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蹊跷(上)
麋竺此次返回东海,主要有两件事。
于私,他要敲定麋缳的婚事。把麋缳嫁给刘备,是麋竺计划中的第一步,而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只有和刘备成为一家人,他才可能获得更多信任,乃至于更多权力,这可谓至关重要。
除此之外,麋竺还有公务在身。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刘备既然要和袁术开战,粮草辎重必不可少。
当然了,先期凭借广陵的库府,足以支撑战事开启。下邳的粮草也会源源不断送往前线,以保证战事的进行。但仅仅是下邳和广陵,还远远不够。东海、彭城都需要给予粮草支援,以确保在战事进行时,刘备在前线不会因粮草而费心。于是乎,麋竺奉命,返回东海郡……
不过对麋竺来说,粮草并不是当务之急。
他途经郯县,把筹措粮草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回朐县。
襄贲粮仓存放的粮草,正是准备送往下邳。只是筹粮的行动才刚开始,所以粮仓里的粮草数量并不算太多,不过半囷之数。加之东海郡近来风调雨顺,唯一一支可能对粮仓产生威胁的羽山贼,也被消灭。所以,襄贲粮仓也就相对安全。加之麋芳调集兵马,在沭水对岸准备拦截刘闯等人,把郯县的武装力量几乎抽调一空。于是乎,这粮仓就只有一百多人看护。
天近子时,刘闯刘勇管亥各率九人,在粮仓外埋伏妥当。
远处粮仓灯火通明,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里的守卫非常松懈。
两个巡兵在辕门外无jīng打采的站着,好像没吃饱饭一样……辕门内,更是静悄悄不见人影。
这个时候,想来人们都睡了吧。
刘闯和刘勇管亥三人交换了一下颜sè,纷纷上马,催马向粮仓赶去。
“什么人?”
马蹄声,惊动了守卫巡兵。
但两个巡兵并没有露出jǐng惕之sè,有气无力的喝问起来。
“我等奉三将军之命,特来查探粮仓安危,速去唤尔等主将前来回话。”
三将军,哪个三将军?
不过听对方的强调,应该是自己人。
接着火光看去,来人清一sè骑军,身披制式筩袖铠……只看那打扮,巡兵就立刻放下心来。
三将军?莫非是下邳的张三将军?
巡兵反应过来,连忙摆出一副威武姿态,快步迎上前去。
在他们想来,对方到了辕门外肯定会停下来,到时候他二人也能搭几句话,说不定还能得到赏识。
毕竟那是徐州兵,和他们这些巡兵全不一样。
可是,让两个巡兵感到吃惊的是,对方已经到了跟前,却没有露出一星半点想要减速之意。
三十匹快马迎面呼啸奔来,若不身在其中,根本不可能感受到,那是怎样一种震撼。
冲在最前面的那匹黑sè战马,矫若游龙,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到跟前。马上的骑士,也能看得真切,却是一张布满杀机,狰狞可怖的表情。两个巡兵到这时候,如果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可真就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可是,即便他们明白了,却张着大嘴,发不出声音。
吓傻了,两个人都被吓傻了!
看到两个巡兵这副表情,马上的骑士似乎兴趣缺缺,黑马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两个巡兵的存在。不过,跟在黑马后面的骑士,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只见其中一人,舞动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紧跟着血光崩现,一名巡兵的脑袋冲天而起,那鲜血顺着腔子瞬间染红了身体,无头死尸好像一根朽木,噗通便栽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地面。
而另一个人,也未得幸免。
一杆铁矛透胸而入,持矛骑士在马上一合yīn阳把,那名巡兵一下子就飞出去,惨叫声在空中回荡。
铁蹄声,掩盖了惨叫声。
几十匹战马呼啸而过之后,辕门外留下了一堆模糊血肉,根本看不出模样。
刘闯冲进辕门,就看到堆积在辕门内的粮垛。他提起盘龙棍,啪的抽在一个架在营帐门口,用来照亮的火盆子上。那火盆子腾空而起,落在粮垛上。火盆里面的火油流了一地,火焰顺着火油,瞬间就燃烧起来,直扑粮垛。与此同时,从营帐中走出一个巡兵将领,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大声叫骂道:“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谁在这里闹腾,坏了老子的好梦……”
只是他刚说到一半,却愣住了。
刘闯已经到他跟前,盘龙棍一颤,嗡的一声刺出,棍头正戳在那人的脸上。
这一棍下去,有千斤神力。
巡兵将领甚至来不及发出叫喊,就被刘闯一棍戳的整个面门全都凹陷进去,脑浆迸裂……
铁蹄声,还是惊动了粮仓中的巡兵。
他们纷纷从营帐里出来,甚至连对手都没有看清楚,就迎来了一阵如同疾风暴雨般的杀戮。
刘勇和管亥一左一右,好像两个杀神。
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刘勇还好些,铁矛只用刺杀,收割者对方的xìng命。可那管亥却有些恶趣味,死在他刀下的人,竟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十八名跟随两人的部曲,也都大开杀戒,逢人就看,遇人就杀,片刻功夫,这粮仓内血流成河,清醒过来的巡兵,更无心抵抗,鬼哭狼嚎般四处逃窜。
刘闯带着九个人,不停把火盆甩向粮垛。
那犹如小山般的粮垛,很快就腾起熊熊烈焰,照亮了黑暗苍穹。
“亥叔,不要恋战,我们走。”
刘闯见火势已经起来,担心襄贲会派来兵马,于是大喊一声,带着人向辕门外冲去。刘勇和管亥也不再恋战,嘬口发出一声呼哨,众部曲随着二人便冲出辕门,迅速没入漆黑如墨的旷野。
襄贲粮仓,已经被烈焰包围……
+++++++++++++++++++++++++++++++++++++++++++++++++++++++++++++++++++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令襄贲县令大吃一惊。
当他赶到粮仓时,大火仍在熊熊燃烧,遍体尸体,更触目惊心。火势很大,根本无法扑灭,半囷粮草,也就是一千五百石的粮食,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被熊熊烈焰吞噬干干净净。
“是何人所为?”
“县尊,不清楚啊……那些人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突然来到这里,逢人便砍,遇人便杀,而后放了一把火,就迅速撤离。卑下以为,那些人绝非普通盗匪,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官军。”
“官军?”
县令气得举起鞭子,就抽在那巡兵身上,“你他娘的就是官军!”
可事情已经发生,他也没有办法太过于责怪手下。
“来人,速往郯县禀报,就说襄贲遭遇袭击,敌情不明,请速来增援。”
县令吩咐下去之后,就命人打扫战场。
可是,这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他感到好生头疼。
有佐吏上前献策:“县尊,观这伙贼人行事,绝不是什么山贼盗匪,你看会不会是那边的人?”
他向西边指了指,县令立刻反应过来。
吕布,就驻扎在沛县。
而沛县,正好在东海郡的西边……
县令这时候也顾不得调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总要向上峰有个交代才行。听说留守下邳的三将军和吕布并不是特别和睦,而那吕布素以忘恩负义而著称,便只有让他背上这个麻烦。
想到这里,县令不再犹豫,立刻派出第二个信使,前往郯县报信。
沛县吕布昨夜率部侵入襄贲,纵火焚烧襄贲粮仓……襄贲和郯县距离并不算太远,所以很快的,郯县就得到襄贲粮仓遇袭的消息。这他娘的可是战略物资,虽然数量不多,却是一桩大事。
于是,郯县县令又火速派人前往沭水对岸,找到了麋芳之后,把襄贲粮草遇袭的消息告之。
第四十二章 蹊跷(下)
本来,麋芳正带着人在沭水东岸寻找刘闯等人的踪迹,可听闻襄贲粮仓被袭,也让他大吃一惊。虽然被烧毁的粮草并不多,里面所隐藏的消息,却是让人感到担心。是吕布干的好事?在这个时候,吕布突然动手袭击粮仓,无疑是发布了一个信号:他很可能与袁术联手!
若如此的话,刘使君就要腹背受敌了……
这种情况下,麋芳也不敢自作主张。
他一方面率部撤回沭水西岸,赶往襄贲查看;另一方面则以六百里加急星夜赶赴朐县,通禀麋竺。
事情太大了,大的超乎他的控制范围。这件事必须要告诉麋竺,请他做出决断!
至少麋芳自己,没那个胆量承担如此巨大的责任……
当然了,他不可能把所有东岸的士兵撤走,必须要留一部分人,继续寻找刘闯的下落。
可这又有什么用处?
他率部撤回西岸之后,东岸的兵马锐减,之前布下的天罗地网,形同虚设,沿沭水处处都是破绽。第二天中午,当麋芳率部返回郯县的同时,自沭水下游一个渡口,刘闯神不知鬼不觉,复又渡过沭水,而后沿着祖水,迅速向海西方向进发,务必要在麋竺醒悟之前到达海西。
根据刘闯的推算,麋竺并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
也许最初他会有些慌张,但很快就会反应过来,那时候定然会集中兵力,疯狂对刘闯进行围剿。
时间就是生命,早一rì抵达海西,就可以减少一些危险。
但是,一天过去了。
刘闯发现,麋竺并没有什么动作。
这不科学!难道如此一个简单的围魏救赵,声东击西就让麋竺上当了吗?刘闯心中很疑惑,但是却没有减缓速度,继续向海西方面进发。当晚,人困马乏,刘闯下令找个地方歇脚。
“最迟明rì傍晚,咱们就可以进入海西治下。”
管亥长出一口气,看着刘闯道:“这个时候,想来老黄已经和那条海泥鳅联系上了。只要海泥鳅的船能够按时到底,咱们也就彻底安全了。那老泥鳅虽然jiān猾,但其人德行倒也不差。”
海泥鳅,说的就是薛州。
每次管亥提到薛州的时候,都会流露出不屑之意。
刘闯甚至认为,管亥和薛州之间,说不定还存着什么矛盾。君不见管亥从来不与薛州见面,薛州也从来没有理睬过管亥。从另一方面而言,两个人或许从未见过,但同为三十六路渠帅,之间少不得也存有竞争关系。所以谁也不服谁,谁也不理谁,就这样一直僵持道现在。
“从顿丘到老黄说的那处海滩,有多远?”
“大概一天时间。”
“也就是说,我们最早也要后天才能抵达?”
管亥想了想,点头道:“若顺利的话,明晚夜行一宿,后天正午前,就可以抵达那处海滩。”
一天半!
刘闯搓了搓手指,便起身走到马车旁边。
麋缳和小豆子一直待在一起,一连几天的奔波下来,她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却看得出,非常疲惫。
小豆子也很辛苦,不过还是尽职尽责的行着她的本份。
把熬好的粥盛到了碗里,她小心翼翼递给麋缳,“小姐,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麋缳虽然不是那种锦衣玉食的千金大小姐,可从小到大,在父兄关爱下,何时品尝过这般cāo劳?一路上奔波,小心翼翼,提心吊胆。虽然她乘坐马车,可这颠簸下来,一样会感到劳累。
“缳缳,吃点吧。”
声音陡然变了,麋缳忙回过头,就见刘闯一手端着碗,一手用木勺搅拌,而后盛了一勺,递到麋缳嘴边,“这两天着实辛苦你了……这不吃饭可不成。缳缳,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从现在,一直到我们抵达颍川,甚至有可能我们到颍川之后,也未必能够立刻安稳下来……你若不吃饱了肚子,又如何与我一起奔波?其他事都算不得什么,这饿坏了身子,可不是小事。”
麋缳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恶狠狠朝小豆子看去。
只是小豆子早就跑得远远的,不过那张小脸,却红扑扑的……
“我才不要你喂我,我自己能吃。”
麋缳满怀羞涩,想要从刘闯手中拿过碗。可是刘闯却不放手,倔强的把木勺递到她嘴边。
“缳缳随我千里奔波,辛苦的紧。
这碗粥就让我喂你,权作感谢缳缳对我的信任。这两rì奔波甚苦,有些话一直没有机会与缳缳说。你那封信,我看到了……我也有九个字与缳缳,君便负我,我亦不负君。乖,张嘴。”
这几句并不算特别柔情蜜意的话语,听在麋缳耳中,却是无比甜蜜。
一想到自己抛家舍亲的跟着刘闯这样奔波,麋缳的眼睛顿时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可是心中那股甜蜜和满足,又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即便是在辛苦,再危险,这一切都值得的。
张开小嘴,把粥水喝下。
刘闯脸上再次浮现出让麋缳极为熟悉的憨厚笑容。
远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撇着嘴,心里泛酸的管亥,忍不住扭头问道:“大刘,孟彦这一招,你教的?”
刘勇原本是一脸笑意,心里想着:看这样子,老刘家将来必然是子孙兴旺。
可管亥一句话,令他顿时沉下脸。
“孩子们的时情,你趴在这里看个什么?”
“你不也在看……好吧好吧,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最怕你露出那张黑脸,没事儿那么一沉,吓死个人。估计这一招也不会是你传授,你这么死板的家伙,估计到现在还没有碰过女人的手吧……嘿嘿,大刘你说说,和女人睡过没有?”
刘勇脸sè发紫,瞪着管亥,半晌后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滚!”
“哈哈哈,果然是这样,被我说中了……好吧好吧,我滚,我不说了。
你这厮就是个武痴,怎可能对女人有兴趣?不过我和你说,这女人却是另一番滋味,你要睡过了……我滚,我滚,我现在就滚。哈哈哈……”
管亥捂着肚子,大笑着跑了。
刘勇看着管亥的背影,无奈摇摇头,露出一抹苦笑。
那双总是充满冷漠之s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他歪着头,也不知再想什么。不过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女人,哈……”
他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把铁脊长矛横在腿上,手指从矛身上摩挲,就好像摩挲情人的肌肤。
半晌,他闭上眼睛,盘膝假寐!
麋缳已经睡着了。
她和小豆子在马车里,发出均匀的鼾声。
刘闯则靠着车轮,闭目养神,依照着祖传的吐纳之术呼吸,调整jīng神,恢复jīng力。
旷野之中,非常安静。
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若隐若现,给这份宁静,又平添了一分祥和之气。
皎月当空,刘闯似睡非睡。
一阵蹄声由远而近,把他从恍惚中唤醒。
刘闯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顺手从马车上抄起盘龙棍,脸上露出jǐng惕之sè。
“是奴心。”
当刘闯走到管亥身边时,就听管亥轻声说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骑就到了营地前,裴炜和李伦翻身下马,而后又从裴炜的马背上,拎下来一个人,“给我把这厮看好。”
裴炜吩咐一声,张承张超兄弟已经上前,把那个苏醒过来,想要挣扎的人牢牢按在了地上。
“公子,渠帅,刚在巡视时,遇到此人,是司吾县信使。
他说,前天晚上,吕布率部偷袭了下邳,张飞被赶出下邳,已退至司吾。张飞已派出信使,令东海郡各县立刻增援,准备复夺下邳。不过这事儿,我总觉着玄乎,吕布真夺了下邳?”
刘闯一听,狠狠一顿足,顿时有一种想要给自己一耳光的冲动……
他娘的,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
第四十三章 快意恩仇大丈夫(上)
吕布取徐州!
这件事,这可是一件大事。
最可气的是,在此之前刘闯还一次又一次的想到这件事,只是具体时间有些记不清楚。后来他忙着处理和麋缳之间的情感,也就把此事渐渐抛在脑后。不对,不算是抛在脑后!朐县之战前,他还想到过这件事。但之后因为身世明了,一时间也就没有再去考虑这件事情……
所谓当局者迷,大概就是这个状况。
刘闯突然想起那支驻扎在三河湾的兵马,忍不住连连苦笑。
就说嘛,吕布怎可能会听从麋竺调遣,派兵在三河湾堵住他西进之路?他娘的,张辽驻守三河湾,是为了对付刘备。换句话说,是为了监视东海郡的动向,绝不可能是为了堵刘闯。
只可惜,当时太心急了!
或者说,当时刘闯有点慌了手脚。
看到张辽,他心里就有了惧意,所以在匆忙中做出错误判断。
这不科学,这可是不符合我的脾气……前世的刘闯,是个冷静且善于隐忍的人。可这一世,也不知道是不是练了那龙蛇九变的缘故,以至于脾气有些暴躁,有时候甚至会失去冷静。
这样子下去的话,别说光耀门楣,建功立业……恐怕连颍川都到不了,就要被人干掉。
“孟彦,你怎么了?”
见刘闯脸sèyīn一阵晴一阵,好像变脸一样。
麋缳被惊醒,在小豆子的陪同下走过来,忍不住关切询问。
“我们,都相差了!”
“啊?”
于是,刘闯把他的想法告诉大家。不过,他当然会隐瞒下他早就知道,吕布会夺取徐州的事情。
这种事,说不太清楚,说出来反而不美。
“如此说来,,张辽屯扎三河湾并不是为了对付我们?”
刘闯没好气道:“我们如今算什么,要名没名气,要钱没有钱,张辽堂堂鲁国相,怎可能专门跑来对付我们?莫说是我们,就算是缳缳的两位兄长,也未必有资格让张文远亲自动手。
他娘的,我那时有些慌张,乱了分寸,才忽略了这件事。
他不是为了对付我们,相反是为了对付缳缳的兄长……以协助吕布顺利夺取下邳。该死,真他娘的该死。”
“笨熊,不许说粗口,你可是中陵侯之后,怎能这么没有风范?”
麋缳眉头一蹙,轻声提醒。
刘闯旋即醒悟过来,连连与麋缳道歉,而后苦笑道:“咱们错失了最好的机会……错失机会,就是犯罪。我们而今这么千里迂回,就是为之前错误判断所付出的代价。”
“那我们现在杀回去。”
“杀回去?”
刘勇眼睛一翻,轻声道:“老管,你用点脑袋。
之前我们可以顺利通过三河湾,却不代表我们现在还能通过。吕布夺取了下邳,刘备岂能坐视?他必然会率部返回,与吕布争夺徐州。这个时候,三河湾肯定是守卫森严,难以通行。”
“叔父说的没错。”
刘闯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已无法回头,只能继续往前走。
那信使不是说了,张飞在司吾县屯兵,召集兵马支援。我就说大舅哥怎地没有继续围剿咱们,恐怕是要集中力量,支援张飞。所以,沭水和济水地区,必然驻有重兵。咱们这时候过去,就是自投罗网。而且咱们和老黄约定好了,要赶去海西汇合……所以,别无选择。”
管亥搔了搔他的大鼻子,没有再开口。
“如此说来,咱们方向不变,依旧是海西?”
“没错,依旧是海西……海西荒僻,兵力不多。
而且那里混乱不堪,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阻力。只要咱们到达约定的海滩和老黄汇合,就可以获得短暂的休整。至于以后……”
刘闯仰头看着夜空中繁星点点,轻声道:“徐州钱粮广盛,素来为人窥觑。
以前是一家独大,而今吕布和刘备发生争执,肯定是战事不绝。我估计到最后,这徐州……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千都做了土。
真个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到时候,徐州必化为焦土之地,这东海郡恐怕也难逃战事波及。”
刘备和吕布之间这场徐州争夺战,会持续很久。
在刘闯的记忆当中,吕布是死于建安三年。而今是建安元年,也就是说,徐州将经历三年战火。
期间,袁术会征讨,曹cāo会征伐。
待吕布死后,刘备和曹cāo还会发生冲突,总之这徐州战事,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徐州会变成什么模样?
而今徐州人口很多,达数十万户……可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偌大的徐州,还能有多少人。
“孟彦,难道不能阻止吗?”
麋缳是土生土长的徐州人,听到刘闯这一番话,顿时花容失sè,露出悲戚。
刘闯苦笑摇摇头,“徐州,四战之地,周遭虎狼环视。
以前陶谦坐拥徐州,因其资历和声望还能勉强保持平稳。可即便如此,他最后还是遭了曹cāo攻击,损失惨重,元气大伤。陶谦一死,徐州再也无人能够控制。刘备吕布,皆非名正言顺,徐州世族或许在短时间内会予以帮助,可是当更为强大的对手出现时,必然倒戈相向。
依我看,这徐州到最后,只可能为曹cāo所有。
刘备也好,吕布也罢,都不足以占居徐州……弄个不好,反而会丢了xìng命。这个时候,咱们最好还是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吕布和刘备交锋,刘备必然不是对手,而吕布也不会赶尽杀绝。
最后,很可能是一山二虎。
留在徐州,结果只可能是越来越糟糕……叔父,把大家都叫起来,咱们再辛苦一下,趁而今道路畅通,尽快赶往目的地和老黄汇合。这地方,我真的是一天都不想停留,早晚会有麻烦。”
麋缳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之sè。
不过刘闯说的在理,能早一rì和黄劭汇合,就早一rì安全。
“那这个信使……”
裴炜忍不住开口道。
刘闯看了一眼那个脸sè惨白,吓得浑身发抖的信使,心中不禁有一丝不忍。
可是,这种时候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刘闯一狠心,抬手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给他个痛快,然后埋好吧。”
“饶命!”
那信使闻听,吓得大声叫喊。
一旁李伦拔出刀,上前揪住那信使的头发,手起刀落,割断信使的喉咙。鲜血喷溅在众人身上,但所有人恍若未觉。好像熟视无睹般,几个人抬着那尸体往外走,挖了一个坑埋好。
乱世之中,人命不如狗!
刘闯在一旁默默观看,心中虽有些不忍,却必须狠下心。
“小豆子,扶三娘子上车,咱们出发!”
第四十三章 快意恩仇大丈夫(下)
其实,刘闯很清楚,杀了那信使,麋竺还是能得到下邳失守的消息。
张飞退守司吾,向东海郡发出征召令,决不可能只派出一个信使。襄贲、郯县、兰陵……这些地方都要派出信使,所以下邳失守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之所以要杀这信使,是担心暴露行迹。
哪怕麋竺现在要忙于支援张飞,可一旦知晓刘闯的行踪,也绝不可能放过。
小心为上!
在这种时候,刘闯不敢有半点懈怠。
三十六个人,两辆车,近百匹马,在星光的照耀下,朝海西方向急行。
这一路,的确是畅通无阻。
到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已经进入海西境内。
海西,也就是后世江苏省连云港市的灌南县。
它始置于西汉年间,根据明代《嘉庆重修一统志》记载,汉武帝太初四年,也就是公元前101年,与后来的海州南二十里,置海西侯国,作为贰师将军李广利封邑。征和三年,即公元前90年,李广利战败投降匈奴,被废除了侯爵之位,海西侯国旋即就改名为海西县……
最初,海西县为东海郡治下。
进入东汉后,便划到了广陵郡之下……
也就是说,进入海西,也就等于脱离了麋家的势力范围。
虽然说麋家可以把触手延伸到海西县,但想必在东海郡,麋家的影响力要相对薄弱许多……
朐县无世族,可海西却有。
徐姓,是海西最大的姓氏,也是当地望族。
这望族,可不是麋家那种豪强可以相提并论。在广陵地区,徐家的声望不逊sè于陈登家族。
光和年间,海西有名士徐淑,为度辽将军,扬名边塞。
而徐淑之子徐璆,少有名气,曾为公府征辟。这个公府,不是说官府,公家的府衙,而是指三公。能为三公征辟,皆为一方名士。徐璆还做过荆州刺史、司隶校尉,更抗击过黄巾军。
如今的徐璆,官拜汝南太守。
注意,是汝南太守……
哪怕是富庶若麋家这样的豪强,在海西徐氏的面前,也不敢过于猖狂。
刘闯一行进入海西之后,变得更加小心。
所有人都被下令除去身上的甲胄,同时弓矢被放在车中,以免暴露行藏。管亥建议,让麋缳扮作大家闺秀,回乡探亲。而刘闯等人,则扮成护卫,这样一来,多少可以掩人耳目……
至于效果?
反正这一路下来,倒是颇为顺畅。
刘闯提着的心,也渐渐放回肚子里。
只是身体的疲惫,和心理上的困乏,让他有些打不起jīng神,骑在马上,更是摇摇晃晃,昏昏沉沉。
天sè,已晚。
依照着刘闯的意思,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但刘勇却认为,应该尽快赶去海滩,和黄劭等人汇合。
“此地距离那海滩,也不过三五个时辰的路。
我也知道大家现在都很辛苦,但还请坚持一下。只要上了船,就可以好生休息……与其在这里提心吊胆,何不再加把劲儿,然后就能安心睡觉?孟彦,你护着三娘子,咱们继续赶路。”
刘勇这番话,不是没道理。
虽然大家都很累,可商量之后,还是决定遵从刘勇的主意。
就这样,一群早已经人困马乏,疲惫不堪的人,咬着牙继续赶路。
快子时,耳边突然传来海浪声,更有一股带着海水腥味的风吹来,让刘闯jīng神不由得一振。
混沦的脑袋,在刹那间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他拍了拍也已经疲惫不堪的坐骑,而后翻身下马,把象龙牵过来,扳鞍认镫,跨坐象龙身上。
象龙已经休息了一路,jīng神远远好过其他马匹。
不仅是刘闯换了马,其他人也纷纷换马,口中发出欢呼声,朝着海滩奔行。
“缳缳,咱们马上就要到了。”
马车里,麋缳轻轻回应了一声。
别看她是坐马车,可有的时候,坐在车上比骑马更辛苦。
一路颠簸下来,麋缳和小豆子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好像散了一样,更提不起半点jīng神说话。刘闯脸上露出灿烂笑容,他纵马冲上一个土丘,举目向远处眺望,眉头却不由自主扭在一起。
船呢?
说好的海船,在哪里?
夜sè笼罩海面,星光闪闪,视线还算清晰。那波澜壮阔的海面上,不见海船踪影,让刘闯的心,陡然间提起来。
按照之前和黄劭的约定,海船应该在今天rì间就抵达这里。
可为什么不见海船?难道说,薛州不同意?亦或者黄劭没有见到薛州?还是发生什么意外?
一时间,刘闯思绪起伏,变得有些混乱。
而刘勇等人策马到了海滩上之后,看着空旷的海面,也是目瞪口呆。
子时,正是涨cháo的时候……海水一**涌来,冲击着海滩上的岩石,发出轰隆声响。海水飞溅,水雾弥漫。刘闯心里突然间腾起一种不祥预感,抬手啪的从驮马身上取下了盘龙棍。
“缳缳,你们在这里别动。”
麋缳和小豆子已下了车,听到刘闯的吩咐,脸sè一变,顿时流露出紧张不安的神sè。
“孟彦,怎么了?”
“感觉着好像有点不对劲……你们先躲在这里,我不招呼你们,不要出来。”
说完,他不等麋缳和小豆子回应,便策马往海滩上跑去。麋缳和小豆子相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恐惧之sè,忙手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躲在路旁的树林里,小心翼翼的探头向外张望。
夜sè里,海滩上的岩石参差交错,犹如怪兽。
海浪声此起彼伏,在苍穹中回荡。
刘闯手持盘龙棍跳下马,脚下踩着细软的沙滩走到刘勇身边,“叔父,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嗯!”
刘勇不苟言笑,沉着脸扭头道:“老管,让大家准备搏杀!”
练至炼神境界,刘勇的六识感官早已超越常人。刘闯觉察到不妙,他更感到在这空旷寂静的沙滩上,弥漫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管亥闻听,立刻喊道:“裴绍,结圆阵,准备迎敌。”
声音刚落下,忽听四周喊杀声响起。
火光跳动,从那些岩石后,冲出数百兵卒……为首一人,手持长刀,厉声喝道:“刘闯,大老爷早就猜到,你会与郁洲山海贼勾结。故而命我再次等候。若聪明的话,就赶快束手就擒。
看在往昔情分上,我自会向大老爷求情,留你xìng命……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某家无情!”
火光中,持刀青年刀指刘闯。
“**?”
刘闯一看到来人,顿时大怒。
虽然他至今仍想不明白,**是如何知道他要与麋缳私奔的事情。但是从麋缳口中,他已经得知,出卖他的那个人,就是**。之前,麋泽为了劝说麋缳不要反抗,说出了**的名字。而当rì在朐县,**曾率人截杀刘闯,如果不是象龙给力,他恐怕就要折在那城中。
“**,竟敢出卖我们。”
管亥看清楚**后,也是火冒三丈。
**冷笑道:“朱贼曹,林一直把你视为前辈,故而两年来对你恭敬有加。
哪知道你也是个蠢货,竟然为了那个胆小鬼,放弃大好前程不要。今刘使君坐拥徐州,为天所授。你不识天时,合该倒霉。林不过顺天而行!看在往rì情分,若你现在后悔,林愿与大老爷面前作保……朱贼曹,凭你一身本领,荣华富贵何愁不唾手可得,何苦为刘闯送死?”
看这情况,**还不知道吕布已夺取了下邳,他口中那位真命天子,也将落得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命运。
刘闯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他刚要说出下邳被吕布占领的消息,就见管亥大吼一声,迈步拖刀而行,就朝着**扑去。
火光中,**那张俊俏的面容,扭曲狰狞。
“朱亥,既然你自寻死路,就怪我无情……弓箭手,放箭!”
站在他身后的士兵突然向两边一让,就见两排弓箭手抢出,朝着刘闯管亥等人就开弓放箭。
嗡!
数十张弓弦颤响,利矢破空历啸,飞shè而来。
刘闯心知一场恶战已不可避免,当下也不再费口舌,大吼一声,“**,小人!与我拿命来!”
盘龙棍翻飞,化作棍影重重。
利矢飞来,被刘闯舞棍拨打,迈大步向**冲去。
同时,裴绍等人也结成了圆阵。可是面对着如雨点般shè来的箭矢,他们虽竭力封挡,依旧不可避免有人中箭。
闷哼声,在沙滩上空回响。
刘闯、刘勇、管亥三人冲在最前面,舞动兵器,朝着**等人所在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第四十四章 江表虎臣(上)
“杀!”
火光中,**刀指刘闯三人,厉声吼叫。
他很清楚这三人是何等悍勇,如果让他们靠近过来,必然会有xìng命之忧。
于是,**立刻下令,命身后兵士蜂拥而上。他此次埋伏在海西,也是受麋竺差遣。麋竺得知下邳被吕布夺走之后,也大吃一惊。这可不是小事,相比之下,麋缳和刘闯的事情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但让麋竺就这么放弃?他又不太情愿。刘闯劫走麋缳,就好像一记耳光打在麋竺的脸上,响亮的很,也疼的很……更重要的是,刘闯此举破坏了麋家的崛起大计!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过刘闯。
于是在思忖良久之后,麋竺许诺**,于他牙门将之职,命他继续追查刘闯等人的行踪。
同时,麋竺还调拨了五百家丁,供**差遣……
不过与麋竺麋芳的想法不同,**始终认为,刘闯要么已经逃走,要么就躲在朐县附近。
他知道,管亥在盐水滩有买卖,所以推测刘闯如果还逗留在朐县附近,就一定会和薛州联系。
不得不说,**猜的不错。
他不会想到,张辽会屯扎三河湾,刘闯会沿着原路返回。
**是土生土长的朐县人,论人脉的话,甚至比刘闯还要熟络。在确定了方向之后,**迅速和伊芦乡方面取得联系。他花费重金,买通了郁洲山的耳目。从郁洲山方面,他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薛州在调拨海船,似乎要前往海西。这个季节,并不是海贼行动的时候。
薛州调拨海船往海西去,很有可能……
**下了大注,率领五百家丁迅速前往海西埋伏。
而后他又花费重金,要郁洲山的耳目想方设法,拖延海船开拔……不用太久,一天足矣!
他相信,如果刘闯等人要走薛州这条路的话,肯定会迫不及待赶去汇合。
在正午时分,当刘闯等人还在赶路的时候,**就带着人来到海滩,并安排埋伏起来。只等刘闯等人出现,就一拥而上,把刘闯等人擒获。而事实上,**的这一番算计,已经成功了!
他可不想和刘闯三人正面对决,而是命三百家丁蜂拥而上,把刘闯三人困住。
**则率领二百家丁,避开刘闯三人之后,向裴绍等人扑去。只见他一马当先,轮刀冲上海滩。
裴绍眼见**发动攻击,也没有迟疑,下令以圆阵御敌。
他毕竟是黄巾出身,虽然只是个小帅,却经历过无数次战阵搏杀。比这更凶险的场面他都见过。所以,**等人人数虽众,裴绍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慌乱,而是下令众人稳住,抵御对方。
之前盐水滩之战,蚁贼损失七人。
不过在补充了张承几人之后,战斗力并没有下降太多。
眼看着**等人冲上来,裴绍不慌不忙,厉声吼道:“架矛,列阵……常胜、张承,你二人以弓箭御敌。”
圆阵zhōng yāng,常胜张承弯弓搭箭。
眼见数十名家丁冲到近前,裴绍厉声喝道:“出矛。”
十数支长矛有条不紊的刺出,快而凶狠。冲在最前面的家丁,被刺倒了六七人,惨叫着倒在沙滩上。
“收矛,刀盾手向前三步。”+
蚁贼不愧是见过大世面,面对着蜂拥而来的麋家家丁,蚁贼阵型丝毫不乱。
伴随着裴绍极有节奏的呼喝声,长矛手一矛刺出,旋即撤矛退后。十几名刀盾手踏步上前,挥刀拦住麋家家丁。不过他们并没有盲目攻击,只是将对方阻拦。拦下对方之后,在他们身后的长矛手再次挺矛刺击……如此一个回合下来,就有十几个家丁惨死在这空旷沙滩上。
**没想到裴绍等人竟然jīng通战阵搏杀之法,顿时大吃一惊。
“别慌,稳住,给我杀!”
**有小聪明,而且跟着管亥学了两年,身手不差。
只是他毕竟出身巡兵,对战阵之法全然不懂。在临阵指挥的时候,更无法像裴绍那样从容镇定。
**只能叫喊着:稳住,别慌……
除此之外,面对裴绍等人组成的圆阵,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办法。
**心里不由得焦躁起来!
己方五百,而对方不过几十个人……如果连这都不能取胜,将来又如何在刘使君面前立足?
想到这里,他大吼一声,轮刀就冲过去。
**虽然不懂战阵搏杀之法,却能够看出,这些人当中,完全是以裴绍为主。进退之间,听从裴绍的指挥和调遣。只要把裴绍缠住,则胜利在望。所谓shè人先shè马,擒贼先擒王……**或许不知道这么一句话,但是却明白这么一个道理,风一般冲上去,把裴绍死死缠住。
论武艺,裴绍和**在伯仲间。
**跟随管亥学了两年的刀,虽然没有得到真传,但是却一直没有停止修炼。
裴绍在经验上虽胜过**,可却要顾虑其他人……而**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是拖住裴绍。
失去裴绍的指挥,蚁贼虽然没有乱,可是显然有些吃力。
好在常胜和张承站在圆阵中间,不停以冷箭偷袭,算是堪堪稳住阵脚。而在另一边,三百个麋家家丁把刘闯三人死死围困在中间,喊杀声不绝。刘勇铁矛翻飞,刘闯盘龙棍舞动。管亥双手持刀,发出一声声如同野兽般的咆哮,麋家家丁人数是三人的百倍,却无法奈何三人。
“叔父,不要留手,先杀出去,帮助元绍。”
刘闯大棍嗡的横扫,将两个家丁打翻,冲着刘勇大喊道。
刘勇看了刘闯一眼,“孟彦,你和老管小心……”
“大刘只管去,这些许毛贼,还奈何不得某家。”
管亥说着话,一刀将一个冲过来的家丁劈翻,鲜血喷溅一身。
刘勇点点头,垫步拧身向外冲,铁矛一振,挑翻两个家丁之后,瞬间便杀出一条血路,朝着那些围攻裴绍等人的麋家家丁冲去。以他的身手,想要杀出重围并不困难。但之前顾及刘闯,所以一直没有发狠。眼见刘闯自保无虞,刘勇也算放了心,那杆铁矛翻飞,杀得对方连连后退。
“亥叔,咱们背靠背,冲出去。”
“好!”
刘勇已经行动起来,刘闯和管亥也不迟疑,开始大开杀戒。
盘龙棍乱颤,凤凰三点头,就拍碎一名家丁的脑袋。旋即两人移形换位,管亥挥刀挡住两杆长矛,脚下错步,一个旋身和刘闯再次交换位置。刘闯看也不看对方,盘龙棍夜战八方,就拍在对方身上。那盘龙棍在刘闯手中,威力更加惊人。一棍下去,对方立刻骨断筋折。
而趁此机会,管亥横刀一抹,就将一个家丁开膛破肚。
两人之间的配合极为默契,娴熟的好像一个人在行动。刘闯和管亥不断变换位置,犹如风车转动,所过之处,顿时掀起腥风血雨。而另一边,**也是焦躁不安……麋家家丁终究不是那种正规兵,说实话,他们见过最大的场面,恐怕就是之前在朐县和羽山贼的那场战斗。
但那场战斗,真正的主力是白眊兵!
换句话,这些家丁的战斗力,可能连羽山贼都比不得。
别看人多,可是战斗力低下。蚁贼方面已经开始出现了伤员,可是麋家家丁死伤更加惨重,迟迟无法动摇蚁贼的阵脚。而另一边,刘勇如同一头疯虎,正扑过来。火光照耀下,刘勇浑身浴血,掌中铁矛更沾满粘稠鲜血,犹如一尊杀神。麋家家丁,开始乱了,更有人心生退意。
**急得连连吼叫,但是却无法挽回士气。
“元绍,你去指挥,这个小人就交给我!”
刘勇厉声喊喝,已经冲到近前。只见他垫步拧身,铁矛呼的刺出,挂着一股刺耳的锐啸声。
**吓得连忙闪身躲避,裴绍则借此机会,纵身跳出战团,扑向围攻蚁贼的家丁。
原本应该是一面倒的战况,突然间变得胶着起来。**哪里是刘勇的对手,只三个回合,就被杀的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住手,全都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刘闯,你看我手里是谁。”
第四十四章 江表虎臣(下)
从树林中,跌跌撞撞冲出一人,手里持着钢刀,推搡着麋缳走到沙滩旁边。
刘闯偷眼看去,顿时大吃一惊,“麋涉,你敢!”
麋涉浑身是血,脸上露出狰狞之sè,呲牙笑道:“刘闯,你再敢反抗,就休怪我刀下无情。”
“孟彦,杀了他……他伤了小豆子。”
麋缳大声呼喊,却让刘闯心里一沉。
原以为让麋缳躲在林子里可以安全一些,没想到……
手中盘龙棍,蓬的一声掉在沙滩上,刘闯看着麋涉,眼中杀机毕露。
麋涉喘着粗气,心里面砰砰直跳。这次他配合**行动,但是战况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五百人围攻,竟然占不得上风!
麋涉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那天在盐水滩,刘勇如同杀神一样的表现,顿时胆战心惊。
不过,他没有办法再逃走……上次放走了刘勇等人,已经让他在麋家有些抬不起头。虽然麋芳依然对他相信,可是在麋竺的心里,麋涉的忠心不必怀疑,但他的能力,还是令麋竺产生了想法。这次让**带队,麋涉为辅,就可以看得出来,麋竺正在有意识的培养**。
一旦**崛起,麋涉的地位就会变得更低。
这一点,麋涉完全无法接受。
不过他很聪明,当**和刘闯等人战在一处的时候,麋涉却意外发现,没有看到麋缳……
刘闯既然已经出现,麋缳必然就在附近。
当众人舍生忘死搏杀一起的时候,麋涉的目光便凝聚在路边的树林当中。
如果麋缳和刘闯一起过来,那么这个时候,最可能是躲在林中……想到这里,麋涉带着两个人,偷偷摸进了树林。麋缳和小豆子正紧张的关注外面局势,所以也没有留意到麋涉的动作。
当两人发现麋涉时,已经晚了。
小豆子被麋涉砍伤后,麋涉就劫持了麋缳,从林中冲出。
你**就算料事如神又能怎样,这最后的决胜,还要我来出招……
沙滩上,战事已经停止。
**看到麋涉抓住了麋缳,顿时兴奋的大声道:“麋涉,做的好。”
麋涉心里冷笑一声,手上钢刀架在麋缳脖子上,撇了**一眼之后,厉声道:“刘闯,让你的人全都放下兵器,否则的话,休怪我心狠手辣。”
刘闯的脸sè很难看,盯着麋涉,眼睛里好像喷火。
可是麋缳在对方手里,让他投鼠忌器……放下兵器,就等于是自寻死路。
他可以死,但怎能连累管亥刘勇他们?就在这时,从林中快步走出一人,手里拎着一口钢刀,向麋涉跑来。
“麋管事……不好了!”
那人大呼小叫,眨眼间就到了麋涉近前。
麋涉本能的扭过头,刚要斥责,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来人身穿一件灰sè的短襟襜褕,根本就不是麋家家丁的打扮。更重要的是,这人的长相很陌生。
来人个头不高,大约有175公分左右,相貌颇为俊朗。
他手里的那口缳首刀,刀口上还滴着血,快步就走到麋涉跟前。
“你是谁?”麋涉心里一动,大声喊道。
他正想持刀威胁,哪知来人却突然间纵身一跃,便到了他跟前,一把攫住麋涉的胳膊。那只手,就好像铁钳一样,几乎握断了麋涉的胳膊。麋涉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见那人手中缳首刀滴溜溜一个翻转,刀口顺着麋涉的喉咙狠狠抹下去。只一刀,麋涉的脖子就几乎和脖子分家。
“啊!”
麋涉惨叫一声,便倒在地上。
而来人不慌不忙,一脚把麋涉尸体踢飞,横身就挡在麋缳身前。
“去照顾林中的女子!”
“啊?”
“这里,有我解决……”
他话音未落,就听沙滩上传来两声惨叫。
虽然不认得来人,但看那样子,就知道是友非敌。
麋缳刚一脱离危险,刘闯垫步上前,两只大手扣住两个麋家家丁的脖子,大吼一声,将两人的身子抡起来,向麋家家丁冲去。那两个家丁,被刘闯当成了兵器,轮动呼呼作响。刹那间,血肉横飞,战火重新点燃。
麋缳跌跌撞撞跑进林中,就见两个麋家家丁已经倒在血泊中。
小豆子衣服上全都是血,正靠在一棵树上,看到麋缳跑来,忍不住哭道:“小姐,好疼……”
“小豆子,你没事儿吧……别怕!
等一会儿找笨熊要些金创药过来……他手里有上好的金创药,你不会有事的。”
小豆子的肚子上,鲜血汩汩流淌。
麋缳连忙按住小豆子的伤口,冲着林外嘶声叫喊道:“笨熊,快点过来,小豆子要不行了……”
与此同时,刘闯到了那布衣男子跟前。
他甩手将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砸出去,而后从腰间拽下一个鹿皮兜囊,朝那布衣男子丢去。
“里面有金创药,先去照看小豆子。”
说罢,他也没有向对方道谢,大吼一声,劈手从一个家丁手里夺过一口钢刀,顺势将对方劈倒。
布衣男子,笑了!
他也没有矫情,拎着兜囊就跑进树林。
片刻后,他提着刀又冲出来,大声喊道:“胖子,我来助你!”
刘闯砍翻了一个家丁,“我叫刘闯,你是谁?”
“某家琅琊徐盛……爷爷最看不惯拿女人做挡箭牌的货sè,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拼杀,这等下作事情,非大丈夫所为。胖子,你究竟惹了什么祸事?居然这么多人跑来找你的麻烦?”
“跳梁小丑,何足挂齿!”
刘闯和布衣男子一问一答,可手底下却不慢。
这徐盛的身手,比之裴绍要高出一筹。
按照管亥的说法……裴绍现在应该属于养气初期,这徐盛至少也是养气中期甚至更高层次。
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追杀麋家家丁。
那边管亥已冲出重围,和裴绍汇合一处,让常胜裴炜张承三人去树林中保护麋缳。
而麋家家丁,已经失去了斗志,越杀就越怕,已经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突然,有人高声叫喊起来:“快看!”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些家丁朝海面上看去。
夜sè中,两艘海船出现在海面上,正缓缓向岸上靠来……
“郁洲山的海船!”
刘闯看清楚之后,顿时兴奋叫喊。
“公子,黄劭来也!”
从海船后面,冲出二十余艘艨艟小船,迅速向海滩上冲来。火光照映下,黄劭站在船头,手舞足蹈的大声叫喊。当艨艟即将靠近海滩,十余名海贼从艨艟上跳下来,呼喊着冲过来。
麋家家丁早已经被杀得胆战心惊,眼见这么多海贼出现,哪里还有心思再战?
不由得齐声呐喊,丢了兵器扭头就走。
嘈杂的叫喊声中,更夹杂着**一声惨叫。
刘勇一矛打断了**的双腿,疼得他在沙滩上翻滚不停。
看着生龙活虎冲上海滩的郁洲山海贼,刘闯不由得万分激动……他快走几步,想要迎过去。
可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徐盛。
“你刚才说,你叫徐盛?”
布衣男子徐盛喘着气,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听到刘闯询问,他也是一怔,抬起头看着刘闯,一脸疑惑之sè,“是啊,某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琅琊莒人,徐盛徐文向!”
第四十五章 铁汉柔情(上)
徐盛,字文向,琅琊莒人,东吴悍将。
《三国志》曾为他单dú lì传,更称之为‘江表虎臣’,甚得孙氏厚爱。
说实话,一般喜欢读三国的人,主要都集中在魏蜀两国。东吴除周瑜陆逊这种极有名气的人之外,很多都不为人知。似徐盛,也是其中之一。其人在东吴的地位之高,不逊于他人。
不过,此时的徐盛,尚未前往东吴,更声名不显。
刘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海西的海滩上,与徐盛相遇,而且是用这样一种奇怪的方式……
“劭赴约来迟,险些坏了公子大事,还请公子恕罪。”
海滩上的战事已经平息,五百麋家家丁,战死者约六七十人,伤者近百,不俘虏者更多达百人。
薛州陪着黄劭登上海滩,不等刘闯开口,黄劭连忙上前请罪。
而薛州则站在一旁没有开口,而是饶有兴趣看着一旁管亥,脸上流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在朐县,他和管亥打过多次交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郁洲山也是管亥销赃的主要途径之一。只不过,两人从没有真正的接触,毕竟一个兵一个贼,怎么也不可能有交集。管亥是避着薛州,而薛州是不想和管亥接触。
总之,管亥在朐县住了两年之久,竟然没有和薛州碰过面。
薛州万万没有想到,堂堂朐县贼曹,竟然是东海三大寇之一蚁贼的头领。他更没有想到,朱亥居然是管亥的假名,其真身竟然和薛州一样,同为黄巾渠帅,此前还有过好几次冲突。
看着管亥,薛州笑了!
管亥则黑着脸,感觉很不自在。
想当年,他手下黄巾和薛州手下黄巾就是竞争关系。而今薛州盘踞郁洲山,偏偏管亥却沦落如斯。当初,管亥的势力可是强过薛州。薛州之所以后来率部退出青州,一来是曹cāo的原因,二来也有不想被管亥吞并的心思。结果,薛州越来越强大,管亥却落得了个众叛亲离。
看着薛州脸上的笑意,管亥心里就腾起一股怒火。
自家这狼狈模样,被薛州这厮看去了,实在是太不爽快。
“老黄,说好了昨rì就该抵达,为何到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刚才连三娘子都差点丧命。”
管亥不好对薛州发火,只能对黄劭生气。
薛州脸上的笑意更浓,那笑容……这鸟厮的笑脸实在可恶,真想过去给他一刀,看他还能否笑出来。管亥气呼呼的心里嘀咕,一双虎目圆睁,瞪着黄劭,等待黄劭给出他一个答案。
“渠帅,非是我想要来迟……本来前rì都已经准备妥当,哪知道突然发生变故。
两艘海船出了故障,不得已临时修理,所以才耽搁了时间。此事,的确怪我,与薛当家无关。”
薛州大笑,“老黄,你末为我遮羞。是我御下不严,以至于有人吃里扒外,才造成现在的局面。刘公子,这件事是我薛州的不对,还请你不要责怪老黄。那两个吃里扒外的人已经被我处罚,绝不会令刘公子失望。这里非久留之地,还是先上船,咱们离开这里,再做计较。”
说着话,薛州看了一眼在沙滩上呻吟的**。
“这厮倒是好计较,居然盯上了我郁洲山。
看起来,薛州这两年太过安静,一个小小的巡兵,都敢欺负到我头上,实在是惭愧之至。”
刘闯也不是傻子,薛州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扭过头,看一眼**,心中突然腾起一丝怜悯。
这年月谁都不容易,想当初朐县之战时,自己和张飞那些人反目,**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他撑腰。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这短短一两个月,竟然发生如此变故,两人竟然会反目成仇。
“**,你这是何苦?”
**停止呻吟,突然放声大笑,“大丈夫或名留青史,或遗臭万年。
刘闯,你这头笨熊,凭什么得那么多的好运气?论资质,我不比你差,可是你却可以从小习武,有你叔父传授,连朱贼曹也对你另眼看待。论长相,你这胖子有那点强过我?三娘子居然看上了你……刘闯,你运气好,可我却不服气。若朱贼曹能多与我些指点,今我未必逊sè与你。
可恨老天既然让我来到这世上,又何必让你这头笨熊也跑来朐县?”
这是典型的庶民心理。
为求出人头地,不择手段。
刘闯很难责怪**,毕竟在这个时代,相信有很多和**相仿的人遇到同样事情,也会做出同样选择。庶民出头,实在是太难了……不过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现状。虽说不上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但森严的等级制度,早在秦汉就已经打下基础,谁也无法去改变现状。
“**,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看重的那位刘使君,而今已经被吕布夺走了下邳。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的这些话,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即便是你投奔了那位刘使君,也不可能被重用。不过,我估计你是看不到了!接下来的徐州,必然战乱不止,东海势必会卷入其中。也许在你眼中,那刘备刘玄德是一位明主,但就目前而言,他也不过惶惶如丧家之犬。”
“你……”
**眼中,顿时闪过惊骇之sè。
刘闯却不再理他,转过身把缳首刀递给管亥,“不管怎样,此人曾对亥叔行弟子之礼。是生是死,由亥叔决断,我绝无怨言。”
管亥接过刀,脸上也露出黯然之sè。
他走到**身边,低声道:“**,你听到他们唤我什么?”
“啊?”
“他们唤我渠帅……我当初在朐县,何尝不知你的心思。
但我却不敢传授你武艺,只能为你打造好基础。我本黄巾出身,曾为青州黄巾渠帅……呵呵,你知不知道,若我收你做徒弟,有朝一rì我身份暴露,连你也要跟着倒霉。不过幸好我当初没有收你做徒弟,不然的话,老子说不定又要被人出卖一次……所以,呵呵,去死吧!”
管亥脸sè突然狰狞,反手一刀砍在**的脖子上。
一蓬血雾喷在他的脸上,可是管亥眼中,却依旧是一派森然肃杀。
“文向,你有何打算?”
“我……”
徐盛突然露出扭捏之sè,全无刚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本是莒人,本家境殷实。兴平元年,曹cāo兵发徐州,学习彭城琅琊两地。后曹cāo撤兵,琅琊郡遭受山贼袭扰,苦不堪言。徐盛的家也是在那时候中落……徐盛本人,自幼好武,后来被其父送去开阳学宫求学。这开阳学宫,是琅琊一处学府,虽比不得颍川书院出名,但是在琅琊也颇有名气。哪知道徐盛在开阳学宫求学的时候,家中遭逢巨变。莒县当地一个豪强,强占了徐家的土地,更把徐盛父亲打成重伤。徐盛得到消息赶回莒县,徐父已然亡故。
徐盛一怒之下,夜入那豪强家中,把那豪强满门二十七口,一个不留,全部杀死。
之后他不敢再逗留琅琊,逃往海西,准备由海西入广陵,再南下江东避难……
刘闯听罢了徐盛解说,顿生亲切之意。
要知道,他前世为好友报仇,杀了两家人。
所以听了徐盛的举动,非但不觉得反感,反而有一种意气相投的感觉。
这家伙,也是个血xìng汉子!
只是看着他满脸的扭捏,刘闯有些糊涂了……这时候,麋缳搀扶着小豆子从树林里出来,看着小豆子那一副憔悴的模样,徐盛有些手足无措。想要过去帮忙,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
“张超李伦!”
“喏!”
“去找一些棍子来,大约两米长短就好。”
虽然不知道刘闯要棍子做什么,可是张超李伦还是领命而去。
第四十五章 铁汉柔情(下)
“孟彦,你做什么?”
刘闯看了一眼小豆子,又看了一眼蚁贼伤者,轻声道:“从这上船,可要小心……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他又让张承找来一些牛皮大带。
这种物品,倒是不难寻找。当张超和李伦抱着一堆木棍过来后,刘闯招手示意他二人学着,把牛皮大带系在两根棍子上,做成了一副简易担架。然后他把担架拿到小豆子的身边,示意小豆子躺在上面。
“文向,搭把手。”
“啊……我这就来。”
徐盛先是一怔,旋即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和张承一人拿着担架一端,抬着小豆子往船上走。
“小姐,我没事儿。”
小豆子躺在担架上,感觉很不适应。
麋缳连忙把她按住,轻声道:“小豆子别乱动,先上船,然后再好好诊治。”
“可是……”
“听话,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小豆子很听麋缳的话,只是躺在担架上,迎面就看到一双闪烁炙热光彩的眼睛,让她很不舒服。
这个家伙,方才救了她的命。
可是,他的眼睛好讨厌,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人家,真是轻浮子……
“这位兄台,慢一点,慢一点……这位娘子受了重伤,实不宜颠簸。你慢一点,再慢一点。”
‘轻浮子’这时候全无半点觉悟,不停的让张承放慢速度。
张承苦笑道:“兄台,这再慢的话,估计天亮咱们也上不得船……放心吧,我会小心。小豆子和我们一路奔波,就如同是我的妹妹一样。而今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又岂能让她再受苦?”
妹妹?
徐盛闻听,连忙变了口吻,“哥哥不早说,那我小心就是。
姑娘,疼不疼?待会儿上了船,再上一次药吧……你看,你伤口又破了,这可不是好事。”
这个家伙,好啰嗦啊!
小豆子躺在担架上,在心里大声呼喊。
“孟彦,你这是作甚?”
“呵呵呵,缳缳难道不觉得,文向对小豆子很在意吗?”
麋缳的脸sè还有些发白,不过听了刘闯的话,再看那个小心翼翼,一脸关切之sè的徐盛,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孟彦,他很本事吗?”
“此人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功业。”
开玩笑,这可是江表虎臣徐盛啊……一个曾经干过曹cāo,干过刘备,干过曹丕的牛人,又岂是无能之辈?
麋缳笑靥如花,“既然如此,那恭喜孟彦,又得臂助。”
“啊……这个这个……其实我是觉得,文向而今杀人逃亡,也无处可去,所以才想要收留。”
“孟彦,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这副模样,看上去真的是很无耻!”
刘闯脸上笑容一僵,半晌说不出话来……无耻吗?若无耻能多招揽几个牛人,那就再无耻一点吧!
+++++++++++++++++++++++++++++++++++++++++++++++++++++++++++
天亮时,海船已驶离海滩。
按照最初的计划,刘闯等人应该直奔盐渎。
可是,小豆子的伤势很严重,需要郎中诊治。在思忖良久后,刘闯只好同意了薛州的建议,先去郁洲山。
郁洲山有医生,或许比不得朐县的张医生厉害,但医术也不算差。
最主要的是,郁洲山有药物,好过刘闯这边单纯的金创药。其实,刘闯是不太愿意在郁洲山逗留。但架不住徐盛那一副紧张的模样,只得答应薛州,在郁洲山停留三rì,而后动身。
海船,劈波斩浪,在大海上行驶。
麋缳陪着小豆子在船舱里歇息,刘勇等人也都睡下。
海滩一战,三十五蚁贼中,战死六人,重伤七人……十三个人!刘闯颇有些头疼,这还没有出徐州,几乎就损失了一半人手。虽说主力尚在,可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一个人,就少一分战力,实在是令人感到苦恼。
“刘公子,没有去休息?”
刘闯坐在甲板上,看着湛蓝海水呆呆发愣。
薛州突然出现在他身旁,也不管甲板脏不脏,撩衣坐下,“看刘公子的样子,似乎是有心事。”
“嗯!”
“之前刘公子说,徐州将乱,莫非以为刘备胜不得吕布?”
“这个……”刘闯闭上眼睛,轻轻揉着太阳穴,片刻后轻声道:“你以为刘备,有何胜算?”
“他在徐州,可是颇有仁德之名。”
“那又怎么样?”刘闯微微一笑,举起拳头,“仁义抵不住刀把子……刘备当初之所以能够被徐州人接受,是因为他曾为徐州免去了一场灾祸。呵呵,至于到底是不是他的功劳,至少徐州人这么认为。当初陶谦病故,把徐州让给刘备,却有名无实。他陶谦不是这大汉天子,也没有权利把这徐州让给别人。所以,刘备在徐州就算是再有人望,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
吕布,声名狼藉。
然其麾下武有八健将,文有陈宫辅佐。
同时他更是奋威将军,假节,开府仪同三公,更被天子封为温侯。从这一点来说,他比刘备更有威信。加之徐州才经历了动荡,人心思定。这种情况下刘备若执意与吕布交战,绝讨不得便宜。你看着吧,这次徐州之战,刘备必败无疑。不过呢,他迟早会和吕布进行和解。”
“和解?”
薛州露出不信之sè。
“吕布夺了他的徐州,他会与吕布和解吗?”
“凡成就大事者,定会隐忍……刘备唯一强过吕布的,就是他比吕布懂得隐忍,知晓轻重。”
“那你的意思是……徐州迟早归于刘备?”
刘闯嘴巴一撇,摇头笑道:“君不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依我看,刘备和吕布就是鹬蚌,而那得利的渔翁,只可能是曹cāo和徐州世族。这徐州,没那么容易得到,刘备和吕布都不成。”
“曹cāo?”
薛州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之sè。
他坐在刘闯身边,久久不语。
海风迎面吹来,夹带着一股腥味……半晌,薛州开口道:“我听黄劭说,刘公子要返回颍川?”
“是!”
“却不知,刘公子返回颍川之后,有何打算?”
刘闯,突然间沉默了!
是啊,返回颍川之后,有什么打算呢?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次回颍川,是为了回颍川而回颍川。他想要出身,想要资历……但即便是归宗认祖,又能如何?想必他回到颍川的时候,曹cāo已经迎回了汉帝。到那时候,曹cāo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这个汉室宗亲又能怎样?
可以肯定的是,曹cāo不会待见他!
可是不回颍川,他又如何获得资本?
这本来就是一个很难做出决断的选择题,一时间刘闯也有些迷茫。
在经历过重生后最初的困惑之后,他不想投靠任何人。在这个乱世当中,求人不如求己!靠谁都不保险,最重要的,还是要自己底子硬……可这个底子,究竟在何方?在颍川吗?
刘闯自己也不敢肯定!
“薛大当家有什么指教吗?”
薛州苦涩一笑,摇摇头道:“指教不敢当……其实我现在也很困惑。
郁洲山上岸,不过早晚。可就如你所言,上岸之后,还是要被人指使,却非我本意。方才听刘公子一番话,州亦知刘公子的见识不俗。将来若是有好出路,还请刘公子能多多指教。”
好出路?
刘闯强笑一声,点头答应。
作为一个光荣的穿越众,想要在这个时代立足,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虎躯一震,八方来投永远是小说里的情节。刘闯希望他能够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角,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出路……出路究竟在什么地方?一时间,刘闯很困惑!
第四十六章 薛州的馈赠(上)
刘备输了!
刘备居然真的输了……
当刘备在虹县跃跃yù试,准备和袁术进行决战的时候,却突然间听到下邳被吕布夺走的消息。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率部驰援,准备夺回下邳。
如此一来,和袁术的战事只能停止。
好在刘备没有因此而乱了分寸,虽然急急忙忙班师返回,他还是让陈登率部断后,让出虹县,退守夏丘。如此一来,就算袁术挥兵追击,陈登也可以凭借夏丘和徐县相互呼应,抵御袁术。
蹉跎半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落脚之地。
刘备自然不会心甘情愿把下邳让给吕布。所以,他命陈到为先锋,领兵直扑下相。
而后他亲自坐镇中军,率关羽等人向下邳进发。出发之时,刘备信誓旦旦,一定要夺回下邳,这一路上更是鼓足了劲儿,准备在下邳和吕布决一死战。如果能夺回下邳,他就可以坐稳徐州。打败吕布,对于徐州世族豪强而言,绝对是一个巨大威慑,与刘备而言好处多多。
可是,刘备却输了!
陈宫献计,不要把战场放在下邳,应该中途伏击。
吕布接受了陈宫的建议,命张辽驻守彭城郡,阻击东海来犯之敌;同时,他命臧霸率部挺进泰山郡,对东海郡形成有力的挟制。陈宫坐镇下邳,监视司吾张飞的一举一动。吕布亲率陷阵营,以曹xìng为先锋,抢先夺取下相。吕布自领高顺,占居僮国县之后,便埋伏起来。
陈到白眊兵从僮国县经过的时候,吕布没有理睬,而是任由陈到通行。
刘备见陈到畅通无阻,也就放下心,一路督促兵马急速向下邳奔行。当途经僮国县的时候,吕布一声令下,三千兵马从僮国县杀出,令刘备措手不及。万余兵马,被吕布一举击溃。
若非关羽死战,保护刘备从乱军中杀出重围,刘备十有仈jiǔ,就要交待在僮国县城外。
与此同时,陈宫设计,诱张飞出击。
当张飞率部准备强渡祖水的时候,陈宫突然出击,杀得张飞大败。
张飞仓皇而走,弃了司吾县,逃亡曲阳。
而张辽则强渡济水,大败麋竺之后,顺势夺取武原县城,与陈宫形成夹击之势,令东海郡兵马,不敢向前一步。陈宫的连环计步步为营,而刘备身边则明显缺少顶级谋士,自然节节败退。
短短三天,数次鏖战。
刘备损兵折将,率领残部在曲阳和张飞汇合。
在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刘备决定命陈到镇守曲阳,他带着关羽张飞,领着残兵败将退到海西。
薛州在郁洲山得到消息,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孟彦,果然料事如神。”
刘闯心里明白,刘备和吕布的博弈,绝不可能持续太久。
一旦刘备和吕布和解,他势必要面临更大威胁。所以在与刘勇黄劭等人商议之后,决定不能继续在郁洲山等候,必须要尽快离开。离开徐州,否则的话,以后再走,必然寸步难行。
到郁洲山第五天,刘闯向薛州告辞。
经过一番调养,小豆子的伤势已经稳定,不会再有xìng命之忧。
五天来,徐盛每天在小豆子身边打转,虽然没能俘获小豆子的芳心,但至少小豆子看他,已不再是一副jǐng惕之sè。
“公子要走,我不阻拦。”
薛州在思忖之后,决定不再挽留。
“公子要回颍川归宗认祖,的确是一件大事。
薛州有一事相求,他rì公子若能为一方诸侯时,还请念在今rì的情分,到时候能收留薛州。”
郁洲山,不可久居。
他的发展已经达到了极限,虽然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时间长了,岛上这数万百姓,必然会产生严重的问题。不管是刘备还是吕布,一旦稳住局势后,绝不会坐视郁洲山不理。
正如刘闯所言,我只要封锁沿海,坚壁清野。
不需一年,你郁洲山必然会出现动荡……郁洲山无法自给自足,根本不可能作为根基长久占居。如果郁洲山可以自给自足的话,恐怕当年陶谦,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怎容得薛州逍遥这许多年?以前陶谦不会过问,但却不代表吕布刘备,也会对郁洲山放任不理,坐视不管。
薛州的危机感很强烈,在和刘闯进行过交流之后,这种危机感,也就越发强烈……
郁洲山必须上岸,可究竟在何处上岸?
薛州也有些摇摆不定。航海技术的匮乏,注定了郁洲山海贼的活动范围,只可能集中在徐州沿海一带。不过,如果将来刘闯能够给予他们一个妥善的安身之所,薛州倒不介意冒险。
不过现在,薛州绝不会轻易冒险。
几万人不是一个小事,就这么巴巴交给刘闯,莫说薛州不同意,恐怕他的部曲也不会赞成。
两艘海船,已整装待发。
除了水手之外,刘闯发现,薛州还为他安排了两百个青壮。
“大当家,这是何意?”
薛州微微一笑,招手示意一个青年上前。
这青年大约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目间和薛州有几分相似。
薛州道:“此我少子,名叫薛文,字元代。
这孩子从小喜欢读书识字,也是我薛家几代当中,唯一一个能识文断字的人。我听人说,颍川是天下鼎鼎有名的学府,是读书人的圣地。公子这次回颍川,还请带他一同前往,到时候也能有个照应。”
薛文上前,拱手见礼,“还请公子关照。”
他说话文质彬彬,但举手投足间,确有一股子英武之气。
刘闯哪能看不穿薛州的心思,他这是下注,让薛文跟随他走……当然了,以刘闯现在的状况,薛州也不太可能下重注。所以他派了薛文跟随,还送给刘闯二百青壮,以壮刘闯行sè。
人常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薛州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
刘闯对此,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好了,快上船吧。”
刘闯再次向薛州拱手道谢,转身大步上了海船。
“老管!”
“嗯?”
“你可要多保重……”
在岛上五天,薛州和管亥相处一处,昔rì那点恩怨纠葛,早已经化作过往云烟。黄巾,已成为丧家之犬,人人喊打。大贤良师,更已经化为冢中枯骨。薛州和管亥这两个黄巾军三十六渠帅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在几天的交往过程中,也打下深厚友谊,更是惺惺相惜。
管亥咧嘴一笑,“老薛,当年我压你一头,以后我肯定还是压你一头。”
“那咱们拭目以待。”
“给我撑着点,别到时候老子杀回来,你这郁洲山已经散了……嘿嘿,若是如此,我定要耻笑你。”
薛州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两人拱手告别,管亥登上海船。
站在岛边,看着海船缓缓驶离郁洲山,薛州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刘公子,莫要我失望!”
第四十六章 薛州的馈赠(下)
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海面上,风平浪静。
湛蓝的海水,令人心驰神往,悠悠白云,更显得格外逍遥。
“刘公子!”
刘闯沐浴在暮夏的海风之中,感觉格外畅快。
他闭着眼,站在船甲板上,看着海船劈波斩浪后,在海面上留下的层层波纹,呆呆出神。
这时候,徐盛到他身边。
刘闯扭过头问道:“文向,有什么事吗?”
“刘公子,你接下来,打算去什么地方?”
“接下来?”
刘闯愣了一下,轻声道:“咱们在盐渎下船之后,我会先设法渡江。然后街道江东,从淮水北渡汝南,而后返回颍川。这好端端,文向问这个做什么?对了,我还没问,你接下来打算。”
“这个……”
徐盛有些扭捏,白净的脸,蒙上一层红润。
他犹豫良久,突然问道:“刘公子,咱明人不做暗事。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喜欢小豆子……你能否将她许配与我?”
如果刘闯是这个时代的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答应。
似徐盛这种能文能武的干才,不管是谁,都不会放弃,更不要说付出一个小小的婢女。可惜刘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他一直在努力适应这个时代,但这思想却始终是来自于后世。
他想了想,轻声道:“文向若喜欢小豆子,就该与她说明。
若小豆子同意,我也绝不会阻止。”
“刘公子的意思是……只要小豆子同意,我就可以带她走吗?”
刘闯一怔,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当然想要挽留徐盛,可问题是,他凭什么挽留徐盛?之前,他可以用小豆子来挽留徐盛,但是现在话说出了口,再想要改口,就会给人留下言而无信的印象。刘闯不由得,摇头苦笑。
他深呼吸一口气,“若小豆子同意,我没问题。
不过,我还是希望文向能够留下来帮我……我知道,我如今是一文不名,也没有什么挽留你的资格。可我还是希望文向留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我觉着,文向是一条好汉……当然了,若文向执意要走,我也不会阻拦。到时候只要小豆子同意,我一定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徐盛目光灼灼,凝视刘闯。
刘闯笑道:“文向不用这么看我,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承认我不希望文向走,可要我用一个女子的幸福作为交换……刘闯虽非君子,亦不屑为之。”
“我明白了!”
徐盛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转身离去。
他没有说是否会留下,也没有说会走……可越是如此,刘闯就越是感觉心中不安。
尼玛,装逼装过头了……有时候他真心希望自己能够更无耻一些。可违背原则的事情,正如他说的那样,不屑为之。看着徐盛的背影,刘闯摇摇头,颇感无奈的转过身,背着手走了。
回到船舱里,刘闯感到有些心绪不宁。
他坐在柔软的垫子上,片刻后起身,吞服下一粒参丸,开始修炼龙蛇九变。
这练功如逆水行舟,一rì不练自己知道,两rì不练对手知道,三rì不练,天下人都会知道。
而今他身处险境,也就越发不敢懈怠。
没错,他是穿越众,他领先了这个时代一千八百年,可又能如何?
说到底,他是个人,不是个神,更没有身带系统。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说穿了也只是流于表面。史书讲究微言大义,一千八百年前的事情,作为一个后世人,究竟能够知道多少?
也许他知道历史大势,也许他有一些后世先进的思想观念。
可是身处三国,刘闯发现,他所知道的那些历史大势,根本没有太大用处。他不是刘备,更不是曹cāo,也不是汉献帝。他只是一个流落在民间,本应该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世家遗孤。他的那些优势,根本不可能用上。倒是那些隐藏在历史大势下的小势,时常让他狼狈不堪。
史书不可能把每一件小事都记载成文字……
这也使得刘闯,在重生之后步步维艰。
他发现,能够帮助他的,还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甚至他的那些思想,或许在某些时候能够产生用处,但在大多数时候,似乎都不容于这个时代。
你领先一步,叫做天才。
可当你领先十步,那就会被人们当做疯子……
即便是这个时代存有很多有识之士,可刘闯领先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又何止十步二十步呢?
刘闯不敢去轻易尝试!
要想改变时代,就要从小事做起。
后世洪荒流小说中不是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句话:天道之下,大势不改,小势可改。
但是小势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算是天道也会默许你的改变。可是,这需要一个漫长的积累。
至少在目前而言,刘闯首先要做的,是融于这个时代,被这个时代接收。
练完一套龙蛇九变,刘闯长出一口气。
暴熊担山已经到了纯熟地步,接下来他就要努力突破,练成鹰蛇同舞。刘闯觉得,他已经隐隐约约碰触到鹰蛇同舞的境界,但是功力还不够深,需要长时间一段积累,才能够突破。
刘勇说过,他从苍熊变练成鹰蛇同舞,足足三年。
刘闯而今有参丸辅助,想要练成鹰蛇同舞,至少也要一年时间。
不过,在经历了海滩之战以后,刘闯觉得,他已经隐隐约约,碰触到鹰蛇同舞的边缘。长途跋涉,连番鏖战,虽然jīng疲力竭,但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在经过一场苦战后,刘闯得参丸之助,已经到了苍熊变的巅峰。接下来,他只需要继续积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大成。
所以,刘闯并不着急。
练完功,他准备休息一会儿。
可就在这时候,舱门笃笃被人敲响,紧跟着麋缳进来。
“孟彦,我刚才看到小豆子,她情绪好像不高。”
“怎么了?”
麋缳轻声道:“小豆子听说你不要她了,要赶她走……所以心里不好受,方才找我去哭诉。”
“我何时说要赶她走?”
“徐盛说,只要小豆子同意,他带小豆子走,你不会反对。”
“是有这么回事。”
“你怎么可以这样……小豆子三番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虽说出身不好,可我却把她当成了姐妹。你这好端端,就要把她赶走,算什么事情?孟彦,你还不是颍川刘公子,怎能如此薄情寡义。”
麋缳勃然大怒,柳眉倒竖,怒目圆睁。
刘闯连忙摆手,苦笑道:“缳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文向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喜欢小豆子,也是小豆子的福气……他方才问我,可不可以把小豆子许配给他。我说只要小豆子同意,我就不会阻拦。你知道,我希望能够留下文向。可如果小豆子不喜欢他,我也不会强迫她嫁给徐盛。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欣赏徐盛不假,可是要我牺牲小豆子来换一员大将,这种事情我做不来,也不屑于做。
小豆子救过你两次,你把她当作妹妹,我又何尝不是把她当作妹妹?
我此次会颍川,福祸尚未可知……但我知道,文向是有真本事的人,将来一定能照顾好小豆子。
我不想让小豆子成为我拴住文向的绳索。如果文向愿意跟我,我自然求之不得;可若是文向要走,而小豆子也愿意跟他走,我绝不会阻拦他的前程。小豆子跟着文向,也不会受苦。”
麋缳脸上的怒sè,渐渐隐去。
“你说的当真?”
“自然当真。”
麋缳突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把舱门打开。
就见徐盛和小豆子站在舱门外,小豆子泪流满面,而徐盛则是一脸尴尬。
“大熊哥,小豆子不要走,小豆子舍不得离开小姐,你不要赶我走。”
看到刘闯,小豆子哇的哭出声来。
刘闯一脸疑惑,连忙上前,示意麋缳劝慰小豆子,“文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盛显得很尴尬,搔搔头笑道:“我方才与公子请求时,本打算请公子收留。
奈何公子不肯开口,盛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还以为公子是看不上徐盛,所以不屑于挽留徐盛。
这不我方才与小豆子说,她却急了,找三娘子哭诉。
三娘子是不太相信,可又不知道公子究竟如何考虑,于是就设下计策,前来盘问公子真心。
盛于开阳学宫求学时,就听人说过中陵侯事迹,更非常仰慕。
而今公子yù返回故里归宗认祖,若不嫌弃盛出身卑微,还请公子收留,盛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刘闯听罢,顿时目瞪口呆……
第四十七章 何谓顺势而为?(上)求推荐票
徐盛是个不太善于表达的人。
而刘闯,更不是一个长于交际的人……否则的话,他前世也就不会那么少的朋友。
两个都不太会表达的人撞在一起,于是就产生了种种误会。
徐盛是觉得:你快来挽留我啊,你只要挽留我,我就答应了……你不开这个口,我怎么留下来?
而刘闯却是那种:你得把话给我说清楚才成啊!
你不把话说明白,我又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我希望你留下来,可我如果开口却被你拒绝,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两个爱面子的家伙,就这么yīn差阳错的产生了误会。
如果不是麋缳反应及时,说不定刘闯就要和徐盛擦肩而过。
麋缳知道,刘闯很欣赏徐盛。但是,这个虽然xìng情大变,可是有些东西却没有改变的家伙,如果没有人在里面穿针引线,恐怕也不会轻易表达。就好像当初,麋缳如果不是逼迫刘闯做决定,恐怕这个木讷的家伙,到最后也不会说出‘缳缳我喜欢你’这种羞人却甜蜜的话语。
刘闯憋在心里的这口气,一下子顺了。
至于小豆子和徐盛,发展势头很不错……
看着小豆子能够找到幸福,刘闯这心里面,也挺快活。
海船在海上走了两天,在六月二十三,终于抵达盐渎……盐渎,也就是后世的盐城。它始于西汉年间,以产盐而著称。东汉时,盐渎被划拨到广陵郡之下,不过随着汉室糜烂,盐渎盐场也逐渐被废弃。特别是在桓帝之后,盐渎遭遇麋家挖角,已经几近停产,更无人过问。
换句话说,盐渎已经成了一处边荒。
不过盐渎出过不少能人。
其中在东汉最有名的人物,恐怕就是后来建立了吴国,与曹魏、蜀汉三足鼎立的孙权之父,孙坚孙文台。时光和年间,海贼肆虐。孙坚为盐渎丞,也是第一位被记载于盐渎史书中的县丞。
天蒙蒙亮,刘闯站在甲板上,看着一艘艘艨艟载着人马,缓缓向岸上行去。
盐渎的盐场几乎废弃,但空气中,仍旧弥漫着丝丝咸味……这座支撑了汉室四百年盐业,保证两淮食盐供应的重镇,远远看去,已呈现出沉沉暮气,看上去有一种凄冷荒凉的感受。
“公子,咱们登岸吧。”
薛文走过来,轻声道:“勇叔父和亥叔父都已经上岸,三娘子她们也已经上船,只剩下你和文向几人。”
走了两天的海路,在郁洲山吹了五天海风,刘闯突然有种恐惧感。
广陵郡,可不是一个熟悉的世界。
从朐县离开,他就等于步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前连番搏杀,让他没有时间去感怀,而现在,他有些恐惧了!可是再恐惧,也要上岸……如果是在一千五百年后,茫茫大海或许充满了机遇。可是在这个时代里,大海就是死亡的代名词,真正的机遇,还是在眼前这片大陆。
也许rì后会有机会去探索海洋,但目前而言,时机尚不成熟……
想到这里,刘闯深吸一口气,从海船跳上艨艟。
象龙马也上了船,随后薛文和徐盛紧随刘闯身后,乘坐着艨艟,缓缓驶向海滩。
身后的海船,在刘闯等人上岸后,缓缓驶离。
当海船消失在海平线之后,刘闯突然展颜笑道:“诸君,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一支孤军了。”
“哈!”
众人轰然而笑。
刘闯翻身上马,盘龙棍扣在另一匹驮马上,而后催马而行。
麋缳和小豆子还是乘坐马车,不过车两边却多了一队护军。徐盛受命,领一队骑军负责车仗安全。
管亥则为先锋,领一队马军。
其余皆为步军,分为两队,分别由刘闯和刘勇统帅。
二百多人的队伍,比之先前那孤零零几十个人显然雄壮不少。但刘闯却不敢掉以轻心,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小心谨慎。任何松懈,都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从朐县一路过来,刘闯已经经历了不少场面。与刚从朐县出来时的那份青涩相比,如今的刘闯,显然多了些沉稳。
“黄先生,咱们怎么走?”
黄劭取出一副牛皮地图,看了两眼后道:“走高邮,而后直奔江水祠。”
“不是说走海陵吗?”
“海陵等于绕了远路……咱们现在人马增加忒多,沿途必须要有一些补给……走海陵虽然快,但是却有些危险。海陵那边距离东陵亭太近,而东陵亭作为江都要地,必然驻有兵马。
以前,咱们全是马军,可以避开东陵亭守军。
可现在……”
黄劭一指身边兵马,轻声道:“这么多步军,走海陵肯定会惊动东陵亭守军,绝非上上之选。
咱们换上官军打扮,走高邮可以方便一些。
既然躲不过去,不如大胆行事……只要能顺利到达江水祠,就算是大功告成。”
听了黄劭一番解释,刘闯不再疑惑。
他们在盐渎稍事休整,又补充了一些辎重粮草,便浩浩荡荡向西挺进。盐渎县令对于这么一支兵马,也没有太过在意。一来,他无力抵抗;二来,这支兵马是汉军打扮,虽然来路不明,但在这个时期出现在盐渎的汉军,十有仈jiǔ是刘备的手下,他又何必去枉做恶人呢?
反正,盐渎也没什么值得重视!
以前这里还有个盐场,可是现在,盐场都已经停工了,他这个县令也就失去了最后的兴趣。
+++++++++++++++++++++++++++++++++++++++++++++++++++++++++++++++++++
而此时,徐州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袁术被刘备敲了一记闷棍,正准备找回场子,哪知道刘备却撒手撤退,跑回去和吕布争夺下邳。
吃了亏的袁术,怎能善罢甘休?
他立刻命纪灵为先锋,自钟离渡过淮水,占领虹县。
陈登屯兵于夏丘,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可是面对咄咄逼人的袁术兵马,陈登还是感到吃力。
于是,他迅速派人回家,向其老父陈珪求教。
陈珪的回信只有四个字:顺势而为。
什么叫做顺势而为?
说穿了,就是谁拳头大听谁的……陈家作为广陵世族,在徐州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陈珪的态度非常清楚:谁也不帮!我只做我的本份,其他事情,与我无关。这徐州,不管是姓陶、姓刘还是姓吕,到最后都得要拉拢我陈家。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在乎什么人来统治?
只要你们不影响我陈家的利益,我就谁也不帮。
当然了,如果统领徐州的人值得我效劳,我也不介意偏帮一下。
吕布,世之虓虎,名声太差,自然入不得陈家法眼;而刘备有仁厚之名,倒是值得帮衬……可问题是,你刘备的名声虽然不错,可你现在却是个丧家犬,我就算帮你,也必须小心。
陈登领悟到了陈珪的意思,立刻派人向下邳呈报。
吕布虽得了下邳,但是在夺取下邳的晚上,他那老丈人曹豹死于张飞之手。
这也就断了他与徐州本地世族联络的一条通路……正在为难的时候,陈登突然派人前来。虽说陈登并没有标明效忠的意图,可是在吕布看来,这无疑是广陵陈氏对他释放出的善意。
有陈登,胜曹豹百倍。
“君侯对陈氏,当加以厚待。
然则陈氏可用却不可信……所以在与陈氏接触的时候,还是要多加小心。陈登其人当加以笼络,但要小心提防。君侯可以辟他为徐州别驾,试探一下陈登的态度,而后再做打算。”
陈宫对陈登这所谓的投诚,并不是特别相信。
不过吕布却没有听进去,在他看来,陈登能向他呈报,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向他表明忠心。
既然如此,吕布又怎能拒绝?
第四十七章 何谓顺势而为(下)
他听从了陈宫的意见,辟陈登为别驾,但是却命人召陈登前来下邳。
“今袁术兴兵,而君侯与刘备交恶,是非善事。
若君侯与刘备联手,则袁术必败;若君侯与刘备继续交恶,只怕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平白便宜了袁术。”
陈登一副为吕布谋划的架势,让吕布更加欢喜。
“那以元龙之见,当如何为之?”
“君侯要尽快和刘备议和,同时还要设法得到朝廷的承认。我听人说,曹cāo已率兵前往洛阳迎奉天子,君侯何不派人前去恭贺?只要君侯得了朝廷认可,则坐拥徐州,便名正言顺。”
吕布闻听,顿时喜出望外,连连夸赞陈登。
“可是我刚夺走了下邳,刘备会同意议和吗?”
陈登大笑,“那刘备敢不议和?”
“元龙的意思……”
“君侯,之前攻打袁术的人,可是刘备……这个时候,最害怕的人就是刘备。如果徐州被袁术得手,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他刘备。刘备是个聪明人,定然会同意和君侯议和。
我听人说,君侯夺取了下邳之后,还俘虏了刘备的夫人。
但是君侯对甘夫人待若上宾,没有半分委屈……君侯可以试探一下,说准备送夫人回去,看刘备如何应对。若他同意,就说明他愿意议和;若是他不同意,君侯再与他决一死战不迟。”
吕布听罢,连连点头。
不过,没等吕布派出使者,又得到消息,东海郡麋竺带着家中近三千僮客,已经抵达海西。
刘备手里本还有几千人,如今又得了麋竺三千僮客。
如此一来,他手中掌握兵马,也差不多近万人……吕布倒不怕刘备那点兵马,可是刘备兵力加强,却让他下定决心,要尽快和刘备议和。对于这个决定,就连陈宫也没有表示反对。
他和刘备再争执下去,只能是便宜了袁术。
++++++++++++++++++++++++++++++++++++++++++++++++++++++++++++++
刘闯一行人,自高邮经过,再次补充了辎重。
离开高邮,他们就加快了行军速度,很快就抵达渎水。
过了渎水之后,最多两天路程就是广陵县,如果顺利的话,三天后,他们就可以到达江水对岸。
千里跋涉,胜利在望,刘闯心里感到轻松许多。
当晚,他下令在渎水河畔宿营。
“孟彦,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刘闯正准备去休息,却见管亥匆匆赶来。
“亥叔,发生何事?”
“天黑前,我派出一支斥候在四周打探,按道理说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回来复命。
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我心里面有些惶恐,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你看是不是再派人去打探一下?”
“老管,你派了多少斥候?”
“八个人……而且都是老卒,按道理说不该发生意外才是。”
“他们离开多久了?”
管亥掰着指头算了算,轻声道:“差不多有两个多时辰了。”
黄劭脸sè微微一变,立刻坐直了身体。
“两个多时辰……”他想了想,看着刘闯道:“的确是有些不妙,除非他们遭遇到了敌人,否则应该会回来汇合。”
“你的意思是……”
“前途危险。”
刘闯听罢,沉下脸,陷入沉思。
“怎么办?”
“依我看,咱们应该迅速离开此地。”
“可那八个弟兄生死未卜,是否遭遇意外,也都是我们臆测而已,并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
万一他们有事耽搁了,回来后不见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刘勇站起来,沉声道:“那可是陪着咱们从盐水滩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怎能就这样放弃?”
黄劭蹙眉道:“那老刘的意思是……”
“这样吧,我带几个人去打探一下,你们在这里准备。
如果真的是发生了意外,在撤离不迟……这么不管不问的走了,我于心不忍,怎地也要探清楚虚实才好。”
从心里说,刘闯赞成黄劭的意见。
但刘勇的意见,他也不能反驳……毕竟,刘勇是他的长辈,更是他的亲人。刘勇的脾气,刘闯心里很清楚。这是一个极重情义的人!想当初,他为了一个承诺,保护着刘闯漂泊四方。
如果他真的不闻不问,那也就不是刘勇了……
“叔父,我陪你去。”
“孟彦不必如此,我就是去查探一下。
前方情况尚不清楚,多有危险,你还是留下来准备撤离。”
“叔父,你为了八个兄弟可以去冒险,可你别忘了,他们也是跟随我的兄弟。
你带别人去,如果遇到危险,很可能还要搭上其他兄弟的xìng命。但是我跟你去,虽然不说能帮你的忙,但凭我胯下马掌中盘龙棍,自保当不成问题,何必白白的坏了其他兄弟的xìng命?”
“这个……”
刘勇犹豫了!
他知道,刘闯说的没错。
这些人当中,他刘勇武艺最高,而他之下,便是刘闯管亥。
其他人跟着他去,如果真的遇到麻烦,确是平白丢了xìng命……刘闯跟着,至少不用他费心。
“我也去。”
管亥见刘勇站出来,便紧跟着上前。
“亥叔不能去!”
“为什么?”
刘闯笑道:“亥叔你见过的世面多,也有过领兵打仗的经验。
我和叔父过去,这些人当中,就是你的资历最高。老黄出谋划策还成,却不是个领兵打仗的人。文向和元代虽说都是文武双全,可毕竟年轻,打打杀杀可以,这独当一面还略显稚嫩。
亥叔,这里只有你能镇得住,我把文向和元代留下来协助你,有黄先生为你拾遗补缺。
如果半个时辰后,我和叔父还没有回来,就说明遇到麻烦……到时候你们立刻离开,咱们在高邮泽汇合。”
“这个……”
管亥露出犹豫之sè,显然拿不定主意。
刘闯笑道:“怎么,亥叔你莫非是担心我和叔父的本事?
行军打仗我和叔父不如你,可如果说搏杀疆场,我与叔父联手,这天底下恐怕没多少人能够阻拦。”
听上去,似乎是这个道理。
麋缳突然上前,身后还牵着珍珠。
珍珠是刘备送给麋缳的礼物,之前麋泽押送麋缳去郯县,也带在身边。
刘闯劫下了麋缳,连带着也把珍珠抢走……只是之前麋缳一直坐车,所以珍珠也无人骑乘。
“叔父,你换乘珍珠吧。”
“这怎么成?”
麋缳笑道:“为何不成?身为大将,岂能无马?
叔父的青骢马虽然不错,但是比之珍珠还是逊sè一筹。珍珠跟着我,有些委屈了……几次临战,我都见它很兴奋,却没有机会上阵立功。今rì麋缳就把珍珠赠与叔父,有道是宝马赠英雄!叔父是真豪杰,定不会委屈了珍珠……再者说了,叔父骑上珍珠,孟彦岂不安全?”
刘闯在一旁听真,朝着麋缳轻轻点头,表示赞赏。
刘勇见此情况,也不好再拒绝。
“既然三娘子这么说,那某家就厚颜收下。”
刘勇说罢,就把珍珠牵过来。
珍珠自有它的鞍辔,而且也打了马掌……刘勇提枪翻身上马,刘闯也紧跟着跨在象龙背上。
“亥叔,这里就拜托你了!”
刘勇提棍与管亥拱手,而后催马就跟着刘勇离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麋缳的脸上,隐隐露出一抹忧虑之sè。
“亥叔,孟彦他……不会有危险吧。”
管亥沉着脸,强挤出一抹笑容,“这天底下能拦住他叔侄的人,屈指可数……至少在广陵,我还没听说过有这等人物的存在。三娘子不必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咱们也要做好准备。”
第四十八章 一刀写春秋(上)
这里是广陵,兵力空虚!
陈登率部驻守夏丘,几乎抽调走广陵三分之二人马。剩下的兵马,还要在江水沿岸做出防御姿态。哪怕而今江东混乱,但是广陵方面却不敢松懈,以免被江东的兵马在这时候偷袭。
江东小霸王,江东美周郎……
这可不是等闲之辈。
所以,按照黄劭的分析,这时候借道广陵,自江水祠渡江是最好时机。
按道理说,不可能碰到什么危险才对。
可是八个斥候离奇失踪,让刘闯下意识多了几分jǐng惕。
夜风轻柔!
暮夏时节的广陵郡,虽残留着几分酷暑炎热,但入夜之后,就变得极为凉爽。东汉的天空,远比后世澄净。天气也不似后世那么古怪而诡异,四季分明,让人感觉着非常的舒服……
“孟彦,前面应该就是界牌山。
过界牌山就是广陵县治下,咱们到界牌山,就不要再向南走。如果到了界牌山还没有发现八个兄弟的踪迹,说明一定是出了变故。咱们就往回走,和老管会合之后,再做rì后安排。”
“好!”
刘闯点头答应,催动马匹,又加快了速度。
界牌山说是一座山,倒不如说是一个山包子,不过几十米的高度,横卧于淮南丘陵之间。
刘闯和刘勇来到界牌山下,不等刘闯下马,就见刘勇纵马上前,用铁矛挑起一个兜鏊。
“孟彦,你看?”
刘闯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兜鏊正是斥候佩戴。
刘闯这边的甲胄,基本上都是从麋竺那边夺取而来。麋家制作的甲胄兜鏊,也大都是制式打造。不过,麋家打造的甲胄上,还是有一些特别之处。至少在刘闯眼中,可以分辨出来。
兜鏊出现在这里,可斥候却不见踪影。
刘闯凝神向四周扫视一下,心里咯噔一动。
四周环境,好像是被人打扫过,表面上看出什么问题。但是兜鏊在这里,还有一旁树上残留的箭痕,无不表明,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时间不长,非常短暂并且很激烈的战斗……
“叔父,走!”
刘闯拨马就要离开,忽听四周传来号角声。
界牌山后,绕出一支马军,迅速将刘闯二人的归途挡住。
“尔等何人?还不弃马就缚。”
一个军校拍马舞刀,厉声喝问。
不过,他并没有等待刘闯的回答,一边问一边扑向刘闯。
刘勇二话不说,跃马挺矛就把那军校拦住。只一个回合,就见他铁矛嗡的划出一个圆圈,将那军校刺落下马。与此同时,数十个马军已经把刘闯二人围住。这些马军,一看就知道是徐州兵马,身着汉家甲胄,但每个人的肩头,都带着一副白眊披肩,透着一丝与众不同。
白眊jīng兵?
刘闯吓了一跳,大声喝道:“叔父,是白眊,不要恋战,咱们快走。”
入夏之后,白眊的服饰也发生变化。
平rì里不离身的白眊披衣,在这个时候继续穿戴显然不太合适。所以白眊兵很快就换上一种新的服饰,把白眊披衣换做白眊披肩,斜跨肩头。刘闯一看是白眊兵,当真是吃惊不小,盘龙棍探出,将一个军校打落马下,而后朝着刘勇大吼一声,就准备纵马冲出重围去……
可是,数百名汉军,却从界牌山后涌出。
这些汉军大都是步卒,迅速便围上来,把刘闯二人围住。
刘勇冷笑一声,铁矛翻飞。
珍珠长嘶,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杀得汉军人仰马翻。刘闯更不敢有片刻松懈,盘龙棍呼呼作响,舞出重重棍影。这盘龙棍虽然只是长棍,可它的长度和重量,根本不是那些兵卒可以阻拦。大棍舞动,接连轰杀十余名兵卒,眼见着就要和刘勇汇合,杀出重围。
这时候,界牌山上出现一队骑军。
一员红脸大将,胯下马,掌中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这红脸大将,生的一对卧蚕眉,丹凤眼微合。颌下一部美髯,放入胸前须囊之中,他一只手轻抚胡须,凝视山下战场。一身鹦哥绿战袍在夜风中猎猎,黄金锁子甲更在夜sè中闪闪。
看刘勇叔侄所向睥睨,红脸将军的脸上,露出赞赏之sè。
“那两个贼子何人?”
一员小将纵马到跟前,轻声道:“二将军,这两个人我认识,就是那刘闯和刘勇叔侄二人。”
“刘闯?”
红脸将军露出疑惑之sè,“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就是那劫走子仲先生小妹的麋家僮客。”
红脸将军丹凤眼猛然睁开,闪过一抹森冷杀意。颌下美髯轻轻抖动,片刻后他突然纵马从山岗上冲下来,拖刀直扑刘闯。刘闯刚拍翻一个白眊,忽听身后马挂銮铃声响,本能向后看去。
月光下,一个身穿金甲,罩鹦哥绿战袍的红脸将军,如风般冲入战场,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背主家奴,拿命来!”
伴随着一声暴喝声在耳边响起,这红脸将军轮刀就劈向刘闯。
红脸。美髯、金甲、绿袍、大刀……
当这一系列熟悉的因素汇聚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刘闯脑海中,骤然间闪过了一个人名,顿时有一种毛发森然的感受。一股寒气,从后脊梁直冲头顶,冷汗更唰的一下子淌下来……
本能的,他举棍封挡。
就听铛的一声,盘龙棍崩开对方那口大刀,可是从刀上传来的巨力,却让刘闯手臂发麻,脑袋嗡嗡直响。
简简单单的一刀,却好像蕴含了千般变化。
红脸将军这一刀之中,似藏有jīng妙后招……当刘闯挡住这一刀的时候,红脸将军脸上露出一抹赞赏之sè,不过手上却没有半点迟缓,借着刘闯的封挡力量,大刀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圆弧,呼的一刀再次劈落。这一刀落下,刘闯顿有一种被大刀笼罩,无处可以躲藏的感受。
关羽,关云长!
刘闯发出一声巨吼,盘龙棍探出,再次挡住关羽的攻击,并且顺着对方刀势向前一抹。
“咦?”
红脸将军发出一声轻呼,在马上一侧身,横刀挡住盘龙棍。
这时候,二马错蹬。
红脸将军拦下盘龙棍之后并未收手,而是顺水推舟一样的把刀在身侧一横,反手斜撩,照着刘闯后脑勺就砍去。后世人说,关羽是个刺客,最厉害的就是他的头三刀。可真正交手后,刘闯才知道并非如此。关羽身高马大,运刀更是纯熟无比,刀势快如闪电,令人防不胜防。
这三刀可谓蕴含了无数玄机,刘闯接下两刀之后,心里就防着对方的第三刀。
所以在二马错蹬的同时,盘龙棍在手中一滑,一个苏秦背剑。就听铛的一声,大刀砍在了盘龙棍上。可是那刀上的巨力,却透棍而出。刘闯就觉得后背被千斤巨锤砸中一样,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关羽脸上,露出狰狞笑容。
“背主家奴,还不死来。”
他拨马轮刀,就劈向刘闯。
说时迟,那时快,一杆铁矛突然横在刘闯身前。
早在关羽出现的一刹那,刘勇就觉察到不妙……这员大将的气势强绝,似乎比之张飞更胜一筹。
刘勇连忙纵马冲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幸亏刘闯的身手不差,否则的话……
刀矛交击,关羽卧蚕眉倒立而起,丹凤眼圆睁,厉声道:“来将通名!”
第四十八章 一刀写春秋(下)
关羽能问出这句话,就说明他对对方是何等重视。若是一般人,估计他连问都懒得问一句。
可刘勇这一矛却展现出令关羽震惊的东西,故而他开口询问。
在他看来,他能问对方名字,对方必然会给予答案。一般情况下,也的确是这么一个过程……
但刘勇并非武将出身,对于战场上的规矩,更丝毫不懂。
他眼见刘闯被打得吐血,顿时勃然大怒。
“红脸贼,拿命来!”
说着话,刘勇挺矛就刺。
这杆铁脊蛇矛在刘勇手中,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呼呼作响,上下翻飞。
关羽也是大怒,我问你名字,你居然不理我?
大刀在他手中翻飞舞动,就听铛铛铛一连串的巨响声传来,战马长嘶,罡风四溢……
“叔父,休要恋战,咱们走!”
刘勇拦住了关羽,甚至把关羽敌住。
可刘闯却没有半点兴奋之意,眼见徐州兵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他心里非常清楚,绝不可以恋战。
想到这里,刘闯强忍胸口沸腾气血,拍马舞棍向外走。
“刘闯,小贼!”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一匹快马便冲到近前,拦住刘闯去路。
马上小将,刘闯并不陌生,正是当rì朐县之战,那个在背后偷袭他的张南。
这家伙被押送去了下邳,却毫发无损……刘闯看到张南,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强提内力,纵马向张南扑去。盘龙棍朝天一柱香,高高举起。眼见二马照头,他突然在马上长身而起,拧腰发力,盘龙棍嗡的一声砸下来,直奔张南头顶落下。张南那料想到,刘闯竟然会在马上突然起来。措不及防之下,他慌忙举枪封挡。盘龙棍砸在铁枪上,巨大的力量,直接把铁枪砸成了一个弓梓形状。张南双手失去的感觉,铁枪铛的一声落地,战马连连后退。
而刘闯大棍,却在空中一摆,也不见他发力,嗡的再次落下。
“啊!”
张南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就见盘龙棍狠狠落在张南的头顶,刹那间血光崩现,黄白且浑浊的脑浆四溅,张南的脑袋,几乎被这一棍子砸进了腔子里。尸体扑通一声跌落马下,张南胯下战马,更是落荒而走。
不远处,关羽气得眼睛发红,大刀唰唰唰翻飞更急。
只不过和刘勇硬碰硬打了几个回合之后,关羽胯下的那匹马,有点支撑不住了!
希聿聿,战马前蹄一软,扑通就倒在地上。把关羽摔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十数名白眊一拥而上,拼死拦住刘勇。
“叔父,莫要恋战,速走!”
刘闯大吼一声,刘勇看了关羽一眼,拨马紧随刘闯往外杀去。
叔侄二人,一前一后,瞬间就杀出一条血路。
另一边,有白眊又牵来一匹马,关羽翻身跨坐马上,咬牙启齿道:“传我命令,今rì不取那贼子人头,誓不收兵。”
说着话,关羽带着数十名白眊紧追不舍。
在他身后,徐州兵也齐声呐喊,跟随着关羽,朝着刘勇叔侄逃走的方向追去。
“二将军何在?二将军何在?”
从界牌山上飞驰一骑,在他身后,又有数十骑跟随。
“孙先生,二将军追敌去了……张南将军被贼人所杀,二将军发下毒誓,要取那贼人首级。”
“糊涂,糊涂……”
孙先生在马上一听,顿时急了眼。
“主公在海西等待粮草辎重,二将军怎么……万一贼人有埋伏,岂不是要耽误了主公大事?”
孙先生说罢,忙带着骑兵追下去。
一边追,他一边高声叫喊:“二将军,关将军,穷寇莫追!”
++++++++++++++++++++++++++++++++++++++++++++++++++++++++++++++
刘闯强运内力,击杀张南。
体内的伤势,也随之加重了几分。关羽那一刀,虽然没有劈中,可强横的刀气,仍让刘闯重伤。
此前,他曾和张飞交过手。
如今想来,不免感到有些庆幸。
说实话,张飞一开始有些轻视刘闯,所以交手的时候,也没有施展出全部力量。
如果张飞一开始就拿出他和刘勇交手的那份实力,刘闯自信,绝无法从张飞手中逃出生天。
相比之下,这关羽似乎比张飞,更胜一筹!
他伏在马上,口中又吐出一口鲜血,但是却不敢停留。
刘勇护着刘闯,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宿营地,却看到宿营地里空荡荡,不见管亥等人踪迹。
“亥叔他们估计已经走了,叔父咱们也走。”
刘勇点点头,上前伸手牵住了象龙的缰绳,催马就走。
跑出去大约三五里地,就听到前方有人高声呼喊:“可是公子当面?”
“老管,拦住后面追兵!”
刘勇看清楚前方之人是管亥,顿时大喜,带着刘闯策马就冲了过去。
“大刘,继续往前走,三娘子她们,在三里外等候。“
刘勇不敢怠慢,牵着象龙继续行进。而管亥则大吼一声,“文向,准备好了,咱们在此迎敌。”
徐盛策马冲出树林,和管亥并辔立于道路中间。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关羽带着十几个白眊骑兵追来。
月光下,关羽看清楚了管亥的长相之后,连忙勒马横刀,“某道是何人如此大胆,原来是黄巾余孽!”
管亥也看清楚了关羽,心里没由来一突。
他娘的,怎么遇到这厮?
想当年,管亥率兵围困北海,孔融请来刘备为援兵。
北海城下,管亥和关羽曾有过交手,说实话,那次管亥险些被关羽杀掉。
甲子剑上的那个缺口,正是被关羽所伤。一晃三年,当管亥再次遇到关羽时,不禁心中忌惮。
不过,徐盛却不认得关羽。
他横枪策马而出,厉声喝道:“红脸贼,再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关羽闻听,勃然大怒!
哪里来的小娃娃,竟敢口出狂言?
他刚要催马轮刀上前,忽见管亥大刀一举,两边林中突然出现数以百计的火把,喊杀声四起。
关羽一怔,丹凤眼微合。
有埋伏吗?
可关羽是谁?
怎可能被管亥吓住?
他催马就要上前,身后传来马蹄声,孙先生从后面追赶上来。
眼见这局势,孙先生脸sè大变,忙上前拦住了关羽,“二将军,不要冲动……”
“公佑,你给我让开,今rì不取狗贼xìng命,誓不罢休。”
“二将军,不要冲动……你别忘了,主公等待这批粮草辎重,已望断秋水。
万一贼人有埋伏,岂不是自投罗网?我知道二将军勇武绝伦,无人能敌……但还请将军念在主公大事,切不可因小失大。莫忘了,如果这批粮草丢了,主公怕是难以在徐州继续立足。”
远处,马挂銮铃响。
刘勇策马折回,和管亥并肩而立。
喊杀声越来越近,关羽身后的白眊兵,也露出惶恐之sè。
关羽咬了咬牙,强忍着冲动,猛然拨转马头,“收兵!”
他心中百般不愿,可是孙乾的话,却击中了他的软肋。刘备退守海西,面临粮草断绝的窘境。虽然麋竺送来了大批粮草,却不足以刘备支撑太久。幸亏这个时候,陈登的父亲陈珪派人秘密联络刘备,表示愿意资助刘备三千石粮草。这对于刘备而言,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为确保粮草无忧,刘备命关羽前来押送。
哪知道,在途中遇到刘闯的斥候……关羽将对方劫杀之后,就埋伏在界牌山,以防敌人偷袭。
结果……
“背主家奴,今rì且饶你一命,你家二将军早晚定取你人头!”
关羽不甘不愿,领兵退去。
管亥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文向,你刚才太冲动了。”
“啊?”
“那厮有万夫不挡之勇,当年我在北海城下,与他交过手……莫说今rì咱们只是疑兵之计,就算真有雄兵埋伏,他也会冲过来。大刘,你来的正好,再晚来一步,可真的就危险了。”
“这厮是谁?”
徐盛愕然问道。
“此人乃刘备帐下大将,名叫关羽。”
管亥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突然转过身,看着刘勇问道:“刚才我看孟彦好像身受重伤,怎么回事?”
刘勇目送关羽离去方向,咬牙切齿道:“这厮突然出现,伤了孟彦。
等我赶过去时,已经来不及解救……也幸亏孟彦底子厚,否则我今天定要和他不死不休。”
徐盛不知道关羽的厉害,可是却见识过刘勇的本事。
听刘勇用‘不死不休’四个字时,他就知道,刘勇其实也没有把握,能胜过关羽。
心里面顿时怦怦直跳,徐盛忍不住道:“没想到这刘玄德帐下,竟有如斯悍将,端地厉害……”
第四十九章 借道淮阴城(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却因为两边各有顾虑,不得不匆匆结束。
这场遭遇战,双方各有死伤。
不过相比之下,似乎是徐州兵的损失惨重一些,毕竟死了一个张南。可刘闯却觉得,自己的损失更大……原因很简单,刘备可以继续招兵买马,而他这边,却是战死一个少一个。
八名斥候,是跟随管亥的老兵。
且不说做蚁贼时,经历过多少场厮杀。单就说从盐水滩出来,这八名斥候跟随刘闯等人转战东海郡。在那么多次战斗中活下来,经验之丰富,绝不是郁洲山补充的二百兵卒可以相比。
死了八个老兵,甚至比战死八十个新兵蛋子更严重!
刘闯被关羽一刀砍伤,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康复。即便是有参丸相助,至少半个月里无法和人交手。如此一来,也就等于减少了一个强横的战力。更重要的是,之前计划,必须修改。
“咱们行迹既然暴露,想必广陵方面,一定有所防备……再想强渡江水祠,恐怕难以做到。”
“那怎么办?”
刘闯突然道:“咱们北上!”
“北上?”
“趁刘备和吕布尚未议和,咱们北渡淮水,把广陵守军带过去。”
“这个……”
“不把广陵守军带动,咱们就无法南下。
再回郁洲山,显然不太可能;往西走,就必须要经过夏丘,还要从袁术和徐州之间的交战区穿过,会更加危险。陈珪老jiān巨猾,一定会死守江水祠。如果不把他从广陵调动,咱们南下就是一句空话。弄个不好,等刘备缓过神来,就要面临刘备和陈珪老儿的联手夹击……
咱们打淮yīn,而后北渡淮水,把陈珪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等渡过和淮水之后,咱们从凌县绕道,从淮浦再次渡过淮水,直扑江水祠,而后强行渡江。
此战关键,是要出其不意,调动广陵兵马。只要把陈珪调动起来,咱们就能多一线生机……”
刘闯看着地图上,那一根代表淮水的蓝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后世太祖四渡赤水的经典战役。思来想去,唯有用这样一个方法,把整个广陵的兵马调动起来,打乱陈珪的部属,而后浑水摸鱼。刘闯对陈珪陈登父子的了解不多,但是从三国演义中的介绍来看,这是个老狐狸。
他善于自保,不会轻易表现出立场。
可是在刘备和刘闯之间,刘闯可以用后世毛爷爷的名义保证,这老狐狸绝对会选择帮助刘备。
如果他死守江水祠,刘闯等人都要面临危险。
唯一的机会,就是让他动起来。
这个时候,刘闯不害怕陈珪动,最怕陈珪不动……他动起来,就会露出破绽。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大致上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刘闯心里很清楚,这也是他目前能想出的最佳对策。
黄劭薛文徐盛三人相视,最后目光落在了管亥身上。
管亥揉了揉鼻子,突然嘿嘿笑了。
大手拍了拍刘闯的肩膀,“孟彦这个主意不错,咱们能否南下江东脱离险境,就在此一搏。”
一旁刘勇的眼中,更闪过一抹欣慰之sè。
刘闯武力高强,他很高兴;但他更希望刘闯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最好能像他的父亲刘陶一样。
“孟彦好好养伤,夺取淮yīn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做。”
“叔父,淮yīn之战乃这次行动的关键。
咱们人手不多,而且很多都是新丁,所以这一战不但要取巧,更要打得漂亮,赢得痛快。
淮yīn县城是两淮重地,多商贾云集。
咱们夺取淮yīn,不仅是为了调动陈珪老儿,更要趁此机会,补充辎重粮草,令军心稳定……所以,叔父不要有妇人之仁。若要激怒陈珪那老狐狸,等闲手段难以奏效,当以雷霆手段。”
刘勇听得有些迷糊,不太明白刘闯的意思。
但黄劭却好像明白了,他抬起头,轻声道:“公子的意思是……”
“杀鸡儆猴!”
“哦?”
“淮yīn步氏,乃当地望族,不过已经没落。
其身后并无太强势力,但又代表着淮yīn豪强的脸面。到了淮yīn之后,对步家可以大开杀戒……如此一来,陈珪作为广陵世族代表,就无法再稳坐钓鱼台,势必会调兵遣将围剿我等。
我要他动起来,完全动起来。
只要陈珪一动,咱们的生机就会增添一分……虽则这样会激怒广陵世族,但区区一个没落步氏,他rì待咱们强大之后,所有恩怨也就烟消云散。到那时候,谁又会在意淮yīn步氏呢?”
徐盛眼睛一亮,露出兴奋之sè。
刘闯这句话当中透出了巨大的信息量,让他感到无比振奋。
公子并不是一个愿意安分守己的人……他回颍川,只是为了获取更为强大的资本。一旦他获得机会,就会另立门户。似徐盛这样的人,不怕主公没有野心,他就怕刘闯没有野心。
“公子,此事就由我来做。”
刘闯深吸一口气,见众人没有反对意见,于是露出一抹满意笑容。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的看法,那就行动起来。
咱们立刻出发,直奔淮yīn县城……想来这个时候,陈珪还没有得到消息。必须要在淮yīnjǐng戒之前得手,咱们动手越早,就越容易得手。晚一刻,就会多一分损失,所以请诸君多辛苦。”
“我等,定遵公子所言。”
刘闯眼中笑意更浓。
他迈出了一步,一步他此前从未想过的步子。
如果他能够成功,能够成功从徐州脱险,那么他的身边将会聚集起一群人。但如果他失败了……
哈,就当他从未在这个时代出现过吧!
+++++++++++++++++++++++++++++++++++++++++++++++++++++++++++++
建安元年六月二十四rì,清晨。
淅淅沥沥的一场小雨,驱散了笼罩在淮yīn县城上空的闷热。
凉爽的天气,让人们感到非常舒服。
而远在淮水之北的吕、刘之争,正渐渐归于平静,想来用不了太久,一切就能够恢复正常。
门丁张驴,推开了淮yīn县城的大门。
聚集在城外的车队,立刻喧嚣起来。
“都慢点,慢一点……排队,交纳入城税,领取号牌。
哪个敢捣乱,就别看我不讲情面。县尊有令,入城商队要增加两成税金,都听清楚了没有?”
张驴嗓门不小,城门外顿时一阵喧哗。
不过,既然是淮yīn县尊下令,人们也无可奈何。
自从刘备和吕布开战以来,淮yīn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商事更频繁许多。淮yīn县令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敛财机会。朝廷的律令,已经无法在这里通行。淮yīn县令在这里,就如同土皇帝。
商贾们骂骂咧咧,心里有千万般的不情愿。
但他们也清楚,民不与官斗,想要进城,就必须缴纳税金。
罢了,了不起把货物价格提升一些,淮yīn县城的生意很好做,相信可以把那两成税金找回来。
于是,人们排着队,鱼贯而行。
张驴只是一个门丁,税金是否增加,与他关系不大。
他蹲在台阶上,和朋友说着话,忽然看到两个雄壮的大汉,背着沉甸甸的货物来到关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