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婉儿是一朵奇葩!
一听杨帆开口,上官婉儿像中箭的兔子似的惊得一跳,紧紧地攥起笔杆儿,就像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她紧张兮兮地看着杨帆,突然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喜欢我,是吧?”
“啊?”
杨帆实未想到她的开场白竟是这样一句话,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以致他也有些发起呆来。
上官婉儿胀红着脸低下头,咬文嚼字地道:“你的要求,我……慎重地考虑了很久……”
杨帆还没反应过来:“啊?”
上官婉儿期期艾艾地道:“我唤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允许你……喜欢我……”
上官婉儿红着脸说完,大大地松了口气,她也不抬头,只是继续咬笔杆。
“啊?”
杨帆这回是真的傻了,他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低着头,紧张地咬了半天笔杆儿,听不到一点动静,便悄悄抬起眼睛,眼神与杨帆一碰,把她吓了一跳,很吃惊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你……还有什么事吗?”
杨帆茫然地摇了摇头,上官婉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展颜道:“哦!那你去做事吧,我也要做事了!”
杨帆梦游似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瞧了一眼,上官婉儿正张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杨帆一回头,把上官婉儿又吓了一跳,她像一只受惊的小松鼠,赶紧垂下头,继续紧张地咬笔杆。
杨帆茫茫然地出了禅房,站在阳光之下,仿佛梦还没有醒。
杨帆虽然不曾有过恋人,对于男女情事却并非一无所知,但是任他见多识广,他也不曾听说过还有这样建立情侣关系的事情。他甚至摸不准上官婉儿说:“我允许你喜欢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当然不知道,在毫无感情经历,除了诗词歌赋,也完全没有其他任何渠道来了解男女情爱到底该以一种什么方式来进行的上官婉儿心中,这已经是一种最严肃、最庄重的表白:“我接受你的追求,愿意做你的女人!”
诗词歌赋中对男女间正常的情话描述几乎没有,同文诰案牍打惯了交道的婉儿姑娘用一种很公事公办的官方语言来表示她愿意与杨帆结为情侣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可怜了杨帆这个自诩在南洋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浪子”,也被这种前所未见的表达方式给弄懵了。
杨帆抱着大戟站在廊下,很纳罕地猜了许久,结合当时上官婉儿羞涩不胜的表情,才隐约地猜出了她的心意。
杨帆心想:“这位掌管制诰、主持风雅,在政坛和文坛都举足轻重的大唐内相、天下才女,不会是个书呆子吧?莫非她以为这样就算是情侣了?如果这样就算情侣的话,那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井水不犯河水,也一样能生孩子了……”
※※※※※※※※※※※※※※※※※※※※※※※※盛大的游宴活动在龙门如期举行了。
游宴设在龙门山下的伊河河畔,宫中内教坊和左右教坊的乐舞名伶均奉诏赶来,洛阳城里有名的几家乐舞班社也被召来共攘盛举。
沿着河畔,香车宝马,摩肩接毂,万众云集,盛况空前。河畔彩楼高搭,水上彩舟画舫、绿树掩映的楼台亭阁、沿岸花间草地,处处是宴会,处处是乐舞,盛况空前。
大唐的宫廷宴会向来是极尽奢华的,四海之内,水陆之珍,靡不毕备。而歌舞也素来讲究气势宏大,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伊河岸边由数百名教坊乐人模仿的“百鸟朝风”已开始试演,声音在两岸山谷间回音袅袅,犹如百鸟和鸣。
杨帆和谢小蛮站在彩坊通道一角,看着宫娥彩女们络绎不绝地把各色美食端送到沿河搭建的彩坊上去,又有在画舫上换好服装,赤着雪足,露着小臂的靓丽舞女沿着红地毯姗姗地走向表演场地。
那些舞女歌妓,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如今为了表演又是刻意打扮的,更显惊艳动人,那冰肌雪肤、蛮腰半露,走动间腰臀款摆,袅袅的风情,何只是杨帆一个,两旁的诸多侍卫都是看得目不暇接。
全因这美貌的姑娘太多,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时速度太快,这时不愁看不到美丽的姑娘,只愁眼睛生得少了,没办法看个仔细完全。
谢小蛮看着男人们直勾勾的眼神,不屑地道:“怎么一个个都跟狼似的?”
杨帆看着一个个雪足如霜的美貌姑娘从自己面来来去去,配合地用“爪子”在大戟上挠了两把,“馋涎欲滴”地道:“真的好想做禽兽啊……”
谢小蛮白了他一眼,嗔道:“还想什么呀,你本来就是!”
杨帆翻了她一眼,哼道:“又瞧我不顺眼了,我对你禽兽过么?”
谢小蛮“啪”地一扶腰间长剑,小瑶鼻儿一翘,冷哼道:“你试试!”
自那晚一番交心,谢小蛮对杨帆的态度友好多了,其实一开始她看不惯的,只是杨帆拈花惹草的恶习,现在过了这么久,她也渐渐弄明白了,不是杨帆拈花惹草,实在是宫里的姑娘们太热情、太大胆。旁的不说,就说她那位好姐妹吧,别看现在总是离杨帆远远儿的,可你瞧她那幽怨的眼神儿,只怕杨帆勾勾小指,她就会很开心地送羊入虎口了。
至于杨帆与上官待诏有情,与她更是全无关系,虽然她依旧认为杨帆和上官待诏并不般配,可是人家既然两情相悦,也只好祝愿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心结一去,两个人相处倒比以前亲近自然了些,虽然还是常常拌嘴。
“天后来了!”
远处一阵骚动,有人轻轻地喊了一句,杨帆和谢小蛮忙站定身子向前望去,只见武则天一身盛装,在众多权贵的簇拥下缓缓行来,谢小蛮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迎了上去。
武则天踏着红地毯缓步行来,左右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一个白衣如雪,飘逸如云,一个红裳鲜艳,如同一团能把人融化的火焰。
白衣如雪,皎然似月的女子自然是上官婉儿,这烈焰般的美人儿却是太平公主。
杨帆微微有些惊讶,因为武则天此番出游龙门,太平公主并未随她一同出游,不想今日太平公主也到了。
伴随在武则天身后的,便是一大堆的皇亲国戚,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太平公主今天不止把两个女儿带来了,两个女儿也一并领来了,长女六岁,长子四岁,次女两岁半,小儿子才一岁出头,都由婢仆们抱着。
太平公主扶着武则天的手臂,正低低地与她说着话,武则天不时地颔首微笑,太平公主并未注意不远处侍卫丛中杨帆正站在那里。而上官婉儿扶着武则天的另一侧,一双妙目却在不停地左顾右盼。
倏尔看到杨帆,上官婉儿双眸一亮,白净的脸颊上微微荡起一抹红晕,便悄然低下头,看着自己在裙袂下忽隐忽现的脚尖儿,仿佛生怕踩死蚂蚁。
“这样……就算是我的女人啦?”
杨帆拄着大戟,一脸幽怨地看着螓首微侧,含羞低头的上官婉儿从他面前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众目睽睽之下,连一句话也说不得。至于眉目传情,难道传给她的后脑勺看么?
杨帆忽然觉得谢小蛮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找个太有名太有身份的女人做老婆,真的好麻烦!
※※※※※※※※※※※※※※※※※※※※※※武后一到,宴会便开始了。
此番盛宴,京中许多权贵都应邀而来,一有机会就巴结奉迎武后的千金公主是其中少数几个李唐宗室。太平公主不用说了,那是武则天的亲生女儿,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武后最宠这个女儿。
所以千金公主受邀,自觉风光无限。
论年纪,千金公主比武则天要小五六岁,但是论辈份,她是高祖李渊之女,高宗李治的姑母,所以高宗的皇后武则天也该以姑母长辈礼敬于她,再加上两人交情一向不错,千金公主得以坐在武后身侧。
两人年岁相当,很多话题能唠到一块儿去,再加上千金公主陪着小心曲意奉迎,几句话就哄得武则天眉开眼笑。武则天拍着千金公主的手臂道:“龙门风景优美,赏心悦目,朕在这儿很开心,就是缺了个说知心话的人。今天你就不要走啦,晚上歇宿在朕那里,咱们好好聊聊天。”
千金公主受宠若惊,连忙道:“那敢情好,这几天没有见到天后,没有跟天后说说话儿,千金心里头就空落落的,今晚千金陪天后您聊天儿。天后,您请酒!”
武则天端起一杯加了养颜秘药的醪糟饮了一口,凤目一转,见女儿太平以掌托腮,看着前方红地毯上的乐伎歌舞,懒洋洋的无甚兴致,便道:“太平,你不要总是闷在府上,闲来无事,可以游山玩水,怡养心情。此番过来,你也留下住几天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约黄昏后
太平公主听了武则天的话,微微颔首,无可无不可地道:“既然阿娘吩咐,那女儿就留在龙门留伴阿娘便是。”
武则天见她神情黯淡,知道今日受邀的皇亲国戚齐聚一堂,大多成双成对,女儿触景生情,想起亡夫,故而对她有所怨尤,遂暗暗一叹,对上官婉儿,道:“婉儿,朕既出游,也无甚要事,除了处理奏章的时候,你就不用时时候在御前了,你跟太平一向交好,两人谈得来,你多陪陪她。”
上官婉儿情思恍惚的,正在想着那个俊俏英朗的少年郎,突然听到武则天对她说话,不由惊了一下,待听清武则天的吩咐,却是心花怒放,连忙应道:“婉儿遵命!”
上官婉儿暗自欢喜,自从鼓足勇气,对杨帆剖白了自己的心意,婉儿的一颗芳心终于有了归属,只是苦于她的身份特殊,轻易不得自由,哪有机会与情郎有片刻厮守,这一下总算有了机会。
上官婉儿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杨帆,可是她此刻固然不宜离开,纵然离开,与杨帆大庭广众之下又如何言语?实在按捺不住,便趁离开“更衣”的机会用眉笔在手帕上写下一行小字,回到台边站定,瞧见谢小蛮正在台边逡巡,便咳嗽一声道:“小蛮!”
谢小蛮快步上前,抱拳道:“卑职在!”
上官婉儿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摸出那方叠得平平整整的东西,递到她手里,吩咐道:“你速将此物亲手交予杨帆侍卫,不得有误!”
谢小蛮一怔,双手接过,轻飘飘软绵绵,定晴一看,却是一方手帕。谢小蛮答应一声,袖了那丝帛就走。上官婉儿又追了一句,道:“事情紧急!让杨侍卫到隐秘处独自观看!”
“喏!”
谢小蛮转过身去,小瑶鼻儿便是一皱,心道:“你有什么要紧事儿,需要吩咐引仗司的一个大角手去做?嘁!明明是你们两个卿卿我我,却拿人家做那只传书的鸿雁,真是的,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千金公主今日在受邀之列,本就觉得风光,又被武后特意挽留陪宿,更是兴奋异常,她坐在武则天旁边,陪着小心,说着小话儿,只顾取悦武后。
武后方才因见女儿落寞寡欢,时不时的就去看她几眼。千金公主瞧在眼中,忙道:“今日天后设宴,君臣欢聚,其乐融融。千金素知太平舞技出色,何不请太平下场歌舞一番,以助天后酒兴呢?”
武则天看向太平,笑问道:“女儿,为娘许久不见你的歌舞了,今日难得高兴,为娘舞上一曲,如何?”
太平公主眼见受邀的皇亲国戚个个夫妇同坐,自己形孤影单,不免有些落寞,依稀记起父皇在时,每逢宫廷宴会,李唐宗亲济济一堂,如今却是日渐凋零,已经看不到几个李家人了,更是暗自神伤,便道:“女儿有些乏了,又多饮了几杯,不宜起舞。”
武后听了脸色微微一沉,正满心欢喜的上官婉儿坐在旁边,一见武后有些不悦,忙道:“一人独舞,不如二人对舞。婉儿愿与公主跳一曲‘双柘枝’,恭祝天后青春永驻,寿与天齐!”
上官婉儿说着,起身走到太平公主面前,轻轻一拉她的衣袖,一个眼神儿递过去,太平会意,知道母亲一向强势,不宜令她太过难堪,便随之起身,道:“那……女儿便与上官待诏共舞一曲,若是跳的不好,阿母可不许笑我。”
武后容颜一霁,呵呵笑道:“你这丫头,便被娘亲笑了又怕甚么,再说我儿舞蹈,又岂是这些舞伎比得的,快快舞来。”
今日盛宴,规格隆重。一向男装打扮的上官婉儿和喜欢穿男装出游的太平公主穿的都是彩衣宫裙,只是一个洁白素雅,一个红如烈火,倒不需要再换上专门的舞服。小太监下去安排,舞伎歌女迅速退下,乐师也停了器乐,专候二人上场,以演奏柘枝舞曲。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双双下场,在红毡毯上对面站定,一个红衣烈焰、一个白衣胜雪,姿色风情各具特点,偏是一般的迷人,登时吸引了四下所有人的目光。
“咚!咚咚!”
乐师们坐在船头,那艘画舫就停在河畔彩坊对面,三声画鼓,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云袖一扬,“啪”地一声,双袖一举,蛮腰一摆,恰似凤翼齐张。
“咚咚隆咚咚……”
节奏明快的鼓声响起,随即颇具西域风情的各色乐器一起伴奏,让人听着欢快的乐曲声,便有一种随之起舞的魔力。
场上,太平公主敛肩含颏、拧腰倾胯,右臂蛇一般探向空中,左腿微掩于臀后,妖娆的体态、**的曲线,令人怦然心动。上官婉儿与她是同样的动作,不同之处是她扬起的是左臂,吸掩于臀后的是右腿。
两人一样的动作,对映着,仿佛是一个人对镜独舞,偏是红者如火,白者似雪,色彩鲜明。
柘枝初出鼓声招,花钿罗衫耸细腰。
一样细腰,两种妖娆,她们蹲、跪、折腕、旋转,舞姿刚健中带着优雅和柔媚,你进我退,往返回旋,白裙如飞雪旋舞,红裳似烈焰飞腾,再加上两人都是一般的粉光脂艳,看得人如痴如醉。
“好!好!呵呵,令月跳得真是好啊。自从她为人妻子,朕已很久不曾见过她的舞蹈了,难为这孩子还没有摞下。”
武则天频频点头,满脸笑容。
千金公主偷偷窥了眼她的脸色,轻轻地道:“太平年轻貌美,才艺双绝,天后有这样的好女儿,可不为之自豪么。只是……,千金与太平相交甚厚,时常来往,总觉得太平常常郁郁寡欢呢。”
武则天脸色微微一冷,太平驸马薛绍是她下旨处死的,她也知道这件事对女儿伤害很大,为此还打破了大唐公主食邑最多不超过三百五十户的规定,把太平公主的食邑提高到一千两百户,超过了亲王的规格。大唐的亲王食邑才一千户。同时还赏赐了大笔财物。
她也知道这些身外之物并不能弥补女儿所受的伤害,她到现在还记得薛绍刚刚被抓进大狱时,女儿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痛苦绝望的神情。可是,她只能做到这样了,这个天下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你想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即便强大如她,在帝位与亲情之间,她也无法两全。
千金公主忙道:“天后,千金的意思是,太平如此青春貌美,岂能就此磋砣一生?
千金年轻时也守过寡,知道那孤衾寒夜的滋味儿,天后您最疼太平,舍得她如此凄苦么?千金以为,天后您应该早日为太平再择一良婿,到时候夫唱妇和,恩爱圆满,天后您也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不是?”
武则天犹豫地道:“这个朕自然也是想过的。只是……薛绍刚刚死了不到一年,现在便为她另择驸马,似乎有些……”
千金公主道:“天后过虑了,正因为太平还时常想起亡夫,才应该尽快给她选一驸马才是。”
武则天有些意动,喃喃自语道:“嗯……,只是不知谁家的儿郎才合适呢?”
千金公主赶紧道:“这个要说起来,可实在没有人比千金更熟悉了。天后若是有这个意思,那千金马上就开始张罗。”
武则天也知道千金公主广结善缘,是洛京权贵圈子里的活跃人物,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好!那么,你替朕好好物色一下,看看谁家的儿郎,配得上朕的女儿!”
千金公主喜上眉梢,连忙应道:“千金遵旨!”
武承嗣自后方靠左的一张几案后坐着,向千金公主投来一束目光,千金公主微微颔首,露出一丝笑意。武承嗣大悦,捧杯一饮而尽!
适时,掌声雷动,四下一片“彩”声,武则天和千金公主向前望去,就见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正做到“双柘枝”的最后一个舞姿,一个幅度很大的下腰动作,白者如月,红者如虹,赢了一个满堂彩。
※※※※※※※※※※※※※※※※※※※※※月亮悄悄上树梢,虫鸣唧唧萦绕耳畔,春风徐徐拂到脸上,更显得林中静寂一片。
杨帆倚着一棵树站着,百无聊赖地折下一段草茎,在手里玩弄了一会儿,又叼到嘴上去。
谢小蛮给他送来一张手帕,手帕上有淡而清幽的香气,还有一行秀丽的小字:“月上柳梢时,前番相扑处,盼与郎君一唔,婉儿。”
杨帆来了,揣着那张带着女儿香的手帕,眼下月儿已经爬上林梢,可是伊人依旧不见踪影,杨帆已经有点望眼欲穿了。
婉儿离开太平公主的宿处,沿着寺中回廊绕到侧殿,走向侧殿的一道门户。当武则天吩咐她多多陪伴太平公主时,她就知道机会来了,只要不是侍候在武后身边,纵然离开一时,也有得是借口遮掩,谁会追究她的去处。
侧殿门前站着几名今夜值宿的侍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见上官婉儿出现,连忙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道:“上官待诏。”
“嗯!”
上官婉儿浅浅地应了一声,迈步就要出去,一个伙长殷勤地道:“待诏这是要去哪儿?”
上官婉儿道:“随意走走,散散心。”
那伙长赶紧道:“天色晚了,待诏要出去,用不用属下带几个人护卫?”
上官婉儿淡淡地道:“这个地方能出什么事?我喜欢静!”
那伙长讪讪地应了声是,不敢再言语了。
上官婉儿姗姗地出了山门,踱进林中小径,一俟离开那几个侍卫的视线,立即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令月,时间已经过了,怕不等急了小郎君。”
第一百六十六章 御姐还是萝莉
官婉儿急急跑到次被杨帆扑倒的地方伸手扯了一把臂的飘带因跑得太急带子勾在了一丝树枝。()
喘息着站定四下寂寂压根儿不见杨帆身影官婉儿不一怔:“莫非小蛮不曾把消息送到?不能啊!小蛮已然回报于我是他亲手接下的丝帕。而且我已查过今ri他并不当值莫非也是因事耽搁了?”
因官婉儿是从太平公主处出来不宜更换装束所以这身衣服就是在太平公主宿处的常服藕丝衫子嫩黄裙这是一身袒胸装绯sev领内那对与她纤细的身材不甚相衬的饱满ru丘挤出一道诱人的沟儿。
随着她急促的呼吸酥胸一起一伏雪白的肌肤被月光映着如初晴小雪。慢束罗裙半掩胸蝉翼罗衣白玉人。月下看美人当真软媚着人。
这时树后人影一闪杨帆含笑闪了出来。
官婉儿先是掩口一惊待见是他便忘情地扑去将要入怀时又蓦地止住步子含羞地嗔他一眼低头道:“坏人!早便来了却躲在这儿吓人家。”
这句话说得更是荡气回肠小儿女情态暴露无异杨帆看得心中一荡之大喜只道自家这位婉儿姑娘原来并不是一个书呆子其实蛮懂情趣的不禁嘿嘿一笑轻轻捉住她的一双柔荑促狭地道:“谁叫你来晚了的害我等了这许久。吓你一吓还是轻的逾时不至该打屁股要把你的小屁股打肿才可以。”
官婉儿委曲地道:“哪有这般规矩的。”
杨帆板起脸道:“怎么没有?在南洋就是这般规矩所以我们杨家就是这样的家规。”
官婉儿一想要被他那大手打在臀儿。还要打到红肿又羞又臊又是委曲。便仰起小脸红着脸蛋儿乞求道:“不打成不成?人家也是没办法好不容易才脱身的。()长这么大。人家还没挨过打呢阿娘没有打过我天后也没打过我……”
杨帆一开始还道她是配合自己说笑听她说的有趣心中大乐听到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儿再瞧她那认真解释、满腹委曲的样儿不禁有些吃惊杨帆试探着问道:“你不会以……我真要打你屁股吧?”
官婉儿一呆。讶然他:“不是你刚刚说的么?”
“呃……”
杨帆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路解释道:“我不是真打!”
“嗯?”
“唔……我是真打不是……。我是说我不是用力打!”
官婉儿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诧异地道:“那什么要打?”
“这个……”
杨帆虽然还是个童男子可是在南洋时同龄的少男、早熟的少女对这些话题谈起的可不少。到了洛阳修坊整天跟那帮坊丁在一起更是耳濡目染。他努力回想着坊间大姑娘小媳妇们的言传声教以及南洋妹妹的言语试图用最浅白的语言进行解释。
“其实这个打就是轻轻地拍拍得酥酥麻麻的甚是得趣不但不痛还很舒服。”
“哦!那不白打了么?”
杨帆耐心地道:“也不算白打。它是……它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了打人才打它其实是……一种闺房之乐是男女之间欢爱的一种手段。”
“哦……这样啊!”
官婉儿微微侧着头秀气的眉毛轻轻颦着似懂非懂但是正很认真、很努力地理解着它。
杨帆眼中的极品御姐突然幻灭了这分明就是一只萌到了极点的小萝莉啊!
御姐的身子萝莉的心……
杨帆无力地扶住了额头
※※※※※※※
静静的伊水没有半点声音只是那流动的水波在月光的照耀下不断闪烁起层层鳞光。杨帆和官婉儿坐在离河面三丈来高的一块岩石四下里树木野草掩映了他们的身影。
杨帆的手揽在婉儿纤柔的腰身婉儿便无师自通地偎进了他的怀里一脸甜蜜。
当然现在杨帆还不能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腰间就让婉儿紧张地绷起了娇躯好半天才缓和下来。杨帆的手不管是摸挲着向想去抚弄那两团软肉还是想悄悄滑下贴近她圆翘的臀儿婉儿都会悄悄捉住他的手放回自己腰间。
目前对她来说与一个男人这样耳鬓厮磨地依偎着听着他绵绵的情话感受到他的大手在腰间熨烫全身的热度已经心神俱醉了她还接受不了更进一步的亲昵。
“我是不是很笨?”
在几次对杨帆的情话或不解、或误解几番见到杨帆的囧态之后聪明的婉儿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
“哪有!”
杨帆在她光滑粉嫩的颊轻轻吻了一下在她耳畔柔声道:“一个笨女人能成秤量天下才子的女学士么?其实只是我的婉儿太单纯了你从小长于深宫从不曾接触过这些人、这些事。”
“嗯!”
官婉儿放心了把脸蛋贴在他胸口甜蜜地蹭了蹭柔柔地道:“我不懂怎么做你的女人不过不要紧反正有你你教我就是啦。”
杨先生很想说:“来帮我拔些草铺在这儿把你自己脱光光躺去……”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初人师的他也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要循循善诱、循次而进不能吓坏了自己的好学生。
然而并不是一直杨帆来充先生的角se当他们自然而然地谈到他们的未来时官婉儿就展示了她一向的jing明强干。
“郎君我们两个的事情现在还不能张扬。天后登基在即以前天后垂帘许多事只能我这位宫中待诏帮她处理内外联络。一旦称帝可以名正言顺地统辖天下臣僚接见内外大臣宰相们可以帮天后分担许多事情或者我就能比较ziyou一些。”
官婉儿歉然地对杨帆道:“还有你现在的官职……郎君莫要误会婉儿不在乎的可是天后在乎天后最重门第出身、身份地位若是婉儿说要嫁与郎君即便别人不会说三道四天后也不会答应。”
杨帆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这也正是让我烦恼之处。”
官婉儿道:“婉儿替郎君做过一番打算郎君莫要责怪婉儿擅作主张。”
杨帆道:“自然不会婉儿有何打算?”
官婉儿道:“婉儿想了两个办法一个可令郎君一ri三易其官不消一年便可位极人臣到那时以郎君的身份地位若要迎娶婉儿也不是难事。另一条路稍难一些不过却也是个机会。只是具体如何去做还需细细思量。”
这小鸟依人般偎在杨帆怀里的小女子果然不愧是大唐隐相杨帆平素看她也不过就是替武则天处理处理奏时不时到弘馆里与学士们吟诗作赋一番再不然就换武服活跃在蹴鞠场。而今要把一个小小兵丁运作成当朝大臣在她说来竟是如此轻松。
萝莉又变成了御姐而且是无所不能的御姐。
杨帆道:“婉儿有何妙策?”
官婉儿道:“这第一个办法就是郎君退伍婉儿找人保举郎君出仕作官。”
杨帆皱眉道:“出仕作官如此容易?”
官婉儿嫣然道:“自然是难者不易易者不难。我朝科举一年一次每科取士不过十余人如何满足偌大国家官员的需要?自荐、举荐、科举、世袭、恩荫……做官的途径多得很。
婉儿协助天后处理政务朝中许多大臣都欠了婉儿人情这个小忙只消言语一声自然有人帮忙。介时不管是通过举荐还是郎君择一名门世家挂靠成其家亲属想要郎君谋个品小官都易如反掌。”
当时固然有举荐制度不过受举荐的人要么有名望要么有才学要么是小官素有政绩总之也是要有一定资历的不过这当然难不住官婉儿。
至于“门荫”制度是专门给五品以官员弄的一种福利他们有权保举自己的至亲子弟官狄仁杰的三子狄光昭就是利用这种方式出仕的。不过这种制度现在早已不限于至亲子弟于大家都这么干自然也没人出来找碴谁敢破坏这种对所有官员有利的潜规则谁就得成官场公敌。
即便清廉如狄仁杰也曾经碍不过亲戚情面把姨家外甥这种非至亲子弟的人通过“门荫”制度保举官员。所以官婉儿甚至无须刻意杨帆找一个同姓的豪门随便挂靠到哪一家弄个远亲的身份就可以他弄个小官当当。
一个品小官以官婉儿俨然当朝宰相的权力很容易就能办到可是一个品小官当然依旧没资格娶官婉儿这样身份的女子然而从品小官再想往升几乎每一步都是难如登天官婉儿先让他做个小官用意分明就是让他先进入官僚系统。
杨帆虽对官场不是特别熟悉对此也是清楚的忍不住道:“然则之后如何一ri三易其官一年之内位极人臣?”
p:难得双倍求月票支持!(站..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御姐还是萝莉,求票兼且抓狂!
本书目前为止,刚刚五十万字。
主角在复仇之路上的种种经历,虽然看似轻松活泼,风格明快,但是在这之下,主角的成长与复仇,武后按部就班的登基安排,各方势力或投机、或旁观、或反对的角逐,潜流涌动,多线并进,一幅历史画卷刚刚拉开序幕。
诸多线索,大概到武后登基,能大部分汇合到一起,拧成一根粗壮的主线,我写得很慎重,希望接下的故事更jīng彩。
目前来说,对人物塑造,俺是相当满意的。
仔细回想,屈指一数,在这区区五十万字中,活灵活现的人物之多,是回明以来的第一次。
一身缺点毛病,却又有着仗义xìng情的痞子坊丁马桥,
年纪尚嫌青涩,却肩负重任,情深意重的杨帆,
自幼经历坎坷,只将心事深埋的天爱,
一心寻找阿兄,兑现童年承诺的妞妞,
还有杨明笙、蔡东成、邱神绩,虽是反派,个xìng鲜明。
如今写到上官,婉儿自幼所处的生长环境和所能接触到的人和事,在她不曾接触男女之事前,一个高智商低情商的深宫女子形象才是合理的。目前为止,对她的塑造我很满意,当然,同太平一样,她们和所有的角sè,还会在后续的情节中继续发展,完善,更加鲜活。
从读者们的反应来看,大家也很认可我的塑造,开心之至。
当然,也有一些读者提出质疑,只是这质疑很是叫我抓狂。
比如说,我写到某个角sè,就有人提出,不对啊,史书中说此人如何如何~~,你怎么把他写成这样了?
我先不去质疑这写史的人有没有写史人的主观看法,宋人写的唐史是否一定准确
我也不说我这是在写小说,对人物xìng格xìng情我可以进行我自己的创造,
我就问一句:人是会变的吧?
五岁,十岁,十五岁,二十岁,二十五岁,三十岁……
他的xìng格品格为人是永远一成不变的?那我写的是人还是机器人呐?
这本书中的人物不是变形金刚啊!就算变形金刚都拟人化了,还会出现叛徒什么的呢。
刚刚还看到一位书友提出上官婉儿“黔面”的问题,说历史上她是受过黔刑的话,你怎么把她写的这么漂亮,提都不提,这是因为要给主角,情节需要么?
哥!我要给你跪了!
你先看看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成不?
有位书友回复你的贴子的挺好,我搬来借用一下:
打个比方,历史上有个女人二十八岁时生了一个儿子,三十二岁时生了一个女儿,作者写到她十六岁时,你质疑说:“作者你写的不对啊,她明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为郎巧谋划(求月票)
“劝进!”
上官婉儿凝视着杨帆道:“天后登基在即,这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而它必然、也一定会有一个人去捅破。这个人要代表民意,所以官不能太大,更不可以是武氏子侄,而寻常百姓又太过儿戏,所以,必然要选择一个低阶官员。”
上官婉儿道:“你曾是修文坊丁,又曾在白马寺为僧,当过禁军士兵,蹴鞠与击鞠之名扬于洛京,有大批拥趸,你不但可以代表,更可以轻易汇聚三教九流各方人士带头劝进,功与首功截然不同,只要你立下这份功劳,位极人臣,指日可待!”
杨帆道:“有功也当有才,只是带头劝进,就能位极人臣?”
上官婉儿笑了,柔声道:“郎君难道不曾听说过‘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杨帆恍然,他思索半晌,缓缓问道:“那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上官婉儿目中掠过一丝异色,问道:“郎君不愿劝进?也觉得‘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杨帆摇摇头,道:“这天下是李的当皇帝还是姓武的当皇帝,是男人当皇帝还是女人当皇帝,很重要么?我不以为然,只要他是一个能为天下带来福祉的好皇帝,又有什么关系?我在南洋时,就曾见过一些小国是女子为王,百姓们安居乐业,也没见天塌下来。
只不过,以劝进而为进阶之道,虽是捷径,也是险径,我在南洋时,曾有一位甚有见地的长辈,教诲过我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也曾同我讲过古往今来许多天下大事,自古以此捷径飞黄腾达者,大多没有好下场。
一个没有根基的人,却骤然踩在无数人头顶,便会成为他们理所当然的敌人。尤其是如今,朝中酷吏横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如此上位者更是凶险之极。再者,用这个办法上位,也会被人瞧不起,若做一个被人轻鄙的官,我不会快活,婉儿定也不会快活。”
上官婉儿欣然道:“婉儿也有这个担心,只是还没来得及向郎君分说其中利害,想不到郎君竟已洞烛玄机,看得如此透澈。”
杨帆笑道:“你莫捧我,我对官场,毕竟所知不多,哪有这般本领,你只一说,便把其中利害看得清楚。实际上,是因为你方才说过,你想了两个办法,还说另一个难了些,需要细细思量。
若是这个以劝进上位的法子没有坏处,以婉儿的冰雪聪明,何必煞费苦心再去想第二个办法?我是因为想起你这句话,料定这个办法必定是大利大害两相伴随,所以才绞尽脑汁去想,它到底有何不好。”
上官婉儿抿嘴一笑,道:“郎君何必过谦。虽说如此,但闻有这样的晋身之阶,又有几人还去细思其中害处。郎君年纪轻轻,心思如此缜密,实非寻常男儿可比!”
杨帆一揽她的纤腰,笑道:“若是寻常男子,岂能入了上官待诏法眼?”
上官婉儿仰起脸来,娇嗔道:“你还叫人家上官待诏!”
杨帆道:“不叫不叫,只叫婉儿,我的好婉儿!”俯下头去,捉住她的樱唇,一番唇舌挑弄,惹得上官婉儿软了娇躯,气喘吁吁地瘫在他的怀里,媚眼如丝如缕,这才问道:“婉儿那第二个法子又是怎样?”
上官婉儿被他弄得身子都酥软了,只觉他一亲上来,身上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甘美,长到二十五岁,她还是头一回体验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杨帆问完了话,婉儿还跟醉酒似的晕在他的膝上,清醒半晌,才轻轻捶了他一下,娇嗔道:“坏人,你这样子,把人家弄得迷迷糊糊的,还怎么说话?”
谁说这小女子不通男女情事,毕竟是熟透了的女儿家身子,欠缺的只是毫无这种认知,如今稍经撩拨,便自然而然地焕发出万种风情,若她在情爱上的天真幼稚再成熟一点,不知该是何等的迷人了。
上官婉儿坐起身子,理了理鬓边秀发,这才说道:“另一个法子,就困难一些,现如今,我也只是大概有这么一个想法,至于具体要怎么做,还得好生思量一下。”
杨帆道:“你且说来听听。”
婉儿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地道:“我想的第二个办法,是依旧在军中发展。不过,要调离南衙十六卫,加入北衙。”
杨帆如今虽是禁军中人,却也没有搞清楚禁军中这么复杂的派系关系,不禁疑惑道:“北衙?”
婉儿颔首道:“嗯!南衙十六卫兵马,就算天后调动,也需兵部勘合,而北衙,准确地说,那是天子私军!这支私军自我大唐建国就有,原本是当年追随高祖在太原起兵的三万精锐部队。
我大唐立国后,这支人马就独立于其他所有军队之外,就是兵部也指挥不动,只听天子一人调遣,凭虎符行事,号称‘元从禁军’。太宗皇帝时,又从‘元从禁军’中挑选精锐卫士百人,宿卫玄武门,穿虎皮衣,骑御马,号称‘百骑’。”
上官婉儿嫣然道:“你做大角手,每三月轮值一回,总归还是要调离宫城的,一旦调入北衙禁军,那就是天后私军,可以常驻宫城了。而你一旦成为‘百骑’之一,便是天后的私人翊卫,宫中随意行走,少了许多约束。”
杨帆这才知道其中竟有这许多门道,见上官婉儿说的得意,忍不住在她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那样,我就能时常见到婉儿了,是不是?”
上官婉儿调皮地一笑,娇憨地道:“才不是呢!人家是说,你一旦成为‘百骑’,升迁就比南衙将佐们容易多了。这北衙禁军实为天子私军,名义上却是挂靠于羽林卫之下,羽林卫大将军是天后的侄子武攸宜,左羽林大将军是阎敬容,右羽林大将军是李多祚。
李多祚和阎敬容实际上只能调动普通的羽林卫,这支战力最强、权力也最大的‘元从禁军’却只有武攸宜才有权调动,你听说过梅花内卫吧?梅花内卫也是‘元从禁军’的一部分,他们的权柄有多大,你现在明白了么?”
杨帆郑重地点了点头。
上官婉儿微微蹙起眉头,道:“只是,成了‘元从禁军’,要想步步高升,成为天子看重的心腹亲军统领也非易事,如何让郎君在‘元从禁军’中崭露头角,婉儿还没有想好。”
杨帆轻轻揽过她的香肩,安慰道:“这种事,总不能全要你来安排!我是个男人,若是事事依赖于你,那像什么话?你给我指了道,如果走上这条路,攀上这座山,还要靠我自己努力,我就不信,我比别人差!”
杨帆轻轻吁了口气,让她的螓首靠在自己胸前,望着天空中清朗的明月,若隐若现的星宸,一时豪情万丈。
从现在起,他又多了一个人生目标:他要杀死自己的仇人,找到自己的小妹,还要为了迎娶自己的女人,努力做官,做大官!
上官婉儿着迷地看着他英俊而富有朝气的面庞,那双自信而坚毅的目光,欣慰地道:“嗯!婉儿相信郎君的本领!郎君也不用过于担心,只要我们有心去抓住一切机会,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她轻轻贴到杨帆胸前,喃喃低语道:“为了让天后称帝,朝堂上必然会再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会有许多职位空缺出来,也会出现许多许多的机会!”
轻轻一句话,恰如无声处一道惊雷,宦海惊涛已悄然掀起。
但婉儿不想去思量这些,这本不是她能左右的事,这些年,她已经见惯了太多的生死沉浮,她唯一想要的,只是如何在这惊涛中保全自己,也保全她牵挂的人。自从成为宫奴那一天起,她在这世上的牵挂已经很少很少了,如今,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她牵挂的人,她的……男人。
婉儿轻轻一叹,把头深深地埋入杨帆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的心中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宁。也许,这就是幸福?
天上有一缕浮云掠过,月华在林间投下斑驳明暗的阴影,婉儿只盼着时光能永远停在这一刻,但她心里明白,她该回去了。
“我……回去啦。”
杨帆陪着婉儿走到离太平居处还有一箭之地处便停了下来,再往前去恐有兵丁巡逻,不免会被人看见。
上官婉儿停住脚步,依依不舍地对杨帆道。
一路走回来,她的小手都让杨帆牵着,好象变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她喜欢自己的手掌被他宽厚结实的大手握住的感觉。
杨帆点了点头,低声道:“下次再见你,又不知几时才方便。”
上官婉儿满意情郎对自己的依恋,妙眸流盼,嫣然一笑:“人家会想办法的,走了啊,再迟恐叫太平生疑。”
杨帆点点头,上官婉儿轻轻从他掌中抽出手,轻轻退了两步,又深情地望他一眼,转身踏上了通往山门的小路。
浅色衣裳、杏黄宫裙的上官婉儿沐浴在朦胧的星光月色里,冉冉盈盈的,仿佛一位凌波的仙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智者乐水
同一个夜晚,虬湖畔,一艘吴船摇曳着一湖春风,轻轻荡漾在水面上。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舱中照出的一线灯光映在舱板上,舷板上拴着一条细绳,细绳上又挂着一个铃儿,此刻那细绳儿绷得笔直,另一端远远地没入水中,铃儿随着那细绳儿的急颤不断地摇响。
“哈哈哈……,上钩啦!”
随着一阵苍老而洪亮的大笑声,一个穿着圆领便袍,赤着双脚的矮胖老人握着一卷书急急忙忙地跑到甲板上,一看那铃儿响得急骤,急忙把书扔在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水里往上拉绳儿。
后边紧跟着又出来两个人,一个是个精壮黑瘦的汉子,跑上前去帮他拉绳儿,另一个是位身着青衣的秀丽女孩儿,她不慌不忙地把竹帘卷起来,绳儿系在舱门框上,一舱灯光便照亮了船头。
船头老人在那个汉子的帮助下,把绳儿扯上了船头,一尾活蹦乱跳的大草鱼被他拽上了船,这条大草鱼足有三四十斤重,奋力一跳,几乎把胖老头儿拽倒。
胖老头儿见那大鱼已经上了船,不虞再脱钩,便嘿嘿地笑起来,自鸣得意地道:“怎么样?怎么样?老夫说什么来着,我说没有鱼具咱也钓得到鱼吧?哈哈哈哈……”
老头儿叉着胖得几乎已经看不出来曲线的老腰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那条大草鱼在他脚下“啪啪”地拍打着,力道之大,让这船舱都微微地发出了一阵摇晃。
灯光照在胖老头脸上,头发胡须已经白了八成,一张圆圆的微黑的脸庞,面相丰润,双目有神,给人一种温和宽厚的感觉,一部大胡子也不知道修剪,和他那同样蓬松还有点歪的发髻倒是很般配,完全的不修边幅。
“哈哈,阿郎真是有办法,这样都能抓到鱼。”
那个精瘦汉子抢起一根捶衣棒,在鱼头上狠狠地敲了几记,那条肥大的草鱼终于不再蹦达了,他便俯下身,麻利地解开细绳儿,摘下“鱼钩”和那个铃儿,用水涮洗干净递给胖老头儿,兴奋地拎起那条大鱼。
胖老头儿拿起铃儿摇了摇里边的水,递给那青衣少女,道:“婵娟,铃儿还你。”
秀丽的青衣少女从胖老头儿手里接过铃儿,蹲身挽起裤腿儿,挂回到她的脚铃儿上,老头儿也从衣领边上扯出一根细绳儿,绳头儿有个小圈儿,老头儿手里的“鱼钩”上面有个挂钩儿,往那铁圈上一挂,便卡住了,也不知是派什么用场的。
老头儿搓搓手,眉开眼笑地催促那个精瘦汉子:“嘿嘿!阿盛啊,赶紧把鱼拾掇拾掇,把它炖了给老夫下酒!婵娟啊,快些去把火烧旺一些,老夫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青衣俏婢抿嘴一笑,答应一声便返身走进船舱,那叫阿盛的壮汉从腰间拔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就在船头宰起了肥鱼。胖老头儿跟个孩子似的,蹲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好象他不眨眼睛,这个阿盛就能把鱼马上收拾好似的。
阿盛一边宰杀那条肥鱼,一边嘟囔道:“天后召阿郎回京,这是多大的事情,阿郎怎么也不着急呢,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现在,才赶到海阳县,离洛京还一大截路呢。”
胖老头儿瞪了他一眼道:“天后召老夫还京,老夫都不急,你急个甚么劲儿?”
看着阿盛麻利地刮着鱼鳞,老头儿又叹了口气,抬头眺望了一眼洛阳方向,喃喃地道:“要变天啦!”
阿盛一边埋头宰鱼,一边道:“不会吧?傍晚时瞧这天气晴朗的很,应该不会转阴才是。”
老头儿没理他,捋着胡须,悠悠地道:“这天一变,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啊,咱们晚到几日,身上就能少沾一点腥气,有什么不好?”
阿盛一抬头,瞧见老头儿捋着乱蓬蓬的胡须,忍不住说道:“阿郎,你方才抓鱼还没洗手呢,这可捋了一胡子腥气了。”
“啊?果然!”
胖老头儿大惊,赶紧跑到一边,拿起一只带绳儿的木桶,顺到湖里盛了桶水上来,然后哗啦哗啦地洗起了胡子。
等他把胡子洗完,阿盛已经把鱼收拾好给婵娟送去了。
胖老头洗得一脸水,胡须上还有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打湿了他的前襟,他也不理,只是扶在船舷上眺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盛走到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瞧了一眼,没见有啥可看的东西,便无聊地往船舷上一靠,对胖老头儿道:“阿郎,天后这一遭召您还京,应该是要大用了吧?”
胖老头儿“嘿”了一声,没有言语。
阿盛挠挠头,又道:“阿郎既然不着急回京,那咱们在虬湖晃悠个什么劲儿,钟离距此不远,阿郎不是有一位表兄就住在钟离么,咱们何不去那里做几天客呢?”
胖老头儿轻轻摇了摇头,黯然道:“天后专权,李唐宗室日渐凋零,我狄仁杰身为大臣,既不能扶保李唐正统,又不肯致仕以明君子之志,我那表兄方正不阿,对我颇有不满,我又何必登门自讨没趣呢?”
原来此人就是狄仁杰,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这个从冲到船头,就一直如同一位拥有赤子之心的老顽童似的老人,语气中才带上了一丝沉重和萧索,神情也有了一丝凝重。
他沉默了片刻,突地畅然一笑,指着前方闪动着道道银蛇的水面,问道:“阿盛,你可知道,这世间何物最强?”
舒阿盛根本没有浪费那脑筋,直接答道:“小人不知。”
狄仁杰眺望着远方,声音朗朗地道:“是水!至刚易折,上善若水。水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人,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表面看起来它很柔弱,可是它的目标从来就没有变过,不管绕多大的弯儿,它最终一定会到达它本就想去的地方!”
舒阿盛道:“水居然有这么多的门道?”
狄仁杰嗅了嗅鼻子,道:“何止啊!水还能用来清洁胡须!还能用来炖鱼,老夫已经嗅到香味儿啦,快把刘使君送与老夫的那坛子剑南烧春搬出来!”
仅仅片刻的萧然,老狄脸上就又露出了乐观积极、玩世不恭的神态,他从衣领下边拉出两根细绳,往耳朵上一绕,两个银钩便垂挂下来,然后把胡须左右一分,挂到了勾子上。原来他方才钓鱼的钩子,竟是他的须钩。
※※※※※※※※※※※※※※※※※※※※※※※※伊水河畔,武则天半卧于竹榻上,一根钓杆固定在竹榻边上,头上张着黄罗伞盖,替她遮着荫凉,和煦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她的腿上。
碧绿的水面很平静,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吹起鳞鳞一片,一枚鱼漂儿在水面上半沉半浮。
千金公主迈着小碎步儿,急匆匆地走过来,武则天听到动静,微微张开眼睛,见是她到了,懒洋洋地道:“千金呐,一早干什么去了,朕都已经钓上三条鱼了,你才到。”
千金公主笑道:“哎哟,千金就算打昨儿晚上就抢先来垂钓,也不可能比天后您钓得多呀。”
她在卧榻旁的胡床上坐下,身子一倾,对武则天道:“昨儿天后不是说过要给太平找位如意郎君么,千金哪敢不上心,昨儿回去,就叫人把京中有资格尚咱太平的男人都选出来,这不又选了一大早上么。”
“哦?”
武则天一听,很感兴趣地坐了起来,欣然道:“可选出来了?”
千金公主道:“千金认真挑选了一早上,选出来五个人,天后您先听听,看看哪个合适。”
武则天笑道:“好好好,你说!”
说着一招手,侍候她的俏婢团儿赶紧呈上一碗醪糟。这团儿是武后身边的亲信丫头,武后的起食饮居都由她照顾,武则天一个眼色,她就清楚武后需要什么,是以最得武后欢心。
武则天喝了口醪糟,对千金公主道:“你说吧,朕听听,是谁家的儿郎有这个福气。”
千金公主笑眯眯地道:“这第一位呀,是尚书省员外郎倪明,今年才二十七岁,就是从六品的官儿,在尚书省里做事,年青有为呀。这个倪明原本娶过一房妻子的,因为一直没有子嗣,被他给休了,现在尚未娶妻。”
武则天微微皱了皱眉,道:“倪明,姓倪的?听起来,不是什么高门世家子弟啊?”
千金公主忙道:“是,这倪明出身倒是寻常,不过一身才学……”
武则天微微摆手,不悦地道:“不成,朕的爱女,怎么能嫁庶族寒门子弟?下一个是谁?”
武则天是极为看重出身门第的,虽然她掌权时为了对抗与她为敌的山东门阀和关陇门阀,提拔重用了一些庶族子弟,但这只是出于政治目的,出身贵族家庭的武则天,从骨子里是瞧不起那些庶族寒门的。
当初,她的爱女太平公主下嫁薛绍,武则天甚至嫌弃薛绍的两个嫂子出身寒微,不配与自己的女儿成为妯娌,下旨迫令薛绍的两位兄长休妻。幸好薛绍的两位兄长与妻子伉债情深,不忍休弃,赶紧“考证”一番,证明他们的妻子出身江南士族大姓,这才罢休。
连女儿的嫂子出身寒门她都不肯接受,怎么可能让女儿嫁一个寒门子弟?所以千金公主只说了一半,就被她否决了。
千金公主为难地道:“哎呀,千金选的这几个人,要说相貌、人品、才学,那都是没得挑儿,可就是出身……”
武则天道:“难道你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五个人,全都是出身寒门,竟无一个高门子弟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太平拒婚
千金公主慢吞吞地道:“这个……若是出身也要合适的,千金倒是还有一个人选,只是……这人本来被千金排在五人之末的,因为其它方面比起前面几位,似乎这一位要稍逊一些。”
武则天不以为然地道:“此人既是世家子,怎会不及那些寒门子弟?你说的是谁呀?”
千金公主陪笑道:“此人就是天后您的亲侄子,武承嗣武相公。”
武则天一呆,讶然道:“承嗣?”
千金公主道:“是啊,若论地位,那几个人自然是没办法子同武相比的,或说家世出身,才干能力,那更是拍马都追不上。不过,武相的岁数稍稍大了些。太平才二十有四,而武相已经四十出头了……”
“承嗣……”
武则天没听她再说什么,自顾寻思起来。李令月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女儿没了丈夫,当娘的当然会上心,而且女儿这个丈夫是她下令杀掉的,对女儿就更多了几分歉疚,所以也就更想补偿。
不过,因为薛绍死了还没多久,她也知道女儿与薛绍伉俪情深,薛绍之死,在她心中创痛必深,所以本没打算这么快就给她另择夫婿,也就没想过有谁比较合适,如今千金公主提到了武承嗣,倒是勾起了她的另一层心思。
武则天暗想:“我马上就要登基称帝了,一旦称帝,这李氏江山就要姓武。令月这孩子一向心高气傲,到时候如何受得了冷落。若是把她嫁与武氏子侄,那她就是武家的媳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起来,她就算是武家的人了。而且,令月嫁与武家子,武李融而为一,那么……”
武则天满意地看了千金一眼,若非她的主意,自己还想不到这一点呢,这一来既可解决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改天换日之后,又不用担心她会受到武氏家族的打压和迫害,对于自己最大限度地争取天下人的支持更是大有益处,当真是一举三得啊!
武则天越想越高兴,关于帝位的传承,尽管别人有种种猜测,其实她本人压根就没有设想过传给女儿。正如武则天重用庶族子弟,心眼里看重的依旧是巨室高门,她虽然想以女子之身成为皇帝,却从来不曾想过再有一个女太子。
武则天并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她的称帝,只是对个人权力和地位的追求,并无意就此改变天下女子们的地位,在她想来,让自己的女儿成为武家的媳妇,这无疑是女儿最好的出路。
武则天点点头,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嗯!好!很好,承嗣这孩子不错,身份地位与令月也般配。”
千金公主道:“是啊是啊,千金也是这么想,只是岁数差距大了一点。”
武则天白了她一眼道:“男大十岁,同年同岁嘛。承嗣今年才四十一,令月有二十四了,嗯!差不多,般配,般配的很。”
武则天想到就做,欣欣然扭头唤道:“团儿,去!传太平来见朕!”
“奴婢遵旨!”
千金公主脸上悄然掠过一抹得意。
※※※※※※※※※※※※※※※※※※※※※※“女儿不嫁!“”
“朕说嫁,就得嫁!”
“女儿宁可去死!”
“死也得埋进武家的祖坟,做武家的媳妇!”
太平公主被唤到武则天面前,一听说要把她嫁给武承嗣,登时就恼了,武则天的个性何等刚强,见女儿竟然强硬反抗,不由勃然大怒,三言两语,母女俩就僵在了那里。
千金公主一旁看见母女俩闹僵了,忙不迭劝道:“天后息怒,太平啊,天后也是为了你好。再说武相身份地位,也配得上你。人品相貌,却也不俗……”
太平公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太平不怒则已,一怒自有一股威严,神态酷肖乃母,千金公主看得心头一寒,竟然接不下话去。
太平公主看着武则天,凄然道:“阿母,儿女终身,父母所命!女儿的终身,是阿母替女儿选的,可是女儿的终身夫婿,也是阿母亲口下令杀死的。现在,阿母又要女儿嫁人,可是这个人,女儿喜欢么?”
太平公主直视着武则天,容色惨淡:“都说阿母最疼的就是女儿,可是女儿想问问阿母,你下令杀死我的丈夫的时候,有没有在乎过我?如今阿母要为女儿选择武承嗣为丈夫,又有几分是为了女儿我?”
武则天怒不可遏,拍案道:“为娘不是为你,又是为了何人?为娘的一番苦心,你又从何知晓?”
太平公主轻轻摇了摇头,酸楚地道:“阿母的苦心,女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女儿只知道,若不是阿母几次三番对女儿的苦心,女儿不会失去丈夫,女儿的孩子不会失去他们的父亲!阿母的苦心,儿……实在是不想再领了!”
“你……你这个忤逆子!”
武则天气得哆嗦起来。
太平公主向武则天慢慢地施了一礼,声音很轻,也很冷:“如果阿母强要女儿嫁,女儿宁愿再次出家!”
太平公主慢慢直起腰来,云袖一甩,拂然而去。
千金公主看看决然离开的太平公主,再看看气得面色铁青的武则天,惶惶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上官待诏,太平公主收拾行装,要返回洛阳了!”
一个小宫娥急匆匆跑进上官婉儿处理政务的禅房,向她禀报道。
上官婉儿放下奏章,诧异地道:“公主不是说要在龙门住几天的?怎么这就走了?可是城里有什么要紧事么?”
小宫娥道:“婢子不知,一早天后就把公主殿下唤去了,殿下回来时怒气冲冲的,马上吩咐人收拾行装,说要离开龙门。”
“哦?”
上官婉儿蹙眉想了想,搁下毛笔,起身道:“走!去看看公主!”
伊水河畔,太平公主带着大群奴仆下人,怒气冲冲地登上一般画舫,吩咐道:“起锚,本宫要马上离开!”
船老大不知道太平公主为何要急匆匆离开,见她面色不愉,却也不敢多话,赶紧听了吩咐,拔描扬帆,离开龙门。上官婉儿赶回太平公主住处扑了个空,再赶到伊水河畔,就见一艘大船张开巨帆,已在两箭地外。
沿着伊水,一艘大舰正迎面驶来,走到水上关卡处时抛锚停下,右卫中郎将武攸暨看着大舰停下,手扶宝剑,脸色沉重地登上船去,在他身侧,一个青衣瘦脸一字长眉的男人微微弯着腰,寸步不离,小声地念叼道:“将军,这可是武相和武尚书的吩咐,您……”
武攸暨把手一扬,那人便即不语,只是向随在武攸暨身后的几名内卫亲兵冷冷地丢了个眼色。
船头,早有一员将领迎上前来,一见武攸暨便即拜了下去:“卑职胡彪,见过武大将军!”
武攸暨沉着脸点点头,问道:“郇王可带回来了?”
一旁那青衣瘦脸的汉子冷冷地强调道:“将军,李素节如今是钦犯!不是郇王了!”
武攸暨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员披甲将领抱拳道:“李素节及其全部家人已奉谕拿到!”
武攸暨的眼角跳了跳,沉声道:“把他们押上甲板!”
青衣瘦脸的汉子冷冷地笑了笑。他姓李名规,是武三思的贴身随从,故而他虽跋扈,生性懦弱的武攸暨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武攸暨所问的那位郇王名叫李素节,是高宗皇帝的第四个儿子,生母是萧淑妃。六岁时被封为雍王兼雍州牧,十二岁又改封郇王,转岐州刺史。他的母亲萧淑妃被武则天害死之后,又把他贬为申州刺史。此后多次转迁,在被捕之前为舒州刺史。
周兴秘奏郇王李素节、泽王李上金有反迹,武则天下旨捉弄。郇王李素节一家老小被押解进京正好要经过龙门,因为武则天如今正在龙门踏春,所以人犯直接被押解到这儿来了。
不一会儿,只听一阵铁镣哗啦作响,一群人被从船舱里面押了出来。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着各异,有着公服常服的,有着便服燕居服的,显然是被抓的时候身处不同的环境,有的是在外面被抓,有的是在内宅卧房被抓,竟连衣服也来不及换。
他们刚刚踏上甲板,阳光有些刺眼,一出来便纷纷眯起了眼睛,内中一人,中等人才,面容清瞿,颌下三缕微髯,眉目自有一种清秀。看年纪只有四旬上下,正是郇王李素节。
郇王微微眯着眼睛,等到慢慢适应了阳光,才把视线投在武攸暨身上。他不认识武倏暨,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他就到地方做官去了,后来武则天做了皇后,因为憎恶他的母亲萧淑妃,勒令他从此不准再回两京。从那时起,二十多年来,他这是头一回再到洛阳。
郇王本以为到了码头,要提他上岸入狱了,但是看了看周围的情形,只是河中一个哨卡,而四周却有许多杀气腾腾的军卒围着他们,不由有些愕然。他的妻妾和孩子们见那些军卒神色不善,不禁害怕地靠拢到他的身边。
武攸暨望着这一家老小,神色间满是挣扎,半晌不发一语。
李规踏前一步,阴恻恻地道:“武将军!”
他刻意地把“武”字音咬得特别重,武倏暨听了身子一颤,倏地攥紧剑柄,沉声道:“奉谕:李素节图谋不轨,着即……满门男丁赐死!女子充为宫奴!”
第一百七十章 宗室屠如狗
郇王李素节一见周围情形,已然暗生不祥之感,不过却依旧不敢想象,以自己大唐宗室亲王的身份,会不予审理便即处死,一听武攸暨这句话,郇王身子一震,骇然道:“素节堂堂宗室,大唐亲王,你敢?”
武攸暨尚未答话,李规踏前一步,大喝道:“你们还等什么,将军已经下令,还不动手?”
武攸暨身后众武士一拥而上,把在场的李家男丁尽皆拿下,李素节共有十三个儿子,最大的已经成年,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也被人从他们的母亲手中夺下,那些妇人和年纪小的孩子吓得放声大哭。
李素节被人牢牢扣住双臂,一双眼睛都红了,他双目噙泪,悲愤地喝道:“太后下的旨意,是不是?是不是?”
武攸暨闭口不语,李规嘿嘿笑道:“怎么?你还打算阴曹地府告上一状不成?哼!动手!先把他的儿子绞死!一个一个的绞死!”
李规说着,脸上浅浅的麻子因为面皮胀红,都特别的明显起来,似乎对那残忍的一幕特别感兴趣。
“且慢!”
武攸暨一声大喝,制止了官兵的行动,李规霍地转向他,目光阴森森的仿佛一条吐信的毒蛇:“将军这是何意?莫非……你想违抗上意?”
一位亲王,有人控之以谋反罪名,便不教而诛,武攸暨深知此举大大地不妥,但他更清楚,他不从命更不成!这个命令虽是来自于武承嗣和武三思,却一定是武则天的意思,否则纵然是武承嗣和武三思也绝不敢下此命令,如果他不从命,他将被整个家族抛弃。
武攸暨咬了咬牙,霍地一转身,把手一挥,喝道:“长幼有序,上下有别!先……赐李素节一死!”
叫一个父亲亲眼看着他的骨肉被绞死,这是何等残忍的摧残?而且他的孩子还不只一个,而是十三个!从大到小、从成年到婴儿,足足十三个,郇王要眼睁睁看着十三个儿子一个一个的被绞死,那股怨念,武攸暨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唯一能施舍的慈悲,就是先处死李素节。
一条白绫套到了李素节的脖子上,李素节仰天悲嘶:“我李唐宗室,皇家子孙,何时沦落到草芥犬狗一般!苍天……呃……”
他一声悲呼没有喊完,脖子上的白绫就绞紧了,两个力士一左一右,脚下扎着马步,手中扯紧了白绫,绞得那白绫吱吱嘎嘎直响。李素节面孔涨得通红,一双眼睛都要突了出来,那白绫吱吱嘎嘎地绞着,过了半晌,李素节就像绷紧的弦突然断了,倏地一下软下来。
白绫子还在继续绞着,旁边传来女人们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和李素节那些年龄尚幼的儿子们惊恐的哭泣声。郇王世子和几个兄弟想要挣扎反抗,可是他们身上本就锁着铁镣,又被那些强壮的士兵扭紧了手臂,哪里能够动弹分毫。
武攸暨根本不敢看这一幕,早就走到船舷边,望着外面悠悠河水不肯回头。李规暗暗撇了撇嘴,心道:“废物!亏你也姓武!”
他摆摆手,两个壮汉一松手,李素节就软倒在地,本来依着规矩,还要以湿巾蒙面,以防受了绞刑的人命大,还能缓过气儿来,可李素节往地上一倒,白绫子一撤,看他脑袋扭得诡异角度,分明是两个力士用的力气太大,已然把他的脖子扭断了。
李规嘿嘿一笑,挥手道:“好啦,该送咱们郇王世子上路啦!”
扭头望水,不敢回顾的武攸暨听得眼角急急跳了几下。
“下一个……”
“下一个……”
李规看着这些凤子龙孙,像条狗似的在自己脚下呜咽着死去,隐隐升起一种病态的快感,就在这时,太平公主所乘的画舫从对面缓缓驶来。
太平公主立在船头,风不断吹起她的衣带,心情反而慢慢平静下来。
刚刚上船时,她激愤莫名,然而随着气愤的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腹悲凉。
李唐宗室就像一棵大树,枝干被不断地锯掉,眼看就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主干,很快就要枯死、腐烂,轰然仆倒,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为大唐掘墓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不能、也无力去阻止,她也是李家的子孙,看在眼里,那种滋味何尝好受?
而她自己呢?也一次一次地被她的母亲伤害着。母亲是疼她的,毫无疑问,相对于那几位母亲想杀就杀、毫无一丝母子亲情的兄长,她无疑是受到母亲特别的疼爱和庇佑的,可是相对于母亲对权位的恋栈,她又算得了甚么?
母亲明明知道她的丈夫并没有参与谋反,可是为了杀一儆百,仅仅是为了震慑人心,哪怕他是自己爱女的丈夫,也可以毫不怜惜地杀掉。
薛绍活着,对母亲的大业没有一丝阻碍,可她仅仅为了让别人更恐惧、更害怕,更强烈地表现出逆我者亡的霸道,她就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的女儿守寡。她关闭了宫门,把女儿摒之门外。
那时,她正抱着刚满月的孩子,母亲哭、孩子哭,母子俩哭到气绝。
如今,母亲又想把女儿嫁给她的外甥,是啊,这是多好的算计啊!
李家的媳妇,夺走了李家的江山!
李家的姑爷,再坐上李家的江山!
为了她能坐江山,她无情地夺走了女儿的驸马!
为了武氏子孙坐稳江山,她又硬塞给女儿一个驸马!
泪水在太平公主眼中渐渐凝聚成盈盈的珠泪,她微微闭上眼睛,两颗晶莹的泪珠便潸然落下。就在这时,一阵哭号声顺风飘入了她的耳中。
太平公主霍然张开眼睛,就见前方停泊着一艘大船,那是一艘战舰,而太平公主乘坐的是一艘画舫,画舫是楼船,比那艘战舰要高了一层,太平公主居高临下,赫然看见,前方战舰的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
“白绫?”
白绫赐死,能是常人?
太平公主心中一动,立即向那战舰一指,吩咐道:“迎上去!”
※※※※※※※※※※※※※※※※※※※※※※※※※“住手!”
大船靠近,因为停得急促,两船微微发生了碰撞,两艘船上的人都是微微一晃。
这时,战舰上的士兵正把白绫套在一个年仅九岁的男童脖子上,这是郇王李素节的第十子,甲板上,已经僵卧了一地死尸,郇王李素节和他的九个儿子已然全被绞死。
太平公主瞧见甲板上的惨状,手扶着船舷,未等大船完全停稳,便大喝一声,制止士兵们的行动。旁边两个健妇抬起踏板,“砰”地一声搭在船舷上,把战舰砸得一晃。
这踏板木质结实,极为沉重,又是常沾水的,就更加沉重了,平时船上水手得七八个人才能把这踏板顺下船去,谁料太平公主身边两个虎背熊腰的妇人,居然力大无穷,看得那些水手瞠目不已。
太平公主举步上了踏步,走到战舰船头,看了看那一地死尸,凛然问道:“死者何人,你们为何在此擅动私刑?”
武攸暨听到动静,已经转过身来,一看地上伸舌瞪眼、脸色涨紫的诸多死者,武攸暨心惊胆战,不敢多看,急忙上前向太平公主施了一礼,道:“末将武攸暨见过太平公主。”
武家子侄众多,太平公主倒是见过武攸暨几面,只是记不清他的名字,不过那些宫廷聚会的接触中,大约了解这个武攸暨他与武三思、武承嗣等人不同,性格内敛、温顺的多,对他还算看得顺眼,便点点头,道:“原来是武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死者是谁?”
武攸暨道:“公主,死者……是郇王李素节及其子。”
太平公主听了,心中顿时一寒。
李素节的侧妃云氏一听来人是太平公主,立即从一个士兵手里挣扎出来,扑上来跪倒在她膝下,号啕哀求道:“公主,请救救你的侄儿,请救救你的侄儿呀!”
她的儿子正是刚被套上绞索的那个男孩,眼见儿子要被绞死,云妃心如刀割,却是无力施救,如今一听太平公主到了,哪怕希望渺茫,也再顾不得了。
她砰砰地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便去拉扯儿子跪下,焦灼地道:“蠢儿,快跪下,这是你的姑母,快求你的姑母救命!”
那孩子已经被吓傻了,听了母亲的话,卟嗵一声跪倒,母子俩叩头如捣蒜,磕得甲板砰砰直响,片刻功夫额头就已血淋淋一片,只是只有云妃哀求,那孩子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跟着母亲磕头,用力磕头而已。
太平公主心弦一颤,一俟问清死者身份,她就知道这件事情绝不可能是武攸暨擅动私刑。郇王李素节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因为母亲之间的仇怨,所以她从小与这位兄长的关系就很冷淡,可是毕竟是血脉同胞。
一位大唐皇子,本该是一个最尊贵的人,现在却像一条狗似的被勒死在这儿,同为李家人,同为皇家子,太平公主心中不能不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尤其是云妃母子和其他郇王妃嫔和女儿纷纷跪倒乞求的场面,更是让她惨然。
她也是一个母亲,就在一年前,她也曾失去丈夫……太平公主的眼圈红了,她缓缓抬起头,盯着武攸暨道:“放开他们!”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场交易
太平公主这句话说得并不坚决,因为她的心里也很清楚,这些人的生死,既不取决于她,也不取决于武攸暨。武攸暨嗫嚅地道:“公主殿下,这件事……末将做不了主。”
太平公主玉面生寒,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暂缓行刑,我去见天后!”
武攸暨松了口气,道:“末将从命!”
李规一听,腾地一下跳了出来,冷声道:“朝廷大事,公主殿下有何权力予以干涉?武将军,天后旨意,你敢不从?”
太平公主看了看他的穿着打扮,微微皱眉道:“你是何人?”
李规把胸一挺,高声答道:“武相亲随李规,见过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凤目中煞意一现,嘴边噙起一丝冷笑,微微颔首道:“好!国家大事,本宫干涉不得!皇室家事,本宫也干涉不得!倒是你这个贱才,可以跳出来指手划脚?”
李规微怒,抗声道:“公主殿下,小人可是奉了武相之命……”
他还没有说完,太平公主把袖子一拂,沉声道:“把这个不知尊卑、目中无人的狗才给我拿下!”
太平公主一声令下,两个健妇立即大踏步冲了上去,李规还想反抗,那两个健妇都是相扑高手,如何能让他得逞,左右一分,举手擒拿,就像老鹰捉小鸡儿一般,把他提在手里,他那双臂在两个胖大健妇手中,就仿佛两根芦柴棒儿一般。
太平公主道:“绑了,沉江!”
李规被扭住,原还不惧,听到太平公主这句话,不由大骇,惊道:“太平公主!我是武相的人,你敢杀我?”
太平公主冷冷一笑,对武攸暨道:“本宫去见天后,武将军还请稍候!”
武攸暨忙道:“武攸暨会等公主消息。”
太平公主拂袖便走,旁边两个健妇早把李规嘴巴堵了,就用那条白绫子当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她们还担心这李规入水不沉,又给他怀里塞了大石头一并绑定,太平公主那边下船登岸,这边已把绑得结结实实的李规扔到河里。
“嗵”地一声溅起一片水花,怀抱大石捆成婴儿形状的李规迅速沉没在水里,水波荡漾着,连水泡都没冒几个。
武则天已回到行宫住处,女儿的反抗令她极为愤怒,但是她一旦有所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或许她还在做才人、做昭仪的时候,会屈从于他人的意志,做些有违自己心意的事情,但是这已经是很遥远的往事了。
这几十年来,已经没有人敢违拗她的意志,当她还是皇后的时候,高宗与上官仪密谋废后,她得到消息,冲到皇帝的宫殿,厉声责问高宗缘何废后,自己可有任何过失。当时,不管她的态度如何的强硬,心中也还有一丝恐慌,如果高宗坚持废后,她再强硬也无法摆脱打入冷宫的结局。
但是高宗远比她想像的更为懦弱,他张皇失措地否认,他面红耳赤地把责任全部推到上官仪身上,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如何的强大,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试图连她的皇帝丈夫也控制在手中。
如今,她再也无需看任何人脸色,也无需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心意,哪怕这是她自己的女儿。
武则天回到行宫,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千金公主一见这母女两个闹僵了,心中着实后悔,她收了武承嗣大宗的好处,一时利令智昏,出头牵线,却不想太平公主反响如此激烈,心中既担心武后迫于女儿的反应罢手此事,武承嗣那里不好交待,又担心太平公主迫嫁之后,对自己心怀怨恨,心中越想越是懊恼。
不一会儿,上官婉儿送来消息,说太平公主愤而离开,千金公主就更加害怕了,她缠在武则天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东拉西扯,一边劝慰着武则天,一边想着如何把此事圆回来,各方面都不要得罪,还没想出个周全的主意,团儿忽然急急进来,向武则天禀报道:“天后,太平公主求见!”
武则天和千金公主都是一怔,武则天纳罕地道:“她既愤而回城,如何又来见朕?这不是那丫头的性子啊……”
千金公主赶紧道:“想是太平回心转意,想通了也不一定,天后赶紧见见,看看太平怎么说。”
武则天点点头,吩咐道:“叫她进来!”
不一会儿,太平公主走进房来,武则天沉着脸冷哼一声,道:“你还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竟跟为娘呕气!既然回了洛阳,怎么又去而复返呐?”
太平公主道:“阿母,女儿去而复返,是为了郇王之事。”
武则天脸色一沉,道:“郇王?郇王之事,与你何干?”
太平公主双膝跪倒,哀声道:“阿母,女儿半途遇到押解郇王而来的兵船,就在龙门驿口,郇王父子被缢死在船头,其情其状,惨不忍睹。阿母,女儿到时,郇王和他的九个儿子皆已被缢死,如今只剩下四个幼子,求阿母开恩,赦免他们的死罪!”
武则天沉声道:“郇王谋反,罪不容赦!国家大事,你一个女儿家不要过问!”
太平公主惨然一笑,她早该料到这才是母亲该有的反应,当初求她赦免自己那无辜而又无害的丈夫一命,母亲尚且不允,如今怎么可能放过郇王性命,自己偏偏抱着一丝幻想,还想来哀求于她。
如果母后能被儿女亲情所打动,她也就不是她了。
太平公主长长地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头道:“阿母!郇王及其九子已被缢死,只剩下四个幼子了,其中最大的一个还不到十岁。就算郇王谋反,几个不及十岁的顽童,怎么可能参与其中?求母亲赦免他们死罪,如果母亲答应,女儿……愿意嫁做武家媳妇!”
武则天凝视太平良久,双眉微微一轩,唇角逸出一丝笑意,转对团儿道:“你去,传朕旨意,郇王及其九子,以庶人之礼择地埋葬!一众妃嫔、女儿,尽皆充没为宫奴,所余四个幼子……”
武则天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尽皆发配岭南雷州,着当地官府严加看管!”
团儿答应一声,飘然退了下去。
郇王李素节,及李瑛、李琬、李玑、李易等九子已死,以庶人身份随便掩埋了,所余四子李琳、李瓘、李璆、李钦古,在太平公主以答应婚事作为交换条件,得以赦免一死,长禁雷州。
武则天吩咐完了,对太平公主微微一笑,道:“女儿,起来吧。为娘想你嫁入武家,也是为你着想,再说你年轻轻的,难道真要守一辈子寡?呵呵,正好,千金这个大媒人也在,咱们商量一下你的婚事。”
太平公主听到武则天和颜悦色说出“女儿”两字,心中却是莫名地一寒,更有一种难言的悲哀,这是怎么样的一双母女?一切都可以用作利益的交换,自己的婚事也是这样,亲情在权力和利益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千金公主见事情演变至此,不禁心花怒放,赶紧道:“咱们皇室,可是很久没有办喜事了,太平出嫁,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尤其是嫁得武相,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更得好好谋划谋划……”
太平公主心中已恨极了她,冷冷瞥她一眼,道:“谁说我要嫁给武承嗣了?”
这句话一说,武则天和千金公主尽皆一怔,武则天怒道:“令月,你要反悔不成?”
太平公主昂然道:“女儿言出必鉴,怎会反悔?更何况,阿母心意已定,女儿如何反悔得了?不过,女儿答应嫁作武家妇,可没答应嫁给武承嗣!”
武则天奇道:“不嫁武承嗣,你想嫁何人?”
太平公主目光一闪,说道:“武攸暨!”
千金公主听得目瞪口呆,武则天想了想,道:“攸暨?哦……那个孩子,朕想起来了。如果朕没记错的话,攸暨是有妻子的。”
千金公主明知太平恨极了自己,这时也顾不得了,赶紧说道:“是啊太平,武攸暨妻子还健在呢,而且夫妇感情极其和美,怎么可能……”
太平公主没理她,只对武则天说道:“女儿同意嫁作武家妇,不过,女儿要嫁,只嫁武攸暨!阿母连这一点小小心愿,都不愿满足女儿么?”
武则天微微蹙眉道:“他已经有妻子了。”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笑容苍凉中带着一抹挑衅的意味:“那,就是母亲您的事情了,您可以迫自己的女儿嫁,就不能迫武攸暨娶么?”
她又冷冷地看了千金公主一眼,微微颔首,扭身退了出去。
千金公主一脸惶然地望着武则天,吃吃地道:“天后……”
武则天沉默半晌,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啊,不愧是我的女儿,哈哈哈……,令月这孩子,性格真是像极了朕!”
千金公主试探地唤道:“天后?”
武则天笑声一顿,道:“就这样吧!朕也不好太委屈了她,就让她……嫁给武攸暨好了。”
千金公主茫然道:“可……武攸暨有妻子啊?”
武则天淡淡地乜了她一眼,千金公主登时生起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二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庙宇院落里一片树荫之下,几个侍卫坐在那儿正嘻嘻哈哈地聊着天,谢小蛮忽然走来,隔着几丈远就站定身子,咳嗽了一声。
几个正在聊天的侍卫中有人先发现了她,急忙向其他人示意,几个侍卫都站了起来,谢小蛮板着俏脸,指了杨帆一下,把头一摆,率先离去。杨帆扯扯衣襟,拍拍屁股上的尘土,随在小蛮身后走开,后边立刻传来嘘声一边。
“嘿!杨二了得啊!”
“那不是御前的谢都尉么?”
“可不,最近常跟咱们杨二走在一起。”
“哎呀,你是说……”
“你猜……”
“嘿嘿嘿嘿……”
侍卫们肆无忌惮,七嘴八舌地说着,言谈间满是暖昧。
谢小蛮听的生气,蛮腰款摆、长腿错落,越走越是有力,可是虽然她的神态有种负气的感觉,可是胸腰、腿股的曲线滑润修长,大步走起来时依旧有股说不出的诱人之媚。
谢小蛮带着杨帆拐进树林,纵身一跃,半空中便一个转身,轻盈地坐到了一根横干上,伸手往旁边拍拍。
杨帆依旧是手脚并用,飞快地攀了上去,往她旁边一坐,笑嘻嘻地道:“此间山清水秀,景色怡人,小蛮姑娘邀我前来,不知是要谈情还是说爱?”
谢小蛮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板着脸道:“我拿你当兄弟,你别调戏我成不成?”
杨帆哈哈一笑,扮个鬼脸道:“问题是,侍卫里的那些兄弟可不这么想。”
谢小蛮嗔道:“还说!你们谈情说爱,害人家被指指点点!”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件东西,恨恨地甩到杨帆怀里。东西入手,沉甸甸的,却是一个鹿布的小包,杨帆诧异地打开,只见包里放着一块铜牌,一只纸鹤。
杨帆拿过那面黄澄澄的铜牌,上面镌刻着两个大字“百骑”,谢小蛮说是不看,却瞟着包里的东西,那铜牌入眼,看清“百骑”两个大字,谢小蛮不由惊讶道:“百骑?你成了元从禁军?”
杨帆笑道:“然也!你的内卫也属于元从禁军,以前我还说,你谢都尉管不到我杨帆头上,这一下,你可真成了我的顶头上司,要是以后有心为难于我,那可糟糕之至。”
谢小蛮悻悻地道:“百骑只有武攸宜大将军才调得动,这下我才真的管不到你了才是!”
杨帆道:“貌似小蛮姑娘很遗憾呐,莫非你很喜欢管着我?”
谢小蛮捧腹做了个欲呕的动作,杨帆哈哈一笑,顺手收起鱼符,这才小心地拆开那只纸鹤。纸张展开来时,他还把信纸向自己方向稍稍侧了侧,谢小蛮撇嘴道:“藏什么,谁希罕看!”
杨帆展开纸张,只见上面一行娟秀的小字:“事情已有眉目,鱼符且先收着,调动之事,俟回城再办。今晚亥时二刻,盼与郎君一唔,妾身有所交待。”后边写的地点却是她的闺房所在。
杨帆知道一些具体的事情在一张信笺上不宜写的太明白,所以要他去面谈。不过以上官婉儿的能量,要调一名侍卫去百骑还是很容易的,何须与他约谈再商量些什么,这只是为她的思念找个借口了。
这个水一般的女子,一旦动了情,更是火一般炽热。
杨帆满心欢喜,把那信小心地揣好,谢小蛮瞧他看完了信,连眉梢眼角都舒展开来,打心眼里透出来的那股欢喜,便哼了一声道:“说些什么,欢喜成这样?”
杨帆笑道:“你不是不希罕打听么?”
谢小蛮皱了皱鼻子,道:“不说算了!”
她上下打量杨帆几眼,又道:“真是奇怪,上官待诏那么了不起的女子,怎么就会喜欢上你呢?”
杨帆叹息道:“这世上的女子,终究不是个个有眼无珠的。”
谢小蛮啐了他一口,忍不住笑道:“我终于发现你的一个优点了。”
杨帆道:“什么优点?”
谢小蛮双手撑着树干,悠荡着双腿道:“皮厚呀,比城墙都厚!”
杨帆笑道:“慢慢的,你会发现我更多优点的。”
谢小蛮道:“我忙得很,哪有闲功夫去发现你的优点。”
杨帆道:“忙什么,忙赚钱么?”
杨帆在宫中这些日子,渐渐也知道了谢小蛮的“财迷”绰号,忍不住也拿出来调侃一下。
谢小蛮道:“不忙着赚钱,我实在不知道该忙些什么才好……”
她望着远方,悠悠地有些出神,杨帆看得出她有心事,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谢小蛮发了会怔,忽然回过头来望着杨帆,很认真地问道:“你原来是混迹坊间的,或许真有些本领是我所不知道的,倒想向你请教一下。”
杨帆挺起胸膛道:“哈!终于觉得我也有些用处了吧?你说,在下知无不言。”
谢小蛮希冀地望着他,道:“如果你想找一个人,可是你既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一些他的童年往事,你要怎么去找?”
杨帆怔了怔,道:“什么都不知道,这要如何去找?”
谢小蛮神色一黯,苦笑道:“是啊,怎么去找……,是我胡思乱想了。”
杨帆看她难过的样子,竟然有些不舍,忍不住道:“你与此人是恩是仇?”
谢小蛮道:“这跟我找人有什么关系么?”
杨帆道:“当然有关系,如果是仇,你只要露出一点风声,他就溜得不知去向了,你本来就不掌握多少线索,越张扬越找不到人。如果是恩,或者寻亲,那就没什么顾忌了,唔……你是怎么找的?”
谢小蛮吃吃地道:“我……我请了人四处寻访。”
杨帆道:“这法子原也不错,只是,需要你多少知道一些对方的情况,才好按图索骥,若是如你方才所说,只记得对方当年童年时候的一些事情,用这法子就纯属碰运气了,你何不贴些寻亲启示?”
谢小蛮怔怔地道:“寻亲启示?那是什么东西?”
杨帆抚额道:“难道你是从小就住在宫里么?怎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所谓寻亲启示,就如同官府的告示,你尽管大街小巷的去贴,除了那城门口、衙门口你贴不得,哪儿不行呀?”
谢小蛮喃喃自语道:“对啊!这么简单的办法,我为什么从来没有想到过?我就是贴一街的告示又有什么了不起,官府可以张贴告示,我也可以啊!笨蛋!我真的是个大笨蛋!”
杨帆嘿嘿笑道:“不瞒你说,我也是偶然想到这个法子,准备将来就用这个办法去找……哦!我是说如果我有亲人找不到了,就用这个法子去找。”
谢小蛮并没注意杨帆急急改口的话语,她已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幻想着用这个办法,把寻找阿兄的告示贴满整个广州府,幻想着她的阿兄已经找到了,小蛮越想越激动,一挺腰杆儿,便从树干上跃了下去。
杨帆道:“喂,你干什么去?”
谢小蛮向他扬扬手,道:“你这个主意很好!我马上找人去安排,等我找到他,一定和他一起来好好地谢谢你!”
杨帆道:“光是这样还不行,你还得在寻亲告示上对人许以重金,那样一来,就会有许多人帮忙了,消息一旦传得无人不知,只要他还活着,就不怕找不到他!”
谢小蛮一拍额头,道:“不错!好主意!好主意!我这就去安排!”说完拔足飞奔而去。
杨帆望着她的背影摇头失笑:“这个丫头,听风就是雨,倒是个急性子。唔……,她要找什么人?莫非跟我一样,也有亲人自幼离散么?”
※※※※※※※※※※※※※※※※※※※※※※※※※新月如钩,钩人情思。
今晚上官婉儿陪太平公主小酌了几杯,回到自己住处后,看看与杨帆约定的时间还早,便想找些事情干。翻开一卷书,字里行间,尽是情郎音容笑貌;提笔写几行字,全无平时的灵动自然;端坐抚一曲琴,只觉心浮气躁,到后来,只好推开窗子,望着天边弦月如钩,看树影横斜,痴痴相候。
眼看那月儿一寸寸升起,与情郎约会的时间快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起,门外传来一个清婉女子的声音:“上官待诏,可安歇了么?”
上官婉儿一听声音,辨出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婢团儿,不由一怔,起身道:“是团儿么?我还不曾睡下,有什么事?”
团儿道:“天后相召,请上官待诏随团儿速去见驾。”
上官婉儿轻轻“啊”了一声,吃惊地道:“天后此时见召?”
望望那如钩的弦月,上官婉儿急得团团乱转,可是天后相召,怎能不去,跺一跺脚,只得硬着头皮打开房门,随着团儿出去。此时,杨帆眼见时辰将至,正向上官婉儿寝居之处赶来。
武则天此时还没有睡,她的侄儿武三思突然求见,与她密会谈起改制称帝的事来。武三思撇下武承嗣,单独求见姑母,也是存着邀宠之心。武则天听了他所说的诸般准备,心中甚是满意,忽然想到了薛怀义炮制的那份《大云经疏》,觉得是时候拿出来了,所以急召上官婉儿来见。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夜访春闺
武三思见天后对自己一系列的作为甚为满意,心中也不无得意,忽尔又想起一件事来,忙又小心翼翼地道:“姑母,李素节父子在龙门驿被缢死一事在京中引起很大震动,侄儿考虑不宜马上再对李上金动手,如今李上金全家人皆已被押解进京,现在关在牢里,您看……”
李上金是高宗第三子,母妃杨氏,他再一死的话,高宗皇帝的亲生儿子里面,除了武则天所出的李旦和李显,已再无一人。
武则天沉吟了一下,缓缓地道:“李上金谋反罪证确凿,朕听说他自知一旦入京绝无幸理,一路上已多次萌发轻生之念?”
武三思会意,忙道:“是!李上金一路多次意图轻生,幸被押解官兵及时发觉而制止,否则早就死在路上了,在狱里面也难保不会再有轻生之意。只是……他的六个儿子……”
武则天淡淡地道:“谋反乃十恶不赦之大罪,朕也不能视国纪纲法如无物,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把他们‘流放’显州吧!至于李上金的妃妾、女儿,与李素节的处置一样,一律送到掖庭充为宫婢!”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望了武三思一眼,武三思心领神会,连忙道:“是,侄儿回去马上‘安排’此事!”
说着,武三思扶膝而起,关切地道:“夜深了,姑母请歇息吧,侄儿告退!”
武则天道:“慢着,朕还有一件事,就由你去做了吧。”
武三思微微有些诧异,忙道:“姑母请讲!”
武则天沉声道:“此事,就是太平的婚事……”
武三思讶然道:“太平公主要嫁人了么?不知姑母看中的是谁家儿郎?”
……杨帆有了这个“百骑”的身份,就等于拥有了行走大内的通行证,除了极个别的地区只能由同样隶属于“元从禁军”的内卫负责,其它地区可以随意出入。
所谓元,即是始。元从禁军,也就是从一开始就追随天子的亲军近卫,这支军队是追随李渊起兵的第一支军队,所以最受信任,拥有极大权力。而“百骑”和“内卫”,又是从元从禁军中挑选出来的近卫中的近卫,自然权柄更重。
其实,元从禁军的核心原本只有“百骑”,并无“内卫”。武则天掌握了这支力量以后,一来她是女子之身,近身侍卫需要全天侯贴身保护,尽用男子不甚妥当。二来她要做一些秘密的事情,需要一支比“百骑”更隐秘的力量,这才又发展出了“内卫”。
杨帆有了“百骑”身份,很容易就进入了上官婉儿所住的禅院。上官婉儿的住处距武则天的住处并不远,为了方便武则天的传唤,上官婉儿就住在武则天所住禅院的前一进院落里。太平公主李令月入住龙门之后,也住在这里。
禅院正堂是会客之所,也是上官婉儿处理政务的地方,左右两座正房,则分别是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的居处。杨帆来到禅院里,禅院里自有一些宫娥内侍时而出入,见他一身侍卫装束,也不去理会他。
杨帆早已知晓上官婉儿住处,他在院中漫步而行,仿佛巡弋,窥个机会院中无人,倏地便闪到上官婉儿门前,轻轻叩了几下房门。房中无人应声,杨帆微微一皱眉,轻轻一推,房门开了,杨帆便闪了进去。
房间里是空的,几上一张瑶琴,案上一卷书籍,窗儿半开,虫鸣唧唧。熏香炉儿里,一股幽香犹自袅袅升起。
这些时日,杨帆早知上官婉儿为人,她决不会效那千金公主,裎身寸缕,横陈榻上候他前来,不过眼见房中没人,杨帆还是下意识地绕到屏风后面,向里望了一眼。
梳妆台前,一张妆镜,因是山居,恐有蚊蝇入帐,所以那榻上帷幔是垂下来的,素白色的帷幔,被灯光映着,帐中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房中确是无人。
杨帆纳罕不已,上官婉儿约他前来,为何自己不见踪影呢?杨帆想在房中候她一阵,又担心她若回来,恐有侍婢跟随,自己落入他人眼中终是不妥,想了一想,便悄然退了出去。
杨帆闪身出了婉儿房间,在窗外草丛中俯身折下一束野草,双手很灵巧地动着,很快就编成了一件东西,顺着窗口轻轻丢到几案上,轻轻一笑,方才转身离去。
此时各处房舍陆续亮起灯火,一些宫娥内侍也都忙完了差使回房歇息去了,禅院中静寂一片,杨帆抬头看看高高升起的月亮,正想返回自己的宿处,忽然听到噫地一声讶呼,然后就有人唤道:“杨帆?”
杨帆循声扭头,只见两扇窗儿左右一分,窗内俏生生地立着一个人儿,窗前有烛,烛光映着她的霓裳如云如雾,婀娜的身姿曲线也因之若隐若现,极尽诱惑,正是太平公主。
杨帆这一回头,太平公主不禁嫣然道:“果然是你,呵呵,你进房来!”
杨帆没想到自己竟被她发现,心中暗暗叫苦,无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过去,到了门前轻声道:“公主殿下?”
“进来!”
太平公主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杨帆推门进去,太平公主已将窗子掩上,在几案前慵懒地坐下,微微挑起眸子看着他。
太平公主斜卧在一张美人榻上,面前一张案几,几案上一一盏精致的琉璃灯。她这间房子也是禅房改的,不过房中春凳、小几、香炉、立镜、罗帐、卧榻、纱衾、绣枕一应俱全,布置得异样华丽舒适,比之婉儿房中清幽素雅的风格更有女儿闺阁的味道。
太平公主已明显有了醉意,两颊一片酡红,星眸也带上了几分朦胧,她拈着一只白玉杯,轻轻凑到唇边,慢慢呷一口酒,感觉着那醇美甘甜的葡萄酒液顺着咽喉流淌到肺腑,向杨帆问道:“你怎在这处禅院里?”
杨帆紧急之中已经想了一套说词,便道:“哦,杨帆已然调入‘百骑’,今后是天子近卫,少不得要熟悉一下各要害处的地形、布置,方才到院子里来走走,正想再去别处转转的,不想就遇到了公主。”
“‘百骑’?”
太平公主蛾眉微微一蹙,她当然清楚‘百骑’意味着什么,实际上就算她是天后的爱女,也插手不了元从禁军的事务,当初她能把杨帆从金吾卫调进宫来做大角手,这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可要是让她把杨帆调进元从禁军,那是十分为难了。
如今杨帆不但成了元从禁军,而且直接进了“百骑”,这要不是武修宜看中了他,而是旁人有意为之,那这人的力量真比她还要大上几分,所以太平公主直觉地便认定其中大有文章。
只是她现在已经饮得醉了,头脑一片迷糊,根本无力去思索此事,她随意地挥了挥手,好象要挥去心中的烦忧和苦恼似的,说道:“坐下,陪我……喝几杯。”
杨帆赶紧道:“在下还有公务在身。而且……夜深人静,在下无论身份地位……,孤男寡女的,在下怎好与公主对坐而饮。”
太平公主格格一笑,妩媚的大眼睨着他道:“看不出,你的胆子这么小,本宫都不怕,你怕甚么!我叫你坐下,你就坐下,还怕我吃了你不成?给我坐下!”
太平公主说着,就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她穿的一袭轻纱依旧是红色的,因为酒后燥热宽去披帛,只着薄如蝉翼的春衫,便有了几分朦胧而柔和的色彩。轻柔松软的晚装,丝毫遮不住她的艳色,这一坐起,轻罗衫子贴身垂下,大开胸的衫口露出一片凝脂白玉似的酥胸,绯色鸳鸯戏水的胸围子露出一小半,在胸前挤出一道深深的诱人沟壑。
杨帆不敢多看,急忙垂头,却见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下,薄纱下一双颀长浑圆丰满笔直的大腿,竟也绷得曲线毕露,隐隐透出肉色来,那双秀美的玉足踏在柔软的地毯上,竟连屐履都没有穿。
杨帆把目光又低了低,有些不知该往哪里看了。太平公主看见他微窘的神态,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不禁吃吃地笑起来。
她被迫答应了阿母要她嫁入武家的要求,同时也反将了母亲一军,非武攸暨不嫁。武家那些人,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太平公主眼中看来,武家那些人,当真是一群土鸡瓦狗,没有一个成大器的,更没有一个能被她放在眼中。
她知道,她没有办法抗拒一向强势的母亲,她只能嫁入武家,反将母亲一军,非武攸暨不嫁,固然是出于小小的报复心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知道这个武攸暨性格懦弱,约束不了她,她不能不听从母亲的摆布,却不愿再有一个武三思或武承嗣那样强势的武家人继续来摆布她。
可是唯其如此,武攸暨更是她根本瞧不起的人,被迫嫁人,还要嫁一个她亲手挑出来的废物,太平公主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发泄愤怒,羞辱武家的手段。
她,要把自己交给眼前这个男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杨帆的成人礼
今夜,太平公主拉着上官婉儿陪她吃酒,喝到后来婉儿不胜酒力,记挂着郎君要来,不想在郎君面前露出醉态,便找个借口溜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太平公主喝得酩酊大醉,不只心烦,尤觉气闷,本想推窗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不想就遇见了杨帆。
开始,她只是想要杨帆陪她喝酒,还真没有什么旁的旖思绮念,但她穿着一身女儿家闺房中的浅露装束,杨帆见了不免拘束,这种神态瞧在她的眼中,反而勾起了她异样的情思。
瞧着杨帆英朗俊逸的面庞,年轻而高挑的身材、阳光而富有朝气的味道,她的一双眼睛渐渐像猫一样眯起来,站在她眼前的杨帆,仿佛成了一条猫爪下的鱼,这个俊俏的少年,无异是合她胃口的。
此时此刻,灯下静室,孤男寡女,一种异样的情愫和**迅速被她的酒意发酵、释放、弥漫开来。一种快意,让她还未曾**缠绵,身子就禁不住发起抖来。这种快意,不仅仅是一年多来香闺零落,孤枕难眠,一个成***子对男欢女爱的渴望,更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我,是高贵的大唐公主,你可以逼我嫁到武家,但是你休想能约束得了我,我可以是武家的媳妇,但也仅只于此!
太平公主的眸子渐渐地亮了起来,她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杨帆,眸波含俏。俏中含水,荡漾着一股媚意。那双丰满性感的唇。叫人一见就欲一亲芳泽。大红的轻纱睡衣,鬓发低垂、秀项修长。步态袅袅间修长妖艳的体态勾魂摄魄。
杨帆有些不安地退了一步,道:“公主?”
太平公主袅袅娜娜地走到他身边,用那双湿润的眸子凝睇着他,忽然张开双臂,蛇一般缠在他的身上,饱满结实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杨帆大吃一惊,一双手推也不是,抬也不是,只能被动地垂在那儿。
太平公主柔若无骨地贴着他。把灼热的唇凑到他的耳边,随着一声叹息般的呻吟,轻轻昵喃道:“男人要是没有过女人,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小帆,今晚让姐姐来教你做人吧……”
太平的春衫太薄,她把杨帆一搂,那丰腴柔软的感觉顿时通过两人之间的每一个接触点清晰地传到杨帆身上。杨帆的身子僵硬,平时听人说过的男女之事再多,与亲自接触也是两回事。
他吻过上官婉儿的小嘴。也牵过她的小手,抱过她的纤腰,但是从来没有与一具婀娜诱人的女体做过如此亲近的接触。一时间,杨帆的心跳得擂鼓一般,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太平公主在他耳边呢喃地说着,嘴唇滑到他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张开双臂,稍稍退开了一步。向他婉媚含羞地一笑,以一个美得无可挑剔的曼妙姿态轻轻一扯腰间的合欢结……
她的香肩微微一削,那丝质极好、柔滑轻软的袍子便像一朵轻云般缓缓飘落下来,一具曼妙香艳的身体呈现在杨帆的面前:
雪白的玉体,肌肤像羊脂白玉般柔润光滑,粉嫩可人。圆润的香肩、胸围子包裹不住的娇挺诱人的酥胸**乍然呈现,于半掩半露间把一种活色生香的味道送到了他的鼻端。
她还穿着胸围子和一条滑软得半透明的亵裤,而这对她玲珑凹凸的**几乎起不到任何的遮掩作用,反而凭添了无穷的诱惑。
那雪白腻滑的**近乎***,丰挺的双峰颤巍巍地呈现在杨帆的鼻端之下,似乎一低头就能触及那暖玉温香。
七年和谐美满的夫妻生活,已经让她变成了一枚熟透了的蜜桃!
杨帆紧张地不敢抬头,可是一低头,他就看到了那双修长浑圆的大腿、白玉如霜的天足和那夹在两腿间微微凹进一隙的绯色亵裤,这一切,通过一种细腻浑圆的线条散发出妖异冶艳的光辉,于灯下,独呈于他的面前,香艳而旖旎。
这感觉,不是任何一个身心正常的男子能够抗拒的,更何况是杨帆这种血气方刚的童男子,他何止是口干舌燥,此时已血脉贲张。
“不可以!我今天来这里,是来见婉儿的!”
杨帆在心底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但是面对这无法抗拒的诱惑,他的意志力越来越薄弱,太平公主凝视着他,一双盈盈欲流的眼波悄然蒙上了一层莹润动人的水雾,那是一种无声的邀请,世间有几个男人能抗拒这等尤物的诱惑?
“留下来,陪着我!我想要个男人,我要你……做我的男人!”
宽去衣衫的太平公主重新走过来,轻轻地拥住杨帆,曼妙的**通过巧妙的扭动,进一步刺激着他的**,她那双滑腻灼热的唇从杨帆的鼻尖、嘴唇,一寸寸吻向他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弄得杨帆一个“机灵!”
“你知道吗,我就要嫁人了,嫁给一个废物!我不想嫁给他,可是我别无选择。人人都想利用我,摆布我,那我就亲手挑个废物出来!废物也有废物的好处,不是么?呵呵,至少他不能控制我,摆布我!……呵呵,我要把你弄到我身边来,让你陪着我!今晚,你是我的!以后,你也是我的!永远都是!”
杨帆的意志几乎已要迷失在这活色生香里,可是听到这句话时,却陡然清醒过来,他以莫大的意志抵抗着**的诱惑,轻轻推开太平公主,凝视着她道:“公主是想要我做第二个薛怀义么?”
太平公主眸波荡漾,吃吃地笑道:“做薛怀义有什么不好?你看他多威风!他是白马寺方丈。而你是白马寺首座,他服侍我的母亲。你就服侍我,天作之合。阿母很疼薛怀义。姐姐以后也会很疼你的!”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指轻轻抚过杨帆的鼻子、眉毛……
上官婉儿也曾对他做过同样的动作,杨帆当时有一种被自己的女人爱慕、欣赏、宠溺着的感觉,那种感觉非常愉悦,非常自豪。可是太平公主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面颊时,他却觉得自己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宠物。或者……是她掌间的一个玩物。
杨帆轻轻地捉住她的手,把它从自己脸上缓缓拿开,沉声说道:“公主,杨帆堂堂男儿。不会做人面首!哪怕公主您貌如天仙,杨帆也不会打折自己的脊梁!”
太平公主微微一怔,随即恍然,不禁失笑道:“真是个小孩子呢,你吃醋啦?姐姐马上就做别人的妻子了,是你偷了他的妻子,又不是他抢了你的女人,你……”
“公主,你很美!”
杨帆心底如潮的**渐渐被控制住了,他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声音也坚定起来:“美到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想得到你!但我不会,我的女人,只能属于我,哪怕你是一位尊贵的公主!否则,我宁可不要!”
太平公主吃惊地看着他,眼中渐渐露出好笑的意味,看着杨帆认真的神情,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个傻瓜。你想到哪儿去了?你是什么身份?我堂堂大唐公主,怎么可能属于你?
就算我不嫁人,你也不可能成为我的丈夫!你要弄清楚,是我要你,不是你要我!我要你,就是你的福分!没错,我喜欢你,不过,不是我做你的女人,而是你做我的男人,你不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杨帆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太平公主却退后两步,向他婉媚地一笑,冶艳轻佻地勾了勾手指,昵声道:“来,服侍本宫,今晚,我会让你像神仙一样快活,明天,我会给你靠你自己一辈子也争取不到的荣耀和富贵……”
杨帆轻轻欠了欠身,道:“夜已深了,公主大醉,还请早些安歇,告辞!”
太平公主见他转身行去,不禁惊怒道:“站住!你去哪里?”
杨帆没有站住,他一直走到门边,伸手拉住门环,这才扭过头来,正容说道:“我相信,如果今晚我留下,我会很快活!但我更相信,过了今晚,我会一辈子不快活!杨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却也有我的尊严和我做人的规矩!”
房门一开,满院清光。
……
杨帆出了太平公主所居的禅院,沿着草间小径向自己住处行去。
夜很静,风摇曳着树影,枝叶婆娑着沙沙的声音。
随着他脚步声的及近、渐远,草丛中的虫鸣声也时急、时停。
一路走着,杨帆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就算他不是个初哥儿,想要拒绝正当妙龄、娇艳妩媚的大唐公主、洛阳之花李令月的“邀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但是值得庆幸的事,他禁受住了诱惑。
这一步踏错,他就会像薛怀义一样,成为一只在笼篱里风光的鹰。他将因此失去自我,只能像薛怀义那样,在飞扬跋扈中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其实人人都清楚,他不过是某个权贵女子胯下的一个玩物。
一个玩物,谁会真的敬你、爱你?喜欢你时,你是她的禁脔,绝不容任何人染指;厌了你时,你就是一只又破又旧的鞋!
至于婉儿,那就不用说了,以婉儿的性情,必然会决绝而去。以她的骄傲和尊严,她会爱一个承欢在别人膝下的玩物?一个面首,他有何面目去追求自己所爱的女人?为了一时的**,失去自我,失去尊严,失去所爱,这个代价,不值得!
杨帆长长地吁了口气,心底最后一丝躁动,也随着这一声长吁平静下来。
男人要是没有过女人,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么?
能够抗拒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绝色妖娆的女人,只为自己心中那一份原则,这一晚,他似乎成熟的更多。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心也像那月光一般清明剔透起来。rq[笔趣看..]百度搜索“笔趣看@精华书阁”手机阅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悲喜两扇门
上官婉儿赶到武则天住处时武三思已经离开,武则天见到上官婉儿,便吩咐她从速安排,把白马寺方丈薛怀义主持编撰的《大云经疏》颁布于天下,天下各州各府大小寺库庙必存一本,并把它作为各地高僧向弟子和信徒升座**的必要课程。
上官婉儿见武则天夜晚召见,只为这件事情,知道武后十分看重此事,倒也不敢怠慢,又就一些详细的要求仔细请示了一番,暗暗记在心头,这才告辞离开。
上官婉儿一离开武则天住处,马上吩咐两个掌灯的宫娥:“快些,加快脚步,赶紧回去!”
两个小宫娥在上官婉儿的催促下一溜小跑地往回赶去。
上官婉儿急急回到自己所住的禅院,到了门前忽地停住,对两个小宫娥道:“好啦,你们回房歇息去吧,我自回房间便是。”
两个小宫娥施礼退下,上官婉儿在门口平息了一下呼吸,又整理了一下妆容,这才轻轻打开房门。其实她也清楚,她这么晚回来,杨帆不大可能还在房里,只是但有万一的可能,她也不想让心上人瞧见自己不够齐整的一面。
房门打开,室内静悄悄的,一案一琴一书卷,香炉中的龙涎香已经燃尽,依旧一室馨香。
几案上的灯盏已经有些暗了,上官婉儿轻轻掩上门,下意识地往屏风后面瞧了瞧,也没人,这才怏怏地回到几案旁坐下。
她拿下灯罩,挑了挑灯芯,室内再度明亮起来,婉儿正要把灯罩罩上,忽然瞥见案上趴着一只翠绿色的大蜢蚱,上官婉儿撮唇吹了口气,大蜢蚱微微动弹了一下,却不肯走。上官婉儿放好灯罩,在几案上叩了叩手指,蜢蚱依旧未动。上官婉儿来了兴致,小心翼翼地放好灯罩,张开双手,弓着身子,准备捉住这只蜢蚱。
如果叫旁人看见她这副模样,一定不敢信自己的眼睛。可正在热恋中的女孩,大多是有些孩子气的,她却不觉得自己此时童心大发的样子有什么不妥。
双掌猛地一拢,将那蜢蚱扣在手中,上官婉儿得意地笑起来,笑容初绽,便是一凝,掌中的感觉不大对劲儿,她把手凑到灯下,悄悄打开一道缝,再完全展开,这才看清,掌中的蜢蚱竟是用青草编的,栩栩如生。
婉儿用两根纤长如葱白的手指把那只草织的蜢蚱拈起来,仔细地看了看,眸中闪过一抹了然:“他来过了,这是他送给我的!”
婉儿甜甜地笑了,她轻轻吻了一下那只草蜢蚱,把它放在面前,双手托腮,痴痴地看着,总也看不厌。
窗子已经放下来了,灯还亮着,灯光把人的剪影放大了投射在窗上,窗上有一道秀气的剪影,剪影中,那长长的眼睫毛清晰可辨,它一下一下地眨着,好不迷人。
另一扇窗前,也有一道剪影。
她仰着下巴,举杯痛饮,窗上剪影,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喉头不断地作出吞咽的动作,酒渍从唇边滴落,从剪影上看去,一颗颗,仿佛是伤心的泪。
“我的丈夫被活活饿死在狱中,我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我的兄弟像狗一样被杀戮,我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我不想嫁人,可我自己完全作不了主!利益所趋,亲生母亲都不会在意你伤不伤心,难不难过!而你,区区一个侍卫、一个贱民!我都左右不了!”
太平公主咬着牙,缓缓而有力地攥起了自己的拳头,指甲扎进了掌心,可掌心的痛却远不如她心中的痛楚和羞辱来得难受:“就连母子之情、血缘至亲都靠不住,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够靠得住的?还有什么?”
剪影中,轮廓分明的那双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只有权力,只有权力才是最可靠的!如果我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不想让丈夫死,他就不会死!我不想嫁人,就不需要屈从于任何人!我想得到的,就一定是我的,不管他愿不愿意,除非他想死!”
窗上的剪影霍地一下仰了起来,从额头到下颌,形成一道坚毅的曲线:“只有掌握权力,我才能摆布别人的命运,而非受人摆布!””
一座庙,两扇窗,一在天堂,一在地狱,一喜,一悲!
※※※※※※※※※※※※※※※※※※※※※武则天从龙门返回洛阳了。
武则天走的是水路,自伊河转洛河,直驶皇城根下,虽比陆路要慢一些,但是更加平稳,这无疑是最适宜老人行路的方式。
两岸,纤夫拉着龙舟缓缓而行,巨舰犁开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层层涟漪。船行得异常平稳,偶尔才有一点点摇晃,因为船的巨大,这一点点摇晃根本不会让人有多少感觉。
武则天侧卧于榻上,婉儿和团儿坐在榻边,中间摆一张棋盘,婉儿和团儿下着围棋,武则天撑着粉颊侧卧观看,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儿。
二人见天后睡了,便搁下棋子儿,小声地叙起话来。
团儿姓韦,跟上官婉儿一样,都是因罪充没入宫的官宦家女子,充没入宫的女子们因为出身官宦人家,大多受过良好的教育,言谈举止、学识修养都比普通的宫娥强得多,所以在宫里很容易上位,成为有一定职司的女官。
而这些女官之中,最出色的就是婉儿,她何止是担任一定职司,简直就是跃上枝头变凤凰了,其权柄之重,就算是皇亲国戚、朝中重臣也不敢小觑。团儿比起她来固然差了许多,可是与其他充没入宫的官宦女子相比,也是不同一般。
武则天的起食饮居是由她负责的,她掌握着宫中采办,各种器物、膳材、丝绸的采买,油水十足,虽权柄不出内宫,不过因为她掌握着采办和分配大权,不仅太监宫娥要巴结她,就是那些妃嫔们也要笼络着她,内庭之中,她是仅次于婉儿的第二号人物。
婉儿微笑道:“这一遭龙门之行,内宫一应之物,皆是妹妹安排,诸多繁琐,办得井井有条,太后很满意呢。”说着,眼神儿就向外面飞快地睃了一眼。
珠帘外面,杨帆正在站岗。婉儿已经与武攸宜说定,把杨帆调入百骑,不过现在还未正式办理调令,今日依旧是他在御前当值。
上官婉儿和团儿搀武则天入内歇息时,将那珠帘一掀,有两条珠链儿不曾垂下来,挂在了其它珠链上,正好露出一道空隙,把婉儿那张精致的脸蛋露出来。
方才与团儿下棋,武后一旁看着,上官婉儿目不斜视,根本不敢往外面瞧上一眼,这时终于忍不住,向外面飞了一眼,不想杨帆站在那儿,似乎也一直在等她看来,上官婉儿这一眼望去,就见杨帆一个眼神儿递来,呶起嘴来,竟然向她飞了一吻。
上官婉儿吃了一惊,微张的小嘴赶紧一闭,好象真的被他亲到了似的,两抹红晕迅速爬上了白净的脸颊。
团儿并未注意到两人的这番眉来眼去,她把那棋子儿一颗一颗地拾到手心,慢条斯理地道:“团儿做得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有所疏漏也无伤大雅,总能圆得过去,哪当得婉儿姐姐如此夸奖。说起来,姐姐做的才是大事,团儿可比不了。”
这话说着,里边便隐隐透出一些酸溜溜的味道。
当初,武后想要挑选一个女官做身边的侍诏,婉儿和团儿都是待选人员,后来婉儿脱颖而出,成为天后身边第一人,团儿的才学、相貌、气质、谈吐,较婉儿都逊了一筹,虽也因此成为后宫的大管家,可是终究不及婉儿威风。
上官婉儿知道她有些吃味儿,淡淡一笑道:“妹妹只觉得姐姐在天后身边做事风光,却不知接触的尽是军国大事,一个小小差错,不知就要惹出多大的麻烦,所以每日里都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那番谨慎,也不容易呢。”
说着,她忍不住又往外看了一眼,见杨帆还在笑微微地看她,便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心中甜甜的,象喝了蜜一样。
杨帆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在她小嘴上轻轻一绕,又在她的酥胸上留连片刻,便滑到了她的小蛮腰上,这一番眉眼动作,虽不是真个搂搂抱抱,上官婉儿意会了他的意思,却是连身子都酥软了。
想起两人私相见面时,他像一个馋嘴的大孩子,总是着迷地想要抚摸自己的身子,虽然因为太过羞涩,被她不止一次按住了那双作怪的大手,可是半推半就间,也被他占了许多便宜,这时杨帆以眼神暗示,上官婉儿想起那时的**滋味,身子又有些酥了。
这妮子,实是一个极内媚的女人。
团儿听了婉儿这话,却微微挑起眸子,吃惊地道:“哦?团儿侍候在天后身边时,只知天后慈祥和蔼,却不知天后处理政事时竟是这般的严苛厉害,以婉儿姐姐的本领,竟也诚惶诚恐,莫非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说法么?”
上官婉儿一颗心全放在杨帆身上,心神飘忽之间,叫团儿捉住了她一个话柄,赶紧收摄心神,淡淡地答道:“这话从何说起,天后自然是极慈祥的,待婉儿也一向宽厚,从无苛责。唯因天后如此关爱,婉儿自知责任重大,当然更加谨慎小心。”
上官婉儿情知再待下去,外边有那个小冤家扰得她心神不安,难保不让这团儿又抓住她的什么话柄,与团儿随意说了几句,便即起身告辞。
上官婉儿掀开珠帘,行经杨帆身边时,横他一眼,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低低嗔道:“回头再找你算帐!”
杨帆回她一个受用无尽的表情,让婉儿一时也不知是喜是恼,天知道回头是她找杨帆算帐,还是送上门去让杨帆“大块朵颐”……
第一百七十六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武成殿,上官婉儿袅袅娜娜地走在前面,后边跟着杨帆,杨帆怀里抱着高到鼻尖的一摞案牍。
“看起来上官待诏挺喜欢差遣杨帆的,也不知他怎地得罪了待诏,嘿嘿……”
武成殿里负责研墨洗笔、清理打杂的内侍小海乐得偷闲,幸灾乐祸地看着杨帆替他做了跑腿。
依旧是婉儿在前,杨帆在后,不过如今走起来,婉儿却不会再有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了。
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走在后面,知道他在欣赏自己的步态美姿,婉儿羞怯中不免又有些小小的欢喜和得意。于是,她走得更加轻盈,腰肢如风拂柳枝,摇曳出一路的风情,只为身后的郎君。
直到进了史馆,迈步进了侧殿,再不虞被人看见,婉儿才回过头来,一边抢上去帮他卸下案牍,一边似嗔还娇地道:“看够了没有呀,大色狼!”
杨帆这回倒是真的欣赏了一路她的美姿,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美丽、清纯、痴情,富有才华,这让杨帆由衷地感到自豪。
他放下案牍,往门口瞟了一眼,轻轻牵住婉儿的小手,说道:“婉儿,你我总是这般偷偷摸摸的,也不知几时才能把你光明正大地搂在怀里。”
婉儿甜甜地一笑,说道:“你呀,百骑的调令都还没有下来呢,急什么,总要等机会嘛,放心啦,但有机会,婉儿一定替我的小郎君牢牢抓住。总有一天,咱们出双入对、长相厮守,再也不分开!”
杨帆板起脸道:“什么小郎君,要叫哥哥。”
婉儿嗔笑道:“不知羞,你比人家岁数小好不好?”
说到这儿,婉儿忽然便有些忧虑,忍不住偎进杨帆的怀抱,幽幽地道:“你道人家便不急么?寻常人家女子像我这般岁数,早就儿女成群了,可是人家还……”
她轻轻抬起头,着迷地抚摸着杨帆的眉毛、鼻子,一直滑到他鲜明秀气的唇上,轻轻按了按:“人家可是把一颗心都交给你了,郎君以后可不许嫌弃人家老。”
杨帆轻轻环住她柔细的腰肢,安慰道:“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老了?”
婉儿贴着他的心口,幽幽地道:“就是老了,人家这岁数都是老女人了……”
她忽然又抬起头,紧张地看着杨帆道:“你不会真的嫌弃我老吧?”
杨帆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情,不免有些好笑,同时又有一种深深的感动,若非她爱极了自己,太在意自己,又岂会如此患得患失?什么时候有个男人,被大唐内相上官婉儿如此放在心上过?
记得当初在蹴鞠场上初次见到她时,她是那般威风、那种排场便是当朝帝后也远不及她,可她如今站在自己面前,仰着一张小脸儿,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忐忑着心情,只为得到他的承认。
杨帆心中涌过一阵暖意,柔声道:“傻丫头,你看你哪儿老啦?这样颀长苗条的身段,就像一个二八佳龄的姑娘;秀气标致的五官,就像一位豆蔻妙龄的少女,白皙幼嫩的的肌肤,就像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
世间最醇的酒,就是情人的情话,婉儿的心已经醉了。
杨帆眸中露出促狭的笑意,继续道:“还有你的胸……”
“停!”
婉儿竖起一根葱白玉指,往他唇上一压,脸红红地白了他一眼,娇嗔道:“说着说着就没正经。”
转念想想,杨帆方才可是越说岁数越小的,自己的胸……婉儿低头看看自己高耸的胸膛,终究是不放心,咬了咬嘴唇,想要不问,却捱不过心魔,总要知道郎君满不满意才好,于是红着脸、低着头,小小声地问道:“人家的胸……胸怎么样呀?”
杨帆忍住笑道:“胸么,倒是许多儿女成群的成熟妇人都比不过你的!”
婉儿大羞,踩了他的脚尖一下,嗔道:“又说疯话,人家不理你了!”
婉儿扭过身去,花蝴蝶似的飘过一具堆放案牍的书架,不见杨帆追来,忽然又探出头来道:“呆子,站在那儿干什么,跟我来!”
杨帆“喔”了一声,赶紧举步跟了上去。
※※※※※※※※※※※※※※※※※※※※※※※※※※※※※婉儿领着他绕过一排排书架,到了后面,又是一道门户,走出去,穿过一条过廊,推开一道门扉,便闪进了一处更加幽谧的所在。
杨帆看得出来,这里经常有人打扫,屋子里非常干净,洁净的一尘不染。房中几、案、橱、柜、台架、屏风,尽皆端重厚实,大方美观,不过用料皆是紫檀、花梨、楠木等昂贵的木料。
毕竟是宫殿式建筑,房屋举架极高,屋顶是圆形彩绘莲花状的藻井,地面上,几扇紫檀屏风和镂空的博古架把室内又分成了几个功用不同的区域,显得曲折雅致。
上官婉儿向他回眸一笑,甜甜地道:“这间屋子是我的,有时候在史馆这边的时间多些,晌午乏了就在这儿歇息一下,有时候想看看书,喜欢这边的幽静。我也会过来,你看这里好不好?”
杨帆的心忽然跳得急促起来,好好的,婉儿把他领到这里来干什么?
看到屏风后面隐隐露出的一角床榻,杨帆忽然有些心猿意马。
这些天与婉儿私相幽会,耳鬓厮磨,血气方刚的杨帆常常禁受不住**的挑逗,牵牵她柔软的小手,搂搂她纤细的腰肢,都会有所反应,以致于他的“小兄弟”经常像海水一般,潮起潮又落……难道他这只童子鸡今天终于要体会到那种传说中飘飘欲仙的滋味儿了么?
“嗯?”
上官婉儿微微歪着头,奇怪地看着他奇怪的表情。
杨帆强抑着变粗的呼吸,哑声道:“好,当然好,这里……很幽静,也很雅致。”
上官婉儿得意地笑道:“当然啦,这里可是人家亲手布置的。你来!”
上官婉儿向他招招手,便闪向屏风后面,杨帆心中一紧,忙道:“你且等一等,我去把门闩上。”
“呃?”
上官婉儿回过身来,纳闷儿地问道:“闩门作甚,没我传唤,没有人敢进来的。”
杨帆干笑道:“这个……,当然不会有人擅闯进来,可万一要是有点声音传出去,叫人听见终究不妥。”
上官婉儿一双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疑惑地道:“声音?能有什么声音传出去,叫人听见不妥呀?”
“啊!”
上官婉儿突然明白过来,她红着脸瞪了杨帆一眼,娇嗔道:“胡思乱想甚么,我叫你进来……是为了……,真是的,不理你了!”
上官婉儿扭头就走,杨帆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上不禁一红,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
屏风后面是一张床榻,床榻旁有一张妆台,旁边还有一张几案,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几案旁边还有一只阔腹窄口的青玉色大瓮,里边竖放着许多卷轴。上官婉儿显然是在每副卷轴上都做了特殊记号的,到里边随便翻了翻,并不曾逐一打开,便抽出了一副卷轴。
上官婉儿走到几旁,把那砚台往旁边挪了挪。砚台里还有墨汁,看来她不久前才刚刚用过。清理出了桌面,上官婉儿便打开系住卷轴的绳儿,将那卷轴徐徐展开。
“薛将军碑?”
杨帆只看了一眼,就屏住了呼吸。
他幼时随父习过书法,后来随虬髯客也曾练过,虽然在书法上没有多么高的造诣,高低好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这幅碑文书体书体方整有致,结字朴拙;笔划劲挺有力,用笔沉挚;神气古雅幽深,精悍夺人,当真是一副好字。
细细再看内容,果然就是那篇祭薛仁贵的碑文。上官婉儿站在杨帆身边,柔声道:“这篇文章写得好,字也绝佳,婉儿见猎心喜,就把这篇原稿留下了,郎君既然喜欢,婉儿就把它送给你。英雄与时势,本是相辅相成之物,郎君或许没有当年薛仁贵将军成就功业的那番机缘和际遇,但是婉儿相信,我的郎君,绝非平庸之辈!”
字在这里,人在何方?
杨帆睨了一眼旁边的砚台,突然计上心来,他把那副字徐徐卷起,轻轻搁在砚台边上,回身揽住了婉儿的细腰,柔声道:“杨帆能得到婉儿这样的好女子,那更是杨帆的福气,你放心,杨帆一定会立一番大大的功业,不求拜将封侯,名传百世,只求做一个配得上婉儿这等奇女子的伟丈夫!”
他当初接近婉儿固然是别有目的,但是他对婉儿的情意却也丝毫不假,这番心里话情真意切,上官婉儿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真挚之意,不禁感动地拥住了他,柔声道:“是婉儿不好,累郎君如此周折……”
杨帆环住她纤腰的双手倏地向下一滑,婉儿“哎哟”一声,臀儿被杨帆一托,竟把她抱到了案上,婉儿惊慌地道:“你做什么?”
杨帆笑道:“既然是婉儿不好,那就乖乖陪我亲热一番,以作补偿吧。”
上官婉儿被他抱上案去时,就有一种化成了杨帆盘中餐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危险,却又特别叫人着迷,再被杨帆灼灼的目光一看,婉儿心里发慌,身子酥软,哪里还能挣脱开来……
咏雪,亮剑!六更求票!
昨夜向大家单章求票然后挨个群的向大家拜年
这时作者群里风凌妹子突然跳出来问我:“你不是说要争第一么?你的单章洋洋洒洒那么多咋没看到‘第一’两?”
我慢条斯理地说:“贤弟此言差矣你看我那单章里行间全是‘第一’呀牢sāo太胜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此恨绵绵无绝期……”
风凌做痛不yù生状泣呼:“大哥为啥不明白地喊出来?”
吾拈花微笑怡然道:“古有咏雪诗全诗不见一个雪。( )诗曰: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窿黄狗身白白狗身肿……”
风凌口吐白沫当即败退。
适时打眼突然跳将出来扭着硕大而肥硕而xìng感的屁股振臂高呼道:“我要连喊七天我要开门见山我要第一我要月票!嗷嗷嗷……”
夜深人静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妖jīng真叫人chūn心荡漾。*吾大jīng失sè急关电脑床困觉趴在被窝里忽然想:“这么浅显直白的咏雪诗……啊不!求票单章不会真的有书友没看懂吧?”
于是一早爬将起来扔开那狗屁的咏雪诗郑重而严肃地向大家求票。
关关每一次的成绩都离不开大家的鼎力支持你们的每一个订每一张投票每一次打赏关关都感念在心。新的一年新的一月关关有心剑指第一重临巅峰。
前路漫漫征程漫漫你们就是我信心的源泉!
2013的征程从元月始元月从今rì始将你所有的票票无论是推荐票还是月票都投下来投给我投给月关投给醉枕江山!
今rì六更关关可是连吃nǎi的劲儿都拿出来了一会去给父母长辈拜年回来挑灯夜战继续码。
不再咏雪吾亦亮剑!
订为刀月票为矛让我们一起——争第一!!!
六更求月票!
如果您觉得还不错就以便下次方便。 如有章节错误与管理员联系。本月为您推荐唐家三少最新巨著《绝世唐门》
看最快更新就来-< >-
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