下来。
“列阵,封锁石桥!”肖天健立即传令下去。
本来处于行军队形的刑天军部众,在得到了他的命令之后,随即便聚拢起来,以飞快的速度在河西岸集结了起来,并且占据了河西岸的一个高坡。
而那几匹快马也迅速的冲过了石桥,只有最后那个人在石桥东边拉住了马缰,接连发了数箭,将两个追的最靠前的官兵的骑兵射翻到了马下,这才拨马转身哈哈大笑了一番,快速的冲过了石桥。
“是李凌风回来了!”石冉对肖天健说道。
“好家伙,这厮真是够嚣张的!我喜欢!呵呵!让辎兵站在前面,别弄得太整齐了!动作快点!”肖天健翻身上马,立于兵阵前面威风凛凛的说道,随即一队辎兵乱哄哄的便被带到了队伍前面,将整齐的战兵队挡在了背后。
而那几十个官军的骑兵当追到河边之后,一眼便看到了聚集在石桥另一端的这支刑天军,顿时吓了一跳,赶紧纷纷拉住了马缰,圈住了战马,惊疑不定的朝着这边望来,再也不敢冒然朝前追击了,只是紧张的在河对岸朝着河西岸打量。
“启禀将军,标下回来了!贺人龙所部离此仅有不足五里的距离了!贺人龙所部共有两千五百以上步兵,骑兵不过三百人,随行有辎重车辆五十余辆,随行征调民壮一千二百人左右,随军备有将军炮四门,弗朗机炮六门,虎蹲炮数量不详!这些人是他麾下先头探路的骑兵,刚才发现了标下,便一直追了过来!”李凌风过河之后,跳下战马,将累的浑身是汗的战马交给了他的手下,大踏步的朝着肖天健走了过来,一到近前便抚胸敬礼,对肖天健说道。
“干的不错,凌风你这一次又抢足了风头!立功不小!呵呵!怎么样?你们损失如何?”肖天健带着欣赏的笑意,对李凌风说道,李凌风确实是天生斥候的料子,从编入斥候队一来,便立下了数次功劳,这一次更是将贺人龙所部的。
“不算大,折损了两个兄弟,但是标下也干掉了他们四五个人,不算是吃亏!”
“好!记下那两个弟兄的名字,报到罗颖杰那里备查,此战之后祭奠他们的英灵!对于有功之士,另作奖赏!你和你手下弟兄速速下去休息!”肖天健满意的点点头,对于损失两个斥候来说,他们这一次遭遇多于他们数倍的官军骑兵,只损失两人,并且突围出来报信,已经算是不小的奇迹了,所以肖天健很是满意。
李凌风立即抚胸敬礼,快步退下,带着他的几个手下牵马走到了阵后。
这一次肖天健率军赶来的很是及时,如果再晚上一个时辰的话,估摸着这石桥便会被贺人龙夺占,那样的话,他就不得不在平原上拦截贺人龙的兵马了,估摸着想再占便宜,就没这么容易了。
斥候的作用历来被肖天健所重视,如果不是斥候事先将这一带的地形查探清楚的话,这一次他也不会选这里作为阻击贺人龙所部的地点,而贺人龙这一次显然是小心过头了点,如果他先派出一支兵马轻师前进,提前占领这处要隘的话,这一次肖天健想要率部抢得优势地形,恐怕没有一场激战,估计是不可能了!
肖天健也懒得去管对岸的那几十个骑兵,他眼下手头的骑兵数量太少,昨天又派出三组斥候去了周边各地打探消息,以至于他现在手头上的斥候骑兵数量只剩下了不足五十人,不可能派出去让他们去和对岸的这几十个官军的骑兵火并,于是干脆就不搭理他们,直接无视了他们,反正这几十个敌军骑兵也不敢冒然冲过石桥来攻击他们,如果那样的话,就正好便宜了刑天军了。
那几十个官军的骑兵惊诧的望着对面的这支奇怪的队伍,为首的一个军官止住了手下要冲过石桥的冲动,驻马仔细的朝着对岸望去。
只见对岸这股乱军之中竖起着一杆奇怪的旗帜,他定睛观瞧了一番之后,立即想起了一个传言:“刑天旗!对岸乃是汧阳的刑天军!该死!他们怎么也跑到陇州来了?”
身边的一个官兵拉着马缰,对他说道:“估摸着是他们是投靠了高闯贼了!卑职听说高闯贼率部去过汧阳几天时间,以刑天军那路杆子,投靠高闯贼估计也不奇怪!这刑天军应该是跟着李贼一同来的陇州城!”
那个军官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不过怎么没见到李贼的旗号呢?为何只有这刑天军一路贼军到了这里?难不成他们就凭这点兵力,就像堵住咱们不成?”
又有一个军官提马走了过来,对他说道:“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像这样新入伙的杆子,贼军是不会可惜他们的,估摸着是李自成那个贼首想派他们来挡一阵咱们,为他们争取一些时间攻城吧!”
这个军官看了一阵之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什么狗屁刑天军!不过还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就他们这些乱民,也想挡住咱们大军!真是螳臂当车,不知死活的东西!别理他们了!先让他们威风一会儿,回去报知贺将军得知,一会儿过来再收拾他们!咱们走!”
说罢之后,这个军官一拨马头,率领着手下这几十个骑兵,带上了中箭受伤跌下马的两个同僚,一扬马鞭便绝尘而去,朝着贺人龙所部来的方向驰去。
第四十六章 火中取栗
(晕,这两天经常头疼,居然更新也会出错,无语!)
少年噙着泪躺在铺上,哽咽着点头道:“将军对小的的恩情,小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要不是将军的话,小的今天恐怕早就死了!小的林洛,家中排行老九,所以小名林九,以后小的的这条命,就是将军的了!……”
肖天健对这个少年印象颇深,毕竟是他第一个点名要回来的伤员,所以肖天健也很乐意跟他聊上一聊,于是侧身坐在了他的地铺旁边,接口道:“林洛,林九!好的,我记住了!这时候儿先别说这些话,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我看你今天中了四箭,而且全都是在身前,真真是条好汉!我很是佩服你呀!呵呵!对了,我看你年纪还不大,你家是什么地方的,怎么会到了李闯将营中吃粮了呢?”
听罢了肖天健的夸奖之后,林洛苍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了一丝微红,很有点腼腆的感觉,看肖天健居然坐在他身边和他聊天,于是赶紧答道:“小的家就在陇州城东三十里的林家铺,家父乃是猎户,家里面靠的是打猎为生,小的今天十七,前两年家父上山行猎,打了只红狐,本来是件很好的事,但是没想到却因为这张红狐皮,招致了一场大祸。
家父本来想拿这张红狐皮到陇州城卖个好价钱,换些盐粮回家过年,但是没成想却被城中一个当官的看中了红狐皮,非要强行索去,家父不答应,结果便被那厮污为贼人,被官差拿去到了衙门里面,结果没几天便活活被害死在了牢中!
家母来陇州城领家父的尸体,看到家父的尸体,于是便要告那当官的,结果也被官差一脚踹中心口,被抬回家几天时间便断了气!
小的当时便发誓要为爹娘报仇,这一次听闻义军要来打陇州城,便投入了李将军的营中,结果小的命不好,今天连中四箭,要不是将军的话,今日小的恐怕就没命了!”林九说话的时候,脸上渐渐的露出了愤恨的神色。
肖天健听罢之后,微微叹了口气,这参加义军的人,可以说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说白了还是官逼民反,这大明官府上下,可以说早就烂透了,也难怪会逼得这么多人冒着杀头丢命的危险,还要造反。
他拍拍这个林洛的肩膀道:“好样的!那当官的确实该死,不过这天下该杀的也不止那一个当官的,天下如果不是这些该死的官吏的话,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这里恐怕任何人都是活不下去,才来干这个的,看来这朝廷是指望不上了!
说到底,皇帝老儿和那些贪官污吏之所以能作威作福,不全靠的是咱们这些老百姓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们吃的喝的穿的,什么不是咱们为他们提供的?而他们却只会鱼肉百姓,大灾临头,却毫不思老百姓的饥苦,照样横征暴敛,让咱们大家伙都活不下去!既然他们视我们为咱们为刍狗,那么咱们凭什么还要让他们随便欺负?
所以咱们只有凭着咱们自己的一双手,给自己博出一条生路,大家伙都好好养伤,到了这里,我肖某绝不会让大家自生自灭的,养好伤,咱们接着跟官府,跟朝廷干!要是你们信得过我肖某的话,伤愈之后,便留在我这儿,以后咱们拧成一股绳,这天下之大,总是要能挣出一块能让咱们安身立命之所的!”
肖天健看到他和这个林洛说话间,帐下的不少伤兵都直起身子,听他们说话,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愤恨的神色,于是趁机对这帮人说道。
“将军说的是,咱们谁不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才来干这个的?今天要不是肖将军的话,咱们估摸着都活不成了,咱们这条贱命不值钱,既然将军救了咱,那么咱们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以后这条命就卖给将军了!大家伙说是不是?”一个躺在林洛铺边的汉子听罢了肖天健的话之后,立即便捏着拳头叫了起来。
那些同在一个医帐中的伤兵们纷纷都跟着叫了起来,表示只要伤愈之后,便跟着肖天健干。
肖天健心中暗自高兴,站起来对帐中之人拱拱手道:“蒙大家不弃,肖某这边谢过大家伙了!咱们刑天军万事讲究一个公平,只要大家伙愿意留下,那么肖某便当大家伙是自己的兄弟,好好养伤,肖某愿意恭候弟兄们加入咱们刑天军!”
当肖天健从医帐中走出来的时候,忽然看到付德明也站在医帐外面,正带着笑意看着他,一见到他出来,便抱拳对肖天健小声说道:“属下恭喜将军又获二百悍卒!”
肖天健看了一下付德明,便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瞒不住这个聪明的家伙的,付德明肯定是早已看出他这么做的最终目的的,于是呵呵一笑道:“不说这些,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出去说吧!付先生来找我作甚呢?”
付德明陪着肖天健走出了医营,在营中步行走到营门外面,站在营门外,看着眼前这座陇州城对肖天健说道:“明日贺人龙即将率部赶回此地,将军不知有何打算呢?”
肖天健扭头看了一眼付德明笑道:“想来付先生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主意,就不要和我绕圈子了,请付先生直说好了!”
付德明看了看耸立在黑暗之中的陇州城,陇州城城墙上面灯球火把布满了城头,即便是城下也抛下有火堆,将城墙外几十步之内,照的通亮,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于是对肖天健说道:“此次我等没有想到陇州城居然防御如此严密,守将率部抵抗的如此坚决,本以为可以和李自成合兵一处,拿下这陇州城,但是没想到事情却发展到如此地步,明日贺人龙再回援此地之后,陇州城肯定就更不好打了!不知将军有合作想呢?”
肖天健也驻足营门之外,远远的看着灯火通明的陇州城,笑道:“这世上不可能做任何事都一帆风顺,本次我随李自成前来陇州,其主要目的你也知道,打不打陇州城对我来说,都不是关键,以刑天军的实力,现在我还没有狂妄到以为对如此坚城也可以做到攻无不克的地步,否则的话,当日我便率众去打凤翔府了!”
“难道将军就真没有想过打下陇州城的好处吗?”付德明还是在绕弯子对肖天健问道。
“想过,打下陇州城,我们可获得粮秣器甲无数,便可大肆招兵买马,但是这又能如何呢?以陇州现在的情况,明摆着咱们就啃不动,难道我要为明知吃不下的大餐感到可惜吗?说吧付先生,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肖天健转身过来,盯着付德明说道。
“好吧!既然将军让在下直言,那么在下也就不客气了!以在下看来,将军此次前来陇州,恐怕不单单只是结好这李闯将吧!如果属下猜得不错的话,将军应该本是想要通过打下陇州城,在义军之中一鸣惊人才是吧!”付德明对肖天健正色说道。
肖天健眼睛的瞳孔猛的一缩,但是神色马上又舒张开来,看着付德明道:“难道我这么做有错吗?”
“当然没错!只是这一次咱们都选错了目标罢了!咱们都没有想到陇州城居然如此难打,这么消耗下去,对将军来说,恐怕绝非是什么好事!现如今以将军的名气,远比不上高闯王和李自成他们,假如将军在此地盘亘下去,既无法于他们争夺兵员,也无法闯下更大的名气!如此下去,只会渐渐的消耗刑天军的兵力,直至被高迎祥他们吞并掉,至于将军从李自成那里挖来一些伤兵,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是却非长久之计!
请恕属下直言,假如将军想要一鸣惊人的话,眼下就必须要做一件大事才行,如此才能在现如今的困局中跳出来!”付德明盯着肖天健的眼睛对肖天健毫不客气的说道。
肖天健有些语塞,因为付德明说的不错,他这一次随同李自成来打陇州城,并非只为了给李自成交好关系这么简单,同时他也想要趁着这一次攻打陇州城在义军之中一鸣惊人,只是这次运气显然不好,遇上陇州守将是一个干才,居然让他和李自成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这种情况对肖天健来说,让他确实很是郁闷,虽然损失不算是太大,但是如此下去,高迎祥再率军一来,他刑天军在这里便算不上什么了,今日阎重喜当众提出离开这里,虽然他不同意,但是这也说明手下已经对这次陇州之行并不看好了。
如果继续如此下去,刑天军还是无法作出什么惊人之举,别说是吸引人加入他麾下了,恐怕时间一长,连刑天军眼下的部众,恐怕也会人心离散,大家出来混,都想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如果他作为一个头领,无法在众人面前作出一番令人折服的事情的话,那么难保不会有人转投他人,这本来就是关系的个人利益的事情,也怨不得别人什么。
所以肖天健今天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只是眼下他忙着撬墙角,暂时忽略了这件事,但是没有想到却被付德明一下点到了要害。
肖天健沉默了一阵之后,转而又盯着付德明问道:“那么在付先生看来,我现在又该做些什么呢?”
付德明于是反问道:“那么请将军告诉属下,李自成对于这次贺人龙回援之事,又是作何安排呢?”
肖天健微微一愣,立即答道:“李自成也知道贺人龙麾下乃是官军中的边兵,不容轻视,所以有心闭门不战,放贺人龙入城!以避其锋芒,待高迎祥率部赶来!”
付德明点点头道:“如此就好办了!这对将军来说,应该是个机会,李自成不敢正迎其锋,那么将军可敢在明日率部拦击贺人龙部吗?”
肖天健的瞳孔再一次猛然一缩微微吃了一惊,瞪大眼睛对付德明问道:“付先生的意思可是让我明日率部正面迎击贺人龙部吗?如此做先生觉得我们可有胜算?”
“如何不能?贺人龙先是被迫率部赶往宝鸡县应援,虽然他并未督师急行,但是毕竟还是要耗费不少精力,现如今贺人龙惊闻陇州被围,再一次掉头回援陇州,且不论他麾下兵将是否精疲力竭,起码对于他们士气来说,来来回回的在宝鸡和陇州两地之间奔走,也足以令他们士气大跌!
贺人龙之所以敢轻师赶往宝鸡应援,凭借的不过是他麾下兵将大多都为边镇悍卒,这些边军历来骄横,虽然悍勇但是也并非真的就不怕死!
而付某纵观将军练兵之法,虽然我部新立不久,但是却几乎日日操演,虽然时日不算长,但是也足以堪称一支悍军了!只是将军自己不觉得罢了,而在属下看来,虽然李自成和高迎祥所部皆已征战多年,但是和我部一比,终不过还是一支乌合之众罢了!
我军弱于攻坚,但是却强在野战,为何不敢与之一战?这一战属下并不求将军一战将贺人龙所部击垮,只要我部此战小胜,挫一下贺人龙的锐气,想必将军以及咱们刑天军便定会名声大噪,又何愁以后会被人轻视呢?”
肖天健听罢了付德明的话之后,忽然间似乎有一种眼前恍然一亮的感觉,虽然他自刑天军成军之日起,便一直致力于强兵,并且在汧阳一带敢于和凤翔卫官军一较高下,但是他自己心中始终有一种感觉,就是总觉得刑天军的战斗力,尚不足以和精锐官军一决高下的能力,所以这一次才会对于眼下该何去何从,有一种茫然的感觉。
而付德明的话,却一下点醒了他,刑天军初创不久不假,但是从他们每日的操练量来说,却已经顶的上大量官军几年的训练量了,并且他麾下将士绝不乏敢战之士,而且刑天军从草创至今,军纪始终都是他们所极为重视的事情。
还有他的刑天军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那可是他借鉴了后世的练兵方式,打造出的一支已经类似近现代军队的一支军队,无论是队伍的结阵方式,还是军中的军纪,都超过这个时代大多数军队了,其战斗力可以说已经在和官军两次正面交手之中检验过的,已经表现出了他们强悍的战斗力。
贺人龙麾下确实是比较精锐的官军中的边军不假,但是他们毕竟是一支旧式军队,无论是军纪上,还是编练方式上,都和他的刑天军有很大的差距,即便他们是久经沙场又如何呢?刑天军凭什么就要怕他们呢?
而他可以说是身处其中,反倒看不到这一点,而付德明自从入伙之后,并未介入太多实务之中,反倒可以站在外人的角度,来审视他的刑天军,反而比他更能看得出刑天军的优势所在。
所以付德明这一次才敢提出来,让他率刑天军,孤军直面贺人龙所部,肖天健自己却没有敢朝这方面想,现在听了付德明的话之后,肖天健的心一下就活泛了起来,想了一下之后,脸上的表情很快放松了下来,露出了笑意,忽然间他哈哈大笑一声道:“多谢付先生提醒!此计甚好!哈哈!倒是肖某没有想到这一点!”说罢之后,他重重的在付德明的肩膀上拍了几下。
付德明疼的一呲牙,身子立即矮了下去,笑道:“将军轻点,属下不过是一介书生,可经不起将军这样大力的拍打!”
肖天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借着辕门外挂着的灯球的光线,看到自己手掌上那层厚厚的老茧,微微的楞了一下,不知何时他这双手居然已经变得如此粗糙了,每天从不间断的苦练和打熬力气,半年多下来已经使得他的手掌以及拳头的骨节上布满了老茧,他的肌肉似乎也变得更加坚实了许多,也难怪他随手拍打一下付德明,便令付德明呼痛不已,原来现在他的力气居然已经变得这么大了。
“哈哈!看来付先生没事也要习练一下武技,打熬打熬这身板才行呀!否则的话以后咱们行军打仗,付先生这身体恐怕承受不住呀!好了!铁头,传令升帐,让那帮家伙们到我帐中议事!……”肖天健笑了一番之后,对铁头大声吩咐道。
第四十九章 隐真示假
(可能看到这里会有点乱,因为昨天更新的时候,漏更了第四十六章,直接将四十七、四十八章更新了!在这里给大家道歉了!请大家无论如何多多包涵!!)
一个披着一身精致鳞甲身材高大魁梧的军将骑在一匹黑马上,面色凝重的行进在一队官军之中,不断的催促部下加快赶路的速度,只见此人面色黝黑,脸上长着一副虬髯,一双环眼闪烁着凶光,生的是魁梧有力。
在他的马鞍两侧,挂着两柄铁锏,这对铁锏显然是有些分量的家伙,每支起码也要有十斤以上的重量,铁锏的身上可能是沾的血太多了,使得铁锏通体黝黑发亮,而马鞍后面还挂着一张铁胎硬弓和两壶满满的雕翎箭。
任谁看罢他这副卖相,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好相遇的主,一看便知道这个人绝对是猛将级别的人物。
而他麾下的官军比起一般的卫所军,也要彪悍许多,装备质量同样要超出卫所军一大截,军中披甲之士超过了四成,而且这些兵将们也各个都露出了彪悍的神色,起码行军途中并无乱象,一个个官兵都抿着嘴,挥汗如雨的朝前赶路,倒是也没有人为此叫苦连天。
一队骑兵从他们前方扬起了一片尘土,沿着官道飞驰而来,在大军前面一个个拉住了马缰,圈马让开了道路。
而为首的一个军将打马从路边驰过,迅速的奔向了中军大旗的位置,而那面大旗上大书了一个贺字,当他来到中军位置,高声喝道:“左协骠骑卫把总刘大通又要事报知贺将军!让路!”
中军位置正在行进中的官兵冷眼看了这个自称刘大通的人,在军官的喝令下为他让开了一条通道,他一扬马鞭便冲向了中军大旗位置,当远远的看到那个黑脸大将的时候,刘大通翻身跳下了战马,快步来到了那员大将面前单膝跪下大声对他叫道:
“卑职参见贺将军!”
“刘大通,你率部追击贼军探马,可曾将其斩杀?”马上大将勒住马缰,低头看了看这个跪在他面前的刘大通,对他问道。
“卑职惭愧,那几个贼军探马实在是狡猾的厉害,卑职只杀了两人,并未将其全部斩杀!请将军恕罪!但是卑职探知前方三里外湾子河大石桥出现了一支贼军,兵力大致在一千余人,卑职观看他们的旗号,应该是近期盘踞于汧阳一带的那支自称刑天军的杆子,堵住了咱们的去路!特率部赶回来,报知将军得知,请将军定夺!”这个刘大通倒是也不敢说谎,老老实实的报出了他们的战果,并把刚才遇上的敌情报知给了贺人龙。
贺人龙蚕眉一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先是自言自语接着问道:“刑天军?……你确定他们就是汧阳的那支刑天军吗?”
刘大通低头答道:“卑职看到他们的大旗上绣了一个刑天的图案,料想应该不会有错,他们抢先一步,占据了大石桥西岸,已经列队拦住了去路!不过卑职看了一下,他们不过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兵力不会超过一千,似乎打算阻住咱们大军返回陇州!”
贺人龙听说对方只有一千余人,而且听刘大通说他们只是一帮乌合之众,于是也就放心了下来,冷笑了一声道:“我当是什么来头呢!不过是只是一路小杆子罢了!居然也想阻住老子回陇州城!来人,传令下去,再加快速度,赶至湾子河大石桥列阵!我倒要看看,这刑天军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凤翔卫那些废物,居然会被他们连败两阵!你起来吧!你们真是笨蛋,几十个人,居然连几个杆子的探马都解决不掉,丢我的脸!”
刘大通没敢表示不满,今天他确实有些气闷,几十个人追几个人,十倍于敌方,却还让人家跑了,这还不算,他还折了好几个手下,这事儿说出来,确实让他脸上无光,被贺人龙呵斥了之后,他屁也没敢放一个,赶紧起身退到了一旁。
而贺人龙督率着麾下兵马,立即加快了速度,朝着大石桥方向赶去。
当贺人龙勒马站在湾子河东岸三百步左右的一处土坡上,定睛朝着对岸望去之后,脸上冷笑的笑意更浓郁了一些,带着不屑的口吻对身边的几个手下部将说道:“果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就他们也想拦住咱们渡河回陇州城,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而他手下的几个部将也都纷纷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因为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定睛朝对岸望去,落在他们眼中的只是一群服饰各异,毫无军容可言的贼军,正在湾子河石桥对岸的坡地上咋咋呼呼,看上去乱糟糟的一片,除了那面随风猎猎飘扬的红色刑天大旗之外,根本谈不上是一支像样的军队,故此所有人都忍不住轻视了这支刑天军一眼。
“给你们个机会,谁率部冲过去,把这帮乌合之众给我打散?这回陇州第一战的功劳,便记在谁的头上!”贺人龙看了一下对岸的刑天军,心中充满了轻蔑,对手下这些部将们问道。
当看罢了对岸的这支刑天军的阵容之后,贺人龙手下诸将都来了兴致,几个人同时站出来抱拳对贺人龙叫道:“卑职愿往……”
“行了行了!都别他娘的争了,见便宜就上,你们这帮兔崽子我会看不出你们想的啥吗?吕品,这一次让你占个便宜,你带四百人先过去,让人先过桥劝降,要是他们不答应的话,就率兵给老子冲过去,屠了对岸这帮贼军!”贺人龙带着轻蔑的笑容,一摆手让他们不要争,点了其中一个手下的名字,让他率部出战。
其余几个没有被点到的部将一个个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但是在贺人龙面前也不敢造次,只得退到了一旁,冷眼看着这个吕品兴高采烈的接令,然后转身下去调度手下,开始在军前列队,准备发动攻击。
这倒不是贺人龙托大,贺人龙自从跟着洪承畴在陕西开始率军剿匪之后,历来都可以说是胜多败少,而且往往还都是以少胜多,变民军的根本问题就是他们中的兵将在从事造反这个行当之前,绝大多数都是农民出身,只有少量的当兵的投入到农民军之中,所以战斗素养和这些吃专业饭的官军相比,往往都相差很大,别看明军打鞑子不行,但是对付农民军,不管是装备还是士气,乃至他们的战斗力,都往往要超过农民军一大截子。
所以很多时候,官军只要主将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蠢猪的话,相同兵力,绝少会败给农民军,更多的时候都是官军方面以少胜多,只要派出精锐兵将,对农民军发动一次冲击,打乱他们的阵脚,大军随后再一拥而上,便能将多过他们成倍甚至几倍的农民军杀的落荒而逃。
今天贺人龙同样没有把对岸的这支刑天军放在眼里,认为大可不必太重视他们,本来这帮刑天军兵力就远没有他们多,加上看样子也没经过什么有效的操练,装备质量也差的可以,所以在他看来,根本不需要派太多的兵力出战,也不需要派兵从两侧搭便桥强渡,只需要派少量精兵突击一下,便足够将对岸的这支贼军给冲垮了,基本上用不着耽误什么功夫,不过现在他还是急着回援陇州,也不太愿意在此因为这支名不见经传的刑天军耽误工夫,所以才让吕品先派出一个使臣过河,对这支刑天军劝降,如果能不打就吓退他们或者劝降了他们的话,那就更好一些。
而此时肖天健也正带着手下部将站在刑天大旗下面,冷眼观看着湾子河对面开拔过来的这支官兵,在他们的前面,站的却是刑天军的辎兵队。
既然是辎兵,那么就绝对称不上什么精兵,刑天军的辎兵虽然要比其它变民军的辅兵要精干许多,其中大部也都是一些青壮,但是他们平时的主要任务照样还是负责辎重的运送,干的是军中的一些杂活,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令他们上阵,而要是等到派他们上阵的时候,这仗要么就基本上胜算已定了,要么就是到了危急的关头,不得不用他们了。
所以刑天军的辎兵装备质量自然也算不上好,就连辎兵队将也没有配发什么盔甲,更不用说下面的兵卒们了,至多也就是一人发给一杆长枪,有的人可以配备一把腰刀,不过既便如此,比起那些拿着锄头扁担的变民军,他们的装备质量也算是好的了。
肖天健也不去过多约束辎兵们,不但不约束他们,反倒下令让他们站的再乱一些,阵型也很是松散,刚好把装备精良的战兵摆在了他们的身后,遮挡住了战兵的身形。
这一招其实说白了就是骄兵之计,他才不会傻到面对着数倍于他的敌军,一下便将自己的老本都亮出来,那样的话贺人龙看到他的军容,铁定不会大意,一定会派出重兵,架浮桥分几路强渡湾子河,到时候以他的兵力,想要拦住贺人龙的兵马的话,根本就是做梦。
而且他也不打算在这里和贺人龙死磕到底,他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便是给贺人龙吃一憋,杀杀贺人龙和他手下兵将的威风,让他们知道一下刑天军的厉害,而最终的目的是大量杀伤敌军,挫伤他们的士气。
所以他率部一到湾子河大石桥,便将随行带来的三百辎兵放在了队阵前面,而他随军携来的那些火炮,则集中在了大石桥右侧的土丘后面,并且在那里临时构筑了一个简单的炮兵工事,如果站在对岸,是不可能看到他的炮阵的。
第五十章 劝降
当贺人龙所部的官军出现在对岸的时候,肖天健和麾下几个部将也都微微被震了一下,他们不是没有和官军交过手,先前几次遭遇官军,官军给他们留下了非常差的印象,所以这一次过来的时候,众人都有些轻敌,认为即便贺人龙所部官军比起凤翔卫的官军强上一些,但是估摸着也强不到哪儿去。
但是当贺人龙率部抵达了河对岸之后,他们不得不都收起了轻敌的念头,开始重新审视起了眼前的这支官军。
贺人龙之所以能在陕西一带有这么大的名气,绝对不是杜撰出来的,当肖天健看到贺人龙部出现之后,心中微微的紧了一下。
因为这支官军大不同于以前他们遭遇的凤翔卫的官军,贺人龙麾下的这支官军,装备质量相当不错,从列阵出现的这些官军来说,其中居然过半兵将都披有甲胄,而且全军都戴着明军所特有的那种宽沿铁盔,即便最差的也穿着有红色的鸳鸯战袄。
长枪手、刀牌手、弓箭手、火铳手以及跳荡骑兵一队队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而且全无以前他们见到的卫所军的那种混乱的场面,一面面各色的旗幡耸立在官军的兵阵之中,兵将们随着这些旗幡的移动,迅速的完成了列阵。
战兵在前,辅兵在后,官军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全部完成了列阵,中间中军位置,高高的竖起了一面大旗,上面大书一个贺字。
所有出现在对岸的官兵一个个都腆胸叠肚,列阵之后,立即便散发出一种凛然的杀气,这种杀气也只有身经百战的兵将身上才可能会拥有的东西,仅仅还只是列阵,官军便将一种强大的威压感传递到了对岸刑天军这边。
紧接着一辆辆大车也被送到了阵前,在官军阵前排列开来,转而一门门火炮也将炮口对准了河西岸。
站在最先面的那三百辎兵感受到了对岸官军这种威压感,本来就已经有些紧张了,接着便看到对岸的官军又推出一门门火炮,顿时便微微的骚动了起来。
“稳住!不得乱动!违令者军棍伺候!”在辎兵中的军官立即大声喝令道,纷纷弹压各自的手下,不让这些辎兵混乱。
好歹刑天军历来军纪森严,虽然是辎兵,上阵的时候,也照样要服从军纪,不会有半点含糊,军规有约,临阵回头张望着,罚打二十军棍;无故大声喧哗者斩,临阵胡乱奔走者视为逃兵斩……
而且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因为违反军规被斩的例子,当辎兵稍稍出现骚动,便立即被刑天军的护军给强行压制了下去。
而刑天军的护军的作用一方面是统一由铁头管理,一部分派给各个军官作为亲兵使用,保护军官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对军官们的监视,再者就是在军中充当宪兵的角色,临阵可以行使督军权利,对于不尊军纪的兵卒乃至军官进行处罚,所以护军在有的时候,甚至比军官还要厉害一些,但是刑天军也有要求,护军可以监督军官,但是不得干涉军官的指挥,以防护军越俎代庖,干扰了军官们正常的指挥,某种程度上,却还有点政委的意思,这也是肖天健控制刑天军的一个重要的手段。
看着对岸贺人龙部推出的一门门的火炮,肖天健带着手下都立即望了过去,贺人龙所部虽然算不上明军之中装备质量最好的军队,但是毕竟陕西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和变民军打仗,所以武器装备质量相对于其它地方的官军还是要好一些的。
这在他们推出火炮之后,便可以证明,三千官军,一口气便推出了近十门中型弗朗机炮,而且还有四门比较大的铁炮,这还不算他们抬出来的虎蹲炮和碗口炮和为数众多的一窝蜂火箭,如果都加在一起的话,火力绝对超过刑天军炮队数倍之多。
仅仅是这么一项,就让所有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奶奶的!果真是贺人龙的兵马,居然有这么多大炮!看来今天有得打了!”赵二驴忍不住在肖天健背后嘟囔着说道。
“我说赵二驴,你这厮就是胆小,一看到官军炮多了一点,就又想尿裤子了吧!哼哼!”冯狗子似乎总是和赵二驴不对付,一听赵二驴嘟囔,便立即揪住他的小辫子对他揶揄道。
“冯狗子,你他娘的少在老子面前充大蛋,老子上阵啥时候比你差过?你小子才杀过几个人呀!有本事这次咱们回去之后,你跟老子过过招,看看谁他娘的裤裆里面没蛋、子!”赵二驴一听冯狗子的话便立即骂还了回去。
肖天健冷哼了一声,虽然没有呵斥他们,但是冯狗子和赵二驴还是立即都闭上了嘴巴。
此时对岸官军之中,已经有一队兵将开始出阵,在河东岸开始列出了一个进攻的队形,看来官军是已经做好了强攻过来的准备了。
“让后面的战兵队后退几步,到坡下列阵准备,别让官军先瞧出什么眉目了!”肖天健脸上带着轻松的神态,淡然的对身后的部将们吩咐道。
随着命令被传达下去,在辎兵队后面列队的战兵队的兵将随即整齐的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坡下重新整队,并且在军官们的喝令下,弓箭手将弓弦都挂上了弓臂,纷纷试了试弓弦,而那些火铳手,也都接到命令,开始放下鸟铳,将弹药装填到了铳管之中,只待军官们再下令之后,他们便点燃鸟铳上的火绳了。
肖天健带着诸将继续驻足观看着对岸官军的情况,只见那队官兵在出阵列队,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之后,一个手持一杆小旗的兵卒从队伍中大踏步的走了出来,翻身跃上了战马,一催战马便飞快的朝着石桥奔来,并且很快策马冲过了石桥,来到了湾子河西岸,在离刑天军阵列三十步远的距离勒住了马缰。
这个官兵算是贺人龙派出的一个使臣,身材敦实,身披了一身铁甲,马鞍一侧挂了一个铁骨朵,另一侧还挂了一个直径不算大的铁盾,应该也算是一个力猛之辈,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傲慢的气焰,勒住了战马之后,轻蔑的扫视了一眼刑天军的阵列,然后大声叫道:“我乃贺将军派来的使臣,你们中谁是贼军的头领,快出来答话!”
刑天军这边的兵将都在盯着这个家伙冲过石桥,罗立伸手便从马背上摘下了他的那张硬弓,一只手放在了箭囊旁边,打算从箭囊里面抽出一支箭。
肖天健冷声道:“不要妄动!两军交兵不斩来使!都不要妄动!”
罗立于是立即松开了已经抽出了半截的箭羽,将弓垂了下去,其余的那些弓箭手和火铳手也纷纷放松了手臂,没有作出什么动作。
肖天健一抖马缰,从队伍中越众走了出来,缓缓的策马来到了这个贺人龙派来的使臣面前,用手中马鞭一指他大声说道:“这里是我做主,有话说,有屁放,说完就赶紧给我滚回去!”
那个被派来劝降的小旗官楞了一下,肖天健一出场,便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压抑感,这个出阵答话的贼将不但身材高大,连他坐下的战马也十分高大,加上肖天健那一身可体的鳞甲,使得他的身材更加显得威武彪悍,还有他那一脸刻意蓄下而且修剪整齐的络腮胡,使得他面部线条更加显得粗犷硬朗,一出来便压住了他的势头,使得这个小旗官顿时挫了三分。
打量了一下肖天健之后,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肖天健这身卖相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谁在他面前,都会油然而生出一些自卑感,而且肖天健长时间控军,身上早已积累起了一种为上位者才有的那种威势,如果让他去和贺人龙照一面的话,肖天健身上的这副气势,也绝不会输给贺人龙什么,无形之中,便使得这个刚才还嚣张的跟二五八万一样的小旗官客气了许多。
小旗官持着手中的小旗,对肖天健一抱拳道:“敢问一下这位将军尊姓大名吗?”
肖天健也懒得对他还礼,冷哼了一声之后,对他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肖,名天健!有什么话快说!休要再多啰嗦!”
那个小旗官看着肖天健嚣张的模样,也有些生气,他倒是不怕肖天健现在就动手宰了他,于是又一抱拳对肖天健说道:“我特奉我们贺将军之命,前来见过肖将军,我们贺将军说了,念在你们只是刚刚投靠高闯贼,作恶还不算多的份上,给你们一个机会,快快下马投降,我们将军可以跟朝廷美言几句,免你等一死!运气好的话,弄不好你还能被朝廷授予官职,以后便可以当官!不知肖将军意下如何?”
肖天健冷笑了一声皱眉问道:“你来就是说点这些废话不成?要是就这的话,你可以回去了!回去告诉贺人龙,我肖某人没兴趣给朝廷卖命,让他省省力气吧!”
这个小旗官听罢之后,强压住怒气,接着对肖天健劝道:“既然肖将军不愿投顺朝廷,那么也罢!想必肖将军也是明眼人,也可以朝我身后看看,我们贺将军麾下兵精将广,岂是你等可以挡得住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将军也不愿多造杀孽,所以在下奉劝肖将军一句,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给那李贼当枪使唤,还是早早散去,我们将军可以不计较你们的冒犯,否则的话,一旦你等执迷不悟的话,我们将军率军杀将过来,定会将你等碾成肉泥!”这个小旗官之所以被派出来劝降,这嘴头上还是有点水平的,得意洋洋的回身指着东岸的那些贺人龙的兵阵,对肖天健威胁到。
肖天健更是冷笑了起来,不耐烦的说道:“废话不少,你这下可以回去了!告诉贺人龙,肖某不是怕死之人,也并非给谁当枪使,他要是有本事的话,就让他放马过来,派你过来胡说八道,难道就吓得住肖某了吗?滚吧!念在两军阵前不斩来使的份上,留你一条小命!要是再啰嗦的话,就修怪肖某不客气了!滚!”
那小旗官闻听之后,脸色一变,怒道:“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咱们一会儿见!”说罢之后立即一拨马便朝着东岸奔了回去。
第五十一章 石桥攻防战
肖天健也拨马回到了刑天军的阵前,他们刚才说话的声音很大,军前的兵将们基本上都听清了他们的谈话,几个手下部将一看到肖天健回来,于是纷纷笑着对肖天健说道:“将军骂的好痛快!这下估计能让贺疯子更疯一些了!”
看到那个小旗官从河西岸回来之后,吕品心中很是高兴,看来这次劝降并未起到什么作用,那么接下来便只有打了,毕竟他们东颠西跑的折腾了好几天时间,基本上没有和变民军怎么交手,而这一战显然应该不是什么难对付的,如果干的好的话,多斩一些这些贼军的首级,那么回头他便又可以升官了!
所以对于刑天军表示不愿投降,也不愿意让开大石桥西岸,他不但不怒,反倒有些窃喜,于是他立即摆开了阵型,随着他们背后军中一阵鼓声响起之后,吕品在他的队伍中将腰刀高高一举,大吼了一声道:“弟兄们!杀贼!”
他麾下的那四百兵将随即一起跟着他暴吼了一声:“杀贼……”吼声未落,他们便呐喊着朝着大石桥冲了过去。
眼看着一队官兵已经开始朝着大石桥冲了过来,前面的辎兵又一次开始有些骚动了起来,而且官军后阵之中的一批人也开始移动阵前的各型火炮,朝着河岸靠近,明摆着是要用火炮,给刑天军一个教训,顺便帮吕品这队人,将刑天军打散。
所以没怎么上阵过的这三百辎兵眼看着危险临近,都开始有些心慌了起来。
肖天健低头对身边的一个亲卫吩咐了一声,那个亲卫立即快步离开中军位置,奔向了黄生强炮队藏身的那处土丘。
黄生强在土丘哪儿露出了一个脑袋,也在紧张的朝着对岸观察,一边扭头对身后的那些炮兵们吩咐道:“开始装填,准备把咱们的家伙推上来!”
那个肖天健的亲兵快步冲到土丘后面,对黄生强叫道:“将军有令,令炮队集中弗朗机炮的火力,先打敌军的大炮,将军命你们暂且不要管冲上桥的官军,虎蹲炮暂时不要用!先把贺疯子的炮给掀翻了就算你们一功!”
黄生强扭头过来点头道:“得令!回去告诉将军,咱们不会让将军失望!请将军瞧好吧!”
说罢之后,他立即对身后的手下炮手们叫道:“装上实心弹,把弗朗机炮都给我推上来,开始瞄准!”
随即几十个炮手奋力的一起用力,将他们那五门弗朗机炮推上了土丘,刚好放在了挖出的浅坑之中,没有将炮身全部露出,只是将炮口露在了简易工事外面。
“定炮三百步!瞄准!”黄生强站在这几门弗朗机炮的左侧,露出脑袋仔细观望着对岸的官军的动静,他们现在拥有的这种铜铁铸造的弗朗机炮虽说最远射程可以达到五百步左右,但是前提是炮身要抬高到四十五度角上,这样的角度和距离,使得这些弗朗机炮的精度和威力都降低了很多,而且因为黑火药的不稳定性,有时很难将炮弹打到这么远的地方,所以一般情况下,三百步已经算是最远的距离了,如果再远的话,就很难控制住炮弹的落点了。
所以黄生强依据他对这些炮的性能的了解还有平日使用的经验,将这几门弗朗机炮瞄准的位置定在了三百步之外,正好也是对方必定要安放火炮的位置。
几个负责瞄准的炮手,随即便开始操作火炮,不断的调整仰角,挪动着炮架,过了一阵之后,纷纷叫道:“定炮三百步,完毕!”
“虎蹲炮装填完毕没有?”黄生强又扭头对土丘下面的一群负责虎蹲炮的手下喝问道。
“启禀黄哨将,已经都装填好了!……”一个个炮长赶紧回答道。
“好!你们先窝在下面,不要露头!听候将军的命令,再抬炮上来!”黄生强对他们命令道。
“是……”几个炮长纷纷应声道。
肖天健稳稳的骑在马背上,并没有将大枪摘下来,依旧是握着他的马鞭,静静的望着对岸冲过来的那支大致有四百人左右的官兵。
“将军!该让后面的家伙们上了吧!”罗立摩拳擦掌的对肖天健问道。
“不急!让他们到桥头再说!放他们上桥!”肖天健尽可能冷静的对罗立他们说道。
像今天这样挑战一支实力远超过他们的官军,对肖天健来说,也有相当的压力,但是他相信自己的部下,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之后,应该可以顶得住官军几次冲击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先迷惑对面的官军,使他们觉得刑天军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轻敌冒进,这样他才有机会,使劲的给对方一击闷拳。
刑天军列阵的位置,距离石桥西侧只有五六十步左右,如此近的距离,只要官军冲过石桥,转眼之间便能杀到他们的面前,听着对面官军大阵中传来的隆隆战鼓之声,还有那震天的喊杀声,以及越来越近的那数百冲杀过来的官兵,渐渐的站在前面的这三百辎兵,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了。
一些辎兵忍不住小腿肚子开始有些哆嗦了起来,连手中的刀枪也随着他们的颤抖,开始抖动了起来,眼看那支官军距离桥东只剩下五六十步的距离的时候,肖天健却还是没有下达让他们撤下去的命令,不由得让这些辎兵产生出一种念头,他们的将军难不成这一次真的要让他们这批辎兵先上阵迎击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军吗?于是有些人实在是忍不住,想要扭头看看身后的肖天健正在做什么。
一个站在辎兵中的队将手持一根短棍,一棍敲在了一个扭头朝肖天健张望的辎兵的肩膀上,对他吼道:“不许回头!再敢回头打断你的脖子!都给我站稳了!即便你们只是辎兵,也别忘了咱们也是刑天军的一员,别他娘的丢了咱们刑天军的人!咱们一条贱命,都是将军才让咱们活到现在的,怕个鸟呀!大不了上去和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稳住!”
这个队将一吼,让那些辎兵们多少又稳定了一些,于是不少人便开始深呼吸,使劲的攥紧了手中的枪杆刀柄,绷紧了身体。
肖天健满意的朝那个辎兵队中的队将看了一眼,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问道:“这个人叫什么?不错!此战之后将他调入战兵队中!”
辎兵队的哨将名叫张朝,也是肖天健最早收罗来的一个手下,因为在攻打范家堡的时候,断了条左臂,救过来之后,因为缺了条胳膊,于是肖天健便将他调入辎兵队中当了一个军官,也算是一个敢战的人物,平时做事很是用心,听到肖天健问他,于是立即答道:“这个家伙叫刁正,以前是王天龙的手下,倒是个不错的家伙,在属下这儿有点屈才了点!张朝代他谢过将军了!”
说话间那队官兵便已经接近了桥东,肖天健看到这队官兵前面排布的是三十个刀牌手,持着重盾,在队伍前面开道,掩护后面的兵将,而紧随其后的是几十个手持三眼铳的官兵和几十个弓箭手,在他们背后才是一些长枪手以及少量持有鸟铳的兵卒,他们排成密集的队形,以并不算快的速度,一步步的朝着石桥推进,不断的吼着“杀贼……”以壮声威。
虽然肖天健一直都有所鄙视明朝的官军,但是对于这支被贺人龙首发过来的官军的表现,还是有些敬意的,这批官兵虽然摆明了瞧不起他们刑天军,但是当他们杀奔过来的时候,却并没有因此便自己乱了队形,而是结成严密的阵列,一步步的朝前推进,这一点说明贺人龙麾下的官兵在操练方面,比起一般的卫所军确实要勤勉许多,使得他的手下部众在行进之中,也始终都能保持队形,如此看来,这支官兵的领兵之人,也并非一个蠢人,始终还是在保持着冷静的头脑,这么一来,想要一下打散他们,恐怕就有点难度了。
湾子河上的石桥虽然称作大石桥,但是也真算不上大,桥面大致也只有不足一丈的宽度,长度也就是三四十步,仅能容下一辆大车单行通过,如果人要是并排通过的话,最多也就只能容下五六个人并排行进,所以当这批官兵到了桥东之后,不得不停下来重新调整队形。
不多时官兵们便以刀牌手当先,走上了石桥,一步步的朝着桥西方向逼了过来,而肖天健依旧还是没有下令让辎兵撤下,而是注目朝着对岸远处望去。
此时的贺人龙麾下的那些操砲的官军已经推动着火炮,接近到了东岸二百步之内的距离,并且开始将炮车停下,忙碌着开始为那些火炮装填。
他又扭头朝着黄生强的炮队所在的位置望去,只见黄生强那边摇起了一面绿色的小旗,肖天健便明白,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命黄生强开火!”肖天健将马鞭朝着对岸的官军的炮阵猛然一挥,大声喝令了下去。
第五十二章 石桥攻防战2
一个旗手马上对黄生强那边挥舞起了绿色的小旗,黄生强看到之后,马上把嘴边的鼠须一捋,大声叫道:“弟兄们听了!点炮!”
几个炮手随听令之后,马上便从身后的炭盆中拔出了烧红的铁钎,用力的杵在了这几门弗朗机炮子铳上的火门中。
几团火光随即便从炮口中喷吐了出来,在土丘前面马上腾起了数团浓烟,接着炮声才传到了众人的耳中,几颗铁弹以肉眼几乎可以辨别的速度马上便疾飞了出去,朝着河东岸呼啸着落了下去。
猛然传出的炮声,将已经开始踏上石桥的这批官兵吓了一大跳,走在前面的人马上觉得浑身的汗毛一下都立了起来,马上便停下了脚步,包括率队出战的那个吕品也被吓得一哆嗦,他们不由自主的都停下了脚步,紧张的朝着河西方向望去。
当看到河西桥南的土丘上腾起的那几团浓烟之后,他们顿时都被吓得不轻,他们刚才出战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瞧到河西岸的贼军中还有火炮,这几门火炮就如同从地下冒出来的一般,忽然间便开了火,呼啸的炮弹从他们头上直飞了过去,朝着他们身后落了下去。
“不好!贼军竟然还有大炮!快点冲过去!”吕品反应过来之后,马上惊呼了一声,大声的喝令手下道。
最前面的那些官兵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这些贼军到底是一些笨蛋,竟然把炮弹打的这么高,根本就没落在他们头上,心中还道是操炮的贼军准头不佳把炮弹给打偏了,听到吕品的命令之后,这些挤上桥头的官兵不敢多在桥上停留,一个个都如同打了一针兴奋剂一般的马上发腿开始朝着河西岸狂奔了过来。
但是他们却没有顾得上扭头朝后观看,那些炮弹的落点,几颗炮弹疾飞过他们的头顶之后,重重的砸在了刚刚停驻下来的那一群炮阵之中,并且在他们之中马上腾起了数团土尘,使得那群操炮的官兵马上发出了一片惊呼之声,几个倒霉的家伙当即中弹,被从地面弹起的炮弹击中,顿时委顿在了地上,碎肢四下飞散了出去。
正骑在马背上立于后面观战的贺人龙两眼的瞳孔马上猛的收缩了一下,大手一下便攥紧了马鞭,手背上的青筋跳起了老高,骂道:“这驴日的贼军,竟然还藏了几门火炮!速速传令下去,让咱们的大炮集中火力,先干掉贼军那几门火炮再说!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没有!”
眼看着大批官兵已经蜂拥上了石桥,也就在这些辎兵确认肖天健这次真的要先让他们去挡官兵的时候,肖天健才大声喝道:“张宝!率你部辎兵从两翼退下!冯狗子将那几杆九头鸟抬上来!让火铳手和弓箭手准备!”
张宝马上对前面这三百来个心惊胆战的辎兵喝道:“从两边撤下去!动作快点!”
这三百来个已经开始抱了死志的辎兵猛然听到身后的喝令声,顿时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道‘我的娘呀!这不是有意恐吓咱们吗?总算是让咱们撤下去了!’于是不敢怠慢,马上跟着他们的队将以及什长们呼呼隆隆的从坡上朝两侧奔去。
而冯狗子听到了肖天健的命令之后,怪叫着欢呼了一声,接令转身一招手道:“快把九头鸟给老子抬上来!火铳手、弓箭手给老子准备!”
吕品在队伍之中督促着手下官兵加快速度通过石桥,眼睛却始终盯着石桥北侧的那支刑天军的大队人马,忽然间看到原本列队于桥北土坡上的那几百个贼兵跟炸营了一般,呼啦一下朝着两边退去,吕品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到底还是一群乌合之众,老子还没冲到他们近前,他们便吓得屁滚尿流的要跑了!’
“弟兄们快点冲过去杀贼呀!贼军已经要散掉了!”跑在前面的一个掌旗的小旗官马上欢呼了起来,在队伍中大叫这杀贼,让身边的部下加快速度,冲过石桥。
十几个早已在土坡下面枕戈待旦的刑天军的战兵听到了命令之后,马上两人一组将五杆九头鸟扛到了土坡上面,迅速的便将三脚架给支了起来,同时将硕长的抬枪架在了三脚架上。
他们所说的九头鸟其实就是大抬枪,说白了就是超大号的鸟铳,这东西口径接近一寸,枪管足有一米半长,重达二十多斤重,一个人根本无法操作,必须要两个人协作才能使用,而且发射的时候,还要把抬枪架在三脚架上才能支撑,所以平时军中很少使用。
刑天军装备的这五杆九头鸟,其中三杆是当初从李家庄里面虏获的,两杆是在石佛寺一战中缴获官军的,作为一种威力强大的武器,肖天健自然不会淘汰掉他们不用,而是直接便装备给到了战兵的火铳手之中,今天被他们抬了出来。
五杆九头鸟早已在下面做好了发射的准备了,每杆铳管之中都装填了十几颗小指头肚大小的铁弹,五个操枪的火铳手迅速的架好了九头鸟之后,随着一个管带他们的什长的命令,一起扳下了扳机。
燃烧着的火绳啪嗒一声便便轻巧的落在了药池之中,瞬间腾起了一团烟雾,几杆九头鸟都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吐出了一团团的浓烟。
一片弹丸如同鞭子一般的抽向了冲过石桥的那些官兵,只听得冲在前面的官兵马上便响起了一片惨叫之声。
五十多步远的距离,将抬枪的威力最大程度的发挥了出来,即便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些官兵们举着重盾,也没有能挡住这些疾飞的弹丸,一颗颗弹丸打得他们手中的盾牌碎屑乱飞,连带后面躲着的官兵也不能幸免,身上马上被打得血花四溅,一下便倒下了一片。
前排的十几个刀牌手几乎在这轮打击下,被一扫而空,纷纷扑倒在了地上,将桥面上后面跟着冲过来的那些官兵顿时暴露在了刑天军的面前。
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让吕品率领的这批官兵根本没有一点防范,他们刚刚还沉醉在贼军已经溃逃的兴奋中,转眼见便被一排九头鸟给打倒了一片,让他们面前的桥西区域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
这个时候吕品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头了,因为他在桥上看到对面土坡后面开始涌出一排排的人群,和刚才站在贼军前面的那帮人大为不同的是这帮涌出来的贼军装备十分精良,每个人手中不是举着黑漆漆的鸟铳,便是擎着一张硬弓,在他们出现在土坡上之后,又极其迅速的排成了数列,手持鸟铳的贼兵排成了三排,每一排人数都在三十人左右,从土坡上依次排成了三层,而他们背后则是过百名手持强弓的弓箭手,纷纷开始将箭搭在了弓弦上面。
‘上当了’这是吕品脑海中闪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他几乎是本能的想收住脚步,率部退回桥东,但是他忘了刚才是他下达的命令,令部下加快速度冲过石桥,而现在石桥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他麾下的官兵,后面的官兵还正在奋力的朝前挤,使得他们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吕品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眼看后退不成,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尽快冲过石桥,冲上土坡,将这股贼军打散,否则的话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不要慌,冲过去!快点冲过去打散他们!杀贼呀!……”吕品到底跟着贺人龙征战多年,临阵经验还是相当丰富的,一发现苗头不对,便很快作出了反应,厉声在队中狂吼了起来。
前面的官兵被那一轮抬枪打的有点懵,不觉间纷纷收住了脚步,惊愕的朝着对面望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行动,眼看着身前的那些举盾的刀牌手一下被扫倒了一片,受伤的同僚还在脚下惨声哀号,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再加上对面土坡上涌出的众多杀气腾腾的贼兵,更是让他们有些惊慌失措。
直到听到后面传来的吕品的吼声之后,他们才意识到挤在这里根本就是在等死,掉头跑是来不及了,唯有朝前冲上去,和这些贼军的火铳手还有弓箭手近身交战,才能活命,而他们之中大多数人也都是有经验的老卒,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马上便反应了过来,纷纷呐喊一声“杀贼……”便发足朝着刑天军所在的位置冲杀了过来。
百余名火铳手在土坡上由下而上排列成了三列,第一排左侧的一个持枪的队将大声吼道:“第一排都有!枪放平!瞄准!……放!”
这帮火铳手在土坡后面做准备的时候,便已经点燃了鸟铳上的火绳,一直小心的吹着火绳,防止火绳熄灭,此时听到命令之后,呼啦一下便将鸟铳一起放平下来,将黑洞洞的铳口直直的指向了桥头方向,每个人都将鸟铳新改装上的梯形枪托紧紧的顶在了肩膀上,腮部贴在了枪托上面,将照门和准星瞄向了前方。
枪托的改造使得瞄准变得更加精确稳定了许多,每个火铳手都可以很稳定的瞄准一个目标,随着队将一声令下,他们便一起按下的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