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采煤
“就是此处了!”苏昊说着,一马当先跑进了山谷。
萧如熏等人大喜,跟在苏昊身后也进了山谷。只见苏昊到山谷中间,一边驱马缓缓前行,一边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两边山崖的断岩,嘴里念念有词。边军官兵们不知道苏昊是在做什么法术,都紧闭着嘴,大气都不敢喘。
少顷,苏昊来到一处缓坡前,跳下马来,用脚跺了跺地面,笑着对萧如熏说道:“萧大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由此向下,百尺之内必定出煤。”
“真有这么神?”萧如熏也下了马,懵懵懂懂地左顾右盼了一番,实在看不出这个地方与其他地方有何区别,为什么苏昊就能言之凿凿地说这底下有煤。
萧如熏当然不知道,苏昊是根据地表裸露的岩石来判断岩层走向,再根据成煤条件来推测煤矿可能蕴藏在何处。其实整个汝箕沟底下都有煤炭蕴藏,自上而下有几十个煤层,苏昊刚才只是在找一个煤层最浅的位置而已,否则,以当年的开采条件,要挖出一个几百米深的煤层几乎是不可能的。
“贾元!”萧如熏回头喊道。
“末将在!”一名偏将应声而到。
“你带10个人,从现在起就驻扎在此处,不得有失。本将明日就调军士来挖矿硐,此间的一切,由你负责。”萧如熏大声地下令道。
“末将遵命!”贾元站得笔杆条直,胸脯鼓鼓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显然是为自己得到如此重要的一个差事而感到自豪。
勘定了煤矿的位置,萧如熏和苏昊也就没必要再在山谷里呆着了,二人驱马缓缓向山谷外面走,亲兵们则骑着马在后面跟随。贾元带着他的10个手下留了下来,他们挥动腰刀。把四周的荆棘砍倒,清出场地,看那意思真是准备在此安营扎寨了。
虽然还没有真正见着煤,但根据这一路上与苏昊聊天的情况,萧如熏相信苏昊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声称此处有煤,那么能够挖出煤的机率是非常大的。想到煤矿投产之后能够带来的种种好处,萧如熏按捺不住地就想朗声大笑。
“苏老弟,你真是愚兄的贵人啊,不,你是整个宁夏卫数万边军的贵人。你要知道。如果我们这里能够挖出大量的煤,整个宁夏的面貌就能焕然一新。”萧如熏感慨地说道。
苏昊笑道:“萧大哥身处平虏城,胸怀宁夏镇啊,事事都能想到整个宁夏镇的兴衰,我看比那宁夏城里的党巡抚和张总兵更有眼光。”
“慎言,慎言。”萧如熏连忙拦住苏昊,不敢让他说下去了。下级军官这样议论上级军官,万一被有心人传话出去,是会带来麻烦的。
苏昊是个穿越者。等级观念颇为淡漠,他压低了声音对萧如熏说道:“萧大哥,小弟这话可是真心的。宁夏镇的其他分守参将小弟没有见过,但就萧大哥而言。见识确是比那党馨和张继忠要更胜一筹。”
按明朝的军制,宁夏镇的军事管理是由一名总兵官作为镇守,一名副总兵作为协守,另外还有四名分守。分别是驻扎花马池的东路右参将,驻扎宁夏后卫的西路左参将,驻扎清水营的灵州左参将和北路平虏城参将。
镇守总兵官是张继忠。苏昊随着陈道一起,在宁夏城见过他一面,感觉此人胸无大志,基本上就是在混日子的样子。而至于协守副总兵,就是哱拜其人了,苏昊虽然没有见过,但通过江廷辅和陈道的介绍,已经把他定位为一个坏人了。
党馨作为宁夏巡抚,原本应当是总揽全局的人。但苏昊在与党馨的短暂接触中就能够感觉到此人肤浅浮躁,当个吆三喝四的太平官员没什么问题,真要是宁夏出现什么变故,此人绝对是挑不起大梁的。
听到苏昊的话,萧如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瞒苏老弟说,愚兄也觉得巡抚和总兵过于柔弱了,否则也不至于让某些人如此嚣张。你说的其他分守参将,几乎都屈从于某人的淫威,唯其马首是瞻。唯有我这平虏城,不服他的调遣,是以他想方设法克扣我这里的供给,连寻常商人往来,都会受到他的骚扰。”
苏昊当然知道萧如熏说的某人正是指哱拜,在宁夏镇能够有如此势力的人,也只有哱拜了。萧如熏称自己是唯一不服哱拜调遣的参将,这就与江廷辅推荐苏昊他们来平虏城驻扎一事对应上了。
“这么说,萧大哥也担心某人会有不臣之心?”苏昊试探着问道。
萧如熏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了苏昊的问题。
苏昊道:“不瞒萧大哥,我等来到宁夏镇之后,也听到一些风声,所以才不敢把队伍驻扎在宁夏城外,而是来到了这平虏城。若是萧大哥也觉得形势叵测,你我两军应当携手早做准备才是。”
“苏老弟所言极是!”萧如熏喜道,“其实愚兄也一直有此意,只是此前不知苏老弟是敌是友,不敢贸然相邀。”
“现在都说开了,若是某些人真的敢冒天下之大韪,他就是贵我两军共同的敌人,你我自当同仇敌忾,共讨逆贼。”苏昊豪迈地说道。
这一天,对于萧如熏来说实在是收获极大。与苏昊结交之后,他先是获得了一个大煤矿,接着又得到了一支友军。他自己麾下的边军也不过就是2000多人,而苏昊带来的勘舆营也是2000多人。能够得到苏昊的帮助,就意味着平虏城的军力凭空翻了一番,对于应对可能发生的各种事变,萧如熏就有更多的把握了。
煤矿的开采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萧如熏治军甚严,号令一出,便有数百名官兵被调往汝箕沟,有的负责挖矿硐,有的负责修路,荒凉的一条山谷顿时就充满了生气。
“出煤了,出煤了!”
伴随着一阵呐喊声,一匹骏马飞驰着奔出汝箕沟山谷,奔向平虏城。进入城门的时候,骑士丝毫没有减速。他策马一直冲到参将府前,滚鞍下马,一路小跑来到萧如熏的大堂之上,单膝跪地,双手高高地举起一个布袋,大声报告道:
“报参将,末将不辱使命,煤矿今日已经出煤了,请参将验煤!”
“果真出煤了?”萧如熏从公案后面绕出来,走到报信的军将面前接过那布袋。他展开布袋一看,只见袋子里装着大块大块泛着乌亮的精煤,不禁喜形于色:
“好样的贾元,本将擢升你为把总,赏银百两!”
“多谢参将!”贾元大声地答应道。
苏昊也闻讯赶来了,看到贾元送来的煤样,苏昊笑道:“没错了,这正是本地特产的太西煤,这可是举世闻名的好煤。”
“这都多亏了改之你啊。”萧如熏使劲拍着苏昊的肩膀,开玩笑道,“你这勘煤的本领,可能教给大哥我?日后我若是不在军中效力了,回家去找个煤矿,当个矿主,也是颇为惬意的。”
“这个……大哥是国之栋梁之才,岂能学此鸡鸣狗盗之术?”苏昊也呵呵笑着敷衍道。
萧如熏当然不是真的想学勘煤,他与苏昊客套了几句之后,问道:“对了,改之,现在煤矿已经有出产了,对于这些煤的用场,你可有何想法?”
苏昊道:“平虏城是大哥的地盘,这煤炭如何分配,全凭大哥做主,小弟岂敢多嘴。”
萧如熏道:“我的打算是,整个平虏所的军户,按家中人口,每人分配200斤用于过冬取暖。余下的煤炭,我打算贩往宁夏城,所得钱款,先用于修缮兵器,再存下若干,用于明年开春后修缮边墙。至于改之你应得的那份……”
“此事不急。”苏昊连忙说道。
萧如熏当初为了让苏昊提供煤矿位置,一张嘴就许下了收益对分的条件,照这个条件,现在煤矿有了产出,卖煤的收入应当有一半是要交给苏昊的。但萧如熏手头资金极为紧张,就等着这笔钱来置换军户们手里陈旧的武器,所以给苏昊分红的事情就只能拖着了。
苏昊并不是贪财的人,他答应萧如熏提出的分成比例,也只是不想让萧如熏有心理负担而已。以他内心的想法,就算自己一分钱不拿也无所谓,毕竟萧如熏拿这笔钱也是用于国防建设。
“萧大哥,我倒是有个想法,卖煤的收入除了修缮兵器之外,若有节余,可否购买一些粮食,补助给军户们,人只有吃饱了饭才能打仗嘛。”苏昊说道。
“没问题,此事我交给梁奉去办就好了。”萧如熏答应道。
“还有一件事,过几天,会有人从京城给我部送来一批给养,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些工匠。小弟想在平虏城建一个临时的作坊,做些器具。大哥可否给小弟提供一个合适的场地?”苏昊说道。
萧如熏把脸一沉,道:“改之,你说这话不是打大哥的脸吗?这平虏城里的事情,你尽可做主,看中哪个地方,只要不是军户家的宅子,你就尽管拿去用就是了。再说了,就算是那里已经住了人,你说一声,让他们立马搬家,他们也绝无二话。平虏城一千多军户今年能够过个暖暖和和的冬天,全是仗改之所赐,他们谁敢和你呲牙?”
“小弟岂敢。”苏昊笑道,“小弟只要一处闲置的营房就足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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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宁陕路上
“秀儿姑娘,歇歇吧!”
“徐大哥,再往前走几里吧,这个地方周边地势不够开阔,不便扎营。”
“呵呵,秀儿想得周到,我看你都能当个领军打仗的将军了。”
“徐大哥又笑话我了……各位大叔大哥,大家再加把劲,咱们过了这个隘口再扎营歇息,等明天路过州城的时候,我请大家吃肉喝酒。”
“多谢陆掌柜!”
“秀儿掌柜放心吧!”
“……”
宁陕驿路上,一支商队缓缓前行,走在商队旁边吆喝着给众人鼓劲的,正是陆秀儿。她现在的身份是良乡工厂的大掌柜,因为年纪轻,加上活泼可爱、待工匠们甚是和善,许多年长的工匠都亲昵地称她一声“秀儿掌柜”。
与陆秀儿并肩而行的,是良乡工厂的总工程师,也是大科学家徐光启。近两年来,徐光启在良乡工厂埋头搞科研,已经取得了多项研究成果,把苏昊给他描绘出来的各种技术装备变成了实物。
这一次,由于勘舆营要前往边关开展工作,苏昊写了一封信给陆秀儿,让她安排人把一批武器装备送往宁夏,以备不测。送装备这种事情,原本不需要陆秀儿这样一个女孩子来主持,但她一则放心不下,二则也是思念苏昊,便坚决地揽下了这桩差使。由于有些装备送到边关之后可能还需要调试,因此徐光启和巧匠郝青也随同大队前往。
这一路上,陆秀儿忙前忙后,处理各种事务。每逢路过州县,陆秀儿必定要买些酒肉款待脚夫和随行的工匠、护卫等,生怕他们觉得劳累而不尽心尽责。其实,这一趟送装备的人手除了工厂里的工匠之外,其余人都是董天章和杨来祯他们帮忙找来的。给的工钱甚是丰厚,这些人没理由会觉得不满意。看到少女掌柜对大家如何体贴,大家自然是更加卖力了。
“呔,前面的车马都停下!”
商队正往前走着,大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彪人马。领头的一条汉子光着头,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极其凶恶,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挥动着手上的鬼头刀,对着商队大声地喝道。
“坏了坏了。又遇上歹人了!”在前面领路的向导连忙停住脚步,同时招呼着后面的人停下。赶车的脚夫们也都懂行,纷纷勒住牲口,不让它们受惊。所有的人都不乱喊乱叫,只等着掌柜上前处理。
万历年间的大明,社会总体来说还比较富庶,没有出现全国性的大饥荒,因此社会秩序算是比较稳定的。不过,啸集山林的土匪强人从来都不曾绝迹。在这西北地区,由于人口密度小,更易滋生匪患。这一路上,他们已经遇到过好几起拦路打劫的事情了。这也是陆秀儿总要寻一些开阔地或者集镇停车宿营的原因。
“秀儿,你别上前了,我去处理就好了。”商队的管事苏小虎向陆秀儿说道,“不过是几个寻常马贼罢了。吓唬吓唬他们就跑了。”
陆秀儿道:“能不惹事尽量别惹事,我哥他们还等着咱们车上的这些兵器呢。还是我去跟他们说说吧。”
“嗯,好吧。我跟你一道去。”苏小虎答应道。
陆秀儿在前,苏小虎和徐光启在后,三个人从队伍中间走到了队伍前面,与对面的强人隔着百来步远遥相对话。
“对面的好汉大叔,不要误会,我们是去给边关的将士送给养的,不是商家,还请各位大叔抬抬手,放我们过去。”陆秀儿抱拳向那些强人行礼道。
“吆喝,居然是个女娃子带队。”对面那络腮胡哈哈大笑,“过来给大叔亲一下,大叔要高兴了,就放你们过去。”
陆秀儿知道这些强人的习性,也不计较对方话里的侮辱之意,依然笑吟吟地说道:“各位大叔,你看我们商队也有护卫,大家如果冲撞起来,难免各有死伤。我这车上都是边关的守御之物,就算你们拿去也派不上用场。不如你们抬抬手,侄女愿送上纹银50两,请各位大叔喝酒。”
强盗抢东西,也是有风险的。陆秀儿先声明这个车队是给军方送东西的,其中便有威胁之意,警告对方自己的靠山很硬,让对方不要轻举妄动。而后面说愿意出50两银子当买路钱,则是一种礼数,至少不能让对方空手而归。如果遇到不愿触军方霉头的强盗,说不定就会接受这个条件,收下银子,放车队过去。这个结果对于车队来说,自然是最好的。
50两银子以当年的物价来看,算是一笔巨款了,而相对于车队所运送的物资而言,付出这点买路的代价又是值得的。
“50两银子?这买卖不错。”
果然,陆秀儿此言一出,强盗队伍里有些人便心动了。这些人也都是百姓出身,有的是因为土地欠收、生计无着而落草,有的是因为好吃懒作而干起这种没本钱的买卖,大多数人听说这是前往边关的车队,都有些畏惧之心,于是纷纷劝说自己的头目接受陆秀儿的条件。
“你们懂个啥!”那络腮胡子就是强盗的头目,他是早年因为犯了命案而上山为寇的。作为一个惯匪,他的胆子远比喽罗们要大得多。
“她说车上是军械,你们就相信了?军械自然会由军队护送,哪会让商队来送。我看这大车的车辙甚深,车上必是金银之物,劫下来咱们后半辈子都不用再干这行了。”强盗头目对众人说道。
“我去吓唬吓唬他们!”
听说车队押送的可能是金银,强盗队伍中有贪婪的人便蠢蠢欲动了。一名癞痢头的强人驱马从队伍中走出来,拔刀在手,向头目请示道。
“去吧,先别伤人。”头目吩咐道。
西北地区有不少骑马抢劫的强人,民间一般称他们为马贼。由于配备了马匹,他们能够大范围机动作案,得手之后也很容易逃跑,官府往往拿他们没有办法。陆秀儿他们这次遇到的,就是这样一群马贼,粗略看去,对方有三十多人,每人胯下都有马,手中的钢刀闪闪发亮,显然是很有实力的一个匪帮。
“你们可别乱来!”
陆秀儿等人看出强人有准备进攻的意思,连忙出场喝止。苏小虎上前一步,从身后顺过来一杆燧发枪,对着强人威胁道:“你们别想靠近,小心枪子无眼!”
“他们居然有火铳!”强人们有些吃惊了。大明律规定民间是不能拥有火器的,虽然在现实中有些官吏、富商也会让自己的护卫配几支火铳防身,但总的说来,在商队中出现火铳,意味着他们的来头的确不小。
“怕什么,就一杆火铳而已,没准是从哪个军卒那里借来吓人的。”强盗头目不屑地说道,“一看就知道这帮人不会用火铳,我们双方相距不足百步,没等他们把火媒点着,咱们的马就冲到跟前了,他们哪有用火铳的机会。”
“哼哼,看我去把那小子的火铳抢过来。”瘌痢头听到头目这样说,自己估了估距离,觉得的确能够在对方点着火之前就冲到他们面前,届时鬼头刀一挥,对方哪有开枪的机会?
“驾!”只见他双腿一夹马肚,战马训练有素,后腿一蹬,便窜了出去,径向陆秀儿等人冲去。
“啊!”陆秀儿尖叫一声,连忙以手捂眼。她倒不是害怕对面的强人,而是知道此人凶多吉少了。
“抨!”
苏小虎手里的燧发枪响了,经过徐光启、郝青等人反复改进的燧发枪性能极其可靠,杀伤力极强。苏小虎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到工厂去帮工匠校枪,枪法练得极准。对着疾驰而来的马贼,他抬手一枪,瘌痢头的胸口便绽开了一朵红花。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翻身从马上栽到地上,直挺挺地一动不动了。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嘘溜溜地惊叫着,奔向旁边的野地。
“杀人了,杀人了!”
“杜老二被人杀了!”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火铳,怎么这厉害!”
强人们一下子都惊了,众人情不自禁地催着马后退了十几步,直到被孤零零晾在前面的头目回过头对他们怒目而视,众人才醒悟到自己犯忌讳了。
“大哥,对面拿的可是真家伙,那火铳咱们都没见过,点子太硬啊。”有人凑到头目身边,悻悻然地说道,也算是为自己的失态而掩饰。
“刚才你见着他点火媒了吗?”头目对手下问道。
“没有!”众人一齐摇头,其实他们也没细看苏小虎开枪的过程,只是印象中觉得没有那么一个动作而已。
“这就邪门了,他拿的是什么玩艺?”强盗头目诧异万分。燧发枪这种东西,勘舆营装备了不少,兵部也采购了一些,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种神器还是非常陌生的。
“对面的强人听着,我等不想动手,不是因为我们怕你们,而是不想伤了双方的和气。这位兄弟不顾我们的警告,欲对我等发难,我们不得不略施薄惩。现在我们再次要求你们让开道路,只要你们肯放行,我们先前承诺的50两银子不变,另外还可以加50两作为死者的抚恤银子,望你们三思。”
徐光启上前一步,对着马贼大声地说道。(未完待续。。)
327 火器威武
一枪把人打死,还叫略施薄惩,这也就是徐光启这样的书生说得出来的话了。不过,强盗都是乌合之众,死掉个把人,对于其他的强盗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事,所以徐光启话里话外仍然是希望强人们接受和平的条件。
“你放屁!”强盗头目大声骂道。
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能够抢到多少财物的事情,而是关系到他的面子问题了。如果对方是一支强大的商队,有数百名护卫,那么他吃点亏也就忍了。现在对方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书生,加上一个拿着火铳的半大小子,双方还没交手,自己这边先折了一个人。如果此事就这样善罢干休,日后他还如何在宁陕道上混呢。
“传我的号令,对方所仗,不过就是一杆火铳而已,咱们一齐冲上去,谁被火铳伤了,是自己命该如此。没被火铳伤了,就把这几个人碎尸万段,给杜老二报仇!”强盗头目恶狠狠地下达了命令。
瘌痢头还没冲到人家面前,就被人家一火铳打死了,这对于马贼们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他们平素劫道,很少遇到对方手里有火器的情况,也不知道应当如何与拥有火器的对手作战。听到头目的号令,众人都鼓起勇气,拔刀在手,心里默念着各自信奉的神灵的名字,指望着一会如果对方再放枪,被打中的不要是自己。
“看来,这些强人是铁了心要和咱们作对了,只能结车阵和他们对垒一番了。”徐光启说道。
“唉,这些人怎么就不听劝呢。”陆秀儿抱怨道,“一会咱们肯定又要伤人了,我娘要是知道,肯定要唠叨的。”
“你别跟婶娘说就是了,她怎么会知道呢。”苏小虎在一旁提醒道。他不知道陆秀儿的嘀咕其实只是给自己找理由而已。
早在他们三人与强盗对话的时候,身后的脚夫们就已经在开始赶着大车结阵了。这些运送物资的大车两侧都有厢板,头尾各有机关,能够连接起来,成为一个简单的堡垒。这种用大车结阵的方法由来已久,戚继光曾将其用于对蒙古人作战,其车阵面对着蒙古骑兵的冲击都能安然无恙。
苏家车队的大车也是按照能够组成车阵的规格设计的,徐光启等人又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传统车阵的基础上做了若干改进。在大车的一些关键部位,还用钢条进行了加固。寻常几个马贼要想冲破这样的车阵,实在是痴心妄想,难怪陆秀儿在这个时候想得最多竟然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伤了马贼会不会惹来母亲的埋怨。
强盗们退后几十步,散开队列,做好了冲锋的准备。而这边陆秀儿等人也已经闪身进了车阵,面对着马贼的是一面面坚实的厢板,以及从射击孔伸出来的燧发枪杆。
“对方排的是车阵,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冲到跟前。让马跃过车厢板,车阵里面的人就是咱们案板上的肉了。”强盗头目大声喊道,“来啊,准备。冲!”
随着一个“冲”字,30多名马贼一齐催马向前猛冲,马蹄踏在干燥的黄土上,腾起满天烟尘。陆秀儿站在车阵里一个用箱子搭起的高台上。指挥着护卫和工匠们向马贼开火。作为火器工厂里的工匠,平日里都没少摸这些燧发枪,只是从来没有过拿真人当靶子的机会而已。不过。在这一次送物资去宁夏的路途中,他们已经遇上过几次强人了,用火器杀伤敌人不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开火!”陆秀儿看马贼冲到了百步之内,便大声地发出了号令。经过反复改进,良乡工厂的燧发枪射程已经可以达到300步以上,但要确保射击的准确性,还是要等敌人冲到百步之内开火更为有效。
“抨!抨!抨!”
枪声一声连着一声,转瞬之间,已经有五六名马贼被枪击中,或死或伤,纷纷栽下马来。除此之外,还有几匹马也中了枪,剧烈的疼痛感和对莫名危险的惊恐使这些马暴跳翻腾,或把骑手甩下马身,或者驮着骑手远远地逃离了战场。
“冲啊!人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冲啊!”强盗头目见自己的人马还没冲到车阵跟前就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已经开始暗暗后悔自己的冲动了。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当今之计,只有踏破车阵,尽杀商队里的护卫,抢到物资,才能补偿损失。如果这个时候败退,这亏就吃得太大了。
“马贼到跟前了,上拒马刺!”陆秀儿发出了第二道号令。
这一套防备马贼的方法,在商队出发之前就已经让众人练习过了。听到陆秀儿的号令,所有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枪,拉动大车上的机簧。只听得一阵机械开动的声响,原来平展展的车厢板上突然冒出了两排五六尺长的钢刺,明晃晃的刺尖正迎着马贼冲来的方向。
“吁!吁!!!”所有的马贼都下意识地勒紧了缰绳,试图让狂奔的战马停下脚步。其实,岂止是马贼们发现了危险,那些战马也都看到了前面陡然出现的长刺。但一切都来不及了,除了极少几匹马在长刺之外侥幸站住了之外,其余的十几匹马全都迎头撞在长刺尖上,马血飞溅开来,战马濒死前的挣扎拖得大车阵都不停地摇晃起来。
战马被扎在长刺上,马背上的骑手可是完全停不住,一个个从马上甩出去,在半空中翻滚几周后,狼狈地摔入车阵之中。躲在车阵后面的脚夫们眼明手快,赶紧上前把这些马贼按住,用沾了水的麻绳一个个捆了个结实。
也有那种凶悍的马贼,摔到地上之后迅速爬起身来,持刀做困兽之斗。车阵里的护卫见状也拔刀相向,以众欺寡,迅速地把这些人给解决掉了。
“扯乎!”车阵上幸存的几名马贼魂飞魄散,马贼头目呐喊一声,众人拨回马头便逃,哪里还有什么斗志。30多号人冲阵,被打死了十几个,又被生擒了十几个,剩他们几个人就算能够冲破车阵,又如何能够抵得过几十名脚夫和护卫。
车阵里又向外放了一排枪,打倒了两名逃跑中的马贼,剩下马贼头目带着最后两名喽罗逃得无影无踪了。
“唉,这是何必呢,又伤了这么多人。”
陆秀儿从高台上下来,指挥众人撤了车阵,然后一个一个地检查着留在战场上的马贼尸首。遇到那些没有被打中要害还有救的,陆秀儿便赶紧喊来随队的郎中,让他给马贼包扎。当然,事先还是先得把这些幸存者捆绑结实的。
“打死了12个,生擒了18个,其中有10个受了重伤,有1个快没气了。”苏小虎清点了一下之后,前来向陆秀儿报告道。
陆秀儿道:“把死了的贼人都装到车上,生擒的要捆结实,别让他们半夜挣脱了出来伤人。咱们抓紧赶路吧,前面有个县城,咱们把这些贼人交给官府处置就是了。”
“明白。”苏小虎答应着,安排人照陆秀儿说的去办了。
陆秀儿站在那里,看着地上一摊一摊的血迹,心里又是恶心又是伤感。她原本是个极其善良的人,在此指挥手下迎战杀敌也是情不得已。每次击败强人之后,她都要替那些被打死打伤的强人难受几天。
“秀儿,怎么,又难受了?”郝青走上前来,对陆秀儿问道。
陆秀儿眼里含着泪水说道:“郝大哥,你说怎么又死了这么多人啊,这些人家里的人该多难受啊。”
郝青劝道:“秀儿,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当马贼,原本就是犯了死罪的。今天若非我们有准备,加上火器厉害,说不定死的就是咱们的人了。”
陆秀儿道:“这个道理我倒是懂,可是我就是心软,看不得死人的事情。”
郝青笑道:“秀儿,早知如此,你就不该跟我们出来。等你到了边关,如果遇上蒙古人进犯,没准看到死人的事情更多呢。苏将军是带兵打仗的人,我记得有句话叫作什么来着,对了,叫一将功成千骨枯,那得死多少人啊。”
说起苏昊,陆秀儿脸上便有些暖意了,她撅着嘴说道:“我哥也真是的,好好的读书人不当,却要当什么将军,我恨死成天打仗的人了。”
“如果是这样,那咱们就掉头回去吧,咱们这车里又是枪又是炮,还有罗秀才发明的什么黄色炸药,若是到了苏将军手上,又不知要伤多少人命。秀儿姑娘既然有好生之德,咱们就不把这些东西送去了。”郝青逗着陆秀儿道。
“那可不行!”陆秀儿跳着脚说,“我哥在边关多危险啊,万一有蒙古人来了,他手里没有趁手的火器,岂不要吃亏。我听人说了,蒙古人可凶恶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那不就得了,对待坏人,咱们就得比他们还狠才行,你说是不是?”郝青说道。
陆秀儿脸一红,其实郝青说的这些道理,她也都懂,只是感情上一时无法接受而已。她向郝青道了谢,跑着指挥众人做事去了。
脚夫们把大牲口套到大车上,车队又重新出发了,按照地图的指示,前面不远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宁夏平虏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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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 玻璃工厂
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历经各种艰险,陆秀儿押车的车队终于来到了平虏城下。车队刚到宁夏境内的时候,就遇上了苏昊专门派出迎接的士兵小队,在这些士兵的保护和引导下,车队没有引起哱拜军和其他军队的注意,平安地抵达了平虏城。
“陆小姐,你看,那就是平虏城。对了,快看快看,是我们苏将军骑着马迎接你们来了。”负责接应的小旗官尹国贤指着前方对陆秀儿说道。
“哥!”陆秀儿也看到了策马奔来的苏昊,不禁笑逐颜开,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
“秀儿!”苏昊跳下马来,伸开双臂一把搂住了停不住脚的陆秀儿,抱着她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陆秀儿格格笑着,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她挥着拳头砸着苏昊的背,喊道:“快放我下来,有人看着呢,哥……”
“哈哈,有人看着怕啥,咱们可是合法夫妻,在皇上那里认证过的。”苏昊笑着把陆秀儿放了下来,同时亲昵地在她脸上摸了一下,说道:“你怎么瘦了,脸都尖了。”
“瘦了吗?”陆秀儿不好意思地抚着被苏昊摸过的地方,羞怯地说道:“我怎么没觉得。”
其实,苏昊也知道陆秀儿为什么会消瘦,她押送物资千里迢迢而来,路上的艰苦可想而知。因为这些物资是送给苏昊的,陆秀儿必定会殚精竭虑,生怕出一点差错,这样一来,她不消瘦反而奇怪了。
“秀儿,辛苦你了,这趟差事原本不需要你亲自来的。”苏昊说道。
“我愿意。”陆秀儿道,说罢,她又觉得这样袒露心迹有些羞人。连忙掩饰着说道:“这西北边关多好玩啊,我从来都没有到过呢,正想来玩一玩。”
“嗯,等你歇息几天,我带你出关到草原上去玩。”苏昊承诺道。
此时,萧如熏也骑着马过来了,苏昊连忙给他和陆秀儿做着介绍。萧如熏呵呵笑道:“这位就是弟妹吧,大哥来得匆忙,没带啥见面礼,改日一定补上。”
“多谢萧大哥。”陆秀儿盈盈一拜。说道。
此时,徐光启、苏小虎领着车队也赶上来了,众人分别见过礼之后,萧如熏指着车队的大车问道:“这些都是你们从京城运来的,是些什么宝贝?”
徐光启看了苏昊一眼,见苏昊并没有什么异议,便回答道:“回萧参将,这车上都是勘舆营的军械,主要是一些火器。”
“哦。火器……”萧如熏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旋即又说道:“火器也好,用来防守也有一些用场。”
苏昊道:“萧大哥这话,小弟可不爱听了。火器难道就不能用于进攻吗?”
萧如熏道:“苏老弟没见过那鞑靼骑兵,他们骑在骏马上,来去如风,火器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们。唯有在守城的时候。用火铳和火炮,颇能制敌。”
苏昊笑道:“萧大哥恐怕是老经验了,小弟现在也不与你争辩。日后若有机会,小弟让你看看火器如何用于进攻迎敌就是了。”
“那为兄就拭目以待了。”萧如熏也笑着应道。
苏昊领着陆秀儿一行进了平虏城,把他们带来的各种物资卸下,安排岗哨严加看管。那些脚夫和护卫们完成了任务,领了薪劳结队离开平虏城,返回京城,自不必提。
杨书兰听说苏昊的未婚妻来了,专程上门探望,陆秀儿天真烂漫、单纯无邪,颇得杨书兰的好感。程仪与陆秀儿早在江西的时候就已经是闺蜜,此时再见,自然也是十分亲热。至于歌伶,她原本就是个疯丫头,与陆秀儿一见如故,聊了几句就颇为投机。从此后,这四个女人天天形影不离,反而把苏昊给晾在一旁了。
苏昊陪着陆秀儿玩了两天,然后便拉着徐光启、郝青等人开始忙碌开了。平虏这个地方除了出产煤炭之外,还是重要的高品质硅石的产地,苏昊早就在打这些硅石的主意了。
“郝大哥,你看看这些石头怎么样?”
苏昊把自己采来的几块硅石搁在郝青面前,问道。
“这可是上等的琉璃石啊!”郝青眼睛一亮,“在认识苏将军之前,我们就是用这种琉璃石炼制琉璃的,后来才用上了苏将军说的那种石英石。不过,以郝某看来,要炼制上等的琉璃,还得用这种琉璃石才行。”
苏昊当然知道平虏城产的硅石品质要优于普通的石英石,在后世,这里的硅石就是重要的玻璃原料。他一直等着郝青到来,就是想发挥郝青的特长,在平虏城建一个临时的玻璃工厂。
“怎么,苏将军想在平虏制琉璃?”郝青把弄着手上的硅石,诧异地问道。
“正有此意。”苏昊道。
“制出来何用呢?”郝青问道。
苏昊在京城良乡开的工厂,现在也大量地出产玻璃,为苏昊挣到了不少利润。但如果说要在平虏城建一个玻璃工厂,郝青就不理解了。玻璃这种东西,主要是民用,由于运输困难,产地越是接近销售地,利润就越高。平虏城这个地方是军屯,没什么居民,而军户们收入不高,也没什么购买力,苏昊在这里专门设个工厂造玻璃,有何意义呢?
苏昊笑道:“这个我先不说,我只要求你要能够烧出大块的透明琉璃,越大块越好。”
郝青皱着眉头道:“这个倒是把我难住了。烧出琉璃并不难,但要摊成大块的琉璃,需要一些工具,还要有熟悉的工匠。苏将军此前并没有明言,是以郝某没有带趁手的工具来,那些琉璃匠人也没有随车前来。”
苏昊道:“我没说清楚,我要的大块琉璃,与咱们工厂里造的要求不一样。这些琉璃可以不用那么平,厚薄不匀也没关系,只要能够造出来就行,你看如何?”
郝青一向知道苏昊想法奇特,这一次又不知道是要琢磨什么事情。既然苏昊不愿意说,他也不便细问。不过,苏昊降低了对玻璃的要求,郝青说的难度也就不存在了。说穿了,苏昊就是需要他把玻璃液摊平成为大块玻璃,至于是否厚薄均匀并不做要求,这样的玻璃,随便找个学徒工也能造出来。
玻璃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需要的辅料也很简单,都是当地能够找到的。平虏城外丰富的优质硅石资源解决了玻璃的主要原料来源问题,而刚刚投产的煤矿,也为烧制玻璃提供了能源保障。
苏昊在平虏城里找了另一处闲置的军营,让郝青在那里建起了玻璃工厂。大量的硅石和煤炭、石灰石、纯碱等从各处运来,郝青生起炉子,没几天就给苏昊生产出了第一批透明玻璃。按苏昊的要求,每块玻璃至少是一尺见方,郝青出于一个优秀工匠的本能,还是尽可能地把这些玻璃制作得像模像样,没有变成哈哈镜的样子。
“好了,郝大哥,就照这个样子做,我再给你找些军士来帮忙,你尽可能地多造一些这样的琉璃出来。”苏昊满心欢喜地说道。
“苏将军有吩咐,郝某尽力而为就是了。”郝青答应道。
苏昊带着郝青提供的第一批玻璃片,领着熊民范和几名亲兵,出了平虏城,来到一处军屯之外。军屯的哨兵看到是苏昊等人到来,满脸笑意,一边给苏昊等人让座,一边让同伴飞跑着进军屯报信去了。
少顷,军屯里呼啦呼啦出来了十几个人,领头的正是曾经与苏昊发生过冲突的百户胡自信,而这个军屯就是胡自信的百户所驻地。正应了苏昊的话,他们之间是不打不相识,在那次冲突之后,随着苏昊与萧如熏结交,平虏所的边军也与勘舆营的士兵变得和睦起来。熊民范应邀带着手下参加了几次胡自信发起的较量,众人以武会友,逐渐成了莫逆之交。
“苏将军,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百户所来走走?”胡自信一边向苏昊行着礼,一边问道。
苏昊笑道:“怎么,媳妇娶过门,媒人扔出墙,苏某前些日子到你这百户所来帮你勘井,你可没有一句抱怨。如今这水井已经打出来了,用不上苏某了是不是?”
原来,苏昊在替萧如熏找到煤矿之后,又发挥自己的地质专长,给平虏所下面的各个军屯勘测水井,帮助他们解决取水灌溉的问题。由于近年黄河水位下降,平虏所的军户引水灌溉越来越难,而就地打井又因为不得其法,效果不佳。苏昊一出手,各种问题自然是迎刃而解,现在每个百户所都有一两眼好水井,军户们吃水、种地都不用再走远路了。
“苏将军这话,是打俺老胡的脸呢。俺老胡只是不敢叨扰苏将军的大驾,若是苏将军有闲,天天到俺这百户所来耍耍,俺都乐意呢。”胡自信憨笑着说道。
“你这话倒是说对了,苏某也想天天出来耍,只是不得闲而已。废话不说了,苏某今天来,是有事想请胡百户帮忙。此事若能办成,我那手下几个丫头,大冬天也能有新鲜韭菜吃了。”苏昊笑嘻嘻地向胡自信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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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新鲜韭菜的理想(第五更)
说起韭菜的事情,胡自信的脸上现出了忸怩之色。上次他与苏昊发生冲突,就是因为韭菜,在此之后,他专门种了几茬韭菜给苏昊送去,算是赔罪的意思。不过,时下是九月份的天气,在内地算是秋末,在这塞上则已是初冬,户外已经完全无法种菜了。
“林大小姐若是想吃韭菜,小人这就想办法弄个暖窖,给她种上几棵。不过,这暖窖很不好侍候,小人怕是会让大小姐失望了。”胡自信讷讷地说道。
歌伶本来就是一个化名,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她是声称自己姓林,是化名林执的李贽的孙女,所以胡自信管她叫林大小姐,倒是没错。胡自信说的暖窖,其实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温室大棚,在明代的时候已经有人使用。只是受技术条件的影响,暖窖的规模无法做得很大,暖窖里种出来的反季节蔬菜,价格几乎比金子还贵,在这塞上边城,基本上是没有市场的,胡自信自己也从未搞过。
不过,既然苏昊专门跑上门来说起韭菜的事情,胡自信觉得纵有再大的难度,也得想办法试一试。苏昊为平虏城的军户找到了煤,又打了水井,这份恩情,大家本该报答的。
“你会做暖窖?”苏昊笑着问道,他此行的目的,正是想让胡自信建一个暖窖,不过,这种暖窖可不是过去的那种样子,而是后世非常普遍的透明温室大棚。
建温室大棚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技术,也说不上有什么高深的科学道理。明朝的人也能想到这个办法,只是没有后世的那种透明大棚薄膜,所以再好的想法也无法实施。
自从上次与萧如熏谈起边关的蔬菜供应问题之后,苏昊就产生了建设大棚的念头,他当然没本事生产出薄膜材料来,但温室并不一定只能用薄膜来建造,如果有足够多的玻璃。也是同样可以建起温室来的。
由于走了一条钾基玻璃的技术路线,明代中国的玻璃生产规模很小,而且产品多为彩色玻璃,主要用于制造各种饰品。受苏昊的点拨,郝青解决了钠基玻璃的生产工艺问题,已经能够用很低廉的成本大批量地生产透明玻璃了。这一次,苏昊让郝青在平虏城生产大块的透明玻璃,就是准备用来推广温室大棚的。
“小人自己没有做过暖窖,不过曾在宁夏城里见过一回。那个暖窖是专门给巡抚衙门在冬季种菜的,每天要烧大量薪柴保暖。听说种一根黄瓜所费的柴草,够在夏天买一车黄瓜了。”胡自信说道。
“嗯,有这个技术就好。”苏昊说道,他原本还担心冬季种菜有什么技术障碍,现在看来,只要能够把光照、温度等问题解决,种菜本身的技术是没有问题的。
“胡百户,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苏昊把自己带来的玻璃拿出来,然后比划着给胡自信讲解温室大棚的原理。
说穿了。温室大棚就是一间阳面完全透明的封闭房子,白天太阳光能够直射进去,促进植物的光合作用,同时也提高大棚的温度。到晚上的时候。就要在玻璃上盖些秸杆,防止热气散失。若是外界的气温过低,大棚里还需要生火保温,在有充足煤炭供应的情况下。保温的问题是很容易解决的。
军屯里的军户们都凑上前来,听苏昊解说。这些军户常年种田,都是老庄稼把势了。一听苏昊说个开头,他们就全明白了。苏昊自己不太清楚的地方,军户们还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予补充,没多大工夫,一个明代版的温室大棚就设计完成了。
“苏将军真是文曲星下凡,竟能想出这样的好办法来。依小人之见,这个暖窖完全能行,有了这个暖窖,咱们一冬天都有新鲜蔬菜吃了。”一名中年军户兴冲冲地说道。
“朱老六,你说什么呢!”另一名军户斥道,“这暖窖里出产的菜,肯定是送给参将和苏将军还有他们的家眷,咱们都是一条贱命,有点白菜帮子啃啃就够了,哪配吃这么金贵的菜。”
“没错没错,这菜是替参将和苏将军种的,我们这条贱命,哪该吃这么贵的菜。”朱老六连忙纠正道,同时象征性地自己拍了拍脸,表示掌嘴的意思。
苏昊笑道:“大家的命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贵命贱命。我已让工匠加紧生产,不日就会有大批的透明琉璃送过来,咱们每个军屯都能建起几座暖棚。我和萧参将又不是猪,哪能拱得倒这么多白菜?”
众人一起哄笑起来,胡自信说道:“若是真如苏将军所言,咱们的菜种得多了,家里的老人孩子倒真是可以尝个鲜。不过,这些菜就算参将和苏将军吃不了,咱们也别留着自己吃,派人送到宁夏城里去,一斤菜卖一两银子,估计都有人抢呢。”
“没错,咱们可以把菜卖到宁夏城去,大冬天的菜,真比银子贵多了。”军户们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正在滚滚而来。
“有了银子,今年过年就可以给孩子扯块布做身新衣裳了,我家那个黄脸婆娘一直哭着喊着要一个银镯子,没准今年还真能给她买一个呢。”朱老六呵呵笑着说道。
苏昊听着他们的美好理想,又是欣慰又有几分辛酸。谁不想在冬天能够有些新鲜蔬菜吃,但这些淳朴的汉子们,首先想到的是把新鲜菜献给长官,其次则是想着这些菜能够拿去卖个好价钱,给家里挣几两银子。正如前面那位军户所说,他们认为自己的命就是一条贱命,是不配享受这种珍贵食物的。
“种出来的菜怎么处置,有待日后再说吧,现在咱们先想办法把暖棚盖起来,不知咱们这军屯里,可有泥瓦工匠否?”苏昊说道。
胡自信笑道:“苏将军放宽心,我等军户啥活都能干。平日里什么泥瓦活、木匠活、铁匠活啥的,不都是咱们军户自己干的吗。苏将军在此监工即可,且看我等如何把这暖棚盖起来。”
说着,他吆喝一声,军户们一齐都动起来了。多年的边关生活,的确已经把军户们培养成了多面手,只见军屯里男女老少往来穿梭,忙而不乱,不多一会的工夫,一个温室的雏型就出现了。军户们用荆条搭成格子,用来铺放玻璃片,然后再用石灰把玻璃片固定起来。由于玻璃甚是珍贵而又容易破碎,后面这些活就只能交给那些富有经验的军户去做了,看起来有一两天时间就能完成。
“太好了,我想象中的暖棚,就是这个样子。胡百户,有了这个暖棚,如何种菜就不需要我再操心了吧?”苏昊对胡自信问道。
“绝对没有问题,有了这个暖棚,我保证能够让苏将军府上的几位女眷天天吃上新鲜韭菜馅的饺子。”胡自信拍着胸脯承诺道。
“太好了。”苏昊道,“胡百户,你现在就随我进城去见萧参将,咱们把搭暖棚这事向他禀报一下。下一步,就劳烦你帮忙,指导其他的军屯把暖棚建起来。这一冬天,大家都别闲着,种点菜,不管是自己吃也罢,拿去卖也罢,总之,总能改善一下大家的生活。军户又要屯田又要打仗,不吃饱饭如何能行?”
“苏将军,你真是太替咱们这些军户着想了,你是我们军户的大恩人啊。”胡自信由衷地说道。
苏昊笑着接受了胡自信的恭维,带着他回到城里去见萧如熏。待到胡自信结结巴巴地把建暖棚的事情向萧如熏汇报完之后,萧如熏感慨万千,对苏昊说道:“改之弟,你让为兄如何谢你才好呢?若是这暖棚真能建成,我这边城就真的堪称塞上江南了。你知道,这里一到冬天,想吃点菜是多么困难,我们有些军官的家眷就是因为吃不上菜,死活不愿意在这里呆下去的。”
“我们关内还算好点了,秋天的时候能够屯点白菜留着冬天吃。草原上的鞑靼人,一到冬天连草都吃不上,也就是他们的酋长能够买点砖茶嚼一嚼,权当是吃菜了。”胡自信补充道。
“鞑靼人?”苏昊眼前一亮,“胡百户,你是说,鞑靼人比我们更缺菜吃?”
胡自信道:“可不是吗,要不边市上的砖茶能卖出天价,就是因为鞑靼人到了冬天没菜吃,容易生病,有时候嚼点砖茶就能救命呢。”
苏昊对萧如熏道:“萧大哥,既是如此,咱们如果种出了菜,是不是可以卖到草原上去呢?”
“你想和鞑靼人做买卖?”萧如熏奇怪地问道,“大部分的鞑靼人都穷得很呢,暖棚里种出来的菜,他们能买得起吗?”
苏昊道:“咱们不收他们的钱,咱们和他们以物换物,如何?”
“你想换什么?”萧如熏问道。
苏昊道:“上回小弟跟大哥说起军户们营养不良,是长期缺乏荤腥的结果。咱们要想自己提供肉食,甚是困难。但在蒙古人那里,肉食和奶制品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了。咱们用蔬菜和他们换牛羊肉,让咱们的军户都吃得壮壮实实的,萧大哥以为如何?”
“好!就依苏老弟说的办!”萧如熏也想明白了这一节,兴奋地拍着案子说道。(未完待续。。)
ps: 今天就这些了……这把老骨头真不适合这样玩命。
330 边贸
“有没有搞错,这个季节的黄瓜,一根黄瓜卖一两银子也不算贵,换你一只羊你还不干?你知道为了种这一根黄瓜,我们费了多少心思吗?我们巡抚一天才有一根黄瓜吃呢。”
“这是新鲜韭菜,看清楚了,刚采下来的,水嫩水嫩的,一斤韭菜换两只羊,言无二价,过时不候啊!”
“菠菜咧,菠菜咧,一筐菠菜才换一头牛,赔本大甩卖了!”
初冬时分,在宁夏边墙外的一个自发形成的小市场上,一群平虏所的官兵挑着新鲜蔬菜在大声地吆喝着。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的鞑靼牧民牵着牛羊,用贪婪的目光看着那些水灵灵的蔬菜,与明军士兵们讨价还价。
在草原上,牛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尤其是到了冬季,尤其牧草缺乏,牧民本身就要屠宰掉一些牛羊,用来交换草原上稀缺的蔬菜,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当然,能够花一头羊的代价来换一根黄瓜的,也只能是那些酋长级别的鞑靼人,普通的鞑靼牧民是舍不得换这种天价黄瓜的。
苏昊开发的温室大棚在平虏所迅速得到了推广,每个军屯都建起了好几座大棚,源源不断地供应着反季节蔬菜。这些蔬菜中的一部分被送到了宁夏城,卖给那里的官宦家庭和富商,还有一部分就按苏昊的建议,被拿到草原上去交换牛羊肉和奶制品。
鞑靼人与明军之间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关系,战争中,他们互相是敌人,但在和平时期,他们又能够友好往来。以往,军户们也会贩一些中原的商品到草原去交换畜产品,但像这样拿着廉价的蔬菜去卖成天价,却是少有的事情。
“苏公子。这多亏您老人家了,今年我们百户所里男女老少都能开荤了。”胡自信手里牵着两头犍牛,牛背上还驮着四五只杀好的羊,满脸都是喜色,乐呵呵地对苏昊说道。
他们此时正走在草原小市场上,为了避免引起鞑靼人的注意,苏昊穿的是便服,而且特别关照众人不要称他的官衔,因此胡自信只能称他为苏公子。
听到胡自信的话,苏昊笑道:“老胡客气了。本将只是出了点主意而已,棚子是你们自己搭的,菜也是你们自己种的,我何功之有?”
胡自信道:“若非苏公子给我们的琉璃瓦,我们如何能搭出大棚来?胡某是个粗鲁人,不懂什么大道理,这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胡某还是明白的。只是苏公子对我们诺大的恩情,我们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苏昊道:“老胡想报答。也容易啊。我这妹妹刚从内地来,没什么过冬的衣裳,你们换了这些羊,若有上好的羊皮。替我硝上几块,我给我妹妹做件羊皮袄。”
“胡大叔,麻烦你找人硝好一点,我可怕羊皮的膻味。”正牵着苏昊衣角。与苏昊并肩走着的陆秀儿笑着对胡自信说道。
“哎呀,大小姐,小人可不敢当大叔二字。你喊小人一句胡军户就成了。大小姐,你放心,我们屯子里有的是硝皮子的好手,保证硝出来的皮子一点味道都没有,包您满意。”胡自信诚惶诚恐地说道。他早已听人说过,眼前这位姑娘是苏昊没过门的妻子,只是苏昊说她是自己的妹妹,因此胡自信也就顺着苏昊的意思,叫陆秀儿为大小姐了。
“那就多谢胡大叔了。”陆秀儿向胡自信嫣然一笑。
“老胡,你接着卖菜,我带我妹妹到四周走走。对了,交代大家别把菜卖贱了,千万别让鞑靼人觉得咱们的菜不值钱。”苏昊说道。
“苏公子,你放心吧,我们都明白呢。”胡自信应道。
这种边境贸易,苏昊是不用亲自去参加的。那些军户们换回来牛羊和奶制品,都会在第一时间把最好的牛羊肉和奶酪等送到苏昊府上去,陆秀儿、程仪、歌伶等几个女孩子可有了口福了,在这大冬天的,每天能吃到新鲜蔬菜,还有烤羊肉串、涮羊肉等各种美味,实在让人乐不思蜀。
告别胡自信,苏昊带陆秀儿在市场周边转悠着,欣赏这塞上大草原的风光。陆秀儿看着那些鞑靼人,小声地对苏昊说道:“哥,我怎么觉得,这些鞑靼人和咱们中原人没什么两样啊,看着好像比咱们中原人还老实呢。”
苏昊道:“人之初,性本善,鞑靼老百姓也是老百姓,而且比咱们中原的老百姓还热情好客呢。”
“可是,我怎么听人说鞑靼人杀人不眨眼,个个都是恶魔呢?”陆秀儿问道。
苏昊道:“这就是生计所迫了。北方这些游牧民族靠畜牧为生,遇到天气严寒或者草原干旱的时候,牲畜大量死亡,牧民就活不下去了,只好到中原来抢东西吃。这个时候,他们想不凶狠也不行了。”
“那……这些人以后也会到中原来抢东西、杀人吗?”陆秀儿指着那些做交易的鞑靼人问道。
苏昊道:“会的,鞑靼人是全民皆兵,他们每个人都能骑马射箭。只要他们的头领发一声号令,他们就会加入军队,进犯大明。到那个时候,我们和他们就要刀兵相见,你死我活。”
陆秀儿有些黯然,道:“难道大家就不能不打仗吗?哥,你这么有本事,你不能帮他们找到东西吃,用不着来抢咱们中原人的粮食吗?”
苏昊笑了:“秀儿,你可真会给你哥找事情做。鞑靼人没有农耕传统,只会放牧,而放牧就是靠天吃饭,我本事再大,也改变不了天气吧?”
“嗯。”陆秀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点点头道:“那是不是我们就要成天防备着他们,万一他们来进犯我们,我们就要和他们打仗?”
“是这样的。”苏昊说道,“当然,最好的办法是能够不防备他们,而是让他们防备我们,这样就省得我们的百姓成天提心吊胆了。这个事情你也不懂,你就安安心心在这呆着吧,什么时候玩腻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陆秀儿拉着苏昊的胳膊,撒娇地说道。
“好,你就先住着吧。”苏昊应道。
“哎,哥,你看那边,那个人怎么那么像陈道长啊?”陆秀儿用手一指不远处,对苏昊说道。
苏昊笑道:“岂止是像啊,他本来就是陈老道嘛。不过,秀儿,你可千万别跟他打招呼,要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陈老道正在忽悠人呢。”
在小市场的一角,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陈观鱼迈着方步走到一位鞑靼酋长的面前,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着对方,微微地摇了摇头。
那酋长名叫哈利姆,是当地一个颇有几分势力的部落的首领。这一回,他是听人说边墙里的汉人贩了不少蔬菜到草原上来卖,他出于好奇而前来的。他的手下人正在与汉人军户们讲价,他与管事二人坐在一旁,等着换到蔬菜之后回去享用。
见一位汉人道士对自己来回打量,神情还颇为不尊,哈利姆有些恼火,用生硬的汉语问道:“那道士,你是什么意思?”
“哦,这位道友,你是问本道长吗?”陈观鱼装傻道,好像刚才不是他在看对方似的。
哈利姆道:“正是,你来回看我,还摇头,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唉,怎么说呢。”陈观鱼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们汉人就是麻烦!”哈利姆被陈观鱼的表情弄得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想干什么。
陈观鱼凑上前,压低声音道:“请问道友,你想不想当大汗?”
“你胡说什么!”哈利姆斥道,“这种话你也敢说,你就不怕我们大汗砍了你的脑袋?”
陈观鱼道:“贫道这话,出我的嘴,入你的耳,只要你不去向大汗报告,他如何会砍我的脑袋呢?我刚才看你的脸相,分明就有当大汗的模样。只可惜时运不济,有好福气而不能成正果,所以才觉得可惜啊。”
“你说我有当大汗的模样?”哈利姆有几分心动。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大汗的酋长不是好牧民,鞑靼部落大汗众多,也没有说谁天生就当不了大汗。哈利姆也曾做过当大汗的梦,只是觉得自己的部落实力不足,所以不敢太过当真。如今突然有人跑来跟他说他能够当大汗,他如何能不动心。
“没错,我看道友你有大汗之相,只是……唉!”陈观鱼又叹了一口,那份遗憾的样子,像是自己没当成大汗一样。
哈利姆道:“道人,你说话怎么说一半留一半,我倒底怎么啦?”
陈观鱼道:“道友,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如果没说对,你也别怪老道。老道乃江西玉华山第二十七代真人……的师弟,若是没几分道行,是不可能跑到这塞上边关来的,你说是不是?”
“我相信你了,你说说吧,到底我有哪点不妥?”哈利姆不耐烦地说道,被陈观鱼激起来的好奇心,让他难以等待下去了。
陈观鱼道:“道友,你当大汗一事,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的各种条件都够了,只差一点,那就是你家的祖坟,埋错了!”(未完待续。。)
331 找祖坟
“我当不当大汗,和祖坟有什么关系?”哈利姆诧异地问道。
蒙古人作为游牧民族,在丧葬问题上是非常简单的。有传说称蒙古人死后并不进行土葬,而是采取天葬的方式。事实上,大多数蒙古部落还是有土葬习俗的,只是不像农耕民族那样选择固定的墓地,更不会建什么大型的陵墓。
听陈观鱼说自己当不了大汗的原因在于祖坟不好,哈利姆第一个感觉是荒唐可笑,既而想到陈观鱼没准是想骗点什么钱财之类的。
“道友,你这就不懂了吧?”陈观鱼显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恕我直言,你觉得是你们蒙古大汗活得舒服,还是我们大明皇帝活得舒服?”
“那还用说,当然是你们的皇帝活得舒服。”哈利姆道,蒙古人对中原人的生活水平一向是十分羡慕的,陈观鱼这个问题问得太简单了。
陈观鱼道:“这就对了,你想想看,我们大明的皇帝,选陵墓的时候多讲究,风水、朝向,都有讲究。而你们蒙古人就不懂这些,所以只能世世代代受穷了,是不是这样?”
哈利姆在鞑靼人中也算是有点文化的,他多少听说过一些中原地方的习俗,知道陈观鱼所言非虚,可是要说这与他能不能当大汗有什么关系,他一下子还想不明白。他的汉语本来也不好,和陈观鱼聊天觉得很累,尤其是在谈到复杂问题的时候,就更累了。于是,他决定简单地解决这个问题:“道士,你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帮你重新选一处祖坟,你也不用重新安葬你的祖先,只要埋一些祖先的牌位进去就可以。只要这样做了,三年之内,你必定能够当上大汗。”陈观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哈哈哈哈,你帮我选祖坟,要多少银子?”哈利姆认为自己已经明白陈观鱼的骗术是怎么回事了,他狂笑着对陈观鱼问道。他想着,只要陈观鱼开口要一两银子,他就要拿马鞭在陈观鱼脸上抽一下,让这个骗子长长记xìng。
“什么银子?我替大汗选祖坟,怎么能要银子呢!”陈观鱼像是受了侮辱一样,赤红着脸争辩道。
“你不要银子?”哈利姆有些奇怪了,“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陈观鱼凛然道。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哈利姆问道。
陈观鱼道:“首先,你有帝王之气,嗯嗯,大汗就相当于我们汉人的帝王,是受神明护佑的,帮你做事就是敬神。”
“是这样?”哈利姆开始崇拜自己了,想不到自己还有如此光辉的一面。
“第二,当然就是我老道的一点私心了。若道友你当了大汗,要允我在你的领土里传道。”陈观鱼补充道,他知道,要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诚意,必须要表现出一些有所求的东西,完全无私的举动,也会让人起疑心的。
哈利姆终于被陈观鱼说动了,人对于免费的东西,总是有更多信任的,因为自己不用出钱,就像被对方骗了又能如何?再说,对方分文不取,怎么可能是骗子呢?既然对方不是骗子,那么对方说的祖坟、风水之类的事情,没准就是有道理的,自己空有成为大汗的潜质,却因为祖坟没埋好而没当成大汗,这是多么遗憾的事情。
“道长,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我能够当上大汗,我必封你为国师,让整个部落的人都敬你。”哈利姆大方地答应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陈观鱼说道。
双方击了一下掌,以示承诺,随后哈利姆问道:“道长,这选祖坟一事,要如何做,我可是一点也不懂啊。”
陈观鱼道:“此事甚难,我们大明皇帝选一个陵墓,要用九九八十一名斟舆师,历经七年才能选定。当然,大明皇帝是天子,你不能比,但也得要七七四十九斟舆师来勘测。”
“要用这么多人?”哈利姆又有些发愁了,对方不会让自己承担这些人的伙食吧?这也是一笔大开销啊。
陈观鱼似乎看出了哈利姆的担心,他说道:“道友不必担忧,此事无须道友费心,老道我手下就有这么多人。只要道友给我一个许可,允他们在你的领地上行勘舆之事,后面的事情,你就只需要等着就行了。”
“此事容易。”哈利姆道,“我赐你一支羽箭,凭此羽箭,你们在这草原上出入,没人敢和你们为难。”
“那就多谢道友了。”陈观鱼哈哈笑道。
哈利姆留下了信物,又向陈观鱼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和部落所在地,然后便带着属下踌躇满志地走了。陈观鱼收起哈利姆的羽箭,脸上绽出了笑意。
“道长这厢可好。”苏昊呆在远处看着陈观鱼忽悠哈利姆的好戏,直到见哈利姆及其族人都走得远了,这才呵呵笑着去向陈观鱼调侃。
“苏公子,您早来了?”陈观鱼赶紧向苏昊施礼。
“怎么样,办成了?”苏昊问道。
陈观鱼笑道:“有我老道出马,焉有失手之理?这边墙外面十几个部落,老道我都谈妥了,咱们的弟兄们随时都可以出边墙来测绘,绝无安危之忧。”
原来,自从萧如熏向苏昊说起希望能得到边墙外的草原地图之后,苏昊就在琢磨着如何能够办到的事情。勘舆营要出边墙来做测绘,最大的障碍就是鞑靼人的sāo扰。虽说眼下鞑靼人与明廷处于休战时期,但双方的默契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进入对方的区域。在没有得到鞑靼人许可的情况下,勘舆营贸然进入草原,是存在风险的。
借着蔬菜换肉食的交易之际,苏昊从宁夏城把陈观鱼调过来,让他设法解决这个矛盾。陈观鱼一向长袖善舞,装神弄鬼是他的本行。他随着卖蔬菜的军户来到草原,找各种机会与各部落的酋长们搭讪。对于不同的人,他用不同的手法,或是说帮着找金矿,或者是说帮着找水源,或者说有什么汉代唐代的藏宝图之类,总的目的,就是让对方心甘情愿地允许勘舆营的人员进入。
鞑靼人从来没有想过明军会对草原上的地理感兴趣,更不会懂得绘制军用地图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允许一些汉人进入草原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些人是来帮自己做事的,而且分文不取,这样的好事,他们有什么必要阻拦呢?
“苏公子,咱们不是只管画边墙内的地图吗,怎么又画到边墙外面来了?这里除了草就是沙子,画这的地图干什么?”陈观鱼问道,他只是按苏昊的命令行事,但对于这个命令的目的,却是一直没有搞明白。
苏昊道:“老陈,咱们的眼界得放远一点。我们大明凭什么只能让鞑靼人困在边墙之内,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跨出边墙,开疆拓土?我告诉你,这草原上遍地都是宝,且不说这满地的牛羊了,光是草原上的煤矿、铁矿、金矿、银矿、铜矿,还有各种你不懂的矿,就够咱们用几百年呢。这么好的地方,咱们凭什么不拿过来?”
“苏公子的眼界,老道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啊。”陈观鱼道,他对苏昊的远大理想其实颇为不屑,但嘴里却只能是奉承着。
陈观鱼是在穷困潦倒之际,不得不投奔苏昊的。这两年多来,他吃香的、喝辣的,腰包鼓鼓的,全仗苏昊所赐,他哪里还敢跟苏昊较真。既然苏昊说这件事有意义,他就努力去做就行了。他知道,每次圆满完成苏昊交付的任务之后,苏昊给他的奖赏都是十分丰厚的,有这样的东家,夫复何求啊。
“对了,老陈,你从宁夏城出来的时候,宁夏城可有何异常吗?”苏昊问道。
陈观鱼道:“宁夏城如今是乌烟瘴气,党巡抚和哱拜闹得很僵,不过哱拜却还没有起事的迹象。此外,党巡抚经常克扣各卫官兵的粮饷,弄得怨声载道。因为欠饷,宁夏诸卫的官兵也没个约束了,经常上街欺负百姓,打架的事情几乎天天都有。”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苏昊皱着眉头道,“党馨也是失心疯了,他得罪了哱拜,又不好好拉拢汉人官兵。若是哱拜真的有一天向他发难,我担心那些汉人官兵只会袖手旁观,党馨落个孤家寡人,我看他如何收场。”
“苏公子,这些事,咱们也管不了。这宁夏地面,就是天高皇帝远,谁能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以老道之意,咱们赶紧把活干完,拍拍屁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党巡抚和哱拜怎么闹,关咱们啥事?”陈观鱼献计道。
苏昊笑道:“老陈,你这话倒也有道理,不过,咱们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陈郎中天天呆在咱们营中,就是来守着咱们的。宁夏卫的事情不平息下去,我估计兵部是不会让咱们轻易离开的。所以,既来之则安之。对了,老陈,草原上的事情弄完,你还得回宁夏城去,你千万注意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陈观鱼道:“这一点苏公子尽管放心,在这宁夏城里,还没有谁敢动老道一根毫毛呢。哱拜的干儿子哱云都认了老道我当干爹,要论起来,我和哱拜还算是亲哥俩呢。”
“这关系也太乱了吧?”苏昊哭笑不得,心里对陈观鱼倒也是充满了崇拜之意。(未完待续。)
332 激化
宁夏城,巡府衙门外,冰天雪地之中,跪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军户。
巡抚副使石继芳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上,瞪着下面那些军户,厉声地斥责道:“你等拖欠朝廷的赋税,还抱怨什么冬衣未发。你们想想,若是天下百姓都不交赋税,朝廷哪有钱给你们发冬衣?”
军户中一名叫刘东旸的百户抬起头来,脸上掠过一丝恨意,但嘴里却还在告饶:“石副使,烦你向巡抚大人陈情,我等并非故意拖欠赋税,实乃去年大旱,我等屯田收成不好,恳请巡抚大人向朝廷言明,给我等军户免去一年的赋税。我等已经有七个月没有领到饷银了,兄弟们只能靠着地里这点薄产度日呢。”
石继芳道:“屯田收成不好,能怨巡抚吗?你们看人家平虏所的那些军户,大冬天还能种菜挣钱,你们怎么就不学一学?”
刘东旸道:“平虏所的军户,是蒙平虏所的萧参将荫护,替他们弄到了琉璃,还开矿采煤,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煤炭。我等宁夏城的军户却是没爹娘的孩子,光是那琉璃瓦,就不是我等能够置办得起的,哪能建得起暖棚种菜。石副使若能说动巡抚大人替我等垫钱置办琉璃瓦,我等也可种菜挣钱。”
整个宁夏的范围也没多大,平虏所的那些事肯定是会传到宁夏城来的。出于低调的考虑,苏昊不让人说出琉璃瓦是由勘舆营提供的,只把功劳算到了萧如熏的头上。宁夏城这些军户,在羡慕平虏所同僚们的好运气之际,对于自己的上司自然也是怨气冲天。
党馨是个眼高过顶之人,在他眼里,别说下层的军户,就是哱拜这样手握重兵的大将,也不过是一个粗俗武人而已。党馨坚信。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因此行为十分嚣张。他到任后,屡屡拖欠军士们的粮饷,按规定应当发放的冬衣,也被他借故取消了。不但如此,他还不顾军户死活,催着军户们上交屯田的赋税,这就激起了军户们的怒火。
这一次,刘东旸与许朝、刘川白、张文学等一干下层军官,约齐了一同到巡抚衙门请愿。希望能够让党馨听到下层的声音,多少也是有些以民意相逼的意思。谁知道党馨根本就不在乎,派了个副使出来,对众人吆三喝四,大肆辱骂。
“巡抚大人替你们垫钱置办琉璃瓦,你们以为巡抚衙门里有金山吗?巡抚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哪有闲钱花在你们头上?”石继芳说道。
听到石继芳这些话,军士们都鼓噪起来。话里话外便有了些不干不净的内容。党馨贪污了多少军士们应得的粮饷,他们算不出来,但党馨平日里的挥霍无度,军士们都是看得到的。石继芳说党馨两袖清风。这简直就是侮辱大家的眼睛了,大家岂能不怒。
“党大人,这样不行啊。”在巡抚衙门的二堂里,坐营官江廷辅苦口婆心地央求着党馨:“下官在营中听到许多军士都怨声载道。若是任其发展,只怕会激起兵变,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兵变?”党馨冷笑一声。“就门口这几个人,也敢兵变?”
“大人,门口的人的确不多,但整个宁夏卫的军卒都与他们心有戚戚,只怕到时候一人夜呼,乱者四应啊。”江廷辅说道,此时,府外的喧嚣声越来越大,江廷辅指着外面,对党馨说道:“大人,你听听,再这样闹下去,只怕人会越聚越多的。”
“待我出去跟他们说说。”党馨说道。
江廷辅有心问问党馨想怎么说,但他也知道,党馨一向刚愎自用,根本不会与下属商量什么。他怀着忐忑的心情与党馨一同来到门口,正见着刘东旸等人在大声地叫嚷着,要求面见巡抚。见党馨出现在门口,众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你们吵什么!”党馨见自己一现身就能够让现场安静下来,心中颇为得意,他板着脸,对众人斥道:“你们在本巡抚门外大声喧哗,可是想造反吗!”
“巡抚大人恕罪,小人不敢造反,只是想请巡抚大人体谅小人的难处,不要催缴小人的赋税,小人定会遵纪守法,不会给大人添乱。”刘东旸说道。
党馨道:“听你这意思,若是本巡抚不答应你们的要求,你们就不会遵纪守法了?”
刘东旸那番话,原本是一种服软的态度,并没有要挟之意。经党馨这样一解读,倒显得他是在暗示什么了。他是一个血性汉子,这样苦苦哀求已经是很违背他的本性了,党馨这一激他,他更是无法否认,索性一梗脖子,答道:“既然巡抚大人这样说,那小人也只有认了。小人若是活不下去的时候,难免会铤而走险。”
“你敢!”党馨大声道:“你们想以作乱来要挟上司,本巡抚绝不会答应。你们想作乱,难道就不怕杀头灭族吗!”
此言一出,所有的军士都不再作声了,但每个人的眼睛都变得血红,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刘东旸强忍着气,抬手向党馨行了个抱拳礼,说道:“巡抚大人心意已决,小人不敢违逆,告退了。”
说罢,他回过头,对自己的同僚们说了声:“兄弟们,咱们走吧。”
军士们一个个站起来,转身离去,他们的脚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每一下都敲打在江廷辅的心上。江廷辅苦笑着对党馨说道:“党大人,军士的怨气,不可如此压抑啊。”
“他们难道真敢造反?”党馨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就不信宁夏卫这数万人都会跟着他们造反,他们充其量能够拉起几十号人,我只是吭一声,就能把他们全部扑灭,怕他们何来?”
“党大人杀伐决断,下官佩服。”江廷辅无奈地嘲讽了一句。
再说刘东旸等人,带着一肚子气离开巡抚衙门,走了一段,看到路边一个小酒馆,刘东旸招呼一声,众人走进酒馆,大声喊着小二拿酒上菜,以求一醉消愁。
“这个姓党的王八蛋,刚才老子真想豁出去把他生生掐死!”
酒过三旬,军士们的血都热起来了,总旗官许朝愤愤不平地嚷道。
“老许慎言,莫要让人听见。”另一名总旗刘川白提醒道,他已经注意到小酒馆里有不少人向他们这边侧目以视了。
许朝的声音一点也没减,他说道:“怕个鸟,刚才我是看刘哥没发话,但凡刘哥说一声,我一个人就能把那姓党的和姓石的全掐死。”
“掐死他们容易,以后怎么办?”刘东旸问道,“党馨说得对,杀官造反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咱们自己拼一条命也就罢了,连累三族,于心何忍?”
“咱们真杀了党馨,就占了这宁夏卫,自己当家作主,谁能奈何得了我等?”许朝说道。
刘川白道:“就凭咱们这几个人,能占得了宁夏卫?”
“咱们营中的弟兄,也早就想反了,只要刘哥带个头,我琢磨着,各卫所起码能有2000弟兄跟着刘哥干。”许朝道。
刘东旸摆摆手道:“我哪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再说,就算有2000弟兄愿意跟着我干,和朝廷的大军相比,也不过是九牛一毛,除非……”
“除非什么?”许朝和刘川白同时问道。
“除非有哱总兵给各位做主,是这样吧?”没等刘东旸回答,众人就听到身后有一人在阴恻恻地接话道。
“哱指挥!”众军士扭头一看,连忙都站起身来,他们认得说话之人正是宁夏卫的一名指挥将军、哱拜的干儿子哱云。
“各位请坐。”哱云呵呵笑着,自己拉了个凳子坐下,又抬手招呼众人坐下。
众人私下聊天被上级军官听见,心里都是惴惴不安,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想法。哱云不慌不忙,自己先自顾自地倒了杯酒喝下,这才缓缓地说道:“各位的事情,本将军都知道了。有些事情,纯属官逼民反,别说本将军,就是哱总兵对你们也是深为同情的。”
“哱总兵也知道我们的事情?”刘东旸问道。
哱云微微一笑:“这宁夏城里的事情,还有哱总兵不知道的吗?再说,党馨那厮是什么人,大家也都清楚,上次我兄长承恩都被党馨责以军棍,你们以为哱总兵就没点舔犊之情?”
哱云是哱拜的义子,与哱承恩是兄弟相称。他说的这件事情,当时在宁夏卫也算是颇为轰动的,因为哱家父子一向在宁夏卫说一不二,结果哱承恩居然挨了党馨的军棍,岂能不让人震惊。
刘东旸听哱云这样一说,倒是冷静下来了。作为一名汉人军官,他对于鞑靼出身的哱拜是有几分猜忌的。在宁夏卫的官兵中,有关哱拜可能造反的说法从来都不曾绝迹,如今在他们几个说气话扬言造反之际,哱云跑来插一手,不能不让刘东旸多想一想哱拜的动机。
“哱指挥,哱总兵希望我们如何做呢?”刘东旸问道。
哱云笑道:“哱总兵只是同情各位的境遇,却没想过要各位做什么,刘百户莫要误会了。今日之事,若是各位能够忍得下去,哱总兵自然更不会在意,各位说是不是呢?”(未完待续。。)
333 推波助澜
哱云这一手,叫作以退为进,他从刘东旸的话里,听出对方对自己颇有一些提防之心,因此索性装聋作哑,等着刘东旸自己往里跳。其实,哱拜关注刘东旸等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党馨做的有些事,甚至背后还有哱拜在推波助澜,目的就是为了逼迫像刘东旸这样的军官铤而走险。
“哱指挥,我想问一声,若是我等对巡抚有何不敬的举动,哱总兵可会替我等说话?”刘东旸试探着问道,他说是说哱拜是否会替自己说话,潜台词则是哱拜是否会给他武力上的支持。
哱云道:“刘百户,你这话我可不敢回答你,要不,你随我到总兵府去,当面向我义父问问,如何?”
“哱总兵肯见卑职我?”刘东旸问道。
哱云道:“刘百户或许对哱总兵有些误会吧,哱总兵一向礼贤下士,再说,刘百户也不是寻常人,这一身的武艺在宁夏卫也是响当当的,只是明珠蒙尘,这才屈居一个百户的职位。哱总兵曾经提起过你,说你本该是能拜大将军之人,是宁夏卫的长官不识人才啊。”
“哱总兵真是过奖了,卑职这就去拜见哱总兵。”刘东旸说道,哱云的话,他只敢相信一半,但既然哱云说哱拜愿意见他,那就说明哱拜的确关注过他这样一个小小的百户。哱拜在宁夏卫算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能够得到哱拜的关注,让刘东旸心里痒痒的,一份野心在迅速地滋长着。
众人也没心再喝酒了,在哱云的带领下,刘东旸等人一起来到了哱拜的府上。哱云让人入内通报之后,里面传出话来,说哱拜在二堂接见诸位军士,让大家都进去。
众人怯生生地来到了哱府的二堂。果然见哱拜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笑吟吟地向他们打着招呼。以哱拜的岁数和职位,自然不必起身相迎,能够招呼众人入座,已经是极大的面子了。
“刘百户吧,老夫早就听说过你了,今日一见,果然是威风凛凛,一副大将风范啊。”待众人都坐下后,哱拜对刘东旸说道。
“哱总兵缪赞了。卑职岂敢。”刘东旸谦虚道,不过,能够被这样一位功高权重的副总兵如此称赞,他的心里觉得一阵轻飘飘的,好像要腾云驾雾一般。一个念头悄悄袭上心来:人生一世,若不能轰轰烈烈一场,岂不是可惜了?
“哱总兵,适才听哱指挥说,您老人家也一直关心着我们的事情。我等身受几重盘剥,苦不堪言,此事哱总兵可知情?”刘东旸问道。
哱拜点点头道:“此事老夫已经知晓,只是爱莫能助啊。”
刘东旸道:“哱总兵在宁夏卫是跺跺脚都能震倒一片的人物。能否替我等在巡抚大人面前陈述一下苦情,我等军户感念哱总兵的大恩大德。”
哱拜叹道:“刘百户说笑了,那党巡抚眼中岂有哱某的位子?上次犬子无缘无故就被党巡抚打了军棍,而且是当着老夫的面打的。你们说,老夫在巡抚面前还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那……莫非我等就只能忍着了?”刘东旸又问道。
哱拜道:“唉,不忍又能如何呢?若老夫年轻40岁。说不定一气之下就兵谏了,可是现在老夫老了,没这个血性了。”
说到这里,哱拜眼睛里光芒一闪,意味深长地看了刘东旸一眼。
刘东旸从哱拜的话里听出了对方的暗示,他说道:“兵谏倒是不难,难的是如何收场。只怕到时候朝廷一纸敕令,不须大兵压境,哱总兵就能先把卑职等人就地正法了。”
“此事刘百户尽管放心。”哱拜说道,“哱某良知未泯,岂能不识正邪?朝廷若有何命令,哱某自会替刘百户陈情,不会对刘百户不利的。”
“若是朝廷兴兵前来讨伐我等呢?”刘东旸索性挑开了,**裸地问道。
哱拜道:“若朝廷真的善恶不分,那哱某愿为刘百户的助力,唯刘百户马首是瞻。”
“哱总兵的意思是……”刘东旸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哱拜居然说出唯他马首是瞻的话来,这不意味着哱拜愿意屈居于他的下面吗?想到自己居然能够成为哱拜的上司,他的心几乎都要跳出胸口了。
哱拜道:“这天下,唯有勇者居之,哱某老矣,犬子承恩也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难堪大用。刘百户非池中之物,若愿挑头,哱某甘居其下。”
“卑职岂敢。”刘东旸站起身,向哱拜行了个大礼,哱拜也站起身来还礼。许朝等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恍惚的感觉,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话说到这个程度,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了,有些事情,大家互相心知肚明即可。刘东旸起身向哱拜告辞,哱拜安排哱云把他们送出哱府。
哱云站在哱府门口,看着踌躇满志的刘东旸带着一众下层军官大踏步离去,微微地摇了摇头,回到二堂,见哱承恩和另一名大将土文秀都已经到了,正在与哱拜谈事。
“义父,你刚才怎么会答应奉刘东旸为主?他不过是一个百户而已,才能和武艺都无法与大哥相比,难道我等以后还要看一个百户的脸色?”哱云不解地向哱拜问道。
哱拜呵呵笑道:“便奉他为主,又有何妨?我等若起事,那些汉人都不会服气,说不定还会同仇敌忾,与我等为难。让这刘东旸起事,汉人都会站到他这边,咱们只要在背后推一把就成了。以后大事若不能成,起兵造反的是他,咱们不过是被裹胁进去的,只要反戈一击,朝廷说不定还会有所封赏。若是大事能成,朝廷剿不灭宁夏这几万兵马,咱们要想反客为主,他刘东旸还敢不从?”
“原来是这样!”哱云恍然大悟,“义父深谋远虑,儿子不及。”
哱拜道:“我老了,以后宁夏是你们兄弟的。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再推刘东旸一把,让他铁了心起兵。边墙外的著力兔、庄秃赖他们几个鞑靼部落,为父都已经联系过了,他们答应到时候发兵相助,条件是我们把花马池交给他们作为放牧之所。
依为父看来,刘东旸若起事,朝廷定会派遣大兵弹压,只要咱们能够抗过第一拨大军,明军就会斗志全失。届时我们就可以和朝廷谈判,让朝廷把宁夏交给我们,咱们可就是宁夏王了。”
土文秀道:“宁夏王肯定就是总兵您了,哱指挥就是小王爷,我和哱云跟着王爷也能当个大将军了。”
哱拜道:“占据宁夏只是咱们的第一步,等到咱们站稳脚根了,还可以向西再扩张,到时候西北这一片就都是咱们的天下了。你们二位当个大将军算得了什么,只要咱们大事能成,你们都能够封个王公了。”
“多谢王爷!”土文秀和哱云一齐向哱拜躬身行礼,好像他们已经当了王公一般。
再说刘东旸一行,离开哱府之后,他们没有再去喝酒,而是回到了刘东旸的百户所,寻了间密室,开始密谈。刘东旸情绪十分亢奋,但他还是拼命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毕竟这是一件逆天的大事。
“刘哥,你看今天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大家一坐下来,刘东旸的部属张文学便着急地问道。这也是许朝等人想问的问题,只是谁也没敢在大街上讨论此事。
刘东旸道:“依我看来,哱拜的话,有七分可信。”
“刘哥,哱总兵手握重兵,还有苍头军相助,他怎么可能甘愿屈居于我们之下呢?不会是诈我们的吧?”许朝问道。
刘东旸道:“我想了一下,觉得哱拜也有他的难处。他是个鞑靼人,如果他自己想起兵,只怕这么多汉人军卒不会服他。宁夏卫的军士中,毕竟还是汉人居多,哱拜如果得不到汉人的支持,就算起兵也不长久。所以,他说自己愿意跟着咱们干,倒也可信。鞑靼人的长处只在于勇力,要论谋略,他们还差咱们汉人许多呢。”
“那是,咱们刘哥的谋略,甩哱拜几百丈远了。”众人被刘东旸的分析说服了,一齐兴奋地恭维着刘东旸。
刘东旸道:“各位兄弟,事到如今,你们觉得,咱们该不该反?”
“反他娘的,不反的话,咱们也活不下去了,还不如干他一票。若我们能得哱拜助力,朝廷根本就进不了宁夏镇。那些内地兵哪能是咱们边军的对手,他们来多少,咱们就灭他们多少,我就不信皇上敢把全天下的兵马都派到宁夏来。”许朝说道。
刘川白也点头道:“我也觉得可行,反正也没活路了,干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也算没有白来世上走一趟了。”
刘东旸一拍桌子,道:“那好,咱们就干!咱们兄弟几个,在些歃血为盟,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唯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家一条心,诛杀党馨,咱们自己当宁夏王。”
“愿随大哥共同举事!”众人齐声应道。(未完待续。。)
334 起事
在哱拜的有心推动之下,宁夏卫官兵与巡抚党馨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在党馨的几次威胁之后,官兵们选择了沉默以对,而这又让党馨自以为是胜利,殊不知火山喷发已经在顷刻之间。
万历20年二月,刘东旸等人完成了对宁夏城诸卫官兵的串联,一切准备就绪。刘东旸带着许朝等人昂首阔步再次来到了巡抚衙门,请求面见巡抚党馨。
“让他们进来吧。”党馨这一天心情颇好,破例同意让这些下层军官到大堂见他。
“末将刘东旸给党巡抚施礼。”刘东旸站在党馨面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说道。
党馨端着架子,嗯了一声,说道:“你是叫刘东旸吧,你们拖欠朝廷的税银已经有半年多了,现在年也过完了,打算什么时候交税啊。”
刘东旸冷冷一笑,道:“末将此次求见巡抚大人,就是想向巡抚大人要求,免去我等军户往年的赋税。”
“这是不可能的!”党馨不耐烦地说道,“本巡抚跟你们说了多少回了,你们难道就不长记性?”
“末将不但要求免去赋税,而且恳请巡抚大人尽快发放往年拖欠我等军户的粮饷和冬衣。如今冬天已过,冬衣应折成银两发与我等。”刘东旸没有理会党馨的话,继续提着自己的要求。
“你失心疯了!”党馨怒道,“你一个小小的百户,对上司竟敢如此要挟,你想造反吗?”
刘东旸道:“末将是最后一次向巡抚大人面陈此事,若巡抚大人一味逼迫我等,我等活不下去之时,不得不反。”
“放肆!”党馨一拍桌子,“你竟敢当着本巡抚的面说出造反二字,真以为本巡抚杀不得你吗?来人!”
“在!”站在两旁的侍卫同时向前跨了一步。手按在了腰刀的柄上,满是威胁之意。刘东旸等人进大堂之前都已经被收缴了兵器,所以侍卫们并不怕他们反抗。
“党巡抚真想与我等刀兵相见吗?”刘东旸凛然道。
“反了,反了!”党馨大怒,下令道:“把这个无君无父的叛逆拉出去,就地正法!”
两名侍卫向刘东旸扑去,打算将他擒获。这时,刘东旸不再示弱了,他退后半步,飞起一脚。一名侍卫便被他踹出十几步,口吐鲜血栽倒在地。另一名侍卫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刘东旸揪住衣领,斗大的拳头直奔他的面门而去。
见刘东旸动手,许朝、刘川白、张文学等人也立即向两旁的侍卫发起了攻击。在来巡抚衙门之前,他们就已经对现场进行过无数次的模拟,确定好了各自对付的目标。党馨手下的侍卫平常只是狐假虎威,欺负那些在巡抚面前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官兵,论实战经验。与刘东旸等边军根本无法相比。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十几名侍卫就死伤过半,余下的也被迫跪在地上,高举双手。他们的武器则已经到了刘东旸等人的手上。
“哎呀,不好!”党馨见事不妙,起身就想往后堂跑。他穿着臃肿的官袍,根本就跑不动。他还没离开座位两步。就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把钢刀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你你你……刘东旸,你真敢杀官造反不成!”党馨硬着头皮问道。
“杀你个狗官。有何不敢。”刘东旸轻蔑地应了一声,手起刀落,党馨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在动手之前,刘东旸心里还有种种的犹豫,看着鲜血从党馨的脖子上喷涌出来的时候,刘东旸完全释然了。原来造反是这样轻松的一件事情,一切都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义无反顾地向前走。
“兄弟们,有胆量的就随我去,杀尽狗官!”刘东旸大声地呐喊着。
“杀尽狗官!”许朝等人一齐响应道。
听到刘东旸等人动手的消息,早已埋伏在巡抚衙门周边的宁夏卫官兵全都冲了出来,举着刀枪向各处衙门冲去,副使石继芳、卫官李承恩、供应官陈汉等先后被杀,总兵张继忠被乱兵困住,无奈举刀自吻。
“刘百户,狗官都已经杀了,你来当宁夏卫的总兵吧!”
当着数千名起事官兵的面,许朝、刘川白等人大声地提议道,这其实也是他们在起事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事情,只是在这个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当众提议罢了。
“对,刘百户,你当总兵吧,我们都听你的!”
官兵们也跟着喊道。大家在冲动之下杀掉了原来的官员,现在稍稍冷静下来一点,就觉得有些六神无主了,急需一个人出来挑头。听到许朝等人的提议,不管是否认识刘东旸的人,都跟着一起起哄。对于谁来当头这种事情,有野心的人自然是当成无比重要的大事,而对于芸芸众生而言,谁能给个空头的承诺,他们就愿意投谁的票了。
“既是如此,那刘某就挑起这份重担吧。咱们杀了狗官,朝廷肯定会派兵进剿,到时候,万般罪责,刘某一人担之!”刘东旸慷慨激昂地接受了大家的推举。
在最初的时候,刘东旸只是想着如何能够说服党馨免掉自己和同僚们的赋税,被党馨斥责之后,他开始心生怨气,但也仅限于想一怒之下与党馨拼个鱼死网破。在哱拜的诱导下,杀党馨而代之的念头开始在他心里滋生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在他把党馨砍倒在地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天生就应当是当宁夏首领的材料,别说什么党馨、张继忠,甚至于曾经觉得高不可攀的哱拜,他现在也不放在眼里了。
哱拜的确是手持重兵、权倾一世,但他敢杀官造反吗?哱承恩被党馨毒打一顿,哱拜不也是忍气吞声,不敢多说一句话?而他刘东旸则不同,虽然此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但到了关键时候,他敢于拔刀砍了党馨的脑袋,这个宁夏总兵不让他刘东旸当,还有谁配呢?
权力这东西,就像毒品一般,一旦染上,就无法摆脱。而且,在毒品的作用下,吸毒者还会产生出种种幻觉,这种幻觉能够让一个人变得疯狂。
“传本总兵的令,……请哱副总兵,哱承恩、土文秀、哱云各位,到总兵府议事。”刘东旸吩咐道。说到哱拜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用了个请字。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自己还需要利用哱拜,暂时还要给哱拜一些面子。作为一个枭雄,自己应当有一些气量嘛。
“遵命!”许朝等人齐刷刷地应道,虽然刘东旸还没有开始给他们封官,但按照事先说好的,他们每个人都能弄个参将、游击的当当,他们现在就已经进入角色了。
在一片混乱之中,坐营官江廷辅翻墙头逃出了巡抚衙门,身后有十几名叛军穷追不舍。刚刚跑过一条街,眼前又出现了两名宁夏卫的士兵,他们是按着刘东旸等人事先的安排守在那里的。见一名官员狂奔而来,那两名士兵挺起长矛喝道:“站住,什么人。”
“我是坐营江廷辅,放我过去。”江廷辅喝道。
“坐营官?也是狗官一伙的!”士兵喊道,“抓住他!”
事到如今,江廷辅也只能拼了,他本是武将出身,武艺高强,当下拔出腰刀,迎着两名士兵冲了上去。
“反贼,纳命来!”江廷辅刀去如风,一个回合就把两名士兵的长矛拦腰削断,下一刀就奔着一名士兵的肩头砍去。那名士兵躲闪不及,钢刀过处,只见鲜血四溅,那人齐着肩被江廷辅砍成了两截。
“狗官敢杀我弟兄!”就这样一耽误之际,后面的追兵已经赶到了。十几名叛兵各举刀枪,把江廷辅围在垓心。
江廷辅把刀舞得像轮子一般,让叛兵无法靠近,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一不留神,他身上已经被叛兵的长矛刺中了几处,鲜血染红了衣襟。他知道,自己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迟早是会死于叛兵刀下的。
“可恨我江廷辅不能死于沙场,却丧生在尔等贼人手中。你们杀官造反,莫非是想把这宁夏边城献于鞑靼人之手吗?”江廷辅喘着粗气训斥道。
“我们这都是被狗官逼的,你也是狗官党馨的人,就等着去给党馨殉葬吧!”士兵中有人骂道。
就在这时,圈外有人大声喝道:“江坐营勿慌,我等来助你!”
“是什么人?”叛兵扭头去看,迎面火光一闪,枪声大作,转眼间几名叛兵的胸口便被枪弹击穿,绽出了几朵硕大的血花。
“你们是干什么的?”其余的叛兵一见势头不好,也顾不上江廷辅了,都转过兵器对着突如其来的对手。
在叛兵们的对面,站着十几名手持燧发枪的便衣男子,一名首领面无表情,轻轻挥手,众人同时扣动了扳机。左右不过十几步远的距离,燧发枪可谓是百发百中,叛兵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一齐被打倒在地了。
“江坐营,末将勘舆营火器把总熊民仰,奉苏将军之命特来相助。江坐营快随我等出城,到平虏城去暂避风头。”那领头的枪手向江廷辅匆匆施礼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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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 以静待动
宁夏卫发生兵变,下层军官刘东旸、许朝等人杀害巡抚党馨、副使石继芳及一干官员,宁夏卫总兵张继忠被迫自杀……
消息经由六百里加急传往京师,朝堂之上顿时就炸锅,文臣武将闹闹哄哄,各抒己见。有人建议马上派遣重臣率兵前往清剿,也有人称兵变源于党馨的贪腐,叛军是被逼无奈才发起兵变的,应当派人前往安抚,赦免涉事军士,以和平方式解决这场兵变。
“王尚书,兵部对此有何见地?”首辅申时行看着兵部尚书王一鹗,对他问道。
王一鹗道:“申阁老,要解决宁夏之事,当首先弄清楚宁夏之事的起因为何,否则无法对症下药。”
“急报上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是因为巡抚党馨拖欠军卒粮饷,加之对军卒过于苛责,这才引发兵变。”福建道御史贾希夷说道。
“贾御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宁夏之事,兵部关注已久。就当前此事而言,确因叛卒刘东旸而起,但以老夫之见,在刘东旸的背后,主谋另有其人。”王一鹗说道。
贾希夷问道:“王尚书以为主谋为何人呢?”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此事必是哱拜主使!”王一鹗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在王一鹗心里,对于宁夏的这场叛乱是早有预料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起兵的人居然不是哱拜,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刘东旸。在兵部掌握的资料中,根本就找不到有关刘东旸的记录。
王一鹗得到宁夏叛乱的消息后,紧急召集幕僚会商,众人皆认为刘东旸不过是一个台前的跳梁小丑,真正的黑手必定是哱拜。
“王尚书何出此言,急报上分明说的是刘东旸等人起兵,并未提到哱拜二字。”御史周弘和反驳道。一年前。正是他向朝廷奏报,称哱拜及哱承恩等人忠勇可用,如果哱拜真的叛乱了,岂不是说他这个推荐人瞎了眼?
王一鹗道:“周御史,你是去过宁夏镇的,你应当知道,在宁夏镇,若哱拜不参与叛乱,凭着刘东旸这样一个小百户,能够掀得起风浪来?”
“这……”周弘和有些哑了。“或许刘东旸煽动士卒势大,以哱拜的力量无法弹压,只能委屈求全呢?”
王一鹗冷笑一声,哱拜的势力有多大,他是非常清楚的,如果哱拜真的想弹压,十个刘东旸也不可能闹起风波来。对周弘和这样的文官,王一鹗也没法跟他解释什么战斗力之类的概念,只能继续说道:
“周御史。急报你也看到了,刘东旸起事之后,诛杀了巡抚党馨等一干官员,把妥协之路完全堵绝了。我朝士卒因闹饷而起兵变的事情。以往也有,但那些发起兵变的叛卒,往往只是裹胁地方官,可有像刘东旸他们这样把地方官杀个干净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周弘和问道。
王一鹗道:“裹胁地方官。就是等着与朝廷讨价还价,最终的目的只是闹饷,而非造反。我大明拥兵数百万。寻常一镇的兵马,是无法与我大明全军为敌的。因此,叛兵一般不敢把路堵绝,而是等着朝廷答应他们的条件之后,他们能够归附朝廷。
但刘东旸这一回却是铁了心要造反,如果背后没有哱拜支持,他造反之后,能跑到哪里去呢?”
“若有哱拜支持,他又能跑到哪去?”贾希夷问道,以他的见识,的确是想不出王一鹗没说出来的那些潜台词。
王一鹗道:“哱拜是鞑靼人出身,若刘东旸得到哱拜的支持,就能够联合鞑靼的力量,与我大明为敌,甚至可以把宁夏镇从我大明的版图上分割出去。”
“王尚书未免耸人听闻了吧?”周弘和讷讷地说道,但他的心里已经有几分接受王一鹗的看法了。
王锡爵问道:“王尚书既言幕手的黑手是哱拜,那么当下该如何处置此事呢?”
王一鹗道:“哱拜拥兵自重,有心叛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借刘东旸之手发起兵变,下一步肯定是要进犯宁夏各堡,形成割据之势。以老夫之见,当趁其根基未稳,迅速调集几路兵马前往平定,若待其稳住阵脚,再往平叛就难了。”
“大兵征讨,说起来容易。可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要派出十万带甲之人远征宁夏,光是各种耗费就要几百万两白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申时行犯愁地说道。
作为首辅,他太了解朝廷的收入情况了,明朝中后期,中国是典型的民富国贫的状态,民间的商人富可敌国,而政府却很难从他们手里征到税收。由于军队、政府的规模不断膨胀,各项支出日益扩大,财政几乎要到入不下敷出的境地了。用句俗话来说,连皇帝家里都没有余粮了,否则也不至于派出大量矿监、税监去与民争利。
在这种情况下,调集重兵前往宁夏平叛,最大的障碍就是军费问题。但凡还有一点别的办法,申时行都不愿意选择出兵这个方式。
“下官以为,王尚书所言,只是臆断而已。宁夏方面尚未传来哱拜叛乱的消息,此时仓促派遣重兵,万一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糟糕,岂不是白白地劳民伤财了吗?”周弘和顺着申时行的话头说道。
“那依周御史之意,当如何做呢?”申时行问道。
周弘和道:“当下之计,应当是以静待动,等几日,看看宁夏那边的新消息再说。”
“若真是哱拜叛乱,几日时间,哱拜就能够收复宁夏各堡,兵犯河东,届时又当如何收场?”王一鹗问道。
申时行道:“在此期间,可令陕西总督魏学曾率陕西兵马,在宁夏镇之外严加防范,这样就可以避免事态扩大了。即使如王尚书所言,遣几路兵马前往平定,也还是要一些时间的,周御史说的,与王尚书也并无冲突。”
“遵命!”王一鹗无奈了,只得答应。他知道申时行在想什么,就他自己而言,也知道用兵之事关系重大,随便调一路兵马,就是数十万两银子的花销,万一事情真如周弘和说的那样,现在仓促用兵,的确就不合适了。
申时行把众人讨论的结果上报给万历,万历同意了他们的想法。接下来就是各种具体的安排了。
首先,是要派出一名官员,星夜前往宁夏镇,去与叛军谈判,承诺叛军只要放下武器,朝廷可以赦免他们的罪行。同时,兵部又发布了一条命令,让陕西总督魏学曾统率陕西各镇兵马,做好防范哱拜进犯的准备。接下来,兵部还给山西、辽东、浙江等地以及南方苗人的总兵发出通知,让他们厉兵秣马,随时准备派兵讨伐宁夏叛军。
各项事务处理停当,朝臣们便松了口气,各自返回自己的衙门去了。兵变这种事情,其实并不新鲜,全国各地每年都会发生几起,只是规模不同而已。有些小的兵变,也就是十几个军卒因为一些琐事绑架或者诛杀自己的上司,闹不了几天就会被镇压下去。这一次宁夏的事情虽然大一些,但毕竟宁夏距京城还远得很,事情一时还波及不到京城。
王一鹗与王锡爵一起走出朝堂,看看左右无人,王锡爵小声地对王一鹗问道:“王尚书,可有苏改之的消息?”
王一鹗摇摇头道:“没有,我也在等他的消息啊。”
王锡爵道:“你去年把苏改之当成一支伏兵,派往宁夏,就是担心今日之事。如今事情正如你所料,却不知苏改之吉凶如何,他的勘舆营是否能堪重用啊。”
王一鹗道:“勘舆营前年在淮安以火器击败倭寇之后,我就责成苏改之把勘舆营练成一支成以火器见长的劲旅。前些时候,我得到徐光祖的报告,说勘舆营的火器应用颇有一些建树,所以我才派他们去宁夏。若徐光祖所言非虚,我想勘舆营应当能够对哱拜有所牵制吧。”
“但愿如此。”王锡爵道,“我只是担心苏改之过于年幼,遇到这样的大事变,会乱了阵脚。”
王一鹗笑道:“王阁老不是说,李贽其人正在苏昊营中吗?苏昊的确年幼,但他身边有徐光祖、陈道,还有李贽,这些人可都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有他们相助,勘舆营应当不会犯太大的错。”
原来,王锡爵从汝宁回到京城后,就向王一鹗说起了李贽的事情。李贽是当世大儒,不知道他的人还真不多。除了锦衣卫那些人之外,大多数的官员对于李贽都是颇为崇拜的,王一鹗也属于其中的一个,所以他得知这个消息,自然不会去向锦衣卫告发。
在派苏昊前往宁夏时,王锡爵与王一鹗曾经反复地讨论过,主要的担心就是怕苏昊没有经验。但有李贽和徐光祖在苏昊军中,王锡爵和王一鹗就放心多了。为了加大保险系数,王一鹗还专门派出了陈道与苏昊一同统军,在陈道临出发之前,王一鹗对他密授机宜,说的也都是如何应对宁夏事变的策略。
“希望这个苏改之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吧。”王锡爵缓缓地说道。(未完待续。。)
336 备战平虏城
宁夏城中的变故,在一时间就传到了平虏城。苏昊得到情报,片刻不敢耽误,带着陈道、徐光祖匆匆来到了萧如熏的府上。
“萧大哥,宁夏城出事了,你可听说?”苏昊一见萧如熏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怎么,哱拜起事了?”萧如熏惊道。苏昊是通过自己的情报网络得到这个消息的,萧如熏没有建立这样的网络,所以信息比苏昊要滞后许多。
苏昊摇摇头,道:“不是,是一个名叫刘东旸的百户,串通一群下层军官,杀了党馨等人,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带着叛兵围攻总兵府,张总兵手里没有多少兵马,估计也支撑不了一会了。”
“刘东旸?”萧如熏一脸诧异,作为宁夏卫的一名高级将领,他对宁夏卫还是比较了解的,但刘东旸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却显得很陌生,不知道是从哪蹦出来的。
苏昊事先也不知道刘东旸这个人,他让陈观鱼建立的情报网,主要是围绕着哱拜以及哱拜身边的主要人物。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以至于等到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才得到信息。他把情报人员刚刚送回来的消息向萧如熏说了一遍,萧如熏的反应与王一鹗完全相同,认定哱拜才是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
“这么说,刘东旸只是哱拜的一杆枪?”苏昊问道。
萧如熏冷笑道:“只怕这个刘东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杆枪而已,他还以为自己是真命天子呢。哱拜是鞑靼人,带头出来挑事的话,宁夏卫的汉人军卒只怕不会服他。他让刘东旸挑头,就把汉人军卒拢到自己麾下了。至于刘东旸自己,等到哱拜用不上他的时候,恐怕会像对一只烂草鞋一样,直接扔进泥坑里了。”
“现在咱们先不管什么刘东旸还是哱拜,先商量一下咱们的对策吧。”陈道在一旁提醒道。
“确是如此。”萧如熏道,“陈郎中,你以为我等该当如何?”
陈道道:“这要看哱拜的意图了。萧参将,你判断哱拜下一步会如何做?”
萧如熏道:“以本将之见,哱拜应当会迅速发兵,占领宁夏全镇的各个城池以及河西48堡。他非常清楚,朝廷得知他起兵叛乱的消息后,必会派遣大军进剿。他要抢在大军到来之前,把宁夏全镇变成一个大堡垒。”
“以他现有的人马,能够在短时间内拿下河西48堡?”徐光祖问道。
萧如熏道:“哱拜手下的兵马甚是jīng良,而且熟悉河西的地形和兵力分布,各城堡各自为战,恐怕都不是哱拜的对手。再说,哱拜起事十分突然,若非你们来告诉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此事。若是哱拜突然兵临我平虏城下,只怕我一时也很难抵御。”
“萧参将,劳你赶紧派人给各堡送信,告诉他们哱拜已经起事,让他们早做防范。”陈道说道。
“好。”萧如熏答应着,喊来自己的亲兵队长,让他点起十几名亲兵,骑快马分别前往宁夏卫下属的各处城堡送信,提醒这些城堡的守将做好应战的准备。
亲兵队长应声而去,萧如熏看着他出了公堂,轻轻摇了摇头,对苏昊等人说道:“此举只怕也就是聊胜于无吧,河西48堡有些守将本来就是哱拜的人,有些则根本毫无斗志,就算得到了消息,也不敢与哱拜为敌。能够一战的,除了我这平虏堡外,就是玉泉营了。玉泉营参将傅桓倒是条汉子,不过他部下不过2000余人,恐非哱拜的对手。”
“平虏堡也不过2000余人,萧参将可敌哱拜否?”陈道问道。
萧如熏道:“可不可敌,本将也只能坚守到底了。这几年,本将在平虏城不断加固城墙,积蓄守城器械,原本是想防鞑靼人围城的,想不到现在用来防哱拜了。以本将之见,若闭城坚守,哱拜一时应当攻不下我这平虏城,平虏城守上三个月应当没有问题。有三个月时间,朝廷的大军也该到了。”
“可是,萧大哥,现在平虏城可不止是2000人,而是有4000人,咱们是不是除了守城之外,还能有些进攻的机会?”苏昊问道。
萧如熏道:“改之打算助我守城吗?”
苏昊一摊手,道:“事已至此,咱们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若是哱拜来攻,我岂能坐视?我只是觉得,一味地闭城防守也不行,咱们有4000人,难道就不能反守为攻吗?”
萧如熏道:“万万不可。哱拜是鞑靼人出身,他的手下也有不少鞑靼人,马上骑shè的功夫很强,非你我两军可敌。我等坚守城池,可以扬长避短,与之抗衡。若是弃城不守,与他在平原交战,只怕是凶多吉少。”
“萧参将所言有理,改之,对付哱拜,我们要像对待鞑靼人一样,轻易不可在平原交战。我大明军队与鞑靼人在平原上交战,若兵力相当,十战至少九败,更何况如今哱拜军力远在我之上,出城野战对我不利。”徐光祖也劝道。
“可是,我们这样死守,有何意义呢?”苏昊问道,在他想来,守城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人家在外面围着,自己在城里呆着,什么都不能干。古书上经常说某地守城几年,以至于城中连老鼠都被军民吃尽了,这种困守孤城的做法,有什么意义呢?
陈道解释道:“改之,你可别小看死守,若我们能够守住平虏城,那就是大功一件了。哱拜拿不下平虏城,就不敢放手渡河东犯,否则一旦朝廷前来进剿,他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我们守住平虏城,就相当于掐住了哱拜的命门,只要一直守到朝廷的进剿大军到来,就足够了。”
“呃……好吧。”苏昊点点头,在打仗的问题上,他也不敢太过于轻率,既然大家都说不能出城,而且守城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他也就不再与众人争执了,先守一守再看。
既然确定要据城固守,就需要把城外的人员都撤进城来。萧如熏派出传令官,到城外各军屯号令军卒们迅速带着家属和财产进平虏城躲避。苏昊也派人传令,让散布在各处进行测绘作业的勘舆营士兵们停止工作,返回平虏城。
平虏城里的官兵听说哱拜叛乱,也都知道大战在即,纷纷按着安排开始加固城墙,准备各种守城物资。平虏城里囤积的粮食很多,足以支持固守半年以上。苏昊让勘舆营的士兵们也跟着做好守城的准备,陆秀儿、徐光启他们运来的武器和弹药此时就能用上了,苏昊相信,凭着这些火器,守住城防应当是没有困难的。
江廷辅在熊民仰等人的保护下,逃出了宁夏城,来到平虏城,把刘东旸等人起事的经过又向苏昊、萧如熏等诉说了一遍。萧如熏请江廷辅在平虏城住下,协助指挥守城事宜。
再说宁夏城里,刘东旸起事之后,全城的官兵都人心惶惶。有些叛兵趁机劫掠宁夏城原官员家里的财物,杀人放火,搞得乌烟瘴气。也有一些不愿意叛乱的士兵与刘东旸一伙发生冲突,双方互有死伤。
哱拜派出了他的私兵苍头军配合刘东旸平定宁夏城的混乱,整整经过两天的时间,一切才逐渐平息下来。刘东旸把不愿意屈服的官员或杀或关,强占了各处衙门,还打开监狱,放出囚犯,又烧毁了官衙里的各种卷宗,铁了心要与大明为敌了。
刘东旸出身于下层,知道普通官兵的需求。他把从党馨等人的府衙中搜出来的金银分发给官兵,从而赢得了官兵们的支持,一些原本还有左右摇摆的官兵也逐渐接受了现实,归顺于刘东旸的麾下。
在将宁夏城中近万人的军队都控制在手中之后,刘东旸开始建立自己的管理系统,他自封为宁夏总兵,拜哱拜为谋主,哱承恩、许朝分别为左右副总兵,哱云、土文秀为左右参将,其余参与叛乱的军将也各有封赏。
哱拜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建议刘东旸迅速发兵,攻占宁夏全镇。刘东旸言听计从,兵分几路,由哱承恩、哱云、土文秀等人分别率领,扑向中卫、灵州和北路的平虏城等地。
“萧参将,不要放箭,小人乃是哱云参将麾下小校古钦,奉哱参将之命,特来传话!”
这一rì,平虏城下跑来了一小队骑兵,领头的一人手里摇着一面小小的白旗,驱马一直跑到城墙下,对着上面闻讯而来的萧如熏大声地喊道。
萧如熏手扒在城墙的箭垛上,探头出去看着下面的小校,朗声问道:“哱云有什么话要说,你就快点说吧。”
那名叫古钦的小校应道:“哱参将说了,我家哱王子素来敬仰萧参将的威名,不愿双方刀兵相见。只要萧参将愿意归顺,哱王子愿保萧参将为宁夏镇副总兵。未来若能再占西北重镇,必让萧参将以总兵衔据守。”
“哱王子是谁,本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萧如熏明知故问。
“哱王子就是原来的哱副总兵,宁夏镇刘总兵已拜哱王子为谋主。”古钦解释道。
萧如熏一口唾沫直吐到城下:“呸!不就是哱拜吗?他本是一个蛮夷之人,受我大明庇护多年,不思报恩,反倒起兵叛乱,这等贼子,也敢劝本将投降?”(未完待续。)
337 攻城
古钦听萧如熏如此说,不禁把脸一沉,威胁道:
“萧参将,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家哱王子兵多将广,兵锋到处,所向披靡。如今中卫、灵州诸城都已经被哱王子攻下,凭你这小小的平虏城,难道还能挡住哱王子的大军吗?还是早日归降,也省得遭兵火之患。”
萧如熏大怒:“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说长道短。来人,取我的弓来!”
“古小旗快跑,萧参将箭法如神啊!”跟在古钦身边的几名士兵听到萧如熏在城墙上的怒吼,赶紧拨马就跑,还算他们有点良心,一边跑还一边招呼着古钦。
“什么箭法如神,我就不信……哎呀!”古钦话没说完,就见面前白影一闪,一支羽箭准确地钉上了他的咽喉,他咕咚一声就从马上栽到了地上。
萧如熏一箭射杀古钦,意犹未尽,举起弓对着狂奔而去的另外几名叛军一一放箭,那些人虽然先跑一步,却未能逃开萧如熏的快箭,七八名叛军逐个落马,只剩下两个人带着伤跑出弓箭的有效杀伤范围,算是拣回了一条命。
“萧大哥,真是神箭啊!”与萧如熏一同站在城墙顶上的苏昊看着萧如熏举重若轻,把一个个骑马狂奔的叛军士兵射落马下,情不自禁地拍掌叫好。
萧如熏信手把弓扔回给自己的亲兵,不屑地笑着说道:“几个小喽罗,竟然就敢跑来向萧某劝降。真是吃了熊心、咽了豹胆了。别说一个小小的哱云,就是哱拜亲自带兵前来,萧某又怕他什么!”
“有萧大哥的神箭。小弟就放心了,哱拜手下也没多少兵,只怕萧大哥一个人一壶箭,就能让平虏城固若金汤了吧?”苏昊笑着恭维道,事实上,他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勘舆营是否有必要参与守城。如果平虏城的军士都像萧如熏这样神射,哱拜纵有上万兵马。也不够填城下的壕沟的。
萧如熏笑罢,正色道:“改之,我射杀了哱云派来劝降的使者。下一步哱云估计就该大举攻城了,咱们得赶紧做准备了。”
“真是气煞我也!”
哱云见着两名逃回来的士兵,听他们说完萧如熏的回话,气得嘴歪眼邪。一般打仗的规矩都是不斩来使。萧如熏对几位传话的小兵如此发难。明显就是要与哱拜彻底撕破脸,不做任何妥协了。
“哱参将,萧如熏如果不降,咱们真要攻城吗?”哱云手下的千总马正国问道。
哱云道:“当然要攻,你没听我义父说吗,要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平定宁夏全镇。现在我大哥和土文秀他们南下中卫、灵州各堡,传檄而定。我若不能拿下这平虏城,有何面目回去见我义父?”
马正国道:“哱参将。恕末将直言,你挑这北路平虏城,可是挑错了。萧如熏在宁夏卫的军将里,是最为骁勇善战的。他治军甚严,手下的军士也很难打仗。若论宁夏全镇48堡,就这平虏城是最难打的。”
“有这样的事情?”哱云一愣,他过去与萧如熏倒也见过,知道萧如熏有一些本领。但他一向认为只有自己的义父哱拜才是全宁夏最强的,其他的军将纵然有些本事,也无法与哱拜的大军相抗衡。在哱拜分配任务时,哱云主动提出由自己带兵去打平虏城,也是想显示出自己的能耐。哱拜知道萧如熏不好打,还专门把自己手下最精锐的苍头军拨了2000人交给哱云,这也是志在必得的意思吧。
“如今宁夏全境已定,就剩下一个平虏城,我就不信他萧如熏是钢浇铁铸的。”哱云道,“来人啊,传我的令,准备攻城器械,明日一早,攻打平虏城!”
次日清晨,哱云率领的五千叛军抵达了平虏城外,扎下营盘,树起一面面军旗。从平虏城的城头看去,只见敌军乌泱泱的一大片,刀光闪闪,尘土飞扬。
“这得有多少人啊?”苏昊站在城头,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敌阵,嘴里嘀咕着。
“也就是四五千人的样子吧。”徐光祖站在苏昊身边,用不屑的口吻说道。
“徐老兵可不要轻敌,哱云带来的,是哱拜的嫡系,还有他养的私兵苍头军,这些兵在整个宁夏卫算起来,都是很能打的。”萧如熏说道。
苏昊问道:“萧大哥,你是说,哱拜这些兵比你的手下厉害?”
萧如熏点点头道:“不是我涨贼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我这一营兵马,平素训练得当,在我大明军中也算是不错的了,但要说和哱拜的兵相比,我还是自认不如。”
“哦,能得萧大哥一句夸奖,哱拜也能死而无憾了吧?”苏昊笑着说道。
萧如熏被苏昊逗乐了:“改之,现在贼众我寡,谁胜谁负还难说呢,你说这话太早了一些。”
陈道也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说道:“萧参将,咱们平虏城中,平虏所的军士,加上勘舆营的士兵,总共差不多是5000人。哱拜也只派了5000人来攻城,未免太托大了吧?双方是一对一的兵力,我凭借坚城,难道还会守不住吗?”
萧如熏道:“以萧某的猜想,哱拜是没有把改之的2000多人马计算在内,光算了我平虏所的兵力了。说句让几位不高兴的话,我宁夏边军,一向狂妄,向来不把内地兵放在眼里。改之带来的这2000多人,估计哱拜根本就没注意呢。”
苏昊道:“那就活该了,小看苏某的代价,就是他哱拜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间,哱云已经下令开始攻城了,战鼓响了起来,一声声震人胆魄。叛军分成几个大队,缓缓地向着平虏城逼近。离着城墙还有百来步的距离,站在城墙顶上的苏昊等人已经能够感觉到那种凛凛的杀气。
“大家不要慌,等贼人靠近了再放箭!”萧如熏站在墙头,指挥若定。平虏所的军士们躲在箭垛后面,透过箭眼看着城下的敌兵,脸上看不出什么惊惶之色。
平虏所位于宁夏卫的最北端,每一次鞑靼人进犯的时候,平虏所都是首当其冲的,军士们对于这种守城的战斗并不感到陌生了。唯一不同的,只是城下的敌人在几天前还是自己的袍泽,如今双方却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相比之下,同样上到城头上来的勘舆营士兵们就没那么淡定了,他们中间有的脸上显出恐惧的神色,有的虽然不害怕,却也有些急躁,一看就知道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
“放箭!”看着敌人进到了有效射程之内,萧如熏大声地发出了命令。
平虏所军士们一齐挺起身来,引弓放箭。一时间,箭如雨下,向着城下的叛军飞去。
“扑扑扑!”
尽管有盾牌的遮挡,还是有相当多的箭枝击中了叛军士兵,队伍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城下的黄土。
叛军的弓箭手也开始还击了,大量的羽箭向城头飞去,压制着城上的士兵,平虏所士兵也出现了伤亡。趁此工夫,冲锋的叛军加快了脚步,奔到城墙下,树起一座座云梯,开始蚊附登城。
城头上的士兵弃了弓箭,搬起一块块早已准备好的大石头,向下砸去。每一块石头落下,都会有叛军士兵头破血流地从云梯上跌落,但后面的士兵像是不知道前面有危险一样,依然前赴后继地向上攀登,意欲登上城头。
平虏城毕竟只是一个小军堡,城墙不过是一丈多高,寻常人攀援的速度如果快一点,只需几秒钟的时间就能够爬上去。在城墙上,一个垛口能够容纳的守军是非常有限的,三四个人同时防守,就显得有些互相掣肘了。叛军同时架起了几十座云梯,并且不断地用弓箭射击城墙上防守的士兵。只是一会的工夫,就已经有几个城墙垛失守,叛军士兵接二连三地从垛头涌上了城头。
“上,把贼人赶下城去!”萧如熏挥动着大刀,身先士卒,冲向一处处出险的地方。敌我双方在城墙上展开了激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呐喊声、惨叫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在平虏所的军兵奋勇守城的时候,苏昊、徐光祖、陈道等人一直呆在一旁观战,400名勘舆营士兵手里握着燧发枪,随时准备听候命令,加入战群。
“徐叔,该咱们上了吧?”苏昊看着城墙上险象环生,手里捏了一把汗,不停地向徐光祖请示道。在战前,他们就有过约定,勘舆营参战的时机,要由徐光祖或者萧如熏来确定,因为苏昊毕竟还是没有实战经验,瞎指挥是会误大事的。
徐光祖眼睛不停地观察着城墙上的一切,听到苏昊的话,他摇摇头道:“不急,萧参将还能稳住局面,不到用咱们的时候呢。”
“可是,咱们手里有火器,如果咱们上,一个回合就能够把叛军从城墙上打退,不用平虏所的弟兄们浴血苦战了。”苏昊说道,看着一条条汉子倒在血泊之中,他只觉得心痛不已。
徐光祖还是摇着头,说道:“这才是刚开始呢,如果这个时候暴露了咱们的实力,未来只怕死的人会更多。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稍安勿躁,后来肯定会有咱们大显神通的机会。”(未完待续。。)
338 出战
哱云站在阵地上,举着一部望远镜看着城头上的战斗,面沉似水。他手里的望远镜,也是苏氏商行出产的,这两年,兵部采购了大量的望远镜,用于装备军队,其中尤其是边军里装备更多。如果苏昊知道自己的产品现在被敌人用上了,估计又该郁闷一阵了。其实,这种事情肯定是免不了的,不管什么时代,任何新式装备只要在自己的军队中得到大规模应用,就迟早会流失到敌人的手中。
“这个该死的萧如熏,竟然骁勇如斯,早知如此,起事之前就该找个缘由把他除掉。”哱云恨恨地骂道。
“哱参将,咱们的人已经攻上去四五拨了,每一次都被明军又赶下来了,咱们的伤亡甚是惨重啊。”千户马正国提醒道。他们自己原本就是明军,但在起事之后,他们就把自己改称为宁夏军,而把明军当成了自己的对手。
“我知道。”哱云道,“可是明军同样也有伤亡。平虏所不过是2000多人,他们能经得起这样的伤亡吗?”
马正国道:“话虽是如此,不过,哱将军这次带来的,都是哱王子历经数年练出来的精兵,若是折扣太甚,以后明军大举进犯的时候,咱们拿什么来抵挡呢?”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哱云问道。
马正国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一支队伍,说道:“是不该让苍头军上了,趁着萧如熏力竭之时。苍头军一举可获全功。”
哱云点了点头,转身大喊道:
“赛罕!”
“在!”一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汉子走过来,大大喇喇地站在哱云面前。他原本是蒙古草原上的一名马匪,被哱拜招安,到苍头军中当了一名千总。苍头军是哱拜家里养的私兵,平日里吃得好,训练也好,战斗力强悍,算是哱拜的王牌。
“你带1000名苍头军军士,前去协助攻城。务必击溃明军。拿下平虏城。”哱云下令道。
赛罕大嘴一咧,问道:“城破之后,可能容我等兄弟发点财?”
哱云素知苍头军根本无军纪可言,士兵们打仗的时候不要命。打完仗必定要骚扰百姓。杀人放火。无恶不做。现在要让他们去厮杀,不给他们许一些好处肯定是不行的。想到此,哱云点头道:“能攻破平虏城。随你们如何做,本将军决不干预。”
“好!”赛罕大声应道,随即回归本队,对着自己的部属们喝道:“兄弟们,咱们的主人如今已是宁夏之主,咱们可不能给主人丢脸。平虏城里不过只有区区2000明军,咱们这就前去攻城,城破之后,城里所有的财产、女人,都是咱们的了!”
“杀!”
苍头军的士兵们高喊着口号,向着平虏城墙奔去。城墙上正在混战,已经没有人用弓箭来阻滞城下的冲锋了,苍头军迅速地冲到了城墙脚下,顺着此前的叛军架好的云梯向上攀援。
“这是一支什么队伍?”
听到城下的喧嚣声,苏昊等人都凑到没有发生战斗的城墙边向下瞭望。只见一群头裹黑布、身着黑衣的汉子嗷嗷叫着纷纷登上云梯,看上去就像是冬天里落在墙头上的乌鸦一般,气势甚是吓人。
“这是哱拜家里的私兵,名唤苍头军。”从宁夏城逃出来的江廷辅介绍道。
“这就是苍头军啊,我是久闻其名,今天才知道是什么样子。”陈道说道,苍头军的事情,他是听江廷辅说过的,只是没有实际见过而已。
江廷辅道:“你们可别小看这苍头军,这是哱拜手里最凶悍的军队。这些人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是土匪、地痞。他们打仗不要命,完全就是哱拜豢养的死士。我真没想到,哱拜竟然舍得让苍头军出去来攻打平虏城。”
“这不奇怪啊,哱拜显然也知道萧参将的盛名,怕平虏城不好打,所以把看家的本钱都拿出来了。”徐光祖说道。
苍头军的加入,使城上城下的形势即刻发生了逆转。此前叛军的攻势就已经让城头上的平虏所官兵应付不暇了,更加凶悍的苍头军一投入,城头守军的压力陡然增加,被突破的垛口一下子变成了十几个。冲上墙头的苍头军士兵手里握着鬼头刀,舞动起来挂定风声,经常是以一敌几而丝毫不显颓势。
“改之,该你们上了!”萧如熏跑到苏昊等人面前,大声地喊道。他浑身都是血,手里的大刀也已经卷了刃,不过看起来应当没有受什么伤,说话的底气还是足得很。他也注意到了苍头军的出现,知道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了。
“好咧!熊民仰,带领兄弟们上!”苏昊早就等着萧如熏的这句话了,当即向火器把总熊民仰下达了参战的命令。
“呜!”城头上突然响起了收兵的号声,正在与叛军厮杀的平虏所军士们一愣,虽不明就里,还是齐刷刷地向后退去,脱离了与城墙上叛军的接触。
“明军败了!明军败了!”
叛军欢喜地高喊起来,他们没有贸然地追击退后的明军,而是守住被占领的垛口,引导着城下的叛军顺着梯子一群一群地涌上城来。
“勘舆营,准备!”
在叛军们的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队手持长火铳的士兵,他们前后站成几排,数百支火铳的枪口对准了正在垛口边集结准备冲锋的叛军。熊民仰手里举着一杆小红旗,用于发号施令。
“明军要用火铳,不用怕,冲上去!”赛罕举着鬼头刀,向自己的手下号令道。
“冲啊!”苍头军的士兵高声呐喊着,向勘舆营的队伍冲去。
明军之中火铳的普及率很高。在边军与鞑靼人作战的过程中,也曾大量使用火铳,所以叛军的士兵们对火铳并不陌生。他们知道,火铳在近战中有一定的威力,但缺陷也十分明显,那就是点火的时间长,杀伤力也有限。在以往与鞑靼人作战的时候,明军一般都是先放一轮火铳,然后就要赶紧把火铳扔掉,拿出刀矛等冷兵器来应战。如今。双方是在狭窄的城墙上对垒。还真不知道是对方的火铳速度快,还是自己手里的刀剑速度快呢。
“放!”
随着熊民仰的一声令下,前排士兵手里的燧发枪打响了。只听一阵轰响过后,冲在最前面的一排叛军脚步嘎然而止。每个人胸前都绽开了几个大洞。鲜血如泉水般喷涌出来。
“第二排。放!”
熊民仰手里的红旗又是一挥,站在第二排的士兵扣动了扳机,又一批叛军仰面朝天向后栽倒。把跟在他们后面的其他叛军士兵也给撞得站立不稳,几欲摔倒。
“不好,明军的火铳厉害,快撤!”赛罕是跟在后面指挥的,勘舆营的两排齐射没有打中他,但也把他的魂给吓掉了。他发现,眼前这支队伍手里的火铳显然与自己熟悉的不同,这些火铳不仅开火快,而且威力也比寻常的火铳大出许多。明军队伍中传统的火铳是用黑火药击发,力量不足,难以穿透盔甲。但勘舆营使用的燧发枪经过几轮改造,目前使用的击发药是苏氏工厂出产的黄色火药,力量大了好几倍,出膛的枪弹足以击穿普通的铁甲。
“轰!”
“轰轰!”
勘舆营的士兵们机械地按照以往的训练,一排一排地轮流射击,开过枪的士兵迅速地擦拭枪膛,重新装入纸壳子弹,准备着下一轮的射击。刚上战场时的紧张感已经消失了,士兵们脑子里只剩下了平时训练的技巧,他们有节奏地扣动着扳机,似乎面前只是一组胸靶一样。
这种三段式的射击法,并非源于苏昊的思想,而是早在明初就已经发明出来了。相传大将沐英在平定西南的时候,有感于火铳射速太慢,无法遏制敌军,因此发明了每三人一组、交替射击的战术,使火铳的发射速度相当于提高到原来的三倍。不过,在使用火绳枪的情况下,由于射程近、点火时间长,即便是有三倍的射速,也难以阻挡骑兵的突击,这也是大明虽有火器而仍然屡败于蒙古骑兵的原因。
勘舆营的燧发枪采用纸壳子弹以及燧石击发,全面提高了击发速度,再加上三段式射击法,火力几乎是源源不绝,赛罕指挥的叛军根本就无法冲到他们的面前。
“快跑啊,明军的火铳太厉害了!”
看着同伴一排排地倒在对手的枪口下,叛军的勇气一下子就泄光了,纷纷哭着喊着往回跑,想顺着云梯逃下城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踩着云梯向下跑远比向上跑要难得多,这些人没跑两步就站不住了,大头朝下地摔了下去。有些人运气好,摔在同伴的尸首之上,还不至于摔成啥样。也有运气差的,掉下去的地方正好有散落的兵器,直接就在身上扎出若干窟窿眼来。
看到敌军溃败,熊民仰手里的红旗在空中划了个圈,士兵们散开队列,十几个人一组,分头奔向各处城墙垛口。遇到来不及逃跑的叛军,勘舆营士兵不等他们靠近,抬枪就打,一个照面就把对方打倒在地。
不一会的工夫,城头上就已经看不到活着的叛军了,勘舆营士兵们占领了垛口,把燧发枪从箭眼伸出去,对着城墙下逃命的叛军士兵不停地开火。叛军士兵听着耳边弹丸飞过时的呼啸声,全都吓破了胆,放足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好了,停止射击!”苏昊看着城下的叛军已经逃出百十步远,赶紧向熊民仰发出命令。
“苏将军,为什么不继续打了?”熊民仰喝停自己的手下,诧异地向苏昊问道。苏氏燧发枪的射程可到300步以外,如果继续射击,怎么也能多打死一些正在逃命的叛军。
“不急,以后机会多得很呢,何必现在就把咱们的实力暴露给对手呢?”苏昊笑呵呵地对熊民仰说道。(未完待续。。)
339 等待援军
“火铳?”
哱云看着浑身是血仓皇逃回来的赛罕,老半天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明明已经攻上了城墙,以一千苍头军的战斗力,城墙上那些明军根本就无法抗衡。可是,谁料想变故发生得这么快,只是一转眼的工夫,苍头军就被对方从城墙上赶下来了,溃不成军。赛罕带着人跑回来之后粗略一算,足足有200余名苍头军的士兵阵亡,跑回来的这些也都多少带着伤。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苍头军付出如此大的伤亡,竟然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的损失。也就是说,对方那些火铳兵是以零伤亡的代价,重创了哱拜手里最精锐的这支私军。
“哱参将,你不知道,明军手里的火铳,与我们寻常用的不一样。他们这些火铳击发特别快,而且威力极猛。你看,我这手臂上的厚甲都被打穿了。”赛罕指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对哱云说道,也多亏向他射击的那名勘舆营士兵打偏了,否则赛罕根本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向哱云报告什么事情。
“平虏所什么时候装备了这种新式火铳?”哱云诧异道,“怎么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哱参将,那些火铳兵,可能不是平虏所的军士。”一名同样刚刚从平虏城墙上逃回来的宁夏卫的叛军士兵说道。
哱云道:“你说他们不是平虏所的军士,难道是朝廷的援军已经到了?”
那士兵道:“不是的,我看他们的装束不像是边军,所以想起了一件事。前一段时间,从京城来了一支队伍,唤作勘舆营的,以小人之见,那些火铳兵当是勘舆营的士卒。”
“勘舆营?”哱云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此前他根本没把勘舆营放在心上罢了。“你知道,这个勘舆营有多少人马?”
“我听说应当有两千多人。”那士兵说道,此君也是个比较八卦的人,没事爱在茶楼、酒肆里听人胡侃,居然无意中掌握了勘舆营的有关信息。
“这么说,平虏城里除了有平虏所的两千多军户,还有勘舆营的两千多人,那岂不是有四五千人了?”哱云道。
“定是如此!”赛罕道,“末将在城上的时候,除了看到城墙上的明军之外。还看到城里另有一些人马未动。明军有四五千人,与我们的兵力相当,加之有城墙为凭,还有这犀利的火器,咱们没几分胜算啊。”
“来人,速回宁夏城向王爷禀报,就说平虏城的明军实力远超此前预计,请王爷速速增兵。”哱云下令道。
一次失败的攻城,让叛军伤亡了近千人。哱云不敢再贸然发起新的攻击了。他让部队就地扎下营寨,派出哨兵严密监视平虏城的一举一动,静候援军的到来。
平虏城内,此时却是笑语暄天。士气高昂。在叛军第一轮攻城中,平虏所的军士阵亡了一百来人,受伤无数,堪堪抵住了叛军的攻势。在哱云投入苍头军之后。平虏所的力量已经无法抵御,此时,勘舆营闪亮登场。以火器轻松地击溃了叛军,收复了城头,大获全胜。
经此一役,城里的士兵,无论是平虏所的,还是勘舆营的,都信心倍增。平虏所的军士们谈起勘舆营的火器,一个个都充满了崇拜之意,再也不觉得自己这些边军比内地军骄傲多少了。
在萧如熏的参将府里,萧如熏大摆宴席,款待苏昊一行,宾主觥筹交错,喝得十分尽兴。
“改之,老哥我今天算是开眼了,原来火铳还能这样使用,老哥我过去怎么就没想过呢?”萧如熏一边敬着苏昊的酒,一边说道。
徐光祖在一旁插话道:“萧参将,这就是你见识少了,这种三段击的打法,最早是云南的沐王爷所创,后来戚军门在东南抗倭的时候,也使用过,并非我部独创。”
萧如熏已经知道徐光祖是个连兵部尚书的面子都敢驳的老兵,因此对于这些话并不介意,他笑着说道:“看来,倒是本将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了。等这一仗打完,本将也琢磨一下,看看此法是否能够用于我军与鞑靼人作战之中。”
陈道说道:“萧参将不必自责,其实,改之能够用此法破敌,是因为勘舆营装备的火铳与寻常的火铳不同,他们用的这种火铳,真正的名字叫作燧发枪,是以燧石击发的,击发速度远远快于寻常的火铳。若无这种燧发枪,凭着我军中原有的火铳,即便用上这三段击的打法,也抵挡不住鞑靼骑兵的冲击。”
“原来如此。”萧如熏略略一想,就明白陈道所指了。传统的火铳击发速度慢,用这种三段击的方法,对付步兵有一定效果,但对付来去如风的鞑靼骑兵,就不够用了。想通了这一节,他心中有些释然,但随即就产生了新的念头:“陈郎中,既有如此利器,兵部为何不配发给我们边军?这是不是有些偏心啊。”
陈道笑道:“这可不是偏心,而是这种燧发枪造价极高,兵部无力大量采办。勘舆营的这些枪,是苏将军自己掏腰包置办的,萧参将可愿效仿?”
“兵部都买不起的东西,改之自己能够掏腰包来置办。改之,你简直是富可敌国啊。”萧如熏半是玩笑半是嫉妒地说道。
苏昊道:“相比士兵的生命,置办这些装备的钱算得了什么?萧大哥,你现在亲眼目睹了燧发枪三段射击的威力,你认为我军若是出城与哱拜叛军交战,能有几分胜算?”
萧如熏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个我还真有些拿不准。今日一战,对方是步兵,而且城墙之上没有什么腾挪的余地,加之勘舆营是突然发难,对方措手不及,是以有些大胜。若是到了野外,叛军的骑兵也是非常强大的,我不知道改之的三段击能否抵得住骑兵的冲击。”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苏昊说道。
萧如熏道:“这未免太冒险了,当下我等的职责,主要是守住平虏城,拖住哱拜。要破哱拜,还是等朝廷的援军到来再说。若是贸然出城,万一不能胜,损兵折将事小,丢失了平虏城,会给我们日后破敌带来无尽的麻烦。”
“既是如此,那就先算了。”苏昊无奈了。萧如熏的谨慎也是有道理的,苏昊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坏了大事。
接下来,就是讨论未来一段时间守城的策略问题,在认识到火器的作用之后,萧如熏提出,将平虏所与勘舆营两方的士兵混编,共同承担守城职责。在遇到敌军攻城的时候,平虏所的士兵负责以冷兵器抵挡登城的敌人,勘舆营的士兵则负责用燧发枪进行远程打击。萧如熏还特别强调,日后向朝廷上报战功时,苏昊将与自己平分秋色。
酒足菜饱,苏昊等人向萧如熏告辞,返回勘舆营的住处。苏昊让陈道、徐光祖回去休息,自己来到了勘舆营的议事厅,李贽和徐光启正在那里等候着他。李贽因为顶着一顶钦犯的帽子,不便到处抛头露面,因此没有去参加萧如熏的宴会,但作为苏昊的智囊,在这种时候,他必须要随时了解有关的情况。
“情况怎么样?”李贽对苏昊问道。
苏昊道:“从萧参将那里得到的消息,朝廷已经任命陕西总督魏学曾为帅,统领陕西四镇兵马包围宁夏。与此同时,朝廷正在准备调集辽东等地的兵马前来平叛,不过,这些援军到来的时间还没确定。”
李贽又问道:“关于主动出城寻敌作战的事情,萧如熏是如何答复的?”
苏昊道:“他不赞成。”
“理由呢?”李贽问道。
苏昊把萧如熏的话向李贽复述了一遍,李贽想了想,说道:“萧如熏如此谨慎,倒也是为将之道。”
“李先生也赞成萧参将的做法吗?”苏昊反问道。
李贽摇摇头,说道:“当今敌强我弱,固守待援,从兵法上说是最为合适的。但从我大明社稷来说,若我等能够出城破敌,分担朝廷的压力,是更为有利的。”
“此话怎讲?”苏昊道。
李贽道:“宁夏叛乱是一件大事,换到从前,朝廷此时早已大举兴兵讨伐了。但从萧如熏说的情况来看,朝廷至今尚未决定如何讨伐,这说明了什么?”
“小子不知。”苏昊坦率地说道。
李贽道:“若老夫没有猜错,朝廷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来解决宁夏之变,其原因在于朝廷的财力不堪重负,难以大量调兵。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固守待援,朝廷就无计可施,只能勉强派兵。这样虽然平定哱拜没有悬念,但苍生百姓难免要为这一仗担负更多的税赋。”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嘛。”苏昊说道,“依李先生之见,我们该如何做才最有利于社稷呢?”
李贽道:“寻找有利机会,主动向叛军发起进攻,消耗叛军的力量。这样一来,朝廷需要派的兵就可以大幅度减少,军资的耗费也就能节省下来了。”
“我明白了,我再去向萧参将说明吧。”苏昊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