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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醉枕江山txt下载     醉枕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二章 阿妹小娇娘

    杨帆心中一烫,不禁伸出手去往她腰间一捞,小蛮娇呼一声,整个人就跌进了杨帆的怀抱。

    小蛮慌了:“阿兄!”

    杨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叫郎君!”

    小蛮屈服了,她紧紧闭上美丽的眸子,颤声道:“郎君!”一声出口,一个身子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伏在杨帆怀里再也爬不起来了。

    其实,从杨帆入狱开始,小蛮认识到自己的芳心所系,就已暗悔未与郎君做了真正夫妻,等她知道郎君不止有一个婉儿姐姐,还有一个天爱奴深爱着他,甚至太平公主也在打他的主意,小蛮就有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她今夜本就作好了献身于郎第三百七十二章阿妹小娇娘君的打算,可惜一见杨帆,她就什么手段都使不出来了,杨帆若是不伸手,她绝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时杨帆伸手一抱,小蛮骨软筋酥,想挣扎都没了力气,只能予取予求了。

    “妞妞……”

    杨帆在小蛮耳边低声呼唤着,听的小蛮心里酥酥的、痒痒的,她晕生双颊,娇羞地看了杨帆一眼,轻轻伏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柔柔地应道:“阿兄……郎君……”

    柔和的明烛,光照四屏,显得静谧而美好,静谧中只有悉索的宽衣声,小蛮紧闭着双眼,鼻息咻咻,脸蛋通红,任由阿兄摆布,甚至她那羊脂美玉般柔润光滑、粉嫩可人的娇躯已完全呈现在杨帆面前,她都一无所知。

    小蛮脑子里晕淘淘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已被阿兄剥得小白羊儿一般,那修长白皙的美腿,圆润丰满的粉臀,丰盈挺翘的椒乳,勾人魂魄的一线红痕,都已暴露在杨帆的眼前。

    杨帆的动作很温柔,他像呵护最心爱的宝贝一般轻怜蜜爱。让初经人事的小蛮为之迷醉。婉转娇吟中,小蛮完成了从第三百七十二章阿妹小娇娘少女到少妇的转变,直到她从极乐世界中醒来。满足地依偎在杨帆汗湿的胸前,感受着他有力的拥抱,才忽然喜极而泣。

    她不知道为什么流泪。只觉得这一刻心田里酣畅淋漓,非如此不足以倾泻她心中的熨贴与愉悦。小蛮白羊儿一般,被杨帆满抱拥怀在臂弯之中,她那双修长丰腻的大腿兀自亲昵地缠绕在杨帆的腰间,激情之后的平静和温柔,正一点一滴慢慢沁入彼此的心底。

    “小蛮。”

    杨帆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肩背、纤腰,一直滑到她那圆隆挺翘结实紧绷的臀尖儿上去,在她耳边低声呼唤着。

    “嗯。”小蛮伏在他怀里低低地回应,带着娇慵的鼻音,似哼似吟。

    杨帆感慨地道:“小蛮。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了呢!”

    小蛮扬起水润的双眸,深情地凝视着她一生的良人,柔柔地纠正道:“从小就是了……清晨,小蛮随着鸡啼声张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还**着偎在郎君怀中,她有些害羞,想要起身穿上衣衫,可是杨帆的手臂揽得结实,又怕弄醒了他,只得老老实实偎着他躺着。

    看着杨帆英俊的面庞。贴着他结实健硕的胸肌,回味起昨夜风情,小蛮不禁嫣然甜笑。初经雨露的她,脱胎换骨,真的变成一个小妇人了,嫁了丈夫这许久,直到今日,她才真正做了女人。

    那滋味……那滋味……,小蛮想了许久,也只能用一句“妙不可言”来描述。

    “郎君,阿兄……”

    小蛮痴痴地看着杨帆,满眼的爱恋,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他英挺的眉毛。

    “呀!”

    手刚触到眉毛,一直闭眼打酣的杨帆就陡地伸手,把她的小手牢牢攥在手中,张开一双笑眼,温柔地道:“小丫头,又淘气么?”

    小蛮被他抓到,不禁娇嗔道:“你装睡!”

    目光顺着杨帆的眼神儿往下一瞄,惊觉自己春光乍泄,小蛮更显娇羞,急急去扯薄衾蔽体,偏偏被杨帆抓着不放,忍不住央求道:“郎君!”

    杨帆笑而不语,小蛮又扮可怜道:“阿兄……”

    这一招果然管用,杨帆不忍捉弄,松了手,小蛮飞快地扯过已滑下肩头的薄衾,把自己裹了个结实,只露出一张脸蛋儿,杨帆看了可爱,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问道:“昨晚郎君与你恩爱,可快活么?”

    小蛮玉脸生晕,不肯回答,杨帆目光炯炯,却不肯放过她。小蛮在杨帆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只是敛了眉眼,含羞啐道:“被你折腾半宿,身子都要散了,有什么好快活的?”

    “真的么?真的么?”

    杨帆凑近了来,鼻尖顶着鼻尖,说道:“这么说来,是为夫没有做好。来来来,你我重新来过。”

    小蛮吓了一跳,她终究是刚刚破瓜,而且她虽自幼习武,可毕竟年轻,于这等闺房之乐的承受力,还远不及上官婉儿那等成***子呢,昨夜勉强承受,虽然后来苦尽甘来,也尝到了那极乐滋味,终究还承受不起这等强壮身子的伐挞,忙告饶道:“不要不要,这大白天的……,好啦好啦,人家承认就是了。”

    杨帆这才放过她,嘿嘿笑道:“承认什么?”

    小蛮垂着眼帘,羞羞答答地道:“承认……很快活啦!”

    杨帆道:“谁很快活?”

    小蛮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赌气道:“不理你了,我要穿衣起床。”

    杨帆道:“还早,再躺会儿怕什么?”

    小蛮道:“人家昨夜备下的热水都放凉了,趁着现在没人,得赶紧烧些热水净身子呢,哪能学你一般赖着不起。”

    “昨夜备下的热水……”

    杨帆咀嚼了一番,促狭地道:“娘子,好象早有预谋啊……”

    小蛮大羞,伸手捂住杨帆的嘴巴,大发娇嗔道:“不许再说。你再说,再说我就……”

    小蛮嘴巴一扁,看起来就要羞哭了。

    杨帆赶紧点点头,小蛮得寸进尺,瞪着眼道:“我要穿衣服,你自己把眼睛捂起来,不许偷看!”

    杨帆赶紧把眼睛捂起来,小蛮盯着他的手,慢慢坐起,飞快地抓住散落地床头的衣服,匆匆穿戴起来,杨帆把手指轻轻张开一隙,无边春色,美不胜收,以前杨帆还真没这么好整以暇地看过女子穿衣,此时瞧来,只觉那一举一动,莫不风情万种。

    小蛮起了,杨帆却依旧赖在榻上不肯起身,回味了一番昨夜甜美滋味,竟尔又睡过去。小蛮清洁完毕,蹑手蹑脚地回到卧房,见他又酣然睡去,不禁甜笑了一声,皱皱鼻子道:“就知道睡!”

    就在杨帆轻微的酣声中,小蛮坐在梳妆台前,修眉描唇,认真打扮,待那容颜呈现在镜中时,连她自己都看呆了。以前她也不是没有用心打扮过,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样的模样。

    那眉眼、那五官,依旧还是那副模样,偏偏透出一种别样的妩媚,娇艳欲滴,春**流。那种荣光焕发的劲儿,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岂是胭脂水粉所能涂描的。要说起来,她成亲之日,由宫中两名女官负责为她装扮的那一次最为细致,可是那种惊艳是表面上的,缺了这种灵动、鲜活的感觉。

    小蛮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时竟也痴痴的说不出话来……

    杨帆还在酣睡,小蛮惊喜地跑到榻边,柔声唤道:“郎君?”

    杨帆还没醒,小蛮急着让他看看自己的样子,又唤一声,依旧没有叫醒他,小蛮急了,跪坐在榻上,伸手一掀薄衾……

    榻上赫然有点点“梅花”,那正是她昨夜留下的杰作。

    “呀!”小蛮羞呼一声,赶紧又把薄衾摁下,杨帆朦朦胧胧地张开眼睛,顺口问道:“怎么了?”

    小蛮三把两把将薄衾从他身上扯下来,也不管他光洁出溜***,只将那薄衾牢牢摁在那儿,板起俏脸道:“该起床啦,猪……杨帆清早起来,梳洗打扮,与小蛮同桌就餐,一应程序与往昔无异,可是做了真正夫妻后的感觉,当真截然不同。一个眼神儿、一句话、一个动作,同往常隐隐有些隔阂的味道便大不相同,所谓蜜里调油,那种感觉,总有亲身经历才能知道。

    用过早餐,小两口儿又说了些体己话,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之间便把一天的事情敲定了。

    当天上午,杨帆要去白马寺谢过薛和尚,之后看时间是否宽裕再决定是否去见武三思,下午的话因为赵逾要来,去御使台取回“过书”、“市籍”,并去南市安抚各店掌柜的事情就交给小蛮去办,晚上一起回家吃饭。

    事情商定,二人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开,杨帆打马直奔白马寺。

    杨帆到了白马寺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时分,到了后寺一看,却只见到弘一、弘六等人,一问才知薛怀义受武三思之邀往“金钗醉”去饮酒了。这倒好,只要去一趟金钗醉,两个要谢的人就都能看到了。

    杨帆与白马寺众兄弟小聚了片刻,便即告辞离开,往“金钗醉”赶去,他却不曾想到,今日往“金钗醉”赴宴的客人里面,恰恰就有太平公主的驸马----武攸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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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躺着也中枪

    “金钗醉”今天被武三思包下了。

    说起来,今天这场宴会依旧还是武氏家宴,完全可以设在武氏家族的某个代表人物府上。不过由于武承嗣被罢相,二武之争的形势变得微妙起来,这种角力反映到武氏家宴方面,也就产生了变化。

    原因是武承嗣虽然被罢相,可是并未如武三思所预料的那样一败涂地,武氏子弟也没有因此全部抛弃武承嗣,转投他的门下。究其原因,竟然也是因为这起“宰相谋反案”。

    宰相们入狱以后,很多官员理所当然地把这件案子看成是被罢相的武承嗣的愤怒反击,实际上这件案子也确实是出自武承嗣的手笔。这一来,他们就见识到了武承嗣的狠辣手段,不得不对他敬畏三分。

    而“宰相谋反案”发生之后,女皇对军队频频调动,以防发生不测,在这个关键时刻她却始终没有重用武三思的意思,这也让一部分官员认为,女皇还是更青睐武承嗣多一些。武承嗣今日虽然罢相,来日未必就不能成为太子。

    同样的,武承嗣在武氏宗族中的地位也没有太大变化,他还保留着宗正卿的位子,武则天也一直没有说过要免去他这一职务,这也变相地成为某些人判断他依旧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依据。

    如此一来,他虽然连折周兴、丘神绩两员大将,又复失去宰相之位,却依旧拥有极大的号召力。而武三思原本实力是逊于武承嗣的,经由此变,他只是拥有了和武承嗣旗鼓相当的力量而已。

    以前,这两个人针锋相对,家宴的召开之处,都不愿意选择对方府上,所以要由武攸宜这样实力仅逊于他们的人出面作主人。可是近来武攸宜太过繁忙,连家都没回几次,一直驻守在宫里,人微言轻不够资格的人又不配做召开家宴的主持人,所以只好折衷一下,把这举行宴会的地点选在了外面。

    杨帆已不止一次来过“金钗醉”了,对此已是轻车熟路,他赶到“金钗醉”楼下时,只见三面红底黑字的大牌子朝着前、左、右三面放在门前,上面都写着“打烊”两字。杨帆也不理会,把马拴好,便往门里走去。

    杨帆今日穿着一身便服,一顶黑色软脚幞头,一件圆领窄袖襕衫。刚一迈进大门,就有“金钗醉”的酒博士上前拦阻,说道:“这位客官请了,本店今日打烊,不做生意。”

    杨帆微微一笑,指了指喧哗笑闹、丝竹歌乐不断的头顶道:“某是为了二楼那些客人而来。”

    酒博士一听,换了副笑模样道:“原来如此,请问客官是武家哪一房哪一支的子弟。”

    杨帆道:“我不姓武!”

    酒博士神情更显尊敬,忙道:“如此说来,定是武家邀请的贵宾了,不知尊姓大名,可有请柬啊?”

    杨帆不耐烦起来,说道:“某是不请自来!你去堂上回复梁王殿下,就说杨帆求见!”

    酒博士见他口气甚是托大,倒也不敢怠慢,忙道:“如此,有劳足下稍候,小的这就去楼上禀报!”

    二楼上面,这场宴会表面热闹,实则每个与会者都不大舒坦。

    武承嗣和武三思以前是面和心不和,现在直接就翻了脸,每回见面都是挟枪带棒、含沙射影。这家宴倒不像是为了联络武氏族人的感情,反倒是为了两人勾心斗角而搭设的舞台。

    要说这么一对活冤家,大家彼此不见面不就行了?那也不行。武承嗣召开家宴时,武三思不放心,强迫自己一派的人不去吧,那是自己短了礼数,这是武氏家宴,武氏一族的宗正卿召开的,你们避不出席,这是不以武家人自诩么?

    而且,武三思怕自己不在场,一些本来倾向于他,但是依旧居中观望的武家人会倒向武承嗣一方,所以他一定得来。同样的,武三思召开家宴时,武承嗣也有这种担心,而且如果他始终不出席,势必在外人面前影响他这位宗正卿的威望。如此一来,两个人的关系虽然是别别扭扭的,却是逢请必到。

    今天他们邀请的客人并不包括他们的爪牙,外人只请了薛怀义一个。

    他们争的是太子之位,要争太子,这位能给皇帝吹枕头风的人就绝不可以忽略,自古以来曲回婉转,从后宫路线而一举砥定大局的事例比比皆是,所以两个人不管谁召开家宴,都不会落下薛怀义这位客人。

    这位客人此刻正在开怀畅饮,不管谁敬他酒都是酒到杯干,没有人敬也是酒到杯干。本来像他这样完全没有立场的举动,在官场上乃是大忌,你两边都不得罪,那就是两边都得罪了。没有谁能被武氏双雄恭维如此之久,还不肯选择一个立场而依旧被双方如此礼遇的,但是薛怀义能,普天之下,如今也就只有一个薛怀义能,因为他是女皇的男人。

    武承嗣和武三思在宫里都有一些自己的耳目,他们已经知道武则天又有了一个姓沈的面首,可是一则那姓沈的看来并不如薛怀义受宠,二来沈太医毕竟是个有身份的人,有家有业、有妻有子,羞于张扬自己是女皇帝的面首,影响力远不及薛怀义。

    筵会堂中,还有一个人喝得痛快淋漓,这个人就是太平公主的驸马武攸暨。

    武攸暨一直觉得他对那位天之骄女、大唐公主报复的很是痛快!不错,新婚之夜他是被那位娇纵的公主殿下丢进了猪圈,可他用一系列的反击挽回了自己的颜面,狠狠地羞辱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

    从那天起,他一天也没有踏进太平公主的闺房,让她夜夜独守空床;他把自己的侍妾都带到了公主府,就在那位公主的眼皮子底下纵酒寻欢;他甚至为名妓赎身,充作姬妾,也弄到了堂皇的公主府上,她能怎么样?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在外面养男人!

    闹了半天,真正被羞辱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她甚至还倒贴钱去讨好那个小白脸,为了那个小白脸不惜御前求旨,大闹推事院!

    这件事从太平公主离开推事院不足一个时辰就风一般地在洛阳城里传开了。

    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亦或是风流雅士,貌似人人都对这种风流事儿特别的感兴趣,尤其当那女主角是有洛阳之花美誉的太平公主时,那些人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两眼发光、脸庞通红、唾沫横飞地传播着……意淫着……很多仿佛他们亲眼看见过的香艳画面被不断添油加醋,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当初太平公主新寡,偶然看见杨帆击鞠,英姿飒爽,心向往之,遂与之好合,私下予之钱财巨万,为了安抚驸马,这才大方地允许他把姬妾带进公主府,还帮他为名妓赎身。而做了乌龟的武攸暨则投桃报李,当公主和杨帆白昼宣淫、亭中欢好时还为他们把风放哨……我去!这也太不靠谱了吧,这明明就是合浦公主(即高阳公主)与辩机和尚偷情的翻版嘛!

    有人说,驸马酒色伤身,肾虚体弱,难以满足公主,所以太平公主才倾心于羽林左郎将杨帆。据说这杨帆天赋异禀,胯下挂一只数十斤重的大石锁,也能挑动自如。每御妇人,常令之欲仙欲死。

    武攸暨都快要气疯了,这明明就是《史记》里关于嫪毐的记载,只不过是把车轮换成了石锁而已!为什么偏偏有这么多的白痴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呢?难道这些蠢货根本不看书的吗?明明自己一无所知,偏偏还自以为是!

    两天了,风言风语铺天盖地,他这个当事人本来该是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饶是如此,风言风语也传进了他的耳朵,可见这消息传播之广。

    武攸暨很愤怒,他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太平公主如此羞辱,即便他不肯碰太平公主……当然,他想碰也碰不到,可那毕竟是他的妻子,也不容许别人去碰的,那可是奇耻大辱。

    现在武攸暨走在外面,就觉得自己头上仿佛顶了一只活王八,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他在公主府,觉得仆役下人们好象都在用嘲讽的眼神儿看着他;出门见见同僚好友吧,每个人都对他客气的不像话,就差握着他的手说‘节哀顺变’了。

    今天来赴这家宴,倒不是他想抛头露面,而是因为有关太平公主蓄养面首的传言已经甚嚣尘上,无人不知,他已无处可去。本以为到了都是自家兄弟的地方,大家同仇敌忾,心里会好过一些,但是他从一些堂兄弟的眼神中,依旧看出了一些很特别的东西。

    唉!喝酒吧!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对了,今天喝的就是杜康酒。

    本朝名酒,诸如富水、若下、土窟春、石冻春、剑南烧春、乾和蒲萄、三勒浆、竹叶酒……,这么多的好酒,杜康绝对排不上前十名啊!为什么今天偏偏要喝杜康?

    武攸暨如今颇有一点“郑人失斧”的心态了,觉得今天喝杜康酒,貌似也是别人对他的一种刻意的嘲讽。

    武攸暨正喝到七八分醉意的时候,那酒博士“噔噔噔”地跑上楼来,向高坐上位的薛怀义、武承嗣、武三思三人唱个肥喏,恭声说道:“打扰贵人了,楼下有位自称杨帆的客人,说是要求见梁王殿下,不知贵人见是不见!”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公主养面首?驸马当反省!

    “杨帆?”

    一听这个声音,堂上顿时鸦雀无声,异常的反应倒把那酒博士弄得一愣:“不会吧?莫非那杨帆是个特别了不得的人物,怎么这满堂的郡王、将军们都是这般表情?”

    酒博士砸摸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了:“杨帆?哎呀,这不就是太平公主的那个小情郎么?我说听着这名字怎么这般耳熟!”

    太平公主的“风流韵事”这位酒博士自然也听说过了,只不过他们更在乎的是这个女人的身份和这个女人的美貌,更喜欢听的是她做了些什么,至于那个男人……,管他是张三李四还是阿猫阿狗,道具、道具而已。

    或许时间再久一些,他们会记住杨帆这个名字,眼下他们的关注点显然还不在这里。一俟想起杨帆的来历,酒博士顿时一阵兴奋:“这下有好戏看了!”

    武家的那些郡王和将军们先是一愣,随即不约而同地向武攸暨看去,武攸暨又羞又恼,又气又恨,心中大骂:“都他娘的看着我干什么?”

    这件事哪怕是全天下都知道了,他也没有公开张扬自己老婆偷人的道理,杨帆要见的人是梁王武三思,可众人偏偏都在看着他,好象见是不见他说了算似的,武攸暨本已有了七八分酒意,脸膛发红,这一下更是如同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薛怀义一听杨帆来了,却是大喜,开怀大笑道:“十七来啦?哈哈哈哈,那是洒家的徒弟,快去快去,叫他上来,陪洒家吃酒!”

    武三思一见薛怀义说话了,急忙摆摆手,示意那酒博士去请人。

    薛怀义醉眼睥睨,满脸笑容。

    杨帆和太平公主的传闻他当然也听过了,听说归听说,他可没往心里去。这堂上坐的不是郡王就是将军,那又怎么样,老子还不是睡了你们的姑母?太平那小娘皮,正该叫我徒弟睡了,这才显出我白马寺的威风。

    那酒博士急急赶下楼去,对杨帆极客气极热情地道:“这位郎君,楼上的贵人有请!”

    杨帆看着这酒博士的眼神儿有些奇怪,那眼神儿充满了兴奋好奇和狂热的崇拜,隐隐然似乎有一对阴阳鱼儿组成的八卦图正在他的瞳孔里飞快地转动着。杨帆有些纳罕,却不便动问,只是向他点点头,便一撩袍袂,拾阶而上。

    那酒博士仔细想了想,一拍额头,急急跑去抱起两只酒坛子,便跟着他上了楼。

    杨帆一上楼,就发觉气氛有些古怪。他这不是第一次参加武氏族人的家宴了,除了薛怀义这样的人物到达时,很少出现武氏族人全体行注目礼的隆重场面。像他这样的人物到来,大部分武家人应该依旧是饮酒的饮酒、谈笑的谈笑那才正常。

    杨帆根本没有往太平公主身上想,更没想起这既是武氏家宴,那位太平公主驸马也会在场,武氏族人的奇特表情,被他理解为是因为自己刚刚出狱的缘故。

    杨帆的目光从武氏族人身上一扫而过,定在首座的三人身上,他快步走过去,长揖到地,恭声说道:“杨帆见过恩师,见过梁王殿下、魏王殿下!”

    薛怀义大笑道:“好徒儿,为师已知你安然出狱了,你怎找到这里来的。”

    杨帆道:“弟子一早起身,便想去白马寺见过师父,再往梁王府谢过殿下,得众师兄弟告知,方知恩师与梁王殿下都在这里。徒儿能洗脱冤屈,安然出狱,全赖恩师与梁王殿下周全,杨帆感激不尽,多谢了!”

    杨帆说着,向二人郑重地揖了三礼。薛怀义和武三思同时微笑着扬起手来,刚想说话,一旁席上突然有人冷冷说道:“好撇清!我怎么听说,是有一位美艳的妇人大闹公堂,替你洗脱罪名,才使你安然出狱的?”

    薛怀义和武三思脸色都是一沉,杨帆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足下是?”

    旁边有人替那人答道:“这位乃是安平郡王!”

    杨帆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这位安平郡王叫武攸绪,是武攸暨的二哥。武惟良这一房生有三子,老大武攸宜,现为羽林卫大将军。老三武攸暨,驸马兼右卫大将军,都是手掌兵权的人物,这个老二远不如他的兄长和弟弟出息,如今除了一个王爵,只担着一个鸿胪少卿的职务。

    杨帆对那么多的武氏族人还真不是个个了解,之所以对武惟良这一房三兄弟比较了解,是因为他在武攸宜麾下为将,同时太平公主下嫁武攸暨的缘故,所以多多少少对武攸绪也有些了解。

    杨帆对武攸绪怀有敌意的语气有些诧异,转眼又看见坐在他旁边一席的武攸暨,怀着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才“咯噔”一下,突然明白过来:难怪方才整个武氏家族的人都用怪异的目光向他行着注目礼,难怪那目光有好奇、有愤怒,居然还有……嫉妒!

    嫉妒?嫉妒的目光居然不是来自武攸暨,想到这一点,杨帆还真替这位驸马爷感到难过。杨帆忽然意识到今天到这里来,似乎是来错了。不过武攸绪正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这个话碴儿却不能不答。

    他淡定地笑了笑,说道:“安平郡王所说的那位妇人,就是太平公主吧?没错,太平公主对在下也有援手之恩,在下谢过恩师和梁王殿下之后,就要登门去谢过公主殿下的。哦!对了,安平郡王方才说的是美艳妇人……”

    杨帆微笑着颔首道:“不错!在下也以为,公主殿下美艳无双,堪称人间绝色!”

    杨帆从来就是这个性子,谁对我有情有义,我就绝不能让他因为我而受辱于别人。当初在史馆,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学士和一个卑贱的小内侍,他就敢公然顶撞大学士关老夫子,如今武攸绪提到太平公主刻意加上一句“美艳”,分明是暗含讥讽,杨帆明知在场的都是武氏族人,也不想含糊过去。

    这句话一出口,全场哗然。

    杨帆公然承认太平公主对他有援手之恩,而且他还要登门拜谢,武氏众族人就已有些骚动了,等他含笑承认太平公主“美艳无双”时,大家可不认为他这只是在夸奖李令月的美貌,这……分明是一语双关呐,这是公然挑衅呐。

    除了坚定地追随在武三思身边的那些人,哪怕是那些明哲保身、处于中立状态的武氏族人都感到愤怒了。

    薛怀义见武攸绪当众驳他面子,斥他爱徒,本来要勃然大怒,这时见徒弟绵里藏针,反驳得有力,满腔怒火突然一扫而空,他嘿嘿地笑了两声,端起酒来喝了一大口,只管笑眯眯地看热闹。

    武攸暨听了杨帆的话,一张脸登时赤红如血,他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勃然斥道:“堂堂男儿,乞伏于女人膝下,摇尾乞怜,当真是恬不知耻!那贱妇,也是个无礼绝义、没有廉耻的贱人!好一双狗男女,做下如此丑事,还敢如此堂皇!”

    他这句话说出来,杨帆面色不改,神情自若,反倒是满面笑容的薛怀义腾地一下,面皮子胀得发紫,武攸暨这番话,简直就是扇在他脸上的一记大耳光。武三思见闹的不像话,本来想出面制止的,一瞧薛怀义的表情,他又缩回去了。

    当初,他奉了姑母旨意,毒死了武攸暨的夫人,武攸暨恨他入骨,便加入了武承嗣的阵营。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拉拢薛怀义,可这薛怀义看似鲁莽,却也奸诈,两边谁请都到,谁送礼都收,即便是他的徒儿杨帆与自己走的近,他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倾向于自己的意思。如果让武攸暨得罪了薛怀义,那薛怀义还会不站在自己一边么?

    想到这里,武三思乐得坐山观虎斗,便沉住气,又坐稳了。

    武承嗣也很为难,让武攸暨得罪薛怀义固然是他所不愿,可人家武攸暨是苦主儿啊!如果他出面阻止,势必寒了众人之心,谁还肯归附于他?无奈之下,武承嗣也只好装聋作哑,只在心底里盘算着事后如何送份厚礼化解薛怀义的怒气。

    杨帆固然恼恨太平公主趁火打劫,逼迫婉儿和小蛮这两个深爱自己的女子发下毒誓,从此相离,可是这太平公主,他能骂得,也能打得,偏偏容不得别人稍加侮辱,哪怕这个人是太平公主的丈夫。

    杨帆对武攸暨被毒死妻子,逼走儿子的遭遇,也是颇为同情的。但事不关己则罢,一听他把太平公主骂的如此不堪,杨帆不禁心头火起,便故作不知他的身份,毫不相让地道:“不知足下何人,竟对太平公主如此侮辱?

    据在下所知,公主殿下十六岁成亲,与薛驸马七年夫妻,恩爱甚笃,天下间从无只言片语可以谤之。足下所言,似乎是说太平公主不守妇道了?试想,公主殿下与薛驸马七年夫妻,谨守妇道,夫妻和睦,恩爱无双。何以薛驸马身故,公主再嫁之后,就如足下所说的这般不堪了呢?”

    杨帆说的义正辞严,武攸暨听在耳中,却是肺都要气炸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推心置腹

    杨帆犹不自觉,他掸了掸衣袖,又义正辞严地道:“晏子曾说,南桔北枳!如果真如足下所言,依在下看来,如今的太平驸马,才应该好好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太过不堪,难以匹配佳人!呵呵,人家两夫妻的闺中隐情,外人无从得知的,所以足下还是不要贸然品评吧!

    至于在下么,要说起来,在下曾与公主同场击鞠,蒙公主赏识,引为知己,仅此而已。至于私情,那是没有的。杨帆男儿身,这事说将出去,乃是一桩风流韵事,自然没有什么,可是坏了公主名声,那就是杨帆的罪过了,故而不可不予言明!”

    酒博士抱着两坛子酒站在墙角里,竖着耳朵听着,眼珠子骨噜噜乱转:“不愧是太平公主相中的人呐,当着武家这么多人,他竟敢这么说话,这份胆色当真令人钦佩!从他说的这番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莫非这位武驸马当真身有隐疾甚至不能人道?

    哎呀,那可怪不得人家公主了,堂堂公主,还能给你守活寡不成?那不白瞎了人家如花似玉的一个大美人儿么,那么肥沃的一块上等良田,你没本事耕得,还不许人家替你松松土?只是不知这位杨郎将,胯下那话儿是不是真的能力挑大石啊……”

    武攸暨眼都红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指着杨帆怒声道:“你竟敢如此相欺,这么说,你是承认与那贱人私通了?”

    杨帆拂然道:“足下何人,再这般出言不逊,杨某可不客气了!”

    武攸暨暴跳道:“我就是太平驸马,武攸暨!”

    杨帆惊讶道:“哎呀,失敬失敬,原来是武驸马当面,驸马爷,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好端端的,你怎么能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呢?在下已经说过了,承蒙公主殿下青睐,以知己相待,所以在下与公主是异性知己。私通这种事,那是要徒一年半的,在下一向奉公守法,怎么可能与人私通呢!”

    杨帆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向他暗示自己与太平公主有私情,只是……私通是犯法滴,要判处徒刑滴,所以我是不能承认滴,于是否振振有辞地以什么异性知已为托辞,当真把武攸暨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武三思一看那架势马上就要动手,倒不便继续看戏了,便咳嗽一声道:“攸暨,坊间传言虚无缥缈岂可相信呢?杨帆是薛师的高徒,怎么会做这种事,今日家人团聚,你莫胡闹,叫兄弟伙们看笑话,坐下!”

    武攸暨听得“薛师”二字,神志一清,明知此时动手绝对讨不了好去,只得把心火压了压,咬牙切齿地道:“好!好一张利口!杨帆,莫让武某抓到你的把柄,否则,哼哼!”武攸暨冷笑两声,重重地坐下。

    武攸绪同这位三弟一向关系最好,见他坐下,便凑到他耳边道:“老三,你可记得房陵故事么?”

    武攸暨愣了一愣,迟疑道:“房陵?你是说房陵公主?”

    武攸绪阴沉沉地道:“不错,就是房陵公主!这事儿,丢的是咱们兄弟的脸,这种事若也忍得,以后如何出去见人!”

    武攸暨低下头沉思半晌,咬着牙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们两兄弟说的房陵公主是高祖李渊第八女,这位公主后来嫁给了窦皇后堂兄窦轨的儿子窦孝节,他和房陵公主是表兄妹。后来,房陵公主与杨豫之通奸,这杨豫之是房陵公主亲姐姐长广公主的儿子,房陵公主就是他的亲姨妈。

    姨妈和亲外甥通奸,这且不算,杨豫之娶的还是李元吉的女儿寿春县主,寿春县主是房陵公主的亲侄女,房陵公主这等于是挖了自己亲侄女的墙角。

    结果这事被驸马窦孝节知道了,窦孝节可不是后来老婆偷人他站岗的房小二,得知真相,窦孝节立即带人抓了杨豫之,割去他的耳鼻,一通暴打,把他活活打死,回去又一纸休书把房陵公主给轰回了娘家。

    按理说,和奸顶多判一年半的徒刑,可窦孝节把杨豫之给打死了,这就犯了国法。更何况这杨豫之是长广公主的儿子,齐王李元吉的女婿,人家的来头也不小,可是结果如何?这是皇室的一桩大丑闻,李渊不但没把他怎么样,还得竭力安抚。

    武攸绪是告诉他兄弟,你别看他是薛怀义的弟子,又拿什么律法说事儿,这件事要么不闹,闹就往大里闹,干脆把他打死,事情一旦闹大了,皇帝就会出面,皇帝只要出了面,薛怀义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这两兄弟暗暗计较着,开始悄悄派人回去调集府中武士,那边武三思已摁住了局面,薛怀义把杨帆唤到身边,叫他陪自己饮酒。

    大概经历过一场死局的人,总能比别人多看破一些东西,杨帆如今比以前更要洒脱几分,明明得罪了一位大将军,而且是武氏族人,他也毫不在乎,与薛怀义只管谈笑风生,为了表示谢意,他又向武三思敬酒三杯。

    武承嗣见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老大不悦,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杨帆的到来,武氏族人的酒兴大减,武承嗣勉强陪了几杯酒,便籍口酒兴已尽,要散了筵席。

    薛怀义正喝的高兴,不愿就此离去,杨帆见状,便道:“师父酒兴不减,那弟子来陪师父,各位郡王、将军都有公务在身,就不要耽搁了。”

    武三思今天和薛怀义一下子拉近了关系,心中非常高兴,又见这位给武家人戴了绿帽子,还得被武家人奉若上宾的杨帆确实令许多武家人不自在,其中也包括自己这一边的人,便道:“说的也是,你师徒二人平素也没机会时常相见,便多饮几杯吧,我等这便散去了。”

    薛怀义只要有人陪他喝酒就好,倒不在乎人多人少,便挥着手臂道:“且去、且去,洒家自与徒儿喝酒!”

    这些人原也没指望薛怀义会送他们,便纷纷告辞离去。这时武攸暨和武攸绪两兄弟已经秘密调了人来,就埋伏在“金钗醉”附近,二人佯作离去,待离开众人视线,又悄悄回来,到了附近一家酒楼,要了楼上一处雅间,居高临下盯着这边动静。

    酒楼里,一时间只剩下杨帆和薛怀义二人了。

    两人吃了几杯酒,杨帆又要说道谢的话,只是一启话题便会被薛怀义打断,只好按下不提,只对薛怀义道:“师父,弟子有几句心里话,想对师傅说。”

    薛怀义睁着一双醉眼道:“有什么话,你讲就是,只是那道谢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师父没本事把你捞出来,丢脸的紧,你要谢我,那就是打师父的脸了。”

    杨帆笑了笑道:“好,这个话题,徒弟不说了,徒弟记在心里就是。”

    一见薛怀义又要瞪眼,杨帆忙道:“不说不说,不说就是了。师父,经此一难,弟子深有感触。朝中政局纷芸,为了一个储君之位,不管是王侯还是将相,纷纷往这个坑里跳,他们各有所图,或为江山社稷,或为名传千古,或是为了那至尊宝座,不管为公为私,都是有所图的。

    可是师父你不同啊。师父地位超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实在没有必要和他们搀和到一块儿,师父只要置身事外,陛下在时,可保你高枕无忧,陛下千秋之后,也无人会打师父的主意。这是弟子的一番心里话,或许不怎么中听,却是为了师父打算。”

    薛怀义一开始听他说话,还是大口喝酒,并不在意,等杨帆说到一半,他就睁着一双大眼,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杨帆。

    杨帆这番话的确是他的心里话,也的确是为薛怀义打算。在他看来,别人不管为公为私,都有一个目的,唯有薛怀义掺和到这政争里边,却是根本没有目的,他并无所求,而这风险却甚大,如果真的碍了武则天的眼,未必就会怜惜他这个情夫。

    换作以前,杨帆是绝不会对他推心置腹说这样的话,但是今天他却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不为别的,只因君待我以诚!

    薛怀义喝的发红的双眼,定定地看了杨帆许久,突然仰天打个哈哈,伸出大手,扣住一只酒坛子,一掌拍去泥封,仰起脖子,咕咚咚地畅饮起来。

    杨帆眉头一蹙,低声唤道:“师父!”

    薛怀义“砰”地一声,把那酒坛子重重地放下,擦了一把嘴边的酒渍,笑吟吟地看着杨帆,大手在他肩上一拍,嘿然笑道:“小子,以前你是怕我多些,敬嘛,其实没多少,是吧?”

    杨帆刚要辩解,薛怀义便举手道:“你不用否认,洒家看得出来!弘一他们,是靠我吃饭的,所以跟我亲;武家那班人,是有求于我,所以跟我近;其他人,是惧怕我,所以毕恭毕敬。

    只有你,洒家虽然常常赞你,其实你不大跟我往来的,若换一个人,想借我薛怀义的势,还不得时时来巴结着?你想凭自己本事挣功名,我看得出来,别看洒家嘴里没说,这心里头佩服着呢!可是……洒家跟你不同啊……”

    薛怀义说着,眼睛一红,目中竟然隐隐泛起了泪光。

第三百七十六章 当街欲杀人

    薛怀义唏嘘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当年苏良嗣把我打了,女皇却不肯维护我?因为她知道,她得靠这班人来治理国家。为什么……来俊臣胡作非为,我却不敢真的闹翻,因为……她要靠来俊臣这种人维护她的权威。我是什么呢?”

    薛怀义自嘲地一笑,道:“我不过是那老妇人床笫之间的一个玩物罢了!”

    杨帆不安地道:“师父……”

    薛怀义又一扬手,制止了他的话:“我知道天下人怎么看我,我也知道你以前怎么看我?可是不然又怎么样呢?你叫我丢下这权势富贵,回到街头去卖武艺卖假药么?我做不到了!我掺和这些事的确对我没好处,可是我掺和了,才知道我有用啊!要不然我薛怀义这一辈子活的憋屈,现在……一群王侯都对我卑躬屈膝的,哈哈哈,快活啊!你说是不是?”

    杨帆沉默不语,薛怀义狂放不羁地笑起来:“值啦!我薛怀义是什么,不过就是街头一泼皮,是个人就能踩我一脚,可我如今却睡了天下人都要顶礼膜拜的那个女人,人人敬她畏她如同天神,可她在我胯下不过就是个丑态百出的老妇人!”

    杨帆道:“师父,你喝多了,不要乱说话……”

    薛怀义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你们敬她如神,是因为你们看到的永远都是她如神如圣的样子,你知道她卸了妆是什么样么?你知道她睡觉打鼾,有时还说梦话么?你知道她起夜时颤颤巍巍地叫我扶着,显得有多老么?你知道她像条狗似的跪在我前面披头散发胡言乱语……”

    杨帆沉声道:“师父!”

    薛怀义吁了口气道:“好!不说,不说了。十七啊,你跟我不同啊,你是个真有本事的,还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吧!我告诉你,皇家这些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碰不得,碰不得啊!”

    杨帆听的哭笑不得:“本来是我劝他的,怎么变成他劝我了?”

    ……

    “怎么还不出来?”

    武攸暨探头向“金钗醉”门前看了看,焦灼地道。

    武攸绪道:“不必着急,他还能在金钗醉待一辈子么?”

    武攸绪说完,招手唤过一个家将,嘱咐道:“记着,人一出来,就跟上去。他今日来就是为了拜谢薛师和梁王,一定不会跟着薛师回白马寺的。你们耐住性子,等到那位大和尚离开了再动手!”

    那员家将穿一袭靛青色的襕衫,身材雄壮如山,浓眉豹眼,煞是威风,闻声只恭谨地应了一声。

    武攸绪又道:“记住,下手绝不留情!要当场打杀了他,不可留他活口!”

    大汉又称喏一声。

    “金钗醉”里,薛怀义难得地对人吐露了一番心声,这番心里话憋在他心里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今天终于说出来,只觉畅快之极,又是一番豪饮之后,终于伏在桌上酣然大睡。

    杨帆扶住他,唤道:“师父?师父!”

    薛怀义摆了摆手,大着舌头道:“你……你自去吧!洒家睡醒了,便回白马寺去……”一言未了,呼噜声便山呼海啸般响起。

    杨帆苦笑不已,只得先下了楼,唤过候在那儿的两个小和尚。这两个小和尚倒是认得杨帆,一见他便毕恭毕敬地道:“十七师兄。”

    杨帆道:“方丈醉了,你们上去照应一下,万一方丈要喝水或者要方便,也好侍候着。这儿不便休息,候方丈酒醒一下,便回白马寺吧。”

    两个小和尚满口答应:“十七师兄放心,师父自有我们侍候着。”

    杨帆点点头,与他们告别往门外走,两个小和尚蹬蹬蹬地跑上楼去。

    “来了来了!”

    武攸绪一眼看见杨帆,立即振奋地道。

    武攸暨的手猛地攥紧了,狠狠地盯着杨帆,咬牙切齿地道:“给我上!活活打杀了他,剜去他的双目,割去他的口鼻,枭其首级,动静搞得越大越好!”

    武攸绪忙道:“慢着,等薛师离开再说。”

    两个人就在楼头看着,只见杨帆出了“金钗醉”,解下自己的骏马,翻身上马,便往长街驰去,不禁有些意外。

    武攸绪恍然道:“定是薛师大醉,真是天助我也!追上去!”

    两个人匆匆下楼,等他们到了楼下时,一帮家将已经追着杨帆去了,二人急忙翻身上马,在几名家将护持下,遥遥追去。

    杨帆马踏长街,碎步轻驰,轻轻拂来的风,微微带来一丝凉爽之意。

    今日与薛怀义痛饮,杨帆也醺醺然有了几分酒意,他把衣衫扯了扯,让风从领口灌进去,扬马又是一鞭。

    骏马轻驰,拐过前方一道大道,便进了坊间一条长街,穿过这条长街,就能赶到南市了。杨帆从此出来,已经过了正午,想着小蛮已经去了南市,自己既然经过,不妨先去看看她,然后再回家去。

    与小蛮初经恩爱,杨帆对这小娇妻也是怜爱的紧,更何况自从得知她是妞妞,杨帆与妻子之外,还别有一种呵护关怀,仿佛她还是那个处处需要自己照料的小丫头。

    这条长街两边有许多做生意的摊贩,主要是卖各种小吃,诸如蒸饼、粉汤、面片儿、羊杂。做生意的人多,吃东西的人也多,“金钗醉”那种地方不是升斗小民消费的起的,这坊间的小吃摊就是他们享受美味的天堂了。

    杨帆放慢了马速,看着那新鲜出炉的蒸饼,肉香味扑鼻而来,心中忽然一动,想着买几只肉饼与小蛮一块儿尝尝也不错,便从怀中摸出几文钱,对那店主道:“店家,买几个蒸饼。”

    弯腰把钱递与那掌柜的,掌柜的麻利地捡出几个蒸饼,用油纸包了,纸绳系好,递于杨帆,杨帆接在手中道一声谢,抬头刚一提马,忽然便是一怔。

    前面,四匹骏马并排而来,长街本来很宽,但是四匹马并辔而行,相隔的距离都很均匀,把整条街道都占了。四匹马上都有骑士,腰间佩刀,后面还有好几排骑士。街上的行人眼见这些人行止诡异,虽见大道被他们占了,却不敢叫骂,纷纷走避,一些机灵的商贩看着不妙,也纷纷将摊子向路边尽可能移去。

    杨帆扭头一看,身后也是一样的情形,横向四列,纵向足有六七排的骑士,正以均匀的马速向前驰来,马上的骑士正缓缓抽刀出鞘。

    杨帆把油纸包儿系在马鞍桥上,镇定地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骑士,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箭袖,头戴交角乌纱幞头,腰束革带,队列整齐,颈项挺拔,就连拔刀的动作也是一般整齐,杨帆的目芒不由微微一缩。

    这些人显然不是官兵就是豪门大户豢养的私兵,这等豪门豢养的私兵本来就是一些从军伍中退下来的士兵,训练有素,同真正的军队一样,绝非一群乌合之众可比。这些人的目标显然是自己,意图如此对付自己的、且有这般势力的,还能是谁?

    杨帆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那个卖蒸饼的掌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两撇大胡子,身材倒也墩实,因为忙于生意,身体项背的上半部都被汗水浸湿了。此刻,他脸上的汗水貌似更多了,有些惶恐地看着从长街两端逼近过来的青衣骑士们,不知所措。

    杨帆向他微笑了一笑,说道:“掌柜的,这儿没有你的事了,回屋里躲躲去吧。”

    “哦!哦哦……”

    那掌柜的如梦初醒,连忙向屋里逃去。杨帆笑道:“掌柜的,借你的杆子一用!”

    那掌柜的头也不回,一溜烟跑回屋子去了。

    杨帆便一伸手,将那撑着棚子的木杆抽出一根。那蒸饼摊本来靠四根木杆撑着,少了一根,便有一角低下来,不过并未垮塌。

    杨帆持杆在手,拈了拈份量,双膀较力,猛地一颤,那杆子“嗡”地一声,抖出一朵棍花,韧性不足,粗细也合适,而且很结实。

    杨帆换了单手握杆,小半截藏于肘下,斜斜向上一指,另一只手握住马缰绳,突然用力一踹马蹬。

    几乎在他动作的同时,长街两端的骑士们也陡然加快了马速,利刃高扬,杀声激扬地扑了上来……杨帆提马前行,全凭双腿控马,手中一条棍上剃下滚、打翦急进,劲力连绵,运转如意,那条棍在他手中就像活了一般,对方虽然也都是高手,但是与之相比却差了不止一筹。

    大开大阖、以力降十会,那也不是上乘棍法,高明的棍法同样是以技取胜,杨帆手中一条棍,防守范围只有七尺,进攻范围不到一丈,一路冲下去,手只在上下左右七寸间展开,一条棍便虎虎生风,进退闪让,环护周身,忽尔一攻,便如长虹饮涧,必有一人应声落马。

    正所谓枪扎一点,棍扫一片,在这样以寡敌众的混战中,一棍在手,确是极佳的武器。杨帆一个冲锋下来,身后已经有十几匹空马,马上骑士或被扫落、或被挑下,有那重伤的躺在地上呼痛不已,轻伤的则一瘸一拐,挣扎着要爬上马去。

    可是与此同时,却有更多的武士呼啸着冲上来,刀光闪烁,如日照龙鳞,猛然间“咔嚓”一声响,杨帆手中长棍被一刀劈断,骑士们如狼群一般猛扑上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 杨帆?我罩的!

    太平公主府后花园里,李令月身着孔雀罗衫,腰系大红石榴裙,缠一条鸳鸯绣带,手持一柄绘着合欢花的纨扇,缓缓踱行于花丛之中。两只虎纹的狸猫时而扑进花丛去捉蝴蝶,忽而又跑到她的脚下,在裙摆里钻来钻去。

    太平公主平素不大喜欢养猫,只是不知怎么被她知道小蛮家里养的那只“长面罗汉”和她送进宫去的那只“千文钱”都是杨帆买回家的,太平突然就对猫儿有了兴趣,于是吩咐一声,府上便也养了两只可爱的异种猫咪。

    旁边并无宫娥附侍,只有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人,一脸的精明相,正是太平公主的车夫。不要以为车夫在家仆中是地位极低的人物,实则不然,古时候的车夫,大抵如同现代官员的小车司机,那也是极心腹的人才能担任的。

    这位曾经冒充过杨帆的马夫名叫许厚德,貌相虽然看着有些张扬,其实办事却正如他的名字,厚重沉稳的很,极为细致稳妥,否则岂能得到太平公主重用。

    许厚德说到一半,声音便有些含糊,太平公主淡淡一笑,弯腰抱起一只猫咪,轻轻抚着它的皮毛,说道:“你只是传话而已,但说无妨,我不要听你自行修饰过的话,他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学!”

    “是!”

    许厚德答应一声,便把驸马武攸暨骂她的话源源本本地学了一遍,虽然他学的时候并未像武攸暨那样带上语气,可太平公主听了这样恶毒的辱骂,自然听得出武攸暨心中如何怨毒,她那柳叶儿般的眉梢轻轻一挑,若无其事地道:“哦?那杨帆怎么说?”

    许厚德又把杨帆的话说了一遍,太平公主忽然顿住脚步,扭过头来,淡淡地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许厚德垂手道:“小人岂敢欺瞒公主。”

    太平公主攸然转过身去,心中暗道:“他说我美艳无双,人间绝色,但为男子,莫不心动?”

    太平公主急急向前走出几步,穿过一片花丛,花枝摇曳中,一双眼睛悄然弯如新月:“你继续说吧!”

    “是!驸马勃然大怒,他说……”

    许厚德把武攸暨和杨帆那番对话,源源本本又对太平公主说了一遍,太平公主伫足不行了,心中只是反复咀嚼杨帆那句话:“公主殿下十六岁成亲,与薛驸马七年夫妻,谨守妇道,恩爱甚笃,天下间从无只言片语可以谤之……”

    太平公主反复品味几遍,忽然鼻子一酸,就要流下泪来。

    天下人谤之誉之,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可她从心眼里不愿被杨帆看低了。

    不错,她在杨帆面前,颇多惹火举动,可是凭心而论,她真的是一个放荡无行的女人吗?她以公主之身,如果只是想要一个英俊魁伟的男人,纵想找一个比杨帆更英俊三分、更魁伟三分的男人又有何难,若非真心爱上了他,太平岂会在他面前如此作践自己?

    “原来……原来他也知道我李令月的品性为人,他并没有看低了我……”

    两颗清泪终于忍不住滴落花丛之中,这一刻,太平心花朵朵,只觉为他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

    就在这时,又一个家人急匆匆跑来,老远便叫:“公主!公主!大事不好,驸马爷带了许多骁勇的家将,于长街之上把那杨帆活活砍死了!”

    太平公主一听,不禁骇得花容失色,她把怀中猫儿一丢,也顾不得从小径上绕过去,急急便从花丛间穿行而过,冲到那人面前,颤声问道:“你说甚么,杨帆……杨帆怎么了?”

    那家人跑得气喘吁吁,呼呼地喘着粗气道:“驸……驸马爷带了好多人去,把杨帆困在长街,他走不掉啦,驸马爷的人……个个都带了刀……”

    太平公主按捺不住,急急打断他的话道:“你说,杨帆被……怎么样了?”

    那“砍死”两字,她想起来就是一阵心惊肉跳,竟然不敢说出口。

    家人道:“他一定是被砍死了啊!”

    太平公主的两道眉毛登时竖了起来,沉声道:“一定?”

    那家人理直气壮地道:“小的一看情况不妙,就赶紧跑回来报信了,不过小的虽然没有看到结果,可是那么多的侍卫,已经把他团团围住,他还能有活路么?当然是被砍死了啊!”

    太平公主大怒,扬手一记耳光,打得那家人原地滴溜溜转了两个圈儿,捂着脸庞不知所措。太平公主柳眉倒竖,对许厚道厉声叱道:“备马!”

    太平公主也来不及更换衣服,就穿着这样一身极休闲极散漫的燕居常服,急匆匆赶到前院,翻身上马,就向大门外扬鞭冲去,许厚德和那报信的家人以及一些公主府的武士纷纷跳上战马追了出去……※※※※※※※※※※※※※※※※※※※※※※※※※坊市都是在下午才开始营业,过了正午,小蛮收拾停当,就带了桃梅和三姐儿出了府门往南市而去,刚刚走出不远,迎面就碰上了面片儿和小东姑娘,陪着她们的还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大娘。

    老大娘也住在修文坊,家里开酒肆的,姓钟,叫钟若酒。年轻的时候,大家就称她为若酒娘,如今岁数大了,依旧是这么称呼。

    这若酒娘是受了马大娘和花大娘所托,要给小东姑娘说合亲事的。要说起来,她说的这门亲也不是外人,就是楚狂歌,其中自然少不了马桥牵线搭桥的缘故,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出面做这媒人罢了。

    若酒娘接了这门说媒的差使倒是很上心,今儿她是找了小东,由面片儿陪着,到南市来扯几匹新布,回去给小东姑娘做几身新衣裳的。这事儿几位大娘私下已经说妥了的,只是楚狂歌那儿还不曾提起,打算这边准备妥了,再让马桥把楚狂歌约来,与小东姑娘相个亲。

    杨帆入狱这事儿,面片儿和小东姑娘都不知道。那坊间的百姓只知道最近抓了许多大官,像那宰相一级的官员他们也略有耳闻,可是像杨帆这一级的官儿就属于“等等”之列了。

    马桥知道面片儿与杨帆情同姐弟,恐她担心,所以这事儿也没告诉她。今儿若酒娘领了这大姑娘小媳妇来南市,路上随口说起刚刚传播开来的有关太平公主的风流韵事,面片儿和小东这才知道杨帆出了事。

    好在如今杨帆已经安全出狱,两人倒不必过于牵挂,但是既然知道出过这么一档子事,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若酒娘便也只好陪着她们先过来了。

    三人一到,恰逢小蛮要出门儿,小蛮要把三人请进府去,结果三人一问小蛮去向恰是南市,而杨帆又不在家,所以便合作一路,往南市而来。

    几人一路走着,小蛮便把丈夫入狱又获救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至于太平公主为何替杨帆出头,小蛮自然不能承认坊间传言,她所找的理由大抵与杨帆在“金钗醉”所言相仿,这也算是夫妻同心了。

    若酒娘和小东、面片儿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追问这个问题,小蛮含糊过去之后便问起小东的婚事,得知若酒娘要给她介绍的人是楚狂歌,小蛮也是乐见其成,便替楚狂歌说了许多好话。

    小东姑娘犹自一脸迟疑,面片儿道:“楚狂歌虽然岁数稍大了一些,却也不算太离谱啊,再说,人家可是堂堂的金吾卫军官,我听桥歌儿说,很快他就要升任旅帅的,这样的郎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东姑娘怯怯地道:“这位楚大哥,奴……奴在二郎成亲那天好象是见过的,楚大哥好粗壮的身子,那一条胳膊就比奴的腰杆儿还要粗,看着好不吓人,奴家怕是……怕是与他不般配的。”

    面片儿笑道:“你这丫头,难道要找个病秧子才满意?”仔细看看小东姑娘那纤弱的身材,再想想楚狂歌那雄狮一般的体魄,这一魁梧一娇小,还真是差别极大,面片儿忍不住掩口偷笑起来。

    若酒娘听了小东的担心,满不在乎地道:“嗨!你这丫头,担心些什么呀。大娘可是过来人,我跟你说啊,咱们女人呐,是身有驼骨的,你要是往哪儿一躺,几十斤重的口袋压到你身上,你都喘不上气儿来。

    可是把这口袋换成男人,那可就不一样了,哪怕他身高八尺,魁梧雄壮,重过两百斤,压在你身上还不算,他还得往下砸、往下夯,往下扎,嘿!你不但不难受啊,他越是卖力气,你就越舒坦……”

    若酒娘打年轻时候就当垆卖酒,那嗜酒的人大多口无遮拦,若酒娘早就习惯了,年轻时候跟人家打荤腔儿就不带脸红的,这岁数大了,就更不用说了。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小东姑娘半懂不懂的,还真没啥反应,反倒是面片儿和小蛮羞红了脸。尤其是小蛮,昨夜刚刚破瓜,这时听了若酒娘的一番话,真把个脸蛋儿臊得如同一朵石榴花似的。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不只同榻,尚且并肩

    回味着若酒娘说的话,小蛮忽然便想起昨夜与郎君你侬我侬的时候,他还说过什么“四十八颤”,要等她的身子禁受得起时才与她尝试一番,小蛮只是想到他昨夜那般勇猛已是难以承受,真不知那什么“四十八颤”又该怎生才能消受的。

    不过若依着若酒娘所言,那是能叫人更加快活的?

    天呐,昨夜那般已是欲仙欲死,还要快活到哪般地步?

    小蛮想着,便是一阵心猿意马。

    就在这时,她们已经赶到南市门口,正要往南市里拐,就见对面那个坊里,许多人拖着女人抱着孩子匆匆地逃出来,还有一些推着小车的商贩,仿佛那坊里出了天大的事情,有人高声叫嚷着:“杀人啦!好多歹人当街杀人啦!”

    小蛮纳罕地站住脚步,疑惑地想:“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居然会有一群人当街杀人,这是要造反么?”

    又有人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道:“不要胡说!我认得策马停在旁边的那个人,那是武驸马,想被必杀的那人才是歹人吧!”

    小蛮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武驸马?当朝哪还有第二个武驸马!这武驸马要杀谁?

    小蛮沉不住气了,对面片儿她们说道:“你们且在此稍候片刻,我去看看!”

    “杨家娘子!”

    若酒娘倒是个老成持重的,开口便想唤住她,谁知小蛮脚速奇快,片刻功夫已掠出十数丈远……武府的侍卫们把杨帆围在中央,他们没想到杨帆的武技如此高明,长棍被削断,杨帆的反击反而更加犀利了,长棍削出锋利的尖,被他刺伤了多人。长街上一片静谧,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呻吟声和战马的偶尔一声长嘶。

    那带头的魁伟武士惊讶地看着杨帆,目光渐渐落在杨帆手中那根短棍上,短棍头上血肉模糊,伤痕累累,看来这短棍怕是也支撑不了几个回合了。那魁伟武士嘴角渐渐绽起一丝狞笑,把锋利的长刀向前一举,大喝道:“杀!”

    武士们纷纷举刀在手,向杨帆冲过来,杨帆长吸一口气,将那短棍一举,正欲再度搏杀,猛然间一声娇叱,就见无数竹竿利箭般射至,劈头盖脸打得那些武士纷纷收刀护身,杨帆抬头望去,就见一位俏丽女子一身彩衣,衣带飘飘,云寰雾鬓,仿佛一位飞天的仙女,凌空跃来。

    杨帆欣然叫道:“小蛮!”

    “郎君,接棍!”

    小蛮脱手掷出一棍,杨帆抬手接过,一试那棍,虽比手中这根棍子短了两尺,却似重了三成,棍身柔中有刚,笔直光滑,乃是一根武器行中制作的真正用于作战用的棍子,不由得精神大振。

    这时小蛮飞落过来,身形翩然一转,堪堪落在杨帆身前,两人不约而同扬起手中棍子,分别指向左右斜前方,杨帆揽紧小蛮的纤腰,在她元宝般的耳朵上轻轻一啄,柔声道:“娘子,与我一同杀出去!”

    ……

    长街尽头,若酒娘踮着脚尖儿,紧张地道:“咱们要不要去报官呐?”

    小东姑娘努力瞪大眼睛,可惜远处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便拉住面片儿的手,急急问道:“旭宁姐姐,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面片儿忽地欣喜地跳起来,嚷道:“他们出来了,出来了,没事了!”

    长街上,丢弃了一地的蔬菜筐篓,没有半个人影,空荡荡的街道上,只见一匹骏马缓缓而来,小蛮侧坐在马背上,杨帆一手揽着她的小蛮腰,一手拿着只蒸饼,小夫妻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相视含笑,好不甜蜜。

    小蛮就着杨帆的手,甜甜地咬了一口香喷喷的蒸饼,然后低低地道:“阿兄,今日这一关虽然过去了,可那武攸暨难保不会再寻你的麻烦。阿兄今后出门,须格外小心才是!”

    杨帆道:“嗯!今天是我大意了,以后我自会小心,你不用担心。”

    小蛮低下头,幽幽地道:“这两日,若不见我离开郎君,怕是……怕是她就会登门责难了呢!”

    “她敢!”

    杨帆紧了紧她的小蛮腰,道:“不用胡思乱想,这件事交给我,我来和她说!”

    小蛮答应一声,轻轻咬了咬细嫩红润的下唇,又道:“奴……虽是在誓言中做了手脚,毕竟是欺骗人家,要是叫奴去面对她,奴……还真的羞于辩解,只好麻烦郎君了。另外,郎君既说与她并无私情,这事还是要想个办法怎么撇清了才好,否则……于郎君终是大碍。”

    杨帆想起此事,也不觉头疼。盖因别的事情都好办,总有个办法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唯独这种男女间的情事,是很难说清楚的。你不说,人家要猜疑,你解释,必然越描越黑,哪怕你用什么决绝的手段,证明跟对方绝无关系,人家也只会以为你是因爱成恨,奈何!

    杨帆心中虽也毫无头绪,却不想让小蛮跟着他烦恼,便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会跟她做个了断的!”

    ※※※※※※※※※※※※※※※※※※※※※※※太平公主堪堪赶至长街路口,迎面忽有一骑飞驰而来,许厚德眼尖,扬声叫道:“公主,那是匡寒!”

    太平一看,果然是自己府上的匡寒。太平一共派出三人,这是最后一个。

    太平公主勒住坐骑,眼看着匡寒赶近,一句话到了嘴边竟然不敢问出来,小手把马缰绳攥得死死的,掌心里已全是汗水。

    匡寒老远就看见公主带了一群人伫马街头,连忙迎过来,对太平公主道:“公主,驸马爷调了好多侍卫,把……”

    太平公主沉声问道:“结果如何?”

    匡寒忙道:“还好,杨帆一身武功端地了得,驸马手下那些人不是他的对手。关键时刻,杨夫人也到了,夫妻二人把驸马手下侍卫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已然脱困离去。”

    太平公主悬起的心一下子落下去,她沉吟了一下,拨马道:“回府!”

    太平公主回到府门前,翻身下马,一众家人侍卫也都下了马,太平公主把马鞭丢给一个侍卫,举步要往府中走,忽然看见方才继许厚德之后赶来报信的那个家人,便淡淡地道:“吴有道,你收拾一下,去邙山田庄报到吧!”

    吴有道茫然站住,一时不知所措。众侍卫从他身边过去,俱都向他投以同情的眼光。

    氓山田庄是太平公主的一块产业,大约百十顷的土地,设了一个田庄管理佃户,且为太平公主饲养一些马匹。到了那儿,就得跟一帮泥腿子打交道了,干的活儿比那些佃户也强不到哪儿去,收租子自有公主府的大管事每年秋天过去,他们也没啥油水可捞,这一去前程可就毁了。

    吴有道自始至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怎么……就被发配了呢?

    太平公主回到后宅花厅坐定了身子,先饮了一杯醴酒定了定神,便对闻讯赶来的内管事周敏冷冷地吩咐道:“你去,等驸马回来,叫他来见我!”

    武攸暨和武攸绪拐进尚善坊的大门,后边垂头丧气地跟着一些武士。人数少了一大半,有些人伤重,由另一些武士扶去看郎中了,随着他们回来的这些武士平素自视甚高,出门一向趾高气昂,如今被人家夫妻二人打得落花流水,当真好不泄气。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养你们这些东西何用!”

    武攸暨怒不可遏,气到极处扬手一鞭,抽在一个侍卫身上,那侍卫疼得一哆嗦,却不敢反驳。

    武攸绪劝道:“三弟,算了!今朝失手,只是因为我们没料到他一身艺业如此高明。下一次咱们有备而去,定能将他当场斩杀!”

    武攸暨狠狠地点了点头,道:“好!回头我自军中搞几架弩来,任他本领通天,逃得过弩机攒射么?哼!”

    武攸绪听说要用弩,微微有些不安,道:“咱们下次多挑些精于技击的人去就是了,弓弩岂能随意调动,万一皇帝怪罪下来……”

    武攸暨愤愤地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我已经想通了,此时还真得闹得越大越好。只要我杀了杨帆,这事张扬开丢的就是皇帝的脸,我是皇帝的侄儿,太平是皇帝的女儿,皇帝不怕丑事传遍天下,就只管责罚于我。再说,就算责罚我又怎样,大不了这个内卫大将军我不做了,皇帝还能要我替杨帆偿命不成!”

    武攸暨愤愤然说着,便到了公主府前,他们带来的武士有武攸暨府上的,也有武攸绪府上的,都由武攸绪带走了,武攸暨便下马进了府门。

    武攸暨一进大门,就见管事李译恭立在照壁前面,身后还站着两个胖大的相扑妇人。李译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见了他便作个长揖,漫声道:“驸马回来啦!”

    李译是太平公主下嫁薛绍时就陪嫁过来的,一步步熬到公主府外总管的位置上,在公主府里位高权重,别看他在太平公主面前得作奴婢,在外边也是个爷字号的人物。起码来说,武攸暨这位驸马,在公主府里说话都不如他管用。

    武攸暨对这位公主身边的第一走狗自然懒得理会,冷哼一声就往后走。

    李译笑眯眯地又道:“公主吩咐,驸马回来后,请去云雅轩相见!”

    武攸暨勃然大怒,喝道:“公主这般跟我说话?吩咐我去见她?”

    李译微笑着欠了欠身子,道:“驸马爷误会了,公主是吩咐奴婢告知驸马,请驸马回府后过去一见。”

    武攸暨冷笑一声,道:“我没空,她想见我,叫她来翠萍阁!”

    武攸暨说完,便绕过照壁大步流星地走去,李译不愠不恼,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那两个粗胖肥大的妇人便紧一紧腰带,微微晃着膀子,迈着沉重的脚步向李译追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 镇国妖娆,腹有乾坤!

    武攸暨并不是被两个健妇挟去见太平的,他并不知道今日街头之事,太平公主已经这么快就知道了。不过在他想来,太平纵然今日不知,明日也能耳闻,还不如主动找上门去,向她耀武扬威一番。

    武攸暨也是窝囊气受够了,其实真要说起来,太平公主虽在新婚之夜把他丢进了猪圈,之后却任他在公主府如何胡闹,始终不去管他,算起来与他以往所受的种种憋屈比起来,太平公主还真没给他多少气受。

    只是人大多如此,这里受点委屈,那里有些窝囊,种种愤懑渐渐积累起来,最后是谁挑起了这怒火,那就要由谁来承受他这一直以来积压的愤怒了。再者,虽然他与太平并未真个做过夫妻,可是既然担着这个名份,这份羞辱就是他的。

    在他想来,太平再如何跋扈,可是蓄养面首,就算是个寡妇,传扬出去也有碍声名,更何况她是有夫之妇,这件事自己占了道理,找上门去一说,谅她也只有理屈词穷,羞愧难当,是以心中并无半惧意。

    武攸暨大步赶到花厅,一步迈进门去,便往那儿一站,冷冷地睨着太平公主,问道:“你唤我来,何事?”

    太平公主正坐在那儿,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瓷盏,轻轻饮着醴酒,听他说话,只是微微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依旧斯斯文文地喝一口酒,轻轻摆摆手,花厅中伺候着的两个小丫环立即欠身退了出去。

    太平公主慢条斯理地道:“听说驸马今日在通利坊十字大街上大展雄风,本宫很是好奇,不知结果如何了呀?”

    武攸暨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好手段!这么快你就知道了。不错,我是想打杀那个诱人妻子的杨帆,今日虽未得手,来日我还要下手的,你待怎样?”

    武攸暨大步走过去,在她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了,不屑地道:“你是想再把我丢进猪圈里去,还是去宫里告御状。这不是你最拿手的手段么?我就等着,我那姑母怜惜女儿,下旨不许我伤害杨帆,否则……”

    武攸暨微微向前倾身,脸上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微笑:“否则,我一定还会下手的!公主,你有本事,就把他拴在你的裤腰带上,只要他一落了单,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太平公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低头抿了一口酒,慢慢抬起头来,正视着武攸暨,嘴角忽然绽开一个颠倒众生的媚惑笑容:“哦?这倒有些出乎我的意外之外,武三思鸩杀你的发妻,你不去找他报仇,反倒是我有了男人,叫你大发雷霆喔。”

    太平公主挺了挺傲人的胸膛,嫣然道:“驸马不是真的对我动了情意吧?”

    武攸暨“砰”地一拍桌子,振衣而起,恶狠狠地瞪着太平公主,厉声喝道:“害我妻子、辱我声名,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夺走了我的妻子,我就要夺走你的男人!”

    太平公主淡淡地一笑,笑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儿,她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伸到面前的那根手指,檀口里只是不屑地吐出两个字:“懦夫!”

    “你说什么!”

    武攸暨霍地扬起手来,就要扇下去:“无耻贱妇!你再说一句试试!”

    太平公主扬起那张吹弹得破的妩媚俏脸,笑盈盈地看着他,柔声道:“干嘛!想打我呀?本宫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被……”

    太平公主轻咳了一声,放下瓷盏,拈起丝巾拭拭嘴角,扬声道:“带进来吧!”

    太平公主话音刚落,从屏风后面就走出几个人来,头前一人乃是内管事周敏,盈盈福身道:“奴婢见过公主、见过驸马!”

    在她身后,还有一个身姿若柳,体态妖娆的俏丽女子,看年纪也就十六七岁,神情惶惶,一见武攸暨就惊喜地叫道:“驸马!”

    她纵身就要扑过来,但她身后正站着两个比男人还魁梧几分的女相扑手,一人只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她手臂,她就休想动弹分毫了。

    武攸暨失声叫道:“芊羽,你……”

    武攸暨怒视着太平公主道:“你把我的芊羽抓来干什么?”

    太平公主没理他,而是悠然转向周敏,问道:“对了,本宫叫你查的那两个人下落,你查到了么?”

    周敏毕恭毕敬地道:“奴婢已经查过了,他们现在住在临汝县东城四角牌楼,第二曲第一巷就是,已经入了县学读书,兄弟两个,一个叫孙林,一个叫孙栋。”

    武攸暨“咚咚咚”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回去,面如土色,如见蛇蝎地看着太平公主,颤声道:“你……你你……”

    太平公主挥了挥手,周敏就福礼退下了,那两个胖大妇人把那名叫芊羽的小美人儿也一并带走了,芊羽被两个胖大妇人拉着,不能不走,临走只是哭叫了一声:“驸马!”

    武攸暨坐在那儿呆若木鸡,竟是充耳不闻。

    太平公主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一定以为,我打听他们的下落,是想对他们不利吧?”

    武攸暨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太平公主淡淡一笑,道:“随你了,天下人皆视我如蛇蝎猛虎,又能如何?眼下既然闹到这个局面,我们不如来做个交易,你看如何?”

    武攸暨呆滞的目光微微转动了一下,讷讷地道:“什……什么交易?”

    太平公主笑了笑,道:“那孙林、孙栋,就是你的儿子武崇奕和武崇轩吧?安排在这么近的地方,看来你虽把他们交给了最相信的管家,还是放心不下呀,也是啊,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还有那位芊羽姑娘,听说已经有了身孕,是么?”

    武攸暨突然像被蜇了似的又跳起来,面容扭曲地吼道:“你想怎么样,到底想怎么样?”

    太平公主道:“我……不想怎么样。武崇奕和武崇轩那两个孩子,已经失去了母亲,父亲又不能常在身边,也着实有些可怜。这样吧,你可以把他们接回来,只不过名姓还是不要改回来了,我虽然不在意,却恐阿母知道了会对他们不利。至于芊羽姑娘嘛……”

    太平公主灿然一笑,说道:“不管她生男还是生女,我都可以认做是我生的孩子,将来也能保他们一个出身,你看如何?”

    武攸暨咬紧牙关,鼻息咻咻,如同一只无力挣扎的困兽。

    太平公主一双秋水般清澈的眸子只是微微带着笑意看他,胜券在握,自然格外从容。

    过了许久,武攸暨才颓然垂下头,低哑地道:“你赢了!”

    “很好!”

    太平公主款款起身,飘然向花厅之外走去,走得袅袅娜娜,风情万种:“只要我的帆郎长命百岁,你的芊羽姑娘和她腹中的孩子就一定不会有事!”

    ※※※※※※※※※※※※※※※※※※※※※太平公主与武攸暨达成协议的时候,杨帆刚刚回到家里。

    本来,他离开“金钗醉”后,想顺道去看看小蛮,然后就回家等着赵逾,结果因为武攸暨这一档子事,小蛮放心不下,要与他一同回家。自家被收走的“市籍”、“过书”已经都拿回来了,自己也已无罪开释,当然要把这些事情同各家掌柜说明一下,安抚一下人心,所以杨帆干脆陪着她先去南市走了走。

    做生意的人耳目尤其灵通,各店铺的掌柜不但知道东家安然无恙,甚至对他和太平公主的风流韵事都已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们得知自己真正的幕后东主乃是太平公主,登时兴奋起来,大有皇商一般的感觉。

    小蛮原是梅花内卫都尉,杨帆则是羽林左卫的郎将,可这毕竟与归洛阳府管辖的坊市系统并不相干,对市令等坊市管理人员,他们也要卑颜买好,时常馈以礼物,如今可是陡然贵重,身份不同以往了。

    所以杨帆不需安抚,他们就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干得格外起劲。杨帆和小蛮见此情景,倒是放下心来,虽也隐约猜到他们的兴奋源自于谁,只是这事既解释不清,也没必要向他们解释,两夫妻只好含糊下来。

    既然各家店铺并不曾因为东主的入狱而惊慌失措、无心经营,两个人就放下心来,只在各处店铺露了一面,小坐片刻,又陪着小东姑娘买了几匹鲜艳华丽的布匹,这才转回杨府。

    杨帆回到府邸时,赵逾早就来了。

    赵逾原也不必来得这么早,只是既然带了些陪罪的意思,这个态度就得表现出来。

    杨帆刚一回府,莫玄飞就马上跑过来向他禀报,说是有个叫赵逾的在客堂里相候,看他那积极的劲儿,怕是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小蛮知道郎君与这赵逾之间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所以只是轻轻嘱咐一句,便带着桃梅和三姐儿径去了后宅,杨帆便举步往书房里走,对那亦步亦趋的莫玄飞道:“请那位赵先生书房相见!”

第章三百一十七章 天生怨偶

    杨帆勃然道:“公主殿下,你跟我装什么糊涂,朝中如今成了什么情形,你真的不清楚?”

    太平公主越是见他气极败坏,心中越是开心,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心理。她笑逐颜开地道:“你看你,这是什么脾气呀,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么?这几天天气太热了……”

    “天气炎热怎么了?”

    “天气炎热,本宫的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所以一直闷在府上没出过门,所以还真不知道朝中出了什么事情。”太平公主媚眼流波,向杨帆荡漾地一闪,嫣然道:“不如,就劳烦你杨郎将说与我听听吧。”

    杨帆明知她装模作样,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把朝中近来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太平公主若无其事地道:“宰相与亲王赤膊上阵,亲自率领百官杀得你死我活,这事皇帝不急,你一个小小郎将,明哲保身就好了,何必强出头呢?”

    杨帆凝视着她道:“如果继续这么斗下去,就会朝局动荡,江山不稳,你身为大唐公主,难道忍心看到天下人心思危,百业凋零,内乱频生?一旦让武承嗣大权独揽,到时怕武三思手中的证据也奈何不了他了。你,难道就不着急?”

    “哈!”

    太平公主忽然一声大笑,脸sè攸地沉了下来,冷冷地道:“如今这天下姓武不姓李,我着什么急?”

    杨帆道:“天下姓武了。太子却是姓李的。大事……未必不可为!”

    太平公主睨着他,唇边一抹玩味的笑意一闪而过,缓缓地道:“这么说,你倒是我李家的忠臣了?”

    杨帆沉声道:“忠臣不敢说,不过我却知道,这么争下去,于国于民有害无益。你不曾去过西域,你甚至不曾了解过真正的小民是怎么生活的,但是我知道。你知不知道坊间那些寻常百姓终rì奔波劳碌求的是什么?不过是能有一间房子住,家里的米缸常常是满的。

    你知不知道在西域苦寒之地的百姓们生活又是何等的艰辛?他们需要的更少,也许常常饿着肚子。也许寒冬腊月一家人要抱在一起发抖,他们也没有怨尤,只希望能踏踏实实地活着,不用总是担心异族人的屠刀砍下他们的脑袋。不用担心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被人掳走yín虐玩用,不用担心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人抓去做牛做马!

    换成一年前的我,我的确只想独善其身,天下人与我何干?可是经过西域之行,亲历亲为的一切,亲见亲闻的一切,我的想法有了改变。我希望天下太平!我希望国泰民安!我希望我的家人能够活得快乐!

    我希望有一天,当我要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我不用担心一旦旱涝天灾,我的子孙就不能生存;我不用担心战事频仍。敌人随时会杀进家门,我的儿女无处逃生;我不用担心贪官污吏横行,jiān佞枭雄满朝,叫我的儿孙们入仕做官不放心、做一个布衣百姓更不放心!”

    太平公主的一双凤目微微地眯了起来,酷肖武则天沉思时的神韵:“你想得可真是长远啊!家、国、天下,你都想到了!真是因为西域之行?我看是因为你成了家,有了女人,想到了你的家、你的女人、你的孩子吧?”

    杨帆毫不回避地迎着她的目光,道:“这样想又有何不对?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我没有为了达到一家一姓的安康而投靠jiān佞,我也做不到为了朝廷、为了天下。抛弃自己对妻儿的责任。

    家国天下,难道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修身齐家、治国安天下,本来就不是相悖的,如果相悖,必是违背天道人心。势难长久!”

    “天道?”

    太平公主的眼睛有些发红,愤然道:“你们男人口口声声都说什么天道!似乎如此一来。你们就大义在手,所作所为合乎了天道人心。

    呵呵,你现在娇妻在侧,前程似锦,自然相信这就是天道了,可李唐宗室被枉杀那么多人,甚至包括襁褓中的孩子和身怀六甲的妇人,谁来为他们主持公道了?我现在孤苦一人,rìrì买醉,谁来为我主持公道了?”

    太平公主说完,一仰脖子,将杯中红酒狠狠地灌了下去。

    杨帆平静地道:“宰相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杨某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但有一分希望,也要努力争取,尽人事,听天命,无愧本心而已。你在自怨自艾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些?当初是你说要利用武三思,既可分化武氏,又可扳倒武承嗣,如今武三思人证在手迟迟不肯动手,而你这时却又说什么明哲保身了!”

    “你这是在指责我啦?”

    太平公主眉梢轻扬,漫声道:“没错,出主意的是我,可拿主意的却是你杨大将军。人家充其量只能算是你杨大将军的一个狗头军师,你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既然你同意了的,如今事情办砸了,可不能怪罪到人家头上。”

    杨帆忍不住了“啪”地一拍几案,打断了太平公主的话。

    太平公主轻拍酥胸,娇怯怯地道:“你吓我呀?哎呀,人家真的被吓着了。”

    杨帆被她这般态度弄得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忍了半晌,才压住火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公主,如今情况危急,如果我们在朝中的力量损失殆尽,那么到时候就算武三思扳倒了武承嗣,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比武承嗣更狂妄、更跋扈的武三思独霸朝堂。眼下,狄公身陷局中,沈沐远在长安,你若再袖手旁观,局面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太平公主微微眯起眼睛,倾过身子,妩媚地道:“你这是在求我么?”

    杨帆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比起太平,他终究少了几分人生阅历,被她一通撩拨,心浮气躁的,哪有闲心跟她打情骂俏。

    太平瞧他像只青蛙似的,胸腹一鼓一鼓的,一副有气无处撒的模样,不禁“噗哧”一笑,一边撩人地掠着秀发,一边慢条斯理地道:“我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求人也能求得这么理直气壮,我欠你的么?”

    她瞟了杨帆一眼,冷哼道:“你进来时,见了我拜都不拜,好歹我也是位公主吧?你往那儿一坐,气势汹汹就像讨债似的,请问,我欠你什么?我就活该替你收拾乱摊子不成?”

    杨帆沉声道:“公主,如果任由他们斗下去,与你可也没有半点好处!再斗下去,你苦心经营的那点势力也会遭了池鱼之灾!”

    太平用纤指卷着头发,满不在乎地道:“我不在意呀!什么我的势力,那不过是本宫闲极无聊搞出来的一点小把戏,有他们在,本宫是公主,没有他们,本宫依旧是公主,难道还能做皇帝不成?”

    杨帆见她这样无赖,不禁为之气结。

    太平公主妙目一转,笑盈盈地站起来,赤着一双纤如鹅掌、白似初雪的天足,在竹席上舞蹈般漫步走来,走到杨帆跟着,背着双手,笑眯眯地弯腰问道:“杨郎将,你新婚才几天功夫吧,与新娘子洞房huā烛,新婚燕尔,可还快活么?”

    杨帆只一抬头,就见一双饱满的丰rǔ恰似一对吐露着成熟芬芳的玉瓜垂在面前,太平这套家居常服太松软了些,这一俯身领口大开,那对饱满浑圆的**受了地心引力,显得更形壮观,杨帆只一抬眼,就完全跃入眼帘,冲击感甚是强烈。

    杨帆赶紧收了眼神,说道:“多谢公主关怀,杨某与娘子夜夜**,男欢女爱,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太平公主听杨帆这样一说,心中妒意顿起,她本想撩拨杨帆,但杨帆一直不肯接招,如今杨帆只是“秀了一下恩爱”却恰恰击中她的要害,她马上沉不住气了。

    太平公主霍地直起腰来,在凉席上急急踱了几圈,忽然想通了什么,顿时心平气和了,又缓缓走回杨帆身边,似笑非笑地道:“我知道你是成心气我,可我偏不生气。你想要我帮你,行!不过,礼尚往来,我帮了你,你如何谢我?”

    杨帆抬起头道:“公主想我如何谢你?”

    太平公主凝视着他,渐渐chūn情上脸,两眼湿得好像要沁出水来,她纤腰一折,忽然就坐了下来,坐到杨帆怀里,把那碍事的几案向外一推,使一双软绵绵的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脖子,昵声道:“不如……你陪本宫快活快活,如何?”

    那丰盈绵软、富有弹xìng的圆臀正好抵住杨帆的要害,此时正值夏季,太平穿着薄软,杨帆穿的也不厚,那敏感处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肌肤的娇嫩幼滑。杨帆有心把她推开,可她纤腰扭着,一对挺拔的玉峰就抵在自己胸前,双手哪里还能动弹。

    太平公主见他又要张嘴,立即竖起葱白似的一根玉指,轻轻抵在他的唇上,柔声道:“你不是我的面首,我也不是你的娘子,与这些统统无关!好不好?我是女,你是男,我是yīn,你是阳,我是坤,你是乾,我是地,你是天……”

    太平公主轻轻伏到杨帆肩头,柔声道:“天地合一,乾坤交泰,yīn阳调济,男欢女爱……,一次,就一次,然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不教任何人知道!”

    她柔柔地昵喃着,轻轻扯起窗边的纱幔,纱幔似雾一般将二人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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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半一冰霜一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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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冷冷地道:“公主可知你的驸马就在前面红楼之中。”

    太平娇媚地笑道:“我当然知道,他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我还知道红楼中除了他的侍妾,还有一个他刚从‘翠烟楼’赎来的名jì。我不在乎,他寻他的开心,我找我的乐子,井水不犯河水。武家的这个驸马,本来就是我阿母想要的,我已经让她如愿了,还要我怎么样呢?”

    太平公主伏在杨帆肩上,软绵绵的好象被人抽去了全身的骨头,昵声道:“你不会觉得,白昼宣yín,于礼不合吧?你给我想要的,我给你想要的,咱们公平交易,不亏不欠,你看这样如何啊?”

    杨帆终于忍无可忍,大腿猛地一振,太平公主“哎哟”一声,娇躯就像皮球似的被颠了起来,杨帆双手一合,铁钳一般卡住了她的小蛮腰,把她顺势一放摁在自己腿上,抬起巴掌,“啪”地一声脆响,

    杨帆怒气冲冲地道:“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你……”

    杨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骂她才好,一句“你怎么就这么yín荡”到了嘴边,终究觉得太过伤人,又急急咽了回去,翻来覆去只有一句“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可他下手却不轻,噼呖啪啦的手劲也不小,口中只问了四句,掌下已打了十来下。

    太平公主挨第一巴掌时就傻掉了,她从小到大从没被人打过。更何况是打她的屁股,那地方被杨帆一通巴掌拍下来,太平公主呆在那里始终没有反应,等她终于清醒过来时,屁股上已经感觉不到痛楚,只有麻麻辣辣的感觉,这时反要杨帆一巴掌拍下来。胀麻肿烫的臀部才会感觉好受一些。

    杨帆一连十几巴掌拍下去,怒气渐熄,这才发觉每一巴掌下去。眼前那轮圆月都会颤动一阵,就像明月映入水中,水中生出涟漪。如何还能打得下去。

    太平公主生平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那种新奇、那种异样,那种在自己喜欢的男人掌下被惩罚的刺激感,弄得她全身酥麻。杨帆手下一停,太平心中竟蓦然浮起一抹失望、不舍的感觉。

    她意犹未尽地扭了一下身子,缓缓扭过头来睇着杨帆,媚眼如丝。

    杨帆想要打下去,又觉得不妥,忽然一眼瞧见旁边盛冰的盆子,心中一动。伸手就抓起一块,放在了太平公主的臀上,太平只觉臀后一凉,不由惊叫一声,身子登时扭动起来。杨帆牢牢卡住她的腰和大腿,怒道:“你明明有了办法,到底出不出手?”

    太平麻辣的臀部被那冰镇着,倒觉舒坦起来,她把柳眉一竖,倔强地道:“就不!除非你答应我!”

    杨帆冷笑一声。仰起头来不去看她,他在冰天雪地的西域呆过,知道这冰块敷在身上一处不动,久了是种什么效果,这种滋味,金枝玉叶的太平公主身娇肉贵的,恐怕从来都没体验过。

    过了一阵儿,太平公主果然觉得被冰压着的肌肤生起一种奇怪的痛楚,不曾感觉到时还好些,一旦有了感觉,竟是越来越难以忍受,一开始还能强自忍耐,到后来终于忍不住扭起了身子,想要把它晃下来。

    可是有杨帆控制着她并固定着那冰块,她哪里能够得逞,杨帆迫问道:“你出不出手?”

    “就不!好冰……,饶了我,二郎,好冰……”

    杨帆也不敢真让她的肌肤冻伤,若非两人的情形如同一对怨偶,他甚至都不敢用这样的手段,眼见太平可怜兮兮地蹙着眉头,真的有些痛楚难忍,便把那冰块换了一个位置,继续迫问:“你出不出手?”

    太平本就倔强,杨帆又主动让了步,她哪里还有服软的道理,太平咬牙撑着,就是不肯服输。

    其实太平在杨帆求助于她之前,她就已经决定要促使武三思出手,只是一遇到杨帆,她就再也不是那个冷静睿智的太平公主了,偏要与他闹闹别扭,这种情态,倒有些像某些恋爱中的女孩子。

    太平只要觉得臀部冰得受不了,就呼痛喊“冰”,杨帆便换一个部位,因为怕她扭动,太平的小腹被杨帆的膝盖紧紧抵住,一开始还有心避开要害,后来不知不觉便主动迎凑起来,籍那厮磨获得一阵阵快意。

    她的小蛮腰和大腿俱在一双大手的掌握之中,那霸道的力道、那腰股上的炙热、那臀上的凉意、那腹下的抵触与摩擦,渐渐形成了一种极乐的快感,太平扭动中的呻吟渐渐带上了一丝旖旎**的味道。

    “你出不出手?”

    “我不……我……我……”

    太平被他折磨的明明很是痛苦,偏偏又有一种难言的快感。突然,那快感cháo水般涌来,如闪电一般,传到四肢百骸,最后汇成一股洪流,仿佛整个身子都要炸裂开来。

    太平公主像鱼儿一般猛地挺起了身子,下腹紧紧抵住杨帆的膝盖,这一次力道之大,连杨帆都按不住她。

    那块化了大半的冰受此颠簸,一下子滑到了她的臀缝里,受此刺激,太平发出一声尖叫,身子急剧地抽搐了几下,忽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地瘫在杨帆腿上。

    杨帆不知她出了什么事情,也真怕把她折磨坏了,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太平只觉腹下酥麻,快意难当,似有缕缕丝滑的蜜汁沁湿了下裳,生恐被杨帆察觉,急忙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控制,伏在席上娇喘吁吁地道:“不要你管,你别碰我,我……我答应你就是了!”

    杨帆大喜,见她神sè怪异,额头香汗涔涔,身子软得好象动弹不得,不禁又暗生悔意,便道:“你早答应我不就好了?这本就是对你我都有利的事情,你偏要多生枝节。你……要不要紧,我……扶你起来吧?”

    太平此时哪敢要他扶,真要被他发现自己下腹的异状,那真是羞都羞死了。这女人心思却也奇怪,她对杨帆敢赤裎相见,敢大胆挑逗,可是偏偏不敢让杨帆看见她泄了身的狼狈模样,尤其是在如此情状之下泄身。

    杨帆冷静下来,想想二人方才一番较量,不似敌人,倒似闹了别扭的情侣,也觉有些讪讪然的不好意思,见她伏地不起,好象颇为委屈的样子,便道:“你既无事,那……我就回去了。”

    杨帆若是不走,此刻就是打死了她,太平也是坚决不肯起身的,一听他言,便没好气地道:“你滚!快些给我滚得远远的,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杨帆倒是从善如流,说道:“既如此,那……杨帆告辞了。方才若有冒犯之处,尚祈公主殿下恕罪!”

    太平公主面红似火,娇嗔道:“滚!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杨帆目的已达,对她气极败坏的样子倒是不以为忤,他举手施了一礼,便举步向轩外走去。

    太平公主头也不敢抬起,直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不复再闻,这才轻轻抬起头来。

    “你这冤家……”

    太平公主幽幽地唤了一声,声音忽然有些哽咽,莫名其妙地便淌下两行泪来……

    ※※※※※※※※※※※※※※※※※※※※※※※※※

    杨帆离开太平公主府约半个时辰,公主府的一名家丁也悄然离开了,

    他慢悠悠地转到北市,同一家批发肉食的掌柜嘻嘻哈哈地聊了半天,就陪着这家店铺送货的车子离开了。这一次,他去的是光禄寺。

    光禄寺乃掌管酒醴馐膳之事的衙门,举凡祭飨、宴劳、酒醴、膳馐之事,都由光禄寺负责。各地定期供应朝廷的食物类贡品是由光禄寺负责的,皇宫大内上万人的rì常饮食的食材采买也是由他们负责的,光禄寺下设的司牧局,还在龙门山专门设有一家rǔ牛厂,供应皇室牛rǔ及rǔ制品。

    光禄寺在采买各种食材中,本来就有大把的油水可捞,再加上他们是皇差,向京城铺行买办时,压榨铺行商人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所以这个衙门油水十足。三思五犬之一的宋之逊就是光禄寺丞。

    光禄寺设光禄寺卿一人,少卿两人,光禄寺丞一人,宋之逊任光禄寺丞,承上启下,油水最大。可是人心不足,无官的想要权,有钱的想要官,宋之逊也想更进一步,所以他投靠了武三思。

    宋之逊字画颇佳,尤jīng草隶,他的兄长宋之问更是初唐极负盛名的诗人,但是这两兄弟才学是有的,气节上面却差了一些,一样的阿谀权贵,为了升官不择手段。太平公主着手发展自己的势力后,发现此人可以收买,便叫李译着意与他为善。

    宋之逊固然投靠了武三思,却也担心武三思一旦不能夺得太子之位,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便做了太平公主的秘密爪牙,一面侍奉武三思,一面又听命于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府那个家丁赶到光禄寺,悄悄见到宋之逊,一番言语之后便又悄悄离去,宋之逊坐在签押房中仔细琢磨了一阵,又唤来几个心腹问了一些事情,心中拿定主意,便起身离开光禄寺,直奔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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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顺水推舟

    赵逾随着莫玄飞到了书房,迈步进去,一见杨帆,当头揖道:“二郎,久违了!”

    杨帆并未起身,淡淡一笑,道:“请坐!”

    赵逾谢了,在客座坐下,瞟了一眼房门,见已关上,便对杨帆道:“恭喜二郎平安出狱。”

    杨帆道:“出狱没甚么好恭喜的,倒是不曾死在里面,实属侥幸。”

    赵逾苦笑了一声,道:“某早知二郎必有怨尤,可是怪我始终不曾援手么?”

    杨帆皱了皱眉道:“我从不觉得你们隐宗此刻已经有手眼通天之力,白马寺怀义大师和梁王武三思办不到的事,你们就一定能办到,毕竟你们是游离于官场之外,虽然与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终究不及这就在官场中的权贵得力。可是……”

    杨帆目光深深一凝,盯住了赵逾。

    赵逾从容不迫地道:“二郎刚刚入狱时,我们也有些措手不及,怕你受不得酷刑,招出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我们先做了一些准备,之后,就在打听狱中的一切,不只想把你救出来,还有一些……同我们有些关系的大臣!”

    赵逾换了一个坐姿,平静地道:“坦率地说,我们在官场上的力量的确极其有限。与官场上的关系,主要掌握在显宗手里,而我们现在和显宗斗的厉害,这件事无法借助他们的力量。而且,既便显宗愿意帮忙,面对皇帝最为关心的谋反大案,牵涉诸位宰相的重大举动,他们也无处着手,这一点,二郎不可不明!”

    杨帆心里虽然不太舒服,却也知道赵逾说的都是实话。交情固然有,合作的关系同样有,可是要让赵逾、沈沐对他像马桥、楚狂歌一般,可以抛弃自己身家性命的这等过命交情,却也不现实,所以他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赵逾道:“之后,薛怀义、武三思接连失败,据我们判断,你等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没想到,这时候太平公主居然会出手……”

    赵逾的眉毛微微挑了挑,显然是想到了有关杨帆与太平公主之间的风流韵事,竟也甚是好奇地打量了杨帆两眼,笑吟吟地道:“二郎好本事!若是我三叔知道了这件事,怕也要对你心服口服了。”

    他的三叔自然就是那位风流成性的沈沐沈大公子,杨帆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解释,这种事除了当事人自己,你对别人再如何解释,也改变不了他先入为主的想法的。

    赵逾又笑了笑,道:“二郎,我不想欺瞒你,实话实说,如果是我或者小飞将张义陷入这样的困局,隐宗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斩断一切联系!救人,要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才能施救,好友溺水,自己不通水性,旁边又无物可以借力,难道非得陪他跳下去才叫够义气?那叫愚蠢。

    能救则救,救不得大不了一起去死,不求同生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江湖义气,行不通、也要不得,如果我隐宗秉承这一宗旨,早就完蛋了,任何一个重要人物完蛋,都可能拖着无数的兄弟一起完蛋,再加上他们的三亲六故,怕不早被朝廷抄斩了无数次,每次不得杀上数万人才行?”

    杨帆轻轻吁出一口气道:“罢了,此事,我固然有些不痛快,却也是人之常情,赵兄莫怪。于情理而言,我知道你们做的并没有错!就像……我对狄公等当朝重臣的高风亮节十分钦佩,如果他们落难,我固然愿意一伸援手,可也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否则,我不会搭上自己的妻子家人,只为了陪他们一起送死!”

    杨帆微微向前一倾身,道:“我相信,赵兄今天来,不仅仅是想向杨某解释:你们在杨某入狱时并非不作为,而是没有能力去作为,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吧?”

    赵逾神色一正,道:“不错!不知二郎对接下来的事作何打算?”

    杨帆俊郎的双眉微微一拧,疑惑地道:“作何打算?”

    赵逾道:“正是!你不会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还能回到羽林卫中任郎将吧?”

    杨帆目光微微一闪,没有回答。

    赵逾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二郎虽然理解我们在你入狱期间的作为,可是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这个结儿,得靠时间慢慢来抚平。同样的,你因谋反而入狱,险些被处死。这件事纵然查明了是被人冤枉,你的心中、皇帝的心中,或者你和皇帝的心中,也都会有一个结。这个结没有解开之前,皇帝会再把你留地身边,做一个统领禁宫卫士,护卫她性命安全的重要将领?”

    杨帆听了瞿然一惊,心中暗道:“对啊!我怎不曾想到这一点?我终究还是年轻,这阅历有限,虑事不够老到,人情事故更远不及这等专门揣摩他人心思的商贾人物。”

    赵逾看他脸色,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便道:“所以,赵某此来,是想提醒二郎,早做打算,无论如何,尽量不要离开京师。京师是一道门坎儿,出去容易,回来难,你莫看许多朝廷重臣贬官、起用,再贬官、再启用,那是官职地位、声望能力已经到了一定的层面,早在皇帝心里挂了号的,需要用到他时,自然就会想到他,你如今却还不成。”

    杨帆轻轻嗯了一声,心道:“要是能离开京城,却也未必就是绝对没有机会,要看去哪里了。皇帝一直在筹措对安西四镇用兵,若去西域带兵,旁人立下大功,如果没人给你报到御前,或者上官层层分功,到了京里也没什么好赏的了,可我却不然。正所谓朝中有人好作官,我在西域只要立下功劳,必能直达御前,还怕不能起复重用?

    只是,依赵愈所言,恐怕很快就能下旨,婉儿有誓言缚身,在宫中强作欢颜,阿奴不知在何处出家,若是不闻不问,真就冷了她的心。公主这里不解决了问题,难保她不会变着法子欺负小蛮……,这一身的情债,当真头痛……”

    赵逾见他低头不语,神色变幻不定,又道:“二郎也不用想的太多,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儿,实际上,我们正在运作一件事情,或者能保宰相们出狱,一旦宰相们平安出狱,你这难友多少会受到他们关照,御前怕是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却也未必就会调出京去!”

    杨帆霍然抬头,奇道:“你们有办法救出狄公他们?”

    赵逾吁笑道:“你太高看我们了,或许从长远来说,我们世家有办法引导这走向,就像滔滔洪水,我们掘好沟渠,那水自然而然就沿着我们划定的路线而行,毫无斧凿痕迹,皇帝也会认为那是理所当然。可是,这洪水行进当中,舟翻船覆却取决于那洪水的力道,而非我们所能左右的了。我们连你都救不得,如何能救得宰相?宰相们能脱身,实是倚你之功!”

    你既无罪,宰相们是否有罪呢?皇帝心中的念头就会有所动摇,我们的法子,在平时断然不会奏效,可是这个时候,却不过是顺水推舟,送皇帝一个理由罢了。是血流漂橹还是艳阳高照,可不正在皇帝一念之间么?”

    杨帆不禁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赵逾抬手向上指了指,微笑道:“旬日之间,便见端倪,二郎且试目以待!

    ※※※※※※※※※※※※※※※※※※※※※※※※※※

    韦团儿在她的卧房里缓缓地走动着,脸色阴晴不定。

    做为宫中最受宠的女官之一,她的住处十分宽大而华美,或许按照规格它的大小不及皇后的寝宫,但是殿中的陈设和用度,却是远比原来的大唐皇后、如今的大周太子妃的宿处还要华美、富贵。

    静官站在几案边,眼睛随着韦团儿的动作轻轻移动着,过了半晌,忍不住说道:“团儿姐姐,除了位于金谷园的别墅一幢,并附赠男女奴仆三百人,另有洛阳北市店铺七座,绫罗绸缎五千匹,黄金一千锭,上等波斯宝石三百六十颗……”

    韦团儿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这事要担多大的干系,你知道吗?”

    静官舔了舔肥厚的嘴唇,轻轻地道:“团儿姐姐,陛下年纪大了,等到陛下殡天,这宫里头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儿呢,到时候姐姐万一被放出宫去,有了这笔钱,姐姐可就一辈子衣食无忧啦。”

    韦团儿没好气地道:“废话!问题是,你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把它吞下去!这事,可是要命的!”

    静官细声细气儿地道:“姐姐,这件事儿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只要你点头,我就能把这件事儿给办了。这宫里头,还能没有咱们插得进手的地方?再说,陛下瞧着东宫,怕也有点碍眼,咱们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团儿姐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第三百八十一章 会钓鱼的公主殿下

    韦团儿踌躇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给别人通风报信捞点好处,风险不大,油水又足,这种事做来无妨。可这一次的事情实在非同小可,其中风险她自然清楚,可是若叫她就此回绝,她又舍不得这送上门的一笔巨额财富。

    静官的话在她心里反复回响着,韦团儿渐渐动摇起来,是啊!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拿那位太子当过太子?皇帝心里若是有他,武承嗣和武三思还争个什么劲儿,他们争夺储君之位时,又有哪个还记得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周太子?

    韦团儿想起了武则天的长子李弘,听说这李弘是武则天亲手鸩杀的,那时她年纪还小,不知传言真假。不过武则天的次子李贤,却的确是丘神绩奉了武则天之命勒逼而死的,丘神绩受到什么惩处了?不但没有,反而愈受重用,如果不是他利令智昏,为了谋夺兵权出卖皇帝陛下的江山,这圣宠绝不会衰了。

    韦团儿越想心中越热,静官又悄悄地跟了一句,道:“以姐姐的本事,凭什么叫上官婉儿压过一头去,每回见着她,团儿姐姐还得毕恭毕敬唤她一声婉儿姐姐!如果这件事办成了,武氏一族追本溯源,人人都要念着姐姐的好儿,到时候,姐姐要取代上官婉儿,成为我大周内相,却也不是不可能的!”

    韦团儿顿时站住不动了,这句话让她摇摆不定的心彻底定了下来,她思量片刻,把银牙一咬,狠狠地看向静官,低沉地吩咐道:“手脚干净些,不可遗人把柄!”

    静官大喜,忙道:“姐姐放心,我一定把此事办得妥妥贴贴!”

    静官说完,就眉飞色舞地出去了。

    托请于静官的,自然是来俊臣,可是静官一直以为是武三思。

    来俊臣知道自己快要失宠了,皇帝把对“叛逆们”的处置延后,却没有任何明确的表态,实是因为这场乱子已经闹到了无法和平收场的地步,必须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皇帝在等着他做出该有的举动。

    来俊臣能有什么举动?承认自己全部是屈打成招?不可能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此时已不可能回头,也不可能收手,否则就得由他来对这场风波承担全部的责任。所以,他只能铤而走险。

    他的价值就在于帮皇帝咬人,他要让皇帝觉得不安全,让皇帝觉得有人意图对她不利,那么他这条看家狗就依旧有存在的价值。

    武则天十四岁进宫,一生岁月都在皇宫里度过,宫廷岁月造就了她,却也限制了她,来俊臣相信自己的手段,可以让这位女皇继续认识到他来俊臣才是不可或缺的得力臂助。

    于是,他决定向太子下手。

    为了谨慎起见,来俊臣这一回没有直接出面,他派人找到了静官。

    他在宫里也有自己的眼线,知道这静公公与女皇帝身边的红人韦团儿有些暖昧关系,是她最亲近的心腹。但是这位静公公尽管与韦团儿一样贪婪成性,却远不及韦团儿精明,所以来俊臣选择了他作为接洽人。

    来俊臣几乎是倾其所有,尽管他对钱财没有特别的嗜好,但是他为官这么多年,处理过那么多大案,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还是积攒了巨大的财富。如今,他几乎把一切可以动用的财富都拿出来,先买通了静公公——以武三思的名义。

    人人都知道武三思在争储,而且武承嗣被他斗倒之后,他最大的敌人就只剩下现任的太子,他是最有理由这么做的人。静公公果然没有怀疑与之接洽者的身份,实际上当他看到成车的金锭银锭和肥田美厦的契书时,他脑子里大概就没想过别的。

    宫里的消息迅速反馈回来,来俊臣放心了。

    皇帝不做任何表示,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坦坦荡荡,所以他不需要采取任何补救措施,他在等东宫事发!

    局势,将从东宫事发那一刻彻底扭转,一切依旧在他的掌握之中!

    ※※※※※※※※※※※※※※※※※※※

    杨帆站在公主府对面,仔细盘算着见到太平公主之后的对策。

    昨天武攸暨险些当街砍杀了他,他今日就找上门来,自然想过可能的后果。这公主府看似危险,实则安全无比,因为这里当家的人毕竟是公主而非驸马。如果武攸暨在府上那是最好不过,他正好当着驸马的面三个人说清楚。

    如果武攸暨不在,那他就得和太平公主好好谈谈了,杨帆本来是想等着见过婉儿,问清她所发的誓言后再共商对策,但是经过赵逾那一番分析,他担心很快朝廷就要有处置下来,不能不抢在头里了。

    “如果武攸暨不在,我就得单独面对那个女人,到时候我该如何反应呢?嗯!我先以礼相待,谢过她的救命之恩,大家不撕破脸皮,才好接下来说话。不行……,这女人软硬不吃,狡黠如狐,好言好语根本不管用,还是要来硬的才是,待我见了她,便怒气勃然,声严厉色,至少来个先声夺人,总不能叫她压住了我的气势,对!就这样!”

    杨帆计议已定,便昂首挺胸走过长街,迈步踏上石阶,抓住门上兽首的铜环,“嗵嗵嗵”地用力砸了三下,片刻功夫,门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谁啊?”

    杨帆振声大喝道:“在下杨帆,要见太平公主殿下!”

    门里先是静了静,然后便传出一声惊呼,紧跟着便是一种细碎的语声,貌似两个人在争执着什么,杨帆侧耳一听,亏得他耳力奇佳,只听一人道:“我开我开,你闪开!”

    “抢什么!嘿!真是厉害啊,他现在还敢公然登门,这副胆色……难怪是公主看上的人物!”

    “去去去……”

    嘁嘁喳喳的交谈声中,大门打开了,门前站着两个青衣小帽的公主府家人,一人把着一扇门,用一种很是敬仰的眼神看着他,既不叫他进去,也不说去传报,只是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很希罕地打量他。

    杨帆啼笑皆非,咳嗽一声道:“在下欲求见公主殿下,还劳通禀一声!”

    两个家人如梦初醒,赶紧道:“啊!公主殿下早知郎君要来,早已吩咐下来,只要郎君到了,便即引见,无需通报的。郎君,请!”

    杨帆听了顿时一窒:“太平公主早知道我要来?这……”

    想到自己的想法行动早在人家的算计之中,杨帆不免有些沮丧。

    两个公主府家人拉开大门,把杨帆毕恭毕敬地让进去,又匆匆关了大门,年长一个的那人便抢着道:“公主正在濯月亭钓鱼,郎君这厢请!”

    “钓鱼?她男人当街杀我,这么大的事她还不知道?钓鱼……”

    杨帆随在那青衣小帽的家人身后,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尾肥鱼,还是主动上钩的那种,正摇头摆尾地游向太平公主的鱼钩,只是此时想再退出去那是万万不能了。

    家人领着杨帆绕过前进院落,从侧院儿向后赶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后花园,树木山石葱蔚洇润,亭台楼阁掩映其间,偶露一角峥嵘轩峻,一股清爽宜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前方一座红楼,楼上匾额写着“翠萍阁”三字,翠萍与这红楼并不相符,不过从这楼上可以看到远处林中那方池水,水中有荷,翠叶连天,想必这翠萍二字即由此而来。

    杨帆记得上次来时,驸马武攸暨就是在此楼中与侍妾饮酒作乐的,他到了楼下便故意站住脚步,使劲咳嗽了几声,可是楼上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杨帆无奈,故意扯开嗓门,用极大的声音嚷道:“杨帆曾经来过公主府,记得再往前走不远,就到濯月亭了吧?”

    那青衣小帽的家人回头答道:“郎君好记性,再往前走不远就到了。”说完,他又笑嘻嘻地接了一句:“郎君不用这么大声儿,小的耳朵好得很!”

    杨帆装作没听到,继续大声道:“杨帆冒昧前来,公主既在后宅,或者身着燕服,不宜见外客,杨帆是否等在这里,容你先去通禀一声啊?”

    他故意把“杨帆”二字咬得极重,就是想引武攸暨出来,不管太平公主再如何不把武攸暨放在眼里,他毕竟是太平公主名义上的丈夫,有他在场,想必会好交涉一些。

    谁料他喊完了,楼上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反而是那家人嘻皮笑脸地走过来,点头哈腰地道:“郎君请吧,驸马爷不在府上,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他也听不见!”

    杨帆:“……”

    一湖池水,粼粼泛光。

    池中有荷有花,还有渐渐长成的莲蓬。

    池边亭轩之外蝠翼般伸展出去的滴水檐下,太平公主穿着一袭大袖罗衫,手中提一竿鱼杆,赤着纤秀雪白的一双天足,慵懒地卧在一张美人榻上。一旁还坐了个十岁出头的粉嫩小萝莉,正挥着一双小拳头,轻轻给她捶着腿,余此之外再无一人。

    那青衣家人远远就站定了身子,对杨帆笑道:“郎君请吧,公主那里早有吩咐,小的就不跟过去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钓鱼的美人鱼

    杨帆走到这里,只觉自己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反应,都在太平公主的算计之中,心中也是有些懊恼,他挺了挺胸膛,大步走过去,因为心中有气,双足用力踏在廊下木板上,发出“嗵嗵嗵”的脚步声。

    那个为太平公主捶腿的小丫头往这边瞧了一眼,低声说了句什么,太平公主笑回了一句,小丫头便从榻上蹭下来,提着小裙子,从杨帆旁边一溜烟儿地逃过去了,看那样子,对杨帆气势汹汹的表情,小丫头很有些惧意。

    太平公主卧在榻上,却笑盈盈地乜了他一眼,眼波盈盈,甚是妩媚。

    杨帆绷紧了脸皮,大步走过去,站定身子,沉声喝道:“起来!”第三百八十二章钓鱼的美人鱼

    “哟!”太平公主拍着饱满的胸脯,受了惊吓似地道:“脚步声这么沉,说话又这么大声,你想把我的鱼儿都吓跑喽呀!”

    恰在此时,那鱼漂儿嗖地一沉,紧跟着鱼线一绷,太平公主只顾和杨帆说话了,鱼杆脱手滑落,在地板上“梆”地一弹,就被大鱼拖向水里。

    “哎呀!咬钩了,快帮我……”

    太平公主兴奋地大叫,杨帆这一路过来,几乎每一种反应都被太平公主算在头里,这时哪肯信她,只道太平公主又是故意作势,他把双臂一抱,冷眼旁观,倒要瞧瞧这位绝世妖娆还要搞些什么把戏出来。

    太平公主见他不动。气道:“你这人……”一面说,一面便抢起身子。去抓那鱼杆,鱼杆被那大鱼一扯。滑向水中,太平公主急忙向前一抄,险险自水面抓住鱼杆的尾部,自己却立足不稳,向水面倒了下去。

    “嗳嗳嗳……”

    太平公主叫着,空着的左手挥如车轮。终究还是没能稳住身子,杨帆就站在旁边,以他敏捷的身手自可抓住太平公主,只是那样第三百八十二章钓鱼的美人鱼一来。自己努力扮出的气势、怒气满腔的表情可就全白费了,杨帆只当这也是太平公主算计他的一部分,依旧冷冷地抱臂看着。

    太平公主“卟嗵”一声掉进水里,登时大叫起来。

    太平公主不通水性,一掉进水里就惊慌的叫起“救命”来,杨帆在旁边蹲下,看着她在水中挣扎,又好气又好笑:“这位公主为了算计他,可是真下功夫啊!”

    眼见太平公主又是尖叫,又是扑腾。杨帆忍不住道:“你闹够了没有,还不上来?”

    太平公主没有理他,身子越扑腾离他越远了,杨帆发觉不对劲儿,太平公主脸上的惊恐可不像是装的,更重要的是,杨帆亲眼看见太平公主挣扎中还喝了两口水,太平公主再怎么装佯骗他,也不至于喝这池中水吧。

    杨帆一见她果然溺水。也顾不得脱衣服,“卟嗵”一声跳进水里就向她泅去。

    “救命!救命……”

    杨帆一把抓住她身子,没好气地道:“站稳了,水没那么深!”

    此处湖水里还生长着荷花的,那水能有多深?也就是太平公主不识水性,到了水里张惶失措,这才呛了几口水,若是她冷静一些,直接就能在水里站起来,那水也不过就到胸腹之上而已。

    太平公主被他抓住双肩一喝,这才定了定神,忽然发现自己双脚踏在实地上,原来那水并不太深,不禁惊魂稍定。

    杨帆道:“走,咱们上岸!”

    太平公主此时正紧紧抱着他身子,身在水中,全无主意,听他一说,连忙点头,可她只是稍稍放开杨帆,一低头,忽然看见自己的样子,不禁又是一声尖叫。

    杨帆不耐烦地道:“你又叫甚……”

    杨帆顺着太平的目光一看,登时也说不出话来。此时盛夏虽已过去,天气仍显炎热,太平公主穿的并不厚,薄薄一层罗衫,尤其是她今天这套衣服还是白色的,轻软薄透,质料上乘,原来还显不出什么,这一沾了水,简直跟没穿没什么两样。胸前颤巍巍粉腻腻两团……,不对,不是和没穿没什么两样,是比没穿更多了一层诱惑。

    好在她***、灯下赤裎的美艳**杨帆都已看过了,眼下这副情景虽然香艳,倒还不至于比那一晚更加迷人,杨帆此刻最担心的是有公主府的下人赶来,若被他们看到这一幕那可真是跳进洛河都洗不清了。

    于是,杨帆毫不客气地道:“叫!叫什么叫!你全身上下哪儿我没看过?走!赶紧上岸!”

    郎君如此不解风情,太平公主不禁嘟起了嘴儿来,由他拖着,分开荷花莲蓬,一步步走上岸去。

    虽然太平公主胆子甚大,而且从不畏惧在他面前展露自己诱人的**,可是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再说湿衣贴身,落汤鸡一般,在太平自己看来,可是一点不美,是以一上了岸,她便提着**的裙摆向濯月轩内跑去。

    那衣服沾了水,不但透出肉色形同透明,而且衣服沉重下坠,酥胸粉背露出一片,她提着裙子这一跑,那丰硕饱满如同熟透了的桃子似的粉臀这一通摇摆,乳波臀浪跃入眼来,杨帆几时看过美女裸奔?这一下可真的是不错眼珠,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轩内。

    待她身影消失,杨帆才回过神儿来,赶紧四下瞧瞧,却并不见一个人影。他却不知,太平公主早就吩咐下去,杨帆若是来了,一干下人尽数回避。那些下人只道人家要会情郎,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想看野合也得分那人是谁,公主殿下的床戏也是他们有眼福看得的?

    杨帆把衣服的水拧了拧,冲着轩内喊道:“要不要叫人给你拿几套衣服来?”

    太平公主在轩内没好气地答道:“不需要!”

    过了一阵儿,太平公主又道:“你进来吧!”

    杨帆犹豫了一下便走进去,若是连对方的**都见过了,这样的场面还有什么难堪的呢。

    杨帆走进濯月轩,就见太平公主正坐在一张坐榻上,身上仍是那袭薄衫,地上一汪水迹,看来是拧过了,虽然依旧透出肉色,却也不致像方才一样一般起不到丝毫的遮掩作用。

    杨帆进了濯月轩,就在门口站定,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不是你事先算计的吧?”

    太平公主拧干了衣衫,神态便马上恢复了一贯的雍容,只是她的头发也都湿了,此时已经拔了钗子,任由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披散在前胸后背,秀发衬着一张雪白粉嫩的脸蛋,少了几分华美高贵,多了几分清丽秀雅。

    她瞟了杨帆一眼,虽然故作高傲,可是那小脸掩在秀发间,却是异样的娇媚:“这个嘛,纯属意外!”

    杨帆冷哼一声,寒着脸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见你?”

    太平公主颦笑嫣然,神情极是娇媚灵动:“那还用说,当然是谢我重金贿买狱卒、交通官吏,帮你篡改‘过书",狱中串通消息,又不惜玷污自己了清白的名声,保你出狱之恩了,我说的……对不对呀?”

    杨帆顿时语塞,太平公主虽然是以调侃的玩笑说出这番话,可是……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太平公主为了救他,付出的少么?她可是救了自己一命。杨帆向来恩怨分明,别人对自己但有一点好,必然全力回报,可是对太平……

    太平公主瞟着他的神色变化,腴润的小腰一扭,嫣然道:“来,到我旁边坐着!”

    杨帆把神色一正,沉声道:“公主殿下,我承认,你对杨某有救命之恩!你救我性命,我自然对你感激万分,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自然不虞有性命危险,这救命之恩,我怕一辈子也没办法报答,那就要一辈子承你的情,可是,你为何要迫婉儿和小蛮,下那样的毒誓?”

    “为什么?”

    太平公主突然跳了起来,胸前顿时一阵荡漾,看起来这位豪放公主在自己家的后宅子里根本没戴胸围子:“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太平公主愤怒了,脸庞胀得通红,她本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可杨帆只一句话,就把她激怒了,大概也只有杨帆有这个本事,叫她喜便喜,叫她怒便怒,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婉儿你可以接受,却不接受我?我不如她漂亮,还是不如她有才华?”

    太平公主一步步逼近,仿佛一头愤怒的母老虎:“你闭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外乎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托词,对吧?好!若是如此,我也就认了,可是谢小蛮又怎么说?”

    太平公主冷笑:“既然如此,你不该连她也喜欢了才是!我是强加于你,难道她不是别人强加于你,为什么你可以接受她,还是不能接受我,你说!”

    杨帆怔住,看着她,久久不发一语。

    太平公主这番质问振聋发聩,杨帆心中轰轰作响:“为什么?是啊,无论美貌、地位、才华还是对自己用情之深,太平公主并不逊于婉儿、小蛮和阿奴,为什么……无论她如何放下身价,低声下气,自己就是不肯接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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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最霸气的“面首”

    太平公主见杨帆怔怔地在那里,声音忽又变得柔弱下来,她低声道:“帆郎,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年上元,于百尺花树上与你的那一个吻;至今,我还记得在马球场上与你并肩作战的快意和威风;这一切,也许你都忘记了,可我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仿佛那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太平公主轻轻抬起头,柔软乌黑的秀发间,一双眸子里有泪光闪闪:“这些,你还记得么?如果,我曾经做错过什么,我可以改,难道要得到你的情意,就那么难?你告诉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接受我?”

    当她发现自己爱上了杨帆的时候,她想到的是让杨帆成为她的面首。不错,这对一个有自尊心的堂堂男儿是一种侮辱,但太平从来没有想过要侮辱他,她只是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予取予求,她并不清楚这个要求对他的尊严是一种严重的伤害。

    她是公主,是皇帝和皇后面前的宠儿,她的第一任驸马,只是她的纤纤玉指轻轻一点,便成了她的丈夫。她的第二任驸马,却完全是母皇出于团结武氏和李氏的政治目的而硬塞给她的,根本不在于她喜欢或不喜欢,她固然聪明绝顶,却不知道还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获得一个男人的心。

    她以为,她有美貌、有身份、有地位,足以配得上他,这就足够了。至于面首这个称呼,依傍于高贵的女人而又不是她的丈夫的,不是都叫面首吗?反正她自己清楚,她会呵护他、爱他,凡事依从于他,那就够了,她还没有学会在所爱的男人面前放下她高傲的架子。

    于是,她失败了。

    从那以后,她对杨帆的态度软化了许多,她依旧爱着这个男人,所以她大胆地提出,不约束他的身分,不叫他依从于自己,只是……偶尔能来陪陪自己,或者……只有那么一次,一夕缱绻,回味一生。

    其实在她看来,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妥,男女情爱的最终阶段不就是**缠绵吗?为什么一定要由男人来提出要求,她就不可以主动一些?难道她一定要柔情似水地伏在情郎怀里,忸怩作态,撩拨起他的**,再半推半就地顺从他,这才是女人?

    她爱极了杨帆,她想要他,所以就直截了当地提出来,她完全不懂,她第一次的粗暴要求是对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的羞辱,而这一次,却会给他一种轻贱自己的感觉,似乎自己迷恋的只是床笫之事。

    其实,以她的身份、地位和她的美貌,如果她只是迷恋肉欲,什么样的英俊男人她找不到?什么样强壮的男人她得不到?她又何必苦苦迷恋杨帆一人,又何必在杨帆因“谋反”入狱以后煞费苦心地去营救他?

    不要以为公主就如何有钱,公主并不比那些富可敌国的大商贾有钱,甚至还要远远不如,她们也是吃俸禄的,虽然太平公主自幼受父皇母后的宠爱,获得的赏赐远比其他公主更多,也同其他权贵一样,不可避免地暗中经营着一些店铺,但是为了营救杨帆所付出的,对她而言同样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但她想也不想就拿出去了。

    尤其是,她有着李唐皇室的敏感身份,而杨帆是以‘拥戴太子复位’的罪名入狱的,她的插手不仅仅破财消灾的问题,一个不慎,就能把她也陷进去,引起母皇对她的猜忌,而这些,她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其实,她一直在悄悄地琢磨,她到底哪里不好,到底做错了什么,郎君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还偏偏很讨厌她。

    于是,她本来最喜欢穿大红的艳丽衣衫,她也适合穿那样的衣衫,同样的色彩,穿在别的女人身上可能俗不可耐,而穿在她的身上,却尽显她的雍容华丽、娇艳妩媚,那才是大唐的洛阳之花,牡丹的象征——太平公主!

    可是,现在她却渐渐变得开始喜欢穿素色衣衫了,至少,在杨帆面前,她是一定注意会穿素淡优雅的衣裳,只因为这是上官婉儿最喜欢的穿着,只因为杨帆喜欢婉儿,于是她想取悦于他。

    她是个高贵的公主,可是却不像一个娇柔作态的贵妇人一样喜欢扑蝶赏花、逗猫嬉狗,她喜欢的是相扑蹴鞠、击鞠赛马这样奔放狂热的运动,一如她爽郎奔放的个性,可是得知杨帆买了两只狸猫,于是她也买了两只。

    太平公主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些潜意识支配下的行为,其实是放下身段,有意地在效仿和学习杨帆所喜欢的女子,如此种种,都只为得到杨帆的回眸一顾。

    望着她凝泪的双眸,杨帆也不禁扪心自问:“如果她当初不曾轻贱于我,如果她也如婉儿一般柔情似水,我会不会喜欢上她?”

    然而,一切假设都没有意义了,罗敷有夫,使君有妇,况且,她逼婉儿发下毒誓,这么做也太……想到这里,杨帆**在道:“所以……你就有理由趁人之危,迫婉儿发誓离开我?”

    太平公主目光闪烁了一下,立即问道:“为什么只说婉儿?小蛮……还没有告诉你?”

    太平公主终究是精明的,尽管仍在悲伤愤怒之中,可杨帆一句话,她还是马上听出了问题。

    “小蛮?”

    杨帆笑了笑,道:“小蛮发的誓,我知道!她说,如果遵从誓言,就让我变成她自幼失散的兄长!不瞒殿下,就在杨某入狱不久,便与小蛮相认了,她正是我自幼失散的阿妹,而我就是她的阿兄……”

    太平公主双眼一亮,讶然道:“那你们……”

    杨帆道:“叫公主殿下失望了,我和小蛮,并无血缘关系,只是自幼相依为命,情同兄妹!”

    太平公主怔了半晌,吃吃地笑了起来:“好!好呀!这个小蛮,倒真机灵,本宫居然也被她摆了一道!其实,我本来是替她准备了一套誓言的,没想到她自己先急不可耐地说了出来,当时我还有些诧异,没想到原因在此……”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又复看向杨帆,微笑道:“可婉儿……却是一字不差,依着我的话发的誓,你怎么办?”

    这时,她的眼中仍有泪光,可是神采却已飞扬起来。

    杨帆沉声道:“我正要问你,你逼她发了什么誓!如果婉儿因此不得不与我分开,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那又怎样?”

    太平公主的娥眉微微地挑起来,攸然向外一展,有一种很特别的妖媚味道:“不然,你对我好过么?不能叫你爱我一辈子,那……叫你恨我一辈子也不错啊!至少,你心里记住我了。”

    太平公主妖妖娆娆地转身,杨帆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太平公主脸色一厉,道:“放手!”

    虽然她有心取悦杨帆,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为了别人而刻意地改变,终究不是她的本性,一番发泄之后,太平公主又有些恢复她泼辣奔放的个性了。

    杨帆对她也实在头痛,有仇他可以报仇,有恩他可以报恩,可是恩怨集于一人,这分寸实在难以把握,杨帆不能原谅她欺负婉儿,可是她对自己又实实在在地有恩有情,他终究是个弱冠少年,感情一事也没什么经历,不知该如何对她才好了。

    他紧紧抓住了太平公主的手臂,却是软的也不行,硬的也不行,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

    太平公主喝了一句,见他不放手,不禁乜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你呀,若是对我有对她一半的好……”

    沉默了一下,她忽然用力一挣,摆脱了杨帆的手,袅袅娜娜地走去,说道:“过几天就是七夕了,本宫要去洛水泛舟,你也来吧。”

    杨帆冷哼一声,刚想拒绝,太平公主回眸一笑,脸上的严厉之色忽然又变得如春风吹拂下的鲜花,明媚娇丽起来,她一挑柳眉,妩媚的杏眼儿向杨帆一瞟:“婉儿的誓言也并非不可破的,只要本宫高兴……”

    杨帆又惊又喜,急忙问道:“如何破之?”

    太平公主得意地笑起来,笑得宛如一朵刚刚绽放鲜姿润艳的牡丹花:“哼哼,那你来是不来呀?”

    杨帆铩羽而归!

    面对一个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软语相求不管用,道理全当耳旁风,会撒娇、会流泪、会风骚、会卖萌,更会深情款款的绝色小妇人,杨帆还有什么皮调可耍?

    走了也就走了吧,他还穿走了武攸暨武驸马的一套襕袍。不然怎么办呢?他那套衣服可是正规出门才穿的公服,可不像太平公主那件轻软薄透的罗裳,忽尔怒目相视、忽尔巧笑嫣然、忽尔黯然泪下间,人家的衣裳已经干了,穿着一身湿衣裳出去,怕这传言就不只于公主府内了。

    杨帆走出公主府时,公主府的下人们用敬如天人的目光看着他扬长而去:“看看人家,睡了驸马的女人,还穿了驸马的衣服,就这么大模大样地离开了,当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乃师薛怀义还要威风三分、霸道三分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宫中惊变

    武则天倚在靠枕上,忽然晃了下身子,悠悠醒来。

    侍候在一旁的上官婉儿连忙上前扶住她,武则天叹笑道:“不成啦,不成啦,朕又睡着了吧?唉,前两年还觉得精神头儿十足,这才多少光景,朕时不时的就会打盹儿。”

    上官婉儿忙道:“大家是操劳国事的缘故,所以才觉得疲乏。其实大家身体康健,身体好着呢。”

    武则天笑着摇头,刚想坐起来,忽然又躺回去,蹙眉道:“朕有些头晕,耳朵有些嗡嗡声,这腿也发软……”

    上官婉儿一看,武则天的气色的确不太好,容颜有些苍白,不禁着了忙,赶紧道:“婉儿去召太医来给大家看看吧。”

    武则天刚想摇头,转念一想,又点了点头,道:“不要张扬啦,就叫沈太医来给朕瞧瞧就行了。”

    上官婉儿知道武则天不愿服软,不愿让人觉得自己老了,沈太医好歹是她的枕边人,对她的身体情况本来就十分清楚,倒是不用避讳,连忙答应下来,扶着武则天坐稳,叫宫娥小心侍候着,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武则天醒后不适这种状况近来频频发生,其实这种不舒服的状态只是“脑贫血”而已。直到现代,很多老人还不太注意这一点,夏季老人本就渴睡,有些老人吃过午饭后,在沙发上、椅子上坐着就打起了盹,结果因为饭后较多血液流经胃肠,大脑缺血严重,醒来就会感觉特别不舒适。

    但上官婉儿可不明所以,皇帝不舒服了自然就得赶紧请太医看看。上官婉儿刚刚走出正殿,正召来内侍嘱咐,叫他马上去唤沈太医,又怕小内侍不懂事,去了太过张扬,还得叮嘱他尽量不要引起太多的医官注意。

    这厢正吩咐着,韦团儿就闪进了正殿。

    武则天倚在靠枕上,正由小宫娥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忽见韦团儿出现,便懒洋洋地道:“团儿来啦,来,给朕捏捏肩膀,还是你的力道不轻不重的最合朕的心意!”

    “奴婢是大家使唤惯了的人,自然就合了大家的心意,可不是奴婢的手法高明呢。”

    韦团儿笑吟吟地走过来,叫那宫娥退过一边,接手替武则天轻轻按摩着,武则天有些惬意地仰起头,微微闭上了眼。

    团儿一边给武则天松着肩膀,一边道:“奴婢刚刚分了这个月的用度回来,说起来也奇怪,太子宫里这两个月并没增加人手,可是蜡烛的用度比起以前来可是增加了不止三成呢。

    奴婢有些纳闷儿,今儿分发各宫各殿的用度,就特意嘱咐静公公,问问太子宫里何以增加了蜡烛的用度,琢磨着如果太子那儿需要,以后奴婢及各处都省着点儿用,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太子不是。

    可是也奇怪,静公公到了太子宫一问,宫里的人却都矢口否认,不肯承认需要多用蜡烛呢。静公公也是多了份心思,偶然路过太子妃的寝宫,见那窗子开着,就往里边瞧了一眼,你瞧怎么着,那桌子上啊,放着一叠黄纸,旁边还有一盒朱砂,黄纸上画了许多符录。”

    韦团儿笑嘻嘻地道:“大家,你说太子妃这是要干什么呀,太子妃早晚要母仪天下的,怎么还想学道,修个神仙不成?”

    “嗯?”

    武则天一开始浑没在意,朦胧着双眼,半睁半阖的养神,随意地听她说话,听到黄纸、朱砂、修道一类的词儿时,好象想到了什么,双目突然一张,那双有些混浊的老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精芒。

    武则天慢慢坐了起来,盯了韦团儿一眼,沉声道:“你们没有看错?”

    韦团儿道:“奴婢不曾去过,自然不曾见过的,不过静公公回来就是这么说的,静公公平时就是帮奴婢掌着内库的,这些东西还能不认识。哎哟,要说不认识,也就是那黄纸上的鬼画符,他是根本不认识,奴婢也不认得那东西呢。”

    武则天慢慢站了起来,在房中轻轻踱起了步子,韦团儿忙绕过来,搀着她的手臂,武则天心中反复琢磨着:“黄纸,朱砂,太子妃真要修道?”

    武则天沉吟半晌,轻轻问道:“你们发现这些东西,没叫太子妃知道吧?”

    韦团儿笑道:“嗨!瞅见就瞅见了,静公公也就是回来跟奴婢说说,当个笑话儿听,还能当着太子妃的面提不成?做奴婢的总要有个奴婢的规矩呀。”

    武则天轻轻地“嗯”了,脸色阴晴不定。

    这时上官婉儿走进来,一见团儿正扶着武则天在宫中散步,便打个招呼道:“团儿妹妹来了。”

    韦团儿扭头一看是她,连忙颔首为礼,唤道:“婉儿姐姐!”

    上官婉儿向她微笑着点点头,便走向武则天,问道:“大家好些了吗,怎么起来走动了?”

    韦团儿道:“怎么大家有些不舒服么?”

    武则天阴沉着脸色道:“是啊,朕……这两个月,一直不太舒服!”

    上官婉儿劝道:“大家还是再坐一会儿吧,等沈太医到了,给大家诊视一番再说吧。”

    武则天摇摇头,目光缓慢地看看殿顶的藻井,又看看四下的陈设,沉声说道:“婉儿,团儿,你们说,朕这两个月不舒服,是不是这屋子里有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上官婉儿呆了一呆,讶然道:“大家何出此言?”

    武则天摇摇头:“朕有感应,有一种感应啊!阴森森的……,叫人不舒服!”

    上官婉儿心道:“想是陛下年岁大了,所以常有体寒的感觉。”便道:“既然如此,不如婉儿陪大家出去,咱们到飞香殿晒晒太阳吧。”

    武则天脸色阴沉地道:“有些阴秽之气,恐怕晒太阳是晒不去的。”

    上官婉儿听出她话里有话,不觉有些奇怪,武则天目光闪动着,低头略一沉吟,对上官婉儿道:“婉儿,你去传朕口谕,叫高莹带些内卫来见朕!”

    上官婉儿有些讶然,可是看武则天的神色很不好,却也不敢动问,连忙答应一声,又退出殿去。

    武则天叫韦团儿扶着她回坐榻处安稳地坐定了,又吩咐道:“团儿,你带些得力的宫娥太监,一会儿随内卫的人同去太子宫。”

    韦团儿忙应道:“喏!大家……叫奴婢去干什么呀?”

    武则天冷冷一笑,道:“你去给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好好的翻一翻,如果有什么地方土壤有些松动的,也都掘开来瞧瞧,朕担心……”

    她那双略显浑浊,但是依旧威严不减的眸子冷冷地望向窗外,缓缓说道:“朕担心,太子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

    上官婉儿先是有些奇怪,联想到武则天刚才对韦团儿的吩咐,上官婉儿机灵一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两个恐怖的字眼:“厌咒!”

    厌咒,自古以来就是广泛流传于民间的,被认为是最有效的一种诅咒手段。类似以厌咒巫术害人的传说流传甚广,甚至在宫廷中,这样的事情也是屡屡发生。而在宫廷中,最有名的厌咒故事,却是发生在汉武帝身上。

    汉武帝,自秦始皇之后,例代帝王中英明神武的皇帝如果排一个座次,把汉武帝排在首位,大概是没有几个人提出异议的,可是就是这样一位皇帝,晚年时却差一点诛了自己的三族。

    汉武帝时,忽有一日武帝梦见有人用厌咒想害自己,就派极宠信的酷吏江充查证此事,这江充全靠制造大案要案博得皇帝的宠信,立即大刀阔斧地干起来。

    先是宰相公孙贺父子被他干掉了,然后是武帝的内侄卫元也成了用巫术诅咒皇帝的同党而丧命,紧接着武帝的女儿阳石公主、诸邑公主也因此被杀,江充杀得兴高采烈,最后竟查到了皇后和太子的身上。

    太子刘据大惊,情知父皇晚年刚愎自用,根本辩驳不得,愤而带领太子宫卫士欲杀江充,武帝闻讯勃然大怒,立即发兵缉拿太子,最后太子走投无路兵败被杀,皇后上吊自缢,三个皇孙也因此丧命,受此案牵连,杀死和发配的人数逾十万。

    只因酷吏江充的一句话,汉武帝逼死老婆,杀死儿子、女儿、侄子,孙子,孙女,直杀的皇室继承人空缺,后宫无主,朝纲失控,给大汉政权带来了重大的政治危机。

    想到这里,上官婉儿不禁心惊肉跳,女皇心硬如铁,杀心之重丝毫不逊于汉武帝。而且她和汉武帝一样,最是相信这些神道巫术一类的东西,如果女皇所疑者就是厌咒,而偏偏找出了证据的话,那会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不一会儿,高莹、兰益清等一班女侍卫全副武装,赶到武成殿,韦团儿也带了静官等一大批隶属于她的心腹太监和宫女,皆到殿前听命。

    高莹扶剑立于殿下,只听武则天森然道:“高都尉,你带内卫人马,随团儿往太子宫一行,凡事听从团儿吩咐便是!”

    “喏!”

    高莹有些诧异地看了韦团儿一眼,恭声道:“臣遵旨!”

    韦团儿故作惶恐地道:“大家,那……奴婢就去了……”

    武则天轻轻点点头,韦团儿躬身退下,转身走出武成殿时,眸底攸然闪过一抹得意的光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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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武曌日月凌空,上官婉儿称量天下,太平公主难太平,李家三郎真隆基,才子、佳人、屠狗辈!醉卧枕江山,谈笑望乾坤!醉枕江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醉枕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醉枕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