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制霸
许三娃子执掌歇马镇半个月。
中心小学的新校址选在城隍庙西侧,城隍庙是旅游景区的一个重要景点,从中心小学出来再往西不足百米便是商业街,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这片区域内目前住着七户人家,尽管搬迁的通知早已传达,但几户人家却丝毫没有搬走的意思。
许三笑率领着歇马镇党委全体成员兴师动众来到这里,何问鱼没名没分的陪在左右,杨红菱曾问她是做什么的,便答:高级助理是也。这个高级助理果然够高级!堂堂正部级,总理身边的助理也就这个级别。
上次党委会之后,本来对这件事就不上心的林四平等人,还存着看哈哈笑的心思,结果却万万没有想到许三娃子神通广大,也不知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住了长江龙集团的老总,不问情由的往歇马镇上搭钱,从基础设施改造,到开发天坑旅游景区,再到眼下这个中心小学重建工作,只要是许三娃子提出的要求,长江龙集团的赵总就没打过回票。
事实胜于雄辩,行动总比计划更激动人心。许三笑要整顿机关工作作风,要干一番实事儿,要求每个人各司其职。面对上任以后第一道难题,以自身做表率给出了一个令所有党委成员没话讲的答案。现在这些党委成员们尽管对许三笑还是心存芥蒂,却也都意识到这位许书记背景深厚财雄势大。许三笑开会讲话干脆利落,推进各项工作都是果断坚决,令行即止说一不二。工作中遇到问题,不管出于任何理由,只要到了许书记这儿,总能得到圆满的解决。
现在又一个问题摆在眼前了。
许三笑指着那片地道:“长江龙集团的赵总答应以集团名字命名,在这里替咱们盖一座新小学,预计本月内破土动工,为何拆迁工作迟迟不能落实?”
负责拆迁工作的是林四平和于海,许三笑的目光正停留在这哥俩脸上。
林四平自己不说话,却看于海,二者过去是上下级关系。于海不好拒绝,只得介绍道:“情况是这样,这几家拆迁户安置所需的新宅基地已经批下来,拆迁补偿款也是严格按照您要求的执行的,这笔钱长江龙集团老早就打过来了,就在镇zhèng fǔ账上,现在就差这几家签字了,但不知是谁传的话,说这块地方毗邻商业街和旅游区,商业潜力无穷,咱们给的补偿款是按照民宅标准给的,他们现在想要的是商业地产的拆迁补偿金。”
“根本就是无理取闹!”许三笑额首,又问道:“你们都采取了什么措施?”
这回于海不吭声了,许三笑目光一转,看向于海身边的林副镇长。
林四平只好硬着头皮接过话头道:“这几家都不是一般人家,每一户都是有些背景的,由于担心影响扩散,暂时我们还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像这种无理取闹蓄意勒索的钉子户,跟他客气什么?按程序走,先停水停电。”
许三笑回头问:“水电部门的同志来了没有?”
人群中有人应道:“这儿呢,许书记有何指示?”口吻颇为油滑。
许三笑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瞅了一眼,说话正是镇上水电管理所的所长卢杜明。
水电系统属于行政事业单位,名义上归地方zhèng fǔ管辖,其实内部自成体系。换言之,地方官员不达到相当级别,是影响不到水电系统中的这些底层干部的升迁调动的。所以,这位卢所长对歇马镇zhèng fǔ中一言九鼎的许书记并不是很感冒。
许三笑问道:“断水断电了吗?”
卢杜明道:“许书记,您这是难为我,断水断电得有理由啊,人家按规定及时缴费,我们有什么理由给断水断电啊?”
许三笑在来之前已做过调查,这块地上原来一共有三十七户人家,拆迁计划出台后,有三十户接受了拆迁条件搬走了,剩下的几个人人都些门道。其中有一个正是太白楼的老板白梦江。这七人当中以他马首是瞻。他们是钉子户不假,却没有一个是弱势群体。甚至有些人原本不是住在这里的,是听说了拆迁的消息后特意过来买的房子。
这狗rì的用水电系统的内部规定来搪塞,全然不管中心小学那边将近两千名师生已经在露天棚子里上了两个多月的课。许三笑分开人群来到卢杜明面前,身后是于海带着郑成飞。
卢杜明吓的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之所以这么害怕,其实是因为上任还不到半个月,小许书记的暴脾气却已经是远近闻名。
歇马镇上有一个著名的地痞无赖叫付喜财,是个刑满释放三进宫的主儿。三年前,此人仗着敢玩命的名头在歇马镇上称王称霸,纠集了一群无业闲散的混混儿,靠着歇马镇交通枢纽的便利,在过往主干道上设卡收费。国家都取消了省级以下公路收费站。这厮却公然干起这无本的买卖。在现如今这世道里,信息发达民智开化,不买他帐的人大有人在。而这厮维护收费站非法地位的唯一手段就是暴打,因此接二连三的闹出打人事件。
艳阳县公安局多次接到报jǐng电话后责成歇马镇派出所办理此案。但付喜财现在已经今非昔比。靠着这些年空手套白狼收来的钱他买下镇上大部分商业地产,家产号称千万,俨然已是歇马镇一霸。前任派出所所长林四平与此人更是结拜兄弟。通过林四平,付喜财又结交了艳阳县公安局的一位常务副局长,有了这层关系后,这厮在歇马镇上更加无人能治。与太白楼的老板白梦江,芙蓉茶楼的老板郝四喜,合称歇马镇三霸。
许三笑上任后第一件事,落实中心小学校址和重建的事情。第二件事就是针对付喜财,杀一儆百,树立权威。用的方法很简单,付喜财经营了一家麻将馆,里边内有乾坤长期聚赌。有一天,许三笑只带着何问鱼亲自登门,付喜财手下的打手不认识新任的党委书记,许三笑说了几句江湖切口,那手下稀里糊涂的就把他让进了赌场。结果许三娃子在赌桌上大杀四方,惊动了付喜财。这厮认识许三笑。
从古至今,但凡站得住脚形成势力的流氓恶霸,没有几个不结交官府的。付喜财从前跟李红军的关系就不错。对于镇里头领导班子的动态,他时刻都一清二楚。一看来到赌场大杀四方的人竟是许三笑,他不禁吃了一惊。于是赶忙命手下收起赌局,迎上前来客套几句,他问许三笑,是哪阵风把您许书记吹到我这儿来了?
许三笑答:“是他妈一股子歪风邪气把老子吹到这儿的,付喜财,我今儿来此的目的就是抓你,别人不敢动你,是因为拖家带口怕你耍无赖报复,我许三笑光棍一条,不在乎任何人来报复。”说着,一巴掌将付喜财打倒在地。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混社会多年,向来以蛮横凶狠著称的付喜财挨了这一巴掌之后不但没有暴怒,反而立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诉说起自己的罪过来。蛇无头不走,这些混混儿们见付喜财都服了软,也就失去了对抗逃跑的心思,一个个傻站在那儿不知所措。许三笑这才给外头等候的于海和郑成飞等人发出信号,结果抓捕行动大获成功。
经过突击审讯,付喜财被凑材料定xìng为地方黑恶势力团伙,付喜财本人更身负重伤害案件多起,强jiān案三件,用胁迫手段巧取豪夺他人财物案件数起,包娼聚赌涉案资金巨大,目前已经被移送至司法机关。整个案子办的干脆利落,审讯过程出乎所有人想象的顺利,三下五除二就把曾经在歇马镇上不可一世的付喜财团伙打掉。
此举大快人心,敢带个女助理独闯付喜财老窝的许三娃子在民间一rì之间官声大噪。同样在官场,已经不指望团结大多数的许书记,在所有公务人员心中也竖起了一个凶蛮果决的形象。对这些已经习惯尸位素餐一心钻营的同僚们,许三笑的态度是,既然不能得到各位的拥戴,便只好将各位踩在脚下。因为,歇马镇上不需要第二个声音。
这叫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现在,许三笑威名赫赫,在这小小歇马镇中,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党委成员们的心。
卢杜明表面怕,内心里其实有底,道:“许书记,这是工作原则问题,你不能强人所难,更不能胡来。”
许三笑冷冷注视着他的双眸,“你倒说说具体有哪条规定是不允许在这种情况下给他们断水断电的?”
卢杜明与许三笑对视,只觉得对方眼神凶狠yīn森,钉子似的照进自己心里,让人心惊胆战。一下子张口结舌,竟将过往熟悉的规定忘得一干二净。一时愣在那里,大脑中一片空白。
许三笑道:“既然你说不上来,就说明这件事是可行的,没什么好说的,立即安排断水断电吧。”
卢杜明心中隐隐觉得此事不妥,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来,仿佛面前的许书记成了自己心中不可置疑的神祗,兴不起反驳的念头来。点头道:“是,我这就安排。”
歇马镇上有三霸,等于三条地头蛇,许三娃子却是一条过江龙。江湖上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许三娃子偏不信这个邪。一棒子打趴下第一条之后,又盯上了三条蛇中最粗的一条。今儿这个局面正是为了白梦江准备的。
白梦江何许人也?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当官的也不全都讲政策
许三笑上任第一天的党委会上便听说了白梦江这个人,此人是镇里最大酒楼太白楼的老板,县委副书记白文元的堂侄子。除此之外,他还在歇马镇上经营着一家加油站和一家网吧。如果说艳阳县里是程雪峰家族的自留地,这歇马镇便是白氏一族的后花园。白梦江堂兄弟九个,歇马镇上多家商铺买卖都是姓白的开的。与之相比,付喜财就是一只土鳖。
许三笑那天与于海谈过,回去又找王峰商量后下定决心要先除三霸。王峰当时分析,这三霸虽然齐名,但实力却不可同rì而语。当中最强的当属白梦江,连中心小学的建校款他都敢并且能从中插一杠子,可想而知这个人的成sè如何。
而芙蓉茶楼的老板郝四喜倒是没什么背景,但此人老jiān巨猾,最擅长见风使舵,表面上和气洋洋轻易不得罪人,一心一意经营芙蓉茶楼,背地里却一直掌控着歇马镇上两家歌厅按摩房的生意。据说,他经营的歌厅里,除了sè.情轻服务外,什么k粉,摇头.丸一类的都有。
三霸之中最弱者当属付喜财,王峰建议许三笑,先从此人身上入手。一来此人名头最恶,骨子里其实却是软柿子最好捏,二来,此人在歇马镇上早已是老虎跳山涧伤人太深,打掉他会立即在全镇人民面前树立起一个正面形象。最重要是要让镇zhèng fǔ这帮等着看热闹的干部们明白,您是什么样的人,对这些人既然不能拉拢只好降服。
许三笑采纳了王峰的意见,先出手放倒了付喜财。接下来就要收拾白梦江了。在许三笑的计划里,第一步打趴下付喜财,杀鸡儆猴,基本上取得镇zhèng fǔ的主导权。接着就可以找机会对付白梦江。只要顺利收拾了白梦江,郝四喜那见风使舵的老狐狸估计不用收拾,自己就会滚蛋。
党委成员们都在等着看戏,看强龙能否压过地头蛇。
白梦江不好惹。不仅是因为他有一个当县委副书记的堂叔,还因为此君是一个懂政治的流氓头子。如今这世道,什么都在进化,流氓也不例外。除了打架斗殴巧取豪夺外,更要懂得打法律的擦边球,找政策的漏洞。白梦江就是此道中的高手。
白梦江平时喜欢以智者自居,李红军时代,他经常说的口头禅是就镇上那几个脑袋能把我如何?抓贼拿脏,捉jiān捉双,现在这世道什么都得讲政策,**律,讲关系,就李红军和刘国庆那个脑袋,讲哪一样是我的对手?歇马镇这地方经济不怎样,地理位置却是顶好的,老子守在这儿吃南来北往的车辆客商,rì子过得未必不如程晓峰那小子。
断水断电是一步慢棋,许三笑带着这么多人来当然不可能等这招棋起作用。之所以在这个场合提出来,目的是表明一个态度。既是做给白梦江看,又是做给所有党委成员们看。另外还有引蛇出洞的意思。老子已经出招了,你白梦江敢接招吗?
答案是:敢!
白梦江从最大一幢房子里出来,满面堆欢来到众人面前,却没有急着跟许三笑打招呼,而是对所有人说:“哎哟,今儿是什么rì子啊,怎么各位领导都来了?这是要干什么啊?我听说还要停水停电,不至于闹到这一步吧,再说这停水停电要执行也是有相关政策的,各位领导总得讲理啊。”
许三笑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位歇马镇三霸中的头一霸,之前去太白楼吃过几次饭,却一直缘悭一面。头一次见这厮,只见这家伙长的面如冠玉,五官jīng致,身材清瘦,不像流氓反倒像个白面书生。心想,你狗rì不主动跟老子说话,肯定是故意的,想让老子主动找你讲话,老子一张嘴,你回一句你是哪一个?老子气势上就先弱了三分。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许书记不说话,其他人自是也不好开口。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白梦江洋洋得意的:“各位怎么不讲话啊?”
许三笑终于说话了,却不是对白梦江说的,转头对于海说:“于所长,咱们今天是来商量拆迁办法的,把不相干的非工作人员请离现场。”
你想掉我的面子,我直接把你撵出去。
白梦江顿时有些傻眼,想不到许三笑竟如此强硬,竟似丝毫未将他放在眼中。
郑成飞和一名年轻jǐng察正走过去,白梦江哪丢得起这个人,赶忙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一拍脑门道:“哎呀,许书记也来了,瞧我这眼神,领导来的多,一时认不过来了,咱们是第一回见面吧,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梦江,即是县人大代表,也是咱们镇的人大代表,前阵子开人大会,咱们还见过面的。”
许三笑面无表情看着他,冲于海摆摆手。郑成飞带着年轻jǐng察走了回来。许三笑神态严峻,问道:“你听谁说的要停水停电?”
白梦江微微一怔,一下子还真不知如何作答。他刚才在房子里根本听不到这边人说什么,之所以了解内情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可是他势必不能当面说出通风报信之人是谁,犹豫了一下,道:“我猜的,我在屋子里看见你找了卢所长,所以猜到了。”
许三笑点点头,难怪这家伙难弹弄,果然有点机智,面容稍缓,问道:“你过来是代表你自己来跟zhèng fǔ谈判呢?还是代表了剩下所有住户来谈?又或者你只是因为看到熟人多,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白梦江道:“许书记希望我是啥意思我就是啥意思,您要谈判对我们而言是好事,当然随时奉陪,你想来扯淡,我也有的是时间,国家有政策,县里有领导,您想谈什么我都能接住。”
许三笑看着他,轻蔑的一笑,道:“白老板是歇马镇上的纳税大户,那就谈谈你的加油站和酒楼吧,最近有过路的司机举报说你的兴盛加油站里的油有勾兑现象,还说加油站的后院是个非法经营的大车店,里边有提供xìng服务的现象,还有你在镇上的那家网吧,有人看到经常接待未成年的孩子上网。”
白梦江没想到许三笑一见面不说拆迁的事情,却突然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来,而且言之有物一语中的!不禁心中一惊,他稳了稳心神,皮笑肉不笑道:“许书记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要是真干了这么多坏事,你还有必要跟我谈吗?直接像对待付喜财那样把我抓起来不就完了吗?”
他说这话时的口气颇为不忿,言下自是在说,你没凭没据的能奈我何?
许三笑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成全你吧,先请你回去协助调查,有没有事儿一问就知道。”
白梦江闻听此言,神sè一冷,眼放寒光,道:“许书记,我怕你到时候收不了场!”
许三笑平静的:“我收不了场的时候又何止这一回,白梦江,你敢再跟我叫一声号,我立即命人把你弄回去,你信不信?”
你白梦江不他妈爱跟官员讲政策吗?老子偏跟你讲实力,玩横的,不就是一个县委副书记吗?大的过程霸天吗?左右是得罪人,老子豁出去把所有人都得罪干净了也要先给你来一百杀威棒,看看你们能奈我何?
白梦江面露不忿,却被震慑住了。摆摆手悻悻道:“信,不过您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您是领导,这么讲话恐怕不大合适吧?”
许三笑道:“领导也是人,也有脾气,尤其是面对某些仗着点权势和小聪明就目无法纪,无视人民利益和领导权威的蠢蛋时。”
白梦江道:“看来您并无多少诚意来谈拆迁的问题。”
许三笑道:“恰恰相反,我其实就是来谈拆迁的问题的,我就一句话告诉你,要嘛你拆房子搬走,要嘛我拆了你的加油站和大车店。”
“还有你的太白楼,有人举报说食品卫生有问题,另外消防设施也不齐全,也可以和网吧一起先停业整顿一阶段。”
一击命中要害!
你白梦江不是喜欢打政策的擦边球吗?老子就也跟你打一打这个擦边球,规定以内的老子想整你还不容易?别人不敢这么干,无外乎就是怕你那个当县委副书记的堂叔,老子连‘程霸天’都得罪透了,还在乎一个‘白弃权’?
白梦江面sè铁青,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流氓懂政策不是最厉害的,官员耍流氓才是最狠的。咬牙切齿点点头,道:“好,真有您的,许书记,不就是搬家吗,行,今儿我就搬走,不过您也别急着得意,有句话我得提醒您,歇马镇上不太平,您走夜路时可要多当心,尤其是您身边常带着那漂亮姑娘,太招眼。”
许三笑知道他指的是何问鱼,心道,有本事你就找个能把她怎么着的人来,老子还感谢你帮忙。嘿嘿一笑,不吭声。
白梦江知道许三笑不吃这一套,说完那句话便后悔了,立即想挽回。看着眼前的架势,暗自思忖,许三笑虽然背景深厚,但在艳阳县官场却是孤立无援,县委县zhèng fǔ两套班子对他都有看法,他一定不希望把自己堂叔也得罪了,从他到歇马镇后这大半年的所作所为看,他这人做事向来无所忌惮,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么多情况却没有动手抓人,肯定是另有想法。
眼珠一转,又道:“久闻许书记酒量如海,今儿趁着各位领导全都在,我想在太白楼上摆几桌,请各位领导喝几杯,我这个人有些江湖习气老也改不了,什么话都爱放到酒桌上谈,只要许书记赏脸喝一杯,我保证明天早上以前,这个地方不会剩下一家一户,全都老老实实搬走,您看能赏我这脸吗?”
许三笑眯着眼盯着他,这小子是开窍了?打算把关系缓和呢,还是别有用心想灌我酒?额首道:“既然白老板有这个诚意,我硬要拒绝岂非却之不恭?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咱们事先说好,这顿饭算我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七擒孟获,杯酒释权
太白楼上,推杯换盏,白梦江正在与许三笑在酒桌上争锋。
酒场如战场。城外楼头,攻城略地,沙场秋点兵。城内案头,推杯换盏,煮酒论英雄。杯酒间,见小人,也见君子,出懦夫,也出英雄。雅者斗酒诗百篇,王者释兵权论英雄,俗者三角酒茴香豆嬉笑怒骂愤愤不平。高贵与低贱,风流与龌龊,全要在酒桌上,虚推一番,宣泄一番,媾和一番,然后,撤桌子,鸣金收兵。
许三笑虽只为官大半载,却已经对此司空见惯。对这官场不可或缺的陋习很有些反感。
再风雅蕴藉的人,总是陷于这样的酒席筵间,也会一步步走向卑俗,低俗,甚至是恶俗。人的沦落,最初都是从酒囊饭袋开始的。然后,在金钱和权力之间,逐渐将良知,正义,道德,人xìng抛于脑后。所以,陈凤凰女士说:酒桌永远抵不过书房诗意。人生的淡雅和清丽,是读出来的,不是喝出来的。她这辈子说的话很多,当属这句最平实厚重。
酒席宴上,白梦江豪兴勃发,连续痛饮干杯,许三笑滴酒不沾,就是不给他这个面子。
白梦江第八次举杯,道:“许书记,有个典故叫七擒孟获,您知道不?”
许三笑没好气的道:“我要连这都不知道,还有资格坐在这儿吗?”
白梦江也不尴尬,笑道:“瞧我这张嘴,您别误会,我不是说您没文化,就是想拿这件事打个比方,这杯酒可是我第八回敬您了,您就是想七擒孟获,可也凑够数了,再喝我可就多了,您要还有什么指示我可也就真听不进去了。”
许三笑不动声sè的举起杯道:“你从先干为敬到好事成双,事不过三,四季发财,五福一直到这个七擒孟获,这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要是还不给你这个面子,都对不起你这些祝酒词。”说罢,端起杯一饮而尽。
酒桌上还坐着党委班子其他几位成员,杨红菱是女士,尽管酒量巾帼不让须眉,今天却是一副滴酒不沾的架势。许三笑上任党委书记这半个多月来,她一直是这样,态度不冷不热,讲话不咸不淡,对工作倒是一直颇为敬业。挪用的二十万工程款也是她亲自去县财政.局申请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偶尔她还会来找许三笑切磋一下床上技术,名曰党政干部之间纯革命友谊xìng质的交流,她不似之前那样强势,更多的时候愿意被动的婉转承欢。不过依然是够了就走,对许三笑的yù求不满从来只作未见。
酒桌上,之前许三笑丝毫不给白梦江面子,她便也一直不露声sè坐在那儿,现在许三笑举杯,杨红菱立即响应,也满满的倒了一杯,端了起来。
林四平从酒席开始一刻起,就一直在扮演和事老劝酒,但收效甚微,而且颇有些两头不讨好的意思。白梦江举起第八杯酒时,许三笑终于赏下这个面子,林四平也赶忙高兴的跟着举起杯子。
孟庆新爱喝酒,但很有节制,一顿最多半斤,多一口绝不会喝,本着退休去的人,基本没多少顾忌。从入座起都未曾特意看谁的脸sè行事,该吃就吃,当喝就喝。许三笑举杯时他还没喝到量,自然要陪一杯。
党委副书记穆仁星现如今已有被边缘化的趋势,党委成员们眼看着许三笑积威rì重,地位越发不可撼动。官场当中最是现实不过,在明知道他跟许书记关系交恶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肯一直同一阵线?过去跟穆仁星关系最好的李铁民现在见面都只是微微点头,更遑论其他人。过去穆仁星是个对喝酒这件事十分谨慎的人,如今却是来者不拒,根本不用谁劝酒,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喝的比白梦剑还多,一两二钱的小杯子,52°的马鸣江大曲,一口气儿已经灌下去九杯。已有些醉意。晃晃悠悠的最后才端起杯子。
许三笑端着空杯子环顾桌上其他人,最后目光定格在白梦江脸上,这人确实不简单。一个平rì里颐指气使惯了的流氓头子,在酒桌上能忍下七杯酒,就这一个忍字便够的上一个人物。他大概还没彻底服气,眼下的撤退只是个开始,这种不甘人下之辈多半不会如此轻易服输。三霸当中白梦江算是民声最好的,根基也最深。对这个人,到底是要打倒还是收服,许三笑在这顿饭开始前都还没个准主意,还在想着先看看事情的进展。举杯的瞬间已有定计。
一饮而尽后,放下酒杯,将白梦江拉到一旁包厢里,低声说道:“多谢白老板盛情款待,下午还有工作要干,酒我就喝这一杯,事儿也同样点到即止,我回去听白老板的信儿,也请你替我向白副书记带个话儿,光弃权改变不了艳阳县官场的生态平衡,不管是交朋友还是打板子,我许三笑在这里随时候教。”
白梦江有些不知所以然,茫然点点头。
许三笑拍拍他肩头,道:“白老板的悟xìng不会真这么差吧?”
白梦江苦笑道:“您今儿先给我来一出千军万马乌云压城,酒桌上又搞了个七擒孟获,最后这招杯酒释兵权,我才知道您真正的意图,我现在就是想知道,假如我没您想的那么jīng明,是跟付喜财一样的蠢蛋,硬顶着的结果会如何?您真的会对我动手?”
许三笑深沉的道:“幸好你不是付喜财。”
下午,许三笑从马鸣口漂流项目基地回来。
如今漂流基地这边的主体建筑和水道清理工作已基本完工,在原先的激流水道边又旁引出一条缓流水道,全长五公里,沿途按照规定修了安全报jǐng点,并组建了一支由半专业漂流运动选手组成的教练队伍,相关的商业配套服务设施也已经完备,如今万事俱备,就等着正式开业了。
整个歇马镇景区工程推进顺利,天坑的四壁加固工程也已完工,地下河道探险的安全保障措施工程也接近尾声,河道下游部分保留了一段枯水洞,里边铺设小铁轨,有人力铁轮车供游客玩耍用,在铁轨的沿途安装有恐龙,僵尸,以及一些著名恐怖电影里的角sè,名曰恐怖之旅。
中心小学那块地,剩下的七家一起搬家,消防队和派出所的人正在那里帮忙,一副军民鱼水一家亲的架势。许三笑坐在新买的骏捷车里驶过时看了几眼,对‘司机兼生活助理’何问鱼说:“白梦江是个聪明人,过几天就是白副书记五十岁生rì,我得有所表示。”
何问鱼开着车,回头笑道:“我就是一司机,你跟我商量个什么劲儿?”
许三笑幽怨的看着仙姑姐姐,道:“您这么高规格的司机我可用不起,自从那天早上你伺候我吃了一顿饭,你记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张罗早餐了?还有您那衣服能不能不跟我的混在一起?弄的王峰家嫂子每次都怀疑我有变装癖,另外还有像什么晒被子,打扫卫生之类的家务,您能不能稍微做一点?”
何问鱼抿嘴道:“从小到大我都没做过这些事情,咱们现在生活在一起,你不帮我打理谁帮我?”
许三笑道:“所以说您是天上的仙女,人间烟火不适合你。”
何问鱼把脸儿一转,明眸看向车窗外,道:“许三笑,跟你在这歇马镇上生活了这些天,感觉挺好的,这些体验是我过去从未经历过的,很有意思。”
“这就是传说中的体验生活?从前经常听说记者,作家,导演,或者领导们动不动就来几天。然后回去或者搞艺术创作,或者有针对xìng的制定新政策。”许三笑打趣问道:“您这体验啥时候能结束呢?”
何问鱼道:“你这人总是这么没正经的,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有人曾经对我说,求道何须入深山,生活自有真趣味,之前我当他在敷衍我,现在渐渐体会出几分味道来,练功夫要心无旁骛,而修心却要历经红尘千劫,观世俗百态,经历喜怒哀乐贪嗔痴怨,我的心路太平淡了。”
许三笑叹道:“完了,这体验越来越深,看样子我还且得伺候您一阵子呢。”
何问鱼轻轻一笑,道:“许三娃子,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这样司机,你打着灯笼去蓉城找,能找到吗?一分钱工资都不要你的,还保护你的安全”
许三笑打断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几句话必须跟你说一下,您现在要做的是一个普通人,我知道您有杀人的执照,可以动辄取人xìng命而不涉及到党纪国法,这事儿你行我不行,你现在名义上是我的助理,要是动不动打死个人,人家会把责任安到我头上,所以我要跟你说的是,除非遇上非常情况,平常时请你一定要控制住情绪,千万别再像在蓉城那回似的,出手就杀人。”
何问鱼道:“在蓉城遇上的那个女人叫莫青,江湖诨号雪狐狸,二十多年前,她在浙东省假托狐妖作祟,倒采花的案子做了不计其数,我们通缉她许多年了,我曾经在她犯案时撞破过,那男的被她迷的抛妻弃子最后家破人亡。”
许三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一见面就把她给踩死了,我一直怀疑你是杀人灭口。”
何问鱼道:“也有点那个意思。”又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以后注意些,不随便出手就是了。”
许三笑道:“我的意思是,只要是我自己能搞定的事情,你能不出手最好还是别出手,既然是司机兼助理,就要装的像一些,这官场中的人太坏,个个联想能力超强,你本来就够招眼的了。”
何问鱼笑道:“行,下回再遇上事儿,我先看热闹。”
话音刚落,忽然从路上来了一辆摩托车,以极快速度迎面驶来,车上骑士亮出手枪,对着骏捷连续开枪shè击。许三笑反应快极,敏捷的地下身体。一阵风吹进来,不知何时车门洞开,何问鱼已经离开车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刺,疑
枪声大作,子弹横飞,来的竟不只一个杀手。
当子弹从脸颊划过的瞬间,许三笑仿佛看到了死神的凝视。一只眼火热,一只眼冰冷,正如这世界一般yīn阳分明。刹那间,死亡是如此接近,眼前仿佛看到流星划过夜空成就了一瞬间的美,昨rì流过生命的河流却留下了深深的伤口。世间万物之所以成就美丽或许是因为它的jīng彩只是一瞬,生命也是如此。一个人的一生长长短短数十年,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弹指一挥而已,有人打造瑰美壮丽的诗篇,有人留下遗臭万年的骂名,究竟生命的意义又是如何?
生又何欢,死亦何哀!
一切念头只在一瞬间,时光仿佛刹那停顿,许三笑以一种从容的,彪悍的姿态从车里钻出,脸颊上飘飞出血花,脚步却异常坚定。真人修行xìng命交关,天地不损其身。枪声再起,子弹横飞,许三笑漫步向何问鱼走去,以一种看似不快的特殊节奏前行,身形忽左忽右呈s形轨迹移动,运动的速率看上去并不快,但对面疾驰而来的数名摩托骑士接连开枪竟不能伤其分毫。
这就是无仁天地的境界吗?那些杀手一举一动的意图看上去都是那么缓慢明显,很容易就能对他们出枪的轨迹做出预判。
第一名摩托骑士已经被何问鱼一拳击落,身体平着倒飞出去,撞在电掣而至的第二辆摩托骑士身上。剩下的摩托骑士眼见何问鱼神勇不可当,纷纷停车shè击。何问鱼一把抄起地上的摩托车,迎着子弹甩了出去,借着摩托车的掩护,飞纵跳跃,顷刻间已逼近了几名摩托骑士。
何仙姑心冷如冰,嫉恶如仇,杀xìng极重,几乎出手必杀人。许三笑大声喊:“手下留情,要活口!”
数名摩托骑士颇有些见识,见那绝sè女子将摩托车飞掷过来,立即意识到事不可为,为首者呼哨一声掉头便走。其他人交替开枪掩护,有条不紊的撤退。丢下两个被何问鱼打下摩托车的同伴,顷刻间走了个干净。
许三笑不关心逃走的人,赶忙跑过去看地上躺着的两个摩托骑士。只见第一个人胸骨塌陷出一个坑,胸前的衣服都被打碎了,嘴里咕嘟咕嘟的往外喷着血沫子,双目上翻,眼看活不成了。连忙又去看第二个,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这人被第一个死者的后脑撞中脑门,头骨碎裂,满头都是血,也已经声息皆无。
许三笑站起身冲着何问鱼大声问道:“你下手就不能有点分寸吗?”
何问鱼耸耸肩,道:“你冲我吼有什么用,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用最有利的方式解决危机,你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子,就不会自己猜猜是谁要对你下手吗?”
许三笑一摆手,示意她闭嘴。然后掏出电话打给于海。将情况简要说明后,命于海立即带人过来。挂断电话,对何问鱼说:“你的心理有问题,你知不知道?”指着地上两具尸体,“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级别的杀手,我撒一把药都能制住的货sè,你堂堂武道大宗师,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
何问鱼依然面无表情,却低下了头。
她毕竟救了自己,许三笑不为己甚,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何问鱼瞪着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你不生气了吗?”许三笑无奈的:“生气管用吗?我现在没时间生气,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跟人家解释这两个死者的事情。”
何问鱼道:“解释什么啊?咱们是正当防卫,不就死了两个杀手吗,交给我好了,我找个人来摆平这件事。”
许三笑看着两个死状极惨的杀手,叹道:“你说的倒轻巧,你的身份不能说出去,这样一来,却不知我得费多少唾沫才能向南山市刑jǐng大队的人解释清楚他们的死因。”
何问鱼道:“用不着解释,回头会有特殊部门接手,南山市公安局方面连立案都不用。”说着,果然取出电话来打了一通。
派出所,许三笑坐在所长办公室里,面沉似水。何问鱼面罩寒霜,坐在办公室沙发上。于海刚汇报完案情进展情况。
案情重大,杀手持枪光天化rì之下企图刺杀一镇党委书记,这样的案件已经远超乎一镇派出所的处理能力。需要做的工作太多了,尸体解剖,弹道检测,追查枪械来源,核实死者身份,必须上报到市局刑jǐng大队来处理。本来刑jǐng大队已经派人过来,但走了一半儿时突然撤了回去,最后来到歇马镇上将尸体带走的却是一辆挂着省军区牌子的面包车,几名便装青年给于海出示了省公安厅的阚俊东厅长的手令后将两具尸体带走了。临走前还要求于海和经手的民jǐng签了保密协议。
这件事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让许三笑感到意外,毕竟何问鱼的级别和权限摆在那儿呢。许三笑沉吟不语,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若自己就这么死了,对谁最有利?可供怀疑的人不在少数。
那些杀手进退有据,枪法也都凑合,歇马镇上有这个实力请得起这么专业杀手的人不多,依照常理推测,最可疑的人当然是白梦江,但也不能排除是付喜财家人心有不甘报复所为。许三笑脑子飞速旋转,思来想去盘算着谁最有可能做这件事。不管是白梦江还是付家人,都有嫌疑,但又都不是很站得住脚。白梦江不是亡命徒,他也没被逼到铤而走险的地步,付喜财家缺少了主心骨会不会还有第三种可能呢?
于海说:“死的两个人我已经仔细勘验过,身上都有半龙半蛇长着人臂,左手拿宝瓶藏经,右手举武器的纹身,据我所知有这种纹身的只有北沟县大龙川小龙川那边的少数民族人。”
许三笑摆手道:“追查杀手来历这种事不是咱们现有能力做得到的,只有等相关部门的调查结果,眼下咱们最重要的是先想办法消弭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事发时,地点距离中心小学新校址不过几百米,那几户钉子户正在搬家,虽然看不清事情经过,但枪声那么大,此刻消息肯定已经传入白梦江耳朵里,假设你我是白梦江,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会怎么想?”
于海分析道:“换成是我一定会有这样的担忧,这件事许书记多半要算到我头上!”
许三笑道:“所以,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白梦江干的,我都有必要立即跟他见一面。”
于海道:“我这就去抓人,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嫌疑人之一。”
许三笑摆手阻止,道:“不妥,白梦江是个聪明而又小心的人,你要是带人去了,很可能会把他吓跑了。”
于海试探着问:“许书记的意思是?”
许三笑道:“我现在就去见他,有何助理跟着就够了。”
于海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许三笑身边这位漂亮的不像话,冰冷傲气更不像人的何助理是何方神圣,有些奇怪的看着许三笑,道:“您似乎已经认定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了?”
许三笑道:“确实有几分把握,但人心若海,还是要去见一面才放心。”
正要出门时,迎面遇上杨红菱匆匆赶到。事发时她正在艳阳县里开会,一直关着手机,散会后开机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一回电话才知道许三笑遇到了枪手刺杀,不禁大吃一惊,火速从艳阳县赶了回来。
一见面,二话不说,扑过来就要抱,幸亏许三笑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意图,在将要抱在一处的刹那,先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小手,稳住了杨红菱扑过来的身形,道:“杨镇长,你回来了。”
杨红菱发出啊的一声,面露恍然之sè,接着关心的问:“你的脸受伤了,要紧吗?”
许三笑道:“没事儿,就擦破点皮儿。”
杨红菱焦sè稍缓,转而对着于海怒道:“于海,你这个派出所所长是怎么干的?歇马镇的治安工作,还能放心交给你吗?”
许三笑道:“不关他的事,这些杀手很专业,突然骑着摩托车出现,来去如风,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走了个干净。”
杨红菱问道:“调查工作进展到哪一步了?市公安局刑jǐng大队的人在哪?”
于海签了保密协议,不好回答,不禁面露难sè。
许三笑道:“这件事儿似乎有点不寻常,南山市公安局刑jǐng大队的同志走到一半儿被调回去了,从南山军用机场那边过来了一辆军车把人带走了,还要求派出所的同志签了保密协议。”
杨红菱深视了许三笑一眼,道:“既然这样,我就不问了,你现在要干什么去?”
许三笑道:“去见白梦江!”
杨红菱问道:“怎么?你要抓他?”
许三笑摇头道:“不是那个意思,我要去见他一面。”
杨红菱断然道:“绝对不行!许三笑,你是歇马镇的党委书记,不是刑jǐng队的队长,这种事不是该你出头的。”
许三笑与之对视,杨红菱的目光坚定而清澈。许三笑为之心动,微微一叹,最后坚决的:“无论如何,我必须去!”说着,也不理会杨红菱的阻拦,夺门而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主政一方的学问
车行在歇马镇的主街上,左右两边民宅外墙都被粉刷一新,画了许多传统的国画,花鸟鱼山水图,看上去非常美观整齐。这是穆仁星为响应新村镇建设工作搞的形象工程。劳民伤财,华而不实。却受到了上次来歇马镇走走的县委书记程雪峰的赞赏。一件事办出来,老百姓骂,领导却夸,这样的事情到底该不该办?许三笑默默看着,万家灯火,江湖百态,官场生态,权力与势力该如何平衡?只有做了真正主政一方的主官才会明白其中的真意啊。
何问鱼从许三笑的脸上解读到了深沉的思索。以为他在想枪手刺杀那件事,便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件事不是白梦江做的?又说:“杨红菱的怀疑很有根据呀,首先你刚刚逼的他接受拆迁条款,让他丢了面子,还有,事发地点就在中心小学新校址附近,白梦江可以说是最有条件策划这件事的人。”
许三笑收回思绪,答道:“所以说你不食人间烟火,不懂得世情人心,白家在歇马镇上生活了多少代了?家传十代,必有其规,白梦江能忍酒桌上七杯酒,有这份涵养功夫的人会为了赌一时之气,铤而走险对我下这么绝的手?这件事诸般线索都指向他,你觉得白梦江像这么不谨慎的人吗?白家在歇马镇上早已经树大根深,没道理会干这株连一片的蠢事。”
何问鱼张口发出啊的一声,恍然道:“还是你的心眼多,刚才我还觉得自己分析的挺有道理呢,被你这么一说全成了没用的废话。”
许三笑摇头道:“也不全是废话,至少让我想到了这么多明显线索都指向白梦江,说明有人借机除掉我的同时,还想栽赃给白梦江或者白家,这个人明面上奈何我不得,也不能把白家如何,于是只好下黑手。”
何问鱼奇道:“我怎么听你的意思,似乎你已经想到这件事儿是谁干的了?”
仙姑姐姐不是笨,只是心思单纯,这句话问的就很聪明。
许三笑额首道:“只能说有个猜测,现在还做不得准。”
何问鱼想问是谁,话到嘴边却料想这一肚子鬼心眼的许三娃子,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决计不会说,索xìng闭口不语。
白梦江家住的不远,很快就到了。
许三笑一下车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白梦江。
一直以来,歇马镇上都运行着两套秩序,一套是地上的,当然是歇马镇zhèng fǔ,另一套藏在地下,便是以白家为首的民间秩序。相传白家祖籍本在滇缅省,当年满清入关,白家祖上战死沙场,剩下老幼妇孺为躲避吴三桂的追杀,一路逃入山南省,辗转来到歇马镇。在此定居已过三百多年,传十代有余。为避祸弃武从文,耕读为主,历代都有人出仕做官,在这歇马镇上有很高的威望。民国时,白家子弟男丁上百,仗着家财巨富组织起过千丁勇民兵,保护这一方水土,那时候,白家的话甚至比zhèng fǔ更管用。到如今,红sè专政的风吹碎了无数家国平天下的妄想,白家也早已不复往昔风光,但根系苍苍的大家族底蕴仍然存在着,只改革开放这三十多年,白家便出了一位前南山地委书记,一位艳阳县委副书记。
如果不是当年的南山地委书记白可树突发车祸而死,根本不会轮到杨许昌成为南山市第一任市委书记。
歇马镇上的事情,只要白梦江想知道,便有办法知道。枪击事件一出来,白梦江便得知了消息,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感到惴惴不安。许三笑一动身要来白家,他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犹豫了再三,终于还是决定等等看。身为白可树的大儿子,这是他必须有的担当。
许三笑只从王峰那里听说过白家在歇马镇上耕读传家超过十代,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家族,对这些细节其实也不甚了了。见白梦江迎候在此,不禁为其消息之灵通而微感到意外,下车后,站在那里稍稍停顿了一下,只见白梦江满面堆欢快步走下台阶,迎过来抱拳道:“许书记怎么亲自过来了?打个电话还有什么事说不清楚吗?”一挥手,道:“快请到屋子里看茶。”
这叫降阶相迎,许三笑点点头,跟着一起进了院子。
白家的祖宅颇大,许三笑早有耳闻,多次路过这里时也曾经特别留意过。穿门过堂,直入最深一层堂屋,一路所见,四进四出的院落,依照龙楼八法布置的风水格局,潜龙邸口,亢龙府院,南北不通,东西交汇。前出六里是马鸣江曰龙吞水,后行十里则是南山龙脉之尾乃龙摆尾。许三笑看罢不禁暗想,布置这风水格局的人一定是位高人。前龙取水,后龙摆尾,左右相通,纳水藏风。牢牢锁住了一条龙,萧墙不起,恶灵不藏,不愧为百代福地。
来到白家正厅,白梦江把许三笑让到客位首席坐定,把何问鱼安排坐到了许三笑下首位置上。接着招呼一声:三妹子快给许书记上茶。
有一位白衣端丽女子从里屋步出,双手端着个茶盘,只见她模样温婉俏丽,眼不大却很有神,肤sè白皙细腻,身材玲珑有致。正是小家碧玉良家妇女俏佳人。此女与何问鱼相比,无论是姿sè还是身材,乃至肌肤纹理,都可称灯火比之皓月。唯一强过之处便在于她身上无处不透着饮食男女人间烟火的味道,看得见摸得着。
这位三妹子烟视媚行,来到许三笑面前,媚眼横波巧笑嫣然,道:“我叫白梦琳,许书记请喝茶。”
白梦江介绍道:“许书记,这是我大堂伯家的三妹子,十多年前大堂伯与家父一起遭了车祸,这丫头就成了我的嫡亲妹子,前阵子刚从东南政法学院毕业。”
许三笑接过茶杯,客气道:“多谢,我是许三笑,今天登门便是客,没有什么许书记,你叫我许哥就好。”
白梦琳果然用糯糖似的声音,甜甜的叫了声:“许哥。”说完,咯咯一笑,跑了出去。
白梦江笑道:“我今年三十二,这丫头比我整整小了十岁,平常孩子似的惯着,说话缺乏礼数,许书记千万莫怪。”
许三笑道:“无妨。”
白梦江道:“这丫头是您的粉丝,从报纸上看了您的事迹后就一直佩服的不得了,自从您当上镇党委书记,她就天天嚷嚷着要跟您见一面,您那边刚上任没几天,她就说我迟早要被您给招安了。”
许三笑道:“白老板实在是太客气了,我许三笑哪有这么大本事。”说着眼中jīng光一闪,盯着白梦江突然问道:“白老板是真稳得住呢还是故意装糊涂?”
这句话问的极突然,许三笑还特别加重了语气。
只见白梦江神情坦然,道:“三个半小时以前,许书记在中心小学新校址附近遭遇枪击歇马镇才多大个地方?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您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若是主动提及此事,不免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所以,许书记不提,我便也不提。”
许三笑道:“你不担心我怀疑到你头上?”
白梦江道:“谣言止于智者,这件事分明有人从中作祟,意在害死您的同时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而您单枪匹马过来,足以说明这个人计划并未得逞。”
许三笑哈哈一笑,合掌道:“说的好,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来的路上我还在担心怕你一时想不明白,拔腿跑了,如今看来,反倒是我小看你白老板了。”顿了一下,又道:“白老板对这件事怎么看?”
白梦江道:“许书记,您这可有点难为我了,那些杀手来去如风,您zhèng fǔ相关部门都拿这些人没法子,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什么了,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好胡乱讲话。”
许三笑故意不悦道:“看起来白老板先前在酒桌上说的话都是套话空话啊。”
白梦江正sè道:“当然不是,只不过许书记上午以势压人,以牛不喝水强按头的方式推进工作,全镇人都看在眼里,我白梦江虽然是一介草民,却也还有三分火气”
许三笑打断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需要我也拿出点诚意来是不?有什么条件你说。”
白梦江一愣,做梦也没想到许三笑竟这么容易说话,迟疑了一下,道:“刚才我们家三妹子出来敬茶,许书记看她人怎么样?”
何问鱼登时面sè一变。
许三笑不动声sè问道:“白老板直接说什么意思。”
白梦江道:“这丫头一心一意想进省卫视台,白家在艳阳县里或者还有点影响力,但放到山南省里就屁都不是,上回省卫视台新闻部的总监齐思诺在歇马镇拍科教新闻片,我就想去走走门路,费了好大力气,人家硬是连一面都不肯赏光,我听说当初那摄制组是许书记请来的,想来您跟齐总监是熟识的?”
齐思诺是严朝辉的未婚妻,根据齐蓉蓉的说法,齐思诺从大学时代起便痴恋严朝辉,苦等了多年,好不容易把严的老婆盼死了,如今终于苦尽甘来,前几天两人刚刚领了结婚证。许三笑想,以自己同严朝辉的关系,张嘴相求,严老师多半不会拒绝。额首道:“我的确跟省卫视新闻部的齐总监认识,这件事大概也能说上话。”又问道:“还有什么条件?”
白梦江道:“歇马镇旅游景区眼看就要完工,我有意承包几个游乐项目,另外还想在城隍庙那边再开一家网吧。”
许三笑点点头,问道:“就这些了?”
白梦江道:“对,就这些。”
许三笑道:“你说完了条件,接着听听我的。”
白梦江洗耳恭听的样子,“您说。”
许三笑道:“正如你所说的,歇马镇旅游景区马上就要完工开园,歇马镇的社会环境却一直不大理想,所以我才要动付喜财,不过只动一个付喜财肯定不够,郝四喜那几个乌七八糟的买卖同样不能留着,至于你,何去何从只在一念之间,我是从底层长大的,知道有些东西禁是禁不绝的,只有管理起来才是正途,所以我希望能借助你的威信,把这个圈子管起来,形成纪律,旅游景区开放以后,坚决不允许在歇马镇上出现sāo扰客人,欺辱商家的现象。”
白梦江沉声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许三笑点头道:“我要是不放心,也不会选中你,这是其一,还有其二,告诉我,依你的猜测,这件事是谁做的?”
白梦江的面sè顿时凝重起来,许三笑眯着眼看着,他和我想的会是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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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万花丛中一枝桃
从白梦江家出来的路上,何问鱼一副有所领悟的样子,道:“原来你来见白梦江根本不是为了枪击事件!”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只有简单的黑与白,在二者之间必须存在一条灰sè地带,那是无数代人用鲜血开辟出的一段缓冲带,主政一方者单纯的只会讲原则,不会开辟利用这灰sè的地带,官也别想做的长远,原则和规定都是用来喊的,不通变数,不达时务,一切都是空谈,其结果不是壮志未酬身先死便是同流合污官匪不分,歇马镇里,白梦江便是那段灰sè的缓冲带。”
许三笑的目光忽明忽暗,看着何问鱼,续道:“枪击事件是个契机,帮助我和他打开了一道门,给了我们一个坐到一起讲条件的机会,否则他心里为拆迁的事情窝着一口气,我们想要有更深入接触,只能继续相互试探。”
何问鱼道:“白梦江怀疑这件事跟杨红菱有关,你怎么看的?”
许三笑摇头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他说杨红菱三个字,其实代表的是一群雄霸南山官场将近十年的人,为首的杨许昌曾经在北沟县工作了十一年,从于海说起那杀手可能是来自北沟县的大龙川小龙川里的少数民族人时,我便想到了杨许昌。”
接着分析道:“当然也不能只凭这一点就认定这件事是他们做的,首先,我这个镇党委书记虽然不起眼,却是宋义亲自提拔的,狗尿苔不济长在了金銮殿上,程雪峰因此动不了我;其次,马二龙这个人神教大头子一直藏身在艳阳县,我一直怀疑他跟程雪峰的关系不一般,凭他的道行,想要控制一个程雪峰肯定易如反掌,甚至我怀疑还有更高层的干部受他的控制,你说他想学左道嫡传的本领,但实际上他的道行已经超过了老瞎子,学不学的对他而言并无多大意义,反倒是把我弄死了,他就会成为左道唯一的传人;再有另外的原因,很可能跟我和杨红菱的关系有关。”
何问鱼黛眉紧蹙,认真听着,连连点头。末了说道:“就这么一件事,硬是被你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我真是奇怪你那颗心是什么样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心眼儿。”
许三笑道:“官场中,少一个心眼都有可能立即万劫不复,我这也是被逼的。”
何问鱼又道:“现在你得意啦,白梦江很有诚意合作,还退回了盖中心小学的那笔钱,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那叫缴纳承包金。”许三笑板脸说道:“什么叫我打算怎么办?我替你分析出这么多有用的线索,你难道不该立即展开行动,派人寻找马二龙的下落吗?”
何问鱼说:“我跟你一起久了,脑子不但没有变聪明,反而越来越懒的动脑筋了。”
许三笑道:“最近这阶段你表现真不错,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男人都不喜欢看上去太聪明的女人。”
何问鱼笑道:“就比如杨红菱?”
许三笑顿露出尴尬之sè,嘿嘿笑道:“她只是有小聪明,喜欢抖个机灵什么的,不伤大雅,而你一直都有大智慧,从前冷漠于世外,现在只是学着做一个平凡的女孩子。”
“所以,她身上的秉xìng是天生的,而你却是装成这个样子的,不可同rì而语。”
何问鱼轻轻叹道:“许三笑,我都快被你搞糊涂了,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保持本sè你说我像冰块,令人敬而远之,我试着改变自己,做一个平凡的女子,你又说我在装,真不知道怎么改变才对。”
许三笑拍了拍自己的左胸,道:“这儿要变,要有真实的情感,欣喜,哀伤,委屈,愤怒,情绪爆发时要有心血来cháo的冲动,这才是一个平凡人所拥有的,你几乎没有。”
何问鱼若有所思,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其实我跟几个要好的姐妹之间也有很深的感情,只有跟她们在一起时,我才会有喜怒哀乐的冲动”
正说着,许三笑的电话忽然响了,是一条短信,低头看了一眼,不禁叹道:“真是多事之秋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短信写道:今晚十点,郝四喜在芙蓉茶楼上摆宴相请,说一说三年前发生在虎啸村的一件旧事,落款:万里江湖一枝桃,**路上点灯客。
许三笑颇为惊讶。想不到郝四喜竟然是一枝桃的人。就在自己几乎忘记了当年那个觊觎米粒儿姐妹的一枝桃的人贩子时,却原来,他们一直都在歇马镇上。看他短信的口气,分明是已经知道当年那人是死在自己手上。
何问鱼问:“上头写了什么?”许三笑将手机递给她看了一眼,撇嘴道:“原来是一枝桃这帮坏蛋,你打算怎么办?”
许三笑道:“原以为郝四喜是个孤立的人,却没想到居然是个有组织团伙里的成员,这个人一定不能放过他。”
何问鱼好奇怪的问道:“三年前旧事是指什么事?他敢公然找你谈判,肯定是知道你一些情况,不然他凭什么会认为你会去芙蓉茶楼跟他面谈?”
许三笑道:“三年前,我在虎啸村宰了一个一枝桃组织里的人,这件事大概被他知悉了。”
何问鱼黛眉微蹙,道:“这个一枝桃组织作恶多端,行事隐秘,十几年前一枝桃的人向南洋贩卖妇女,山城公安局的副局长武翔曾经安排卧底进入该组织,掌握了许多情报,可惜就在将要收网的前半个月,武翔中了一枝桃的美人计,致使卧底暴露被杀,武翔本人也就此堕落,直到洪天明执掌山城,武翔才倒台,究其根源,这个最善于利用xìng来贿赂官员的一枝桃组织难脱干系。”
美人计?许三笑嘻嘻一笑,道:“这可是大好事儿,三十六计我就觉着这计策最靠谱。”说着一抬头,正看见何问鱼幽怨的看着自己,忙正sè道:“江湖险恶,这回一定要叫上于海,做好准备,务必把这帮坏蛋一网打尽。”
何问鱼美眸闪烁,看着许三笑,“这么说你已经有计划了?”
许三笑道:“马二龙篡了周至柔的人神教,把整个南山市搞成了自己的道场,一枝桃的人如果没得到他的允许,怎么可能在这歇马镇上立足?左道修行想求速成离不开上好炉鼎,马二龙的道行比老瞎子还深,他身边肯定有不少出sè的女人做炉鼎,找女人这方面一枝桃可是大行家,我想他们之间多半有瓜葛,今晚这场宴也许就是对方shè来的第二枪。”
何问鱼问道:“那咱们还去不去了?”
许三笑道:“去,怎么不去?”
何问鱼道:“那我立即联络燕东阳,告诉他人神教还没被彻底拔出南山市。”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晚上十点,许三笑由何问鱼陪着,一起来到芙蓉茶楼。歇马镇三霸,付喜财欺行霸市,招摇猖獗死有余辜,如今已经被羁押在艳阳县看守所。白梦江也已谈妥了招安条件,等到许三笑见过白文元之后,势将结成有力的同盟。如今只剩下一个芙蓉茶楼的老板郝四喜。许三笑要完全彻底的掌控这一方水土,把这里当做平生第一幅画卷,挥洒自己的意志和豪情。这几块绊脚石,要嘛踢开,要嘛为我所用,没有第三个选项。
郝四喜站在门口台阶上,已恭候多时。他今天穿了一身传统的黑布长褂,手执白纸扇。脸上勾了一道包文正的yīn阳明月眼,这是旧江湖卖戏的见客时的规矩,天下好汉来相会,yīn阳眼明辨忠jiān。这人身上少了平rì里的一团和气,浑身笼罩在一种神秘野蛮的气氛当中。站在那说道:“今天是江湖宴客,没什么许书记郝老板,请原谅郝某不降阶相迎了。”将扇子啪的一合,别在腰间,接着双拳一合,拇指竖起人字桩,语气一变,大声道:“走江湖非亲非故,入我门兄弟姐妹,客问我门在何处,万花丛中一枝桃。”
许三笑却不还礼,反而慢行一步让何问鱼打头阵,如今许三娃子的身份是吃公粮的人,似这般江湖切口对答,若是被有心人拍录下来公诸于众,后果不堪设想。不得不小心些。
何问鱼完全没这个顾忌,步上台阶,双手挽明月轮印,道:“非亲非故须当敬,无情无义切莫交,江湖相见即是缘,莫问客从何处来。”
郝四喜没想到这绝sè佳人竟是一位懂得江湖盘道的大行家,面容一整,伸手往里一让,道:“江湖朋友请往里走。”
许三笑步入茶楼大厅,见眼前摆了一张桌子,一壶茶和几个杯子,摞成了茶阵,面sè一沉道:“郝四喜,你能不能省略一些没用的玩意,如今这年月谁还讲究这些,天sè不早,咱们最好捞干的说。”
郝四喜道:“咱们有言在先,今儿是江湖会客,许朋友若是想摆书记架子,就请现在回头,不过出了这个门以后,一切后果由你自负。”
许三笑顿住身形,笑问道:“你这么一说反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倒想知道能有什么后果需要我负责的?”
郝四喜道:“许书记要是忘xìng不大的话,应该还记得三年前有一个一枝桃的兄弟死在了虎啸村,虽然我们没有具体的证据证明那件事是你所为,但是没关系,我们这里有一位苦主就够了,证据什么的,许主任应该很清楚,这个难不住我们。”
许三笑冷笑一声,“郝四喜,你这是吓唬鸟呢?”
郝四喜道:“这么做当然不能把你如何,但证据链完整的情况下,jǐng方就得立案调查,而你就必须要停职协助调查,你应该清楚,我们有足够的实力让你一直接受调查,直到歇马镇旅游景区落成仪式结束。”
这厮得意的:“许三娃子,这叫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你究竟打算这就走还是过茶山?”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杀谁的局?
两章并一起发了······
郝四喜摆出“茶阵”来,请许三笑过茶山。
面前的桌上摆着的是梅花阵,许三笑不但认识更懂得如何破解,只是闻着扑鼻而来的茶香,神清气爽的同时不禁想着,谁曾想到,老百姓开门七件事中的茶却隐藏着“刀光剑影”?
山南人好安逸,最爱品茶,尤胜过爱喝酒。头上青天少,眼前茶馆多。闻名遐迩的山南茶馆曾经是旧时的“民间法庭”、“江湖救急处”。帮会派系为了解决争端、平息矛盾或商议机密事宜,往往相约到茶铺“摆茶阵”。
“茶阵”是旧江湖的玩意,主要有试探、求援、访友、斗法四大功能:“试探”是以茶阵考验对方是否为同门兄弟;“求援”是以茶阵暗示己身有危难,需要相助;“访友”是在登门拜访朋友时,藉茶阵的摆设以探知对方在家与否;“斗法”则有互相较劲之意。更有甚者,一步破错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结果。
许三笑面前的梅花阵,就是五只杯子,四只在四角,一只在zhōng yāng,破阵时四角的杯子可以喝,中心不能动。伸手拿起左上角第一个杯子,道:梅花吐蕊在桌中,五虎大将会英雄,三姓桃园还有号,要会常山赵子龙。说罢,举杯浅酌了一口。接着信手在桌上飞快摆了个阵势。
将两只茶杯斟满并排放置,将另外两杯茶斟满对扣,摆在那两杯茶的上面。最顶部的茶杯倒置,里边的茶汤却因为两个杯子间严丝合缝而滴水不漏。只这份眼力和手法没有极高的心手结合技术都休想做到。
这叫绝清阵茶,破阵时要先喝上面两杯,喝的时候有个讲究,就是不能漏掉杯中一滴茶水。一边喝的同时也有一套词儿:两塘有水养清龙,手执清龙两头通。清龙无水清龙绝,调转乾坤扶明龙。
这套阵传自清初年间的反清复明组织天地会。
一枝桃起源山南省,茶阵斗法的规矩形制都与袍哥会无异。山南袍哥的茶阵多达四十三种阵式,几乎都与天地会的茶阵近似。有仁义阵、桃园阵、四平八稳阵、五朵梅花阵、六顺阵等。双方在茶馆对阵时,甲布一阵,令乙破之,能破者为好汉,不能破者为怯弱。
许三笑摆出绝清阵来,郝四喜登时便有些傻眼,这阵势他破不了。方法口诀都一清二楚,但分开上面两个杯子,保正杯子里边滴水不漏的准头他没有。先前已经知道许三笑有点道行,却做梦也没想到这位许书记的道行已经jīng深若斯。郝四喜完全没有准备应付对方的回敬,一下子愣在那里。
许三笑往前逼了一步,道:“郝老板,不是要摆阵吗?为何不破阵喝茶?”
正这时,从里边走出一个人来,身上穿着大青衣的戏袍子,脸上带着浓墨重彩点绘而成的面具,一时看不出男女老少来。此人来到桌前,并无二话,探手拿杯,耍了一招‘八彩分眉’将两杯茶拿起分开,果然滴水不漏。口中吟了一遍绝清龙诗,而后将两杯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转身就走。
许三笑见此人手法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娴熟似庖丁解牛,非眼,心,手三者合一丝毫无碍不能做到。不禁断定,此人至少与自己的道行在相同境界上。今晚之会有六重境界人物出现,看来自己所料不差,刺杀事件多半就是那人主导的。今晚,那人会出现吗?
左道修行,六重境界到七重天听上去不过一步之遥,其实却有着天渊之别。正如武者的化劲境界到绝顶宗师境界,听上去不过咫尺之间,其实二者相比,差距不可道里计。如今术法凋敝,修行的人口基数太低,修成有道的人就更少,达到宗师境界难如上青天,机缘,努力,佳鼎,缺一不可。因此,一般来说,这左道六重的境界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人物。
许三笑目送那人进去,耳边听何问鱼低声道:“这人不在宗教事务办公室的名单上,燕东阳带人端人神教老窝当晚,马二龙跑的时候只带走了人神教的主神薛子琳,也是他身边最主要的双修道鼎。而资料显示,薛子琳的境界应该在左道八重上,这个人显然还没达到。”
郝四喜被那人解了围,眼见茶山斗法难不住许三笑反而难住了自己,自知自己这几下拿不出手,于是命人收了桌子,引着许三笑何问鱼二人继续往里走。边走边说道:“许书记的茶道妙得很,老郝我十分佩服,不过您光是让我服了没用,今儿个要跟您见面盘道的是我们三掌舵的,大江豹宫雪东。”说着话,来到二楼包厢门前,郝四喜把伸手挑帘:“二位里边请。”
许三笑与何问鱼径直而入,只见一人端坐在包厢主位上,圆脸,黑黪黪的面皮,穿着花格子衬衫,敞着怀,胸前露出拇指粗的金链子。身形粗壮,带着墨镜。依稀可辨是个三四十岁的壮年人。
许何二人一走进来,这人立即注意到了何问鱼的绝世姿容,立即起身。郝四喜跟进来向此人作揖行礼,介绍道:“三爷,这位就是许三笑跟何助理。”又对许三笑道:“这位就是我们一枝桃的三掌舵。”
宫雪东站起身,眼睛盯着何问鱼,自我介绍道:“敝人宫雪东,宫廷的宫,雪花的雪,东方的东,不知道这位何助理芳名怎么称呼?”说着,伸出手来,意思是要跟何问鱼握手。而许三笑,却被这厮直接忽略了。
许三娃子眉头一紧,刚要说话,宫雪东却一摆手,道:“不就是一个镇的党委书记吗?你们艳阳县委的程书记跟我是好朋友,这个面子够不够用?今儿把你请来就是听听戏,盘盘道,你要是识相的,就把歇马镇旅游景区的经营权承包给我们,要是不识相,你这官儿也就当到头了。”
许三笑微微一愣,横了郝四喜一眼,见这家伙一副看热闹不在乎事大儿的架势,一声不吭站在那儿。顿时明白,郝四喜并未把自己的底细告诉给这个宫雪东。低声道:“让这头蠢猪滚出去清醒清醒。”
何问鱼伸出手来与宫雪东的手握在了一起,接着屋子里便响起了宫雪东凄厉的惨嚎声和手骨碎裂声,何问鱼发力一抖,竟将这厮近两百斤重的身体丢出去,撞破包厢的镶板墙后飞到外面。
许三笑赞道:“摔的漂亮!”
郝四喜面sè大变,喝问道:“许三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三笑冷冷的道:“我许三笑是什么人,你郝四喜应该清楚,拿程雪峰压我,你觉得有戏吗?郝四喜,你要是想谈,就找个能主事儿的明白人来,弄这个草包来算什么意思?既然没什么诚意,那你就准备关门歇业,搬家滚蛋!”说着作势yù走。心里头却在奇怪,郝四喜这是搞的哪一出,弄这个草包来要做什么?另有疑惑:难道这件事不是那人策划的?
郝四喜赶忙拦住,道:“他是我们一枝桃中的三掌舵,现在芙蓉茶楼里以他为尊,你的这位何助理出手就把他给伤了,不给句交代就想离开吗?”
许三笑道:“看样子,是没得谈了?”
郝四喜道:“我们三掌舵的已经把该说的条件的都说了,谈不谈全在许书记一念之间。”
许三笑环顾左右,走廊过道的两边全是土褂黑裤的年轻人,手上刀枪都有,一看便是一枝桃的打手。冷笑道:“郝四喜,你们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郝四喜面露杀机,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是绝不会同意我们的条件的,许三笑,不妨实话对你说,今天把你请到这里没别的目的,就是想要你的命,你准备好怎么死了吗?”
“郝四喜,你不会真以为我来你这里就只带一个人吧?”
郝四喜丝毫不在乎的:“当然,你让于海在外面接应嘛,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这会儿艳阳县公安局的钱宝坤副局长正带队在歇马镇派出所夜查,没有他的命令,派出所的jǐng察谁敢动一动?”
郝四喜得意的看着许三笑,“你现在明白了吗?”
许三笑面沉似水,道:“原来你们根本没打算谈什么条件,早就计划好了今晚要在这儿取我的命,之前又是什么短息拜帖,又是茶阵盘道的,一步步,看似真心要谈条件,其实都只是为了引我入彀!好手段,好计谋!事到如今我已无话可说,临死前我就是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究竟是谁这么想我死。”
郝四喜道:“别人对我说你身边这位何助理太厉害,我的计划要想不被她察觉,只好谨慎些。”
别人说何问鱼太厉害?除了那人外谁还知道何问鱼的底细?许三笑心中一动立即想到之前怀疑的那人。只听又道:“许三笑,你得罪的人太多了,你不仅不该当这个镇党委书记,更不该碰了不该碰的人,而且你杀了我们一枝桃的人还挡了我们的财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仙师他老人家想要你的命!”
许三笑回头看了何问鱼一眼,后者微微点头道:“马二龙在人神教中自称立人王仙师。”顿了一下,又道:“跟你猜的几乎一致,这件事还真是他策划的。”
郝四喜在一旁听着,一边往外挪腾步子,一边冷哼道:“说的好像一切都在你掌控中似的,许三笑,你今天要是能逃出”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却原来竟是被何问鱼单手掐住脖子,把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昏迷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许三笑喊出来的,“要活的!”心念为之一松,顿时幸福的晕厥过去。
二楼乱成了一锅粥,不知所措的打手们眼瞅着发生的事实与剧本里计划好的内容完全不相符,两个主事儿的人一前一后晕厥过去,其中一个还落在了对头的手中,众人投鼠忌器,均在想,这个娘们如此彪悍,大家到底是上还是撤?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楼下传上来,浑浊低沉,只有一个字:“上!”
如此简单的一个字符,却似有着无穷魔力,一枝桃的打手们顿时打了鸡血似的动了起来。这些人手上什么家伙都有,有拿刀的,也有几个拿枪的,混在一起冲了上来。何问鱼对许三笑说:“背水一战,顾不过来你了,自己看顾好自己。”
许三笑应和道:“大风大浪的闯过来了,没道理小茅坑里翻船。”
何问鱼把郝四喜丢给许三笑,飞身一纵跳了出去,外面顿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
许三笑坐在包厢里,脚踩着郝四喜,听着外面呼喝嚎吒。心里却在盘算,马二龙,你今晚会出现吗?
门口人影一闪,出现一个人,许三笑抬头一看,正是之前破茶阵的那个大青衣。脸戴面具,漫步走了进来。
这人问道:“你就是许三笑?”声音低沉浑浊。
许三笑道:“你是哪一个?”
大青衣在许三笑身前停住,道:“我叫风陀螺,仙师座下的无名之辈,奉命来送许师叔上路。”
许三笑问道:“马二龙呢?”
风陀螺道:“仙师道行jīng深,对付你何须他老人家亲自出手,有我就够了。”
许三笑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动手了。”
风陀螺点头,看着许三笑,yīn笑道:“我其实早就动手了。”
许三笑端坐不动,忽然感到脚踝处一阵冰冷麻木,接着这感觉沿着经络迅速蔓延全身,啊!想不到还没交手就着了对方的道儿,立即将目光投向郝四喜,问道:“你在他身上下了尸僵虫?”
风陀螺道:“你反应倒快。”
“尸僵虫的**非常难寻,离开尸体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但它的效果却好过了尸僵粉百倍,七重境界之下,几乎无可抵御,于是仙师就钻研出了一个秘术,能将尸僵虫随身携带,我刚才走进来时已经把尸僵虫下在郝四喜身上,许三笑,你现在还动得了吗?”
许三笑心中紧张,面上却少不露声sè,道:“你别忘了,我是左道当代嫡传弟子,尽得玄门左道全部秘术真传,区区尸僵虫在你眼中了得,在我眼中却屁也不是!见风陀螺面露怀疑之sè,冷哼又道:你若不信何不过来试一下?”
只见风陀螺先犹豫了一下,接着果断的往前逼近一步,道:“你果然在故弄玄虚,我过来了,你能奈我何?”
许三笑的手中扣着一把须弥净火粉,安静的注视着面前之人,道:“你再走近一步,我自然告诉你我能把你如何。”
风陀螺却停住了脚步,道:“尸僵虫发挥作用的最佳时间是一分钟之后,发作时间和效果减退时间都与中术者的境界有关,据我所知你至少已是左道中品中的境界,为保险起见,我多等一会儿又有何妨呢?”
许三笑已感觉到肩部开始麻痹,脸上却依然沉静,道:“对的,你再等一会儿,待尸僵虫的效果达到最佳时刻再动手,到那时我毫无还手之力,你就可以杀了我邀功去了。”
风陀螺更疑惑起来,许三笑若是继续虚张声势,他根本不会心动,但此刻许三笑却顺着他的意思,鼓励他站在那儿不要动。他反而怀疑起许三笑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尸僵虫的时效有限,而且他也无从想象左道嫡传弟子到底会多少他不会的东西。所以他不想再等了。
外面打翻天,里边的争斗却更加凶险。
风陀螺往前走了一步,许三笑手中一个纸包丢了出去,在空中散开后顿时爆出一团火光。与此同时,许三笑奋起jīng神意志,强行向后一倒。躺在地上只听呼的一声,火光乍起便灭,只见风陀螺在原地旋转,一袭青衣散做片片碎布,生死关头的瞬间,他竟用戏台上的身段旋转,以风力迫退了须弥净火。难怪这厮叫做风陀螺。
风陀螺虽然避过了须弥净火,却也被吓的不轻。刚才这一下,让他毁了一身衣服,身上还是不免沾染了一点儿,顿时被烧的皮开骨现。他不禁想到,左道嫡传弟子果然有秘术破解尸僵虫!站在那儿jǐng觉的看着许三笑,一时半刻竟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许三笑身上的麻痹感觉也已不那么强烈。心知此刻断然不能露怯,强咬牙关克制着身体的麻痹感觉,站起身道:“怪不得你叫风陀螺,想不到你居然能在这么近距离里避过须弥净火,真是了不起。”
风陀螺却问道:“许三笑,你是怎么破解我的尸僵虫的?”
许三笑道:“自然用的是左道嫡传的秘术。”
风陀螺忽然向后退了两步到门口,道:“我的青衣破了,在这里不是你的对手,许三笑,你敢跟我到外头斗一斗吗?”
许三笑道:“你这是放屁,老子在这里能斗过你,干嘛要跟你出去斗?”
风陀螺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既然这样我可就告辞了。”
许三笑惊诧道:“你不想杀我了?”
风陀螺道:“我刚才偷袭得手都没能杀得了你,还险些把自己的命搭上,现在你已经有所准备,我更没有机会得手,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我不杀你不代表别人就会放过你,外面的何主任已经被主神母大人引走,接下来自有别人来对付你。”
许三笑动容问道:“谁?”
门外有人答道:“我!”
风陀螺向外一让,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见此人道装高冠,胖袜云履,面若冠玉,三绺长髯飘摆于身前,长的一派仙风道骨。一双眼中隐隐泛着湛然神光,一步迈进来,道:“许师弟,咱们终于见面了。”
许三笑神sè一变,刹那间想到是那人到了,脱口问道:“你是马二龙?”
道人微微点头,道:“来晚了,我需要些时间确定你身边是不是只有何问鱼一个人。”
果然是他!许三笑双眼眯起,道:“你到底还是现身了。”
马二龙一挥手,风陀螺转身下楼去了,他从容的说道:“我一直都在,不过有何主任在你身边,我只好用些手段。”
许三笑问道:“你处心积虑针对我,今rì布下这个死局引我入彀,只是为了取我xìng命?”
“许师弟,你忘了我是个天机大夫?”马二龙盯着许三笑,说道:“自从你出山,先是老瞎子死了,我经营了二十多年的人神教总坛也被捣毁,你就是一个灾星,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留着你继续活下去!”
许三笑扶起凳子,坐回原位,镇定的:“我倒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取我xìng命!”
马二龙昂着头傲然道:“许师弟,老瞎子活着的时候都不能从我手中收回人神教,你可知道为什么?你莫非还想跟我动手吗?”
“你看来已经胜券在握?”许三笑注视着马二龙,决然道:“马二龙,我有一个绝命咒,你可敢听一听?”
“绝命咒?”马二龙面带轻松之sè,一摊双手,浑不在意的:“我洗耳恭听。”
许三笑看着他,一字字道:“马二龙在此,杀!”
一声锐啸刺破夜空的寂静传入耳中!
一语出,马二龙勃然变sè,叫道:“小兔崽子,老子死也带上你垫背!”对着许三笑屈指一弹。一点白光电shè而出。
一支箭呼啸而至,毫无迟滞的穿窗而入!
接马二龙也不看是否得手,迎着这一箭脱衣一抖,那衣服便活了似的,化作一条布龙卷住这一箭,瞬间,布碎人伤,紧接着马二龙手中发出一团白光,在空中爆炸开来,竟将他的手臂连同那支箭一起炸碎。马二龙在一团血雾中,怪叫一声逃之夭夭。
许三笑面红耳赤,一屁股坐到地上,胸前一团白花正逐渐扩散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从今起息息相关
那一箭锐啸当空,电掣而至,锐不可挡!
许三笑亲眼目睹马二龙迸发潜力先以道袍化布龙卷住这一箭,却丝毫不能阻挡其势!布龙爆碎成片,马二龙却在伤手的瞬间断然丢出一记雷火弹,炸碎了那一箭的同时也炸碎了自己的手臂。终于逃之夭夭。
许三笑望着那一箭飞来的方向,刚想赞一句:真是霸绝天下的一箭!忽感到前胸滚烫如火烧,低头一看,只见一团白花正扩散。所到之处油烹一般灼热。
哗啦一声,有人破窗而入,背上背着弓箭,手中拿着一把手枪,正是燕东阳。一跳进来便看见许三笑满脸通红,蜷缩在椅子上,痛苦难当的样子。
“你小子怎么了?”
许三笑双眼上翻,已晕厥过去。
燕东阳一把将许三笑拎起来,入手的感觉很不好,温度极高,浑身面条似的,眼看着生机就要断绝。啊哟不妙,燕东阳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小子要是死了,我怎么向小燕子交代?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死马当活马医,在自己手臂上割开一个口子,鲜血流出,正对着许三笑的口中
痛,几不yù生。
仿佛沉睡了几个世纪,漫长的黑夜永远不会到尽头。许三笑奋力想要睁开双眼,却无论如何不能做到。接着便感到浑身忽冷又忽热,前一刻仿佛还在瀚海火炉中,后一刻便如坠冰窖从上到下凉个通透。任凭如何挣扎,始终不能摆脱。
许三笑急的心如火烤,奋力挣扎,稍一用力,顿觉浑身撕扯的剧痛袭来,直达灵魂的最深处,偏偏无论多痛,喊又喊不出,动也动不了,只能强忍着。耳边似有个女人一直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许三笑,许三笑,你醒一醒,这里是遁龙潭,你要不想死就立即给我醒过来。
竟似何问鱼的声音。下意识的想要回答,一张口,一口冷水灌了进来,登时清醒了。骇然发现自己竟身处于一座铁笼内,并且头部以下被侵泡在水中。四肢百骸无不冰冷,唯余心口一点余温。忽感到身后两团温暖挤压着自己,一双素手正将自己环胸抱住,只听身后女子长出了一口气,高兴道:“许三笑,你可算是醒过来啦。”
许三笑挣扎了一下,活动四肢,发现身体已经能活动自如。
岸上,燕东阳正在打电话。
“虎哥,让小燕子回来吧,这小子被何主任给救活了。”
许三笑被何问鱼拉扯着爬上岸。
燕东阳挂断了电话,道:“好小子,差点害我没脸回去见虎哥,一招不慎,险些把你给玩死了,多亏何主任想到这个办法才救了你的小命。”
何问鱼浑身包裹在毛毯中,道:“你中了马二龙的独门秘术火炼狱,毒火攻心,燕东阳为了救你,喂了你几口他的血,他年少时服过白罴胆jīng魄,为了化解药xìng,逆练内八极又每rì在0°冰水中倒悬,坚持不懈近二十年,血液yīn寒沉重如汞,正常状态下,你若喝进肚子一口,基本必死无疑。幸好你已经身中毒火,寒热交迫以毒攻毒,反而一时半刻没死了,我们把你带到遁龙潭,是因为这里深处的水yīn寒无比,你身体里的毒火斗不过yīn沉的气血,被逼迫的往外窜,如果不在这深潭之内,恐怕你早被烧的全身溃烂而死。”
燕东阳接过话头道:“还要多亏了何主任,不顾男女之妨,抱着你沉入水底,还用自身的体温护住了你的心脉,要不然,你毒火外喷,潭水的寒气钻入,这五六个小时下来,你小子不被我的血和那毒火毒死,也得被这寒潭里的水冻死,我本来想将功折罪干这个活儿,奈何咱不懂搬运气血的功夫,而且何主任说我体内气血yīn沉入水后反而会把你的体温给吸走。”
沉入水底?那我是如何呼吸的?许三笑心中掠过一个疑问,随即想到一定是何问鱼帮着自己进入了龟吸之境。要是这么说的话,岂非等于这几个小时里,自己都在跟何问鱼接吻?
看着何问鱼冻得慑慑发抖的样子,她的头发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头上流下的水珠儿,嘴唇白的透明,说话的时候还在下意识的裹紧毛毯。不禁大为感动。这大妞是武道大宗师的体力,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就算在这寒潭中数个小时也不会冻成这个样子。一想到在水中与她抱在一处,肌肤相接亲密无间的样子,心中不由升起怜爱之心,一念生,顿起绮念。
何问鱼被许三娃子看的浑身不自在,心里的感觉怪怪的,只觉得这小子的眼神像两把小挠子,照进眼中钻进心里,让人痒痒的。之前的几个钟头里,她刚刚体验到出生至今都没有过的感觉。与一个男人肌肤相接,口吻相连,息息相关。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那时候,他就像一个无底黑洞,将自己的体温吸过去的同时,还带走了她心中的某些坚定执着。她狠下心,用硬邦邦的口气说道:“你也不必感谢我,救你不过是因为不想窥心诀失去传承。”说罢,起身向着天人合一读书道场走去。
许三笑起身问:“你要去哪?”
何问鱼道:“为了救你,体力早就耗尽了,我现在快要饿死了。”
许三笑感到自己此刻jīng神体力都出奇的好,jīng神倒也罢了,尤其是体力,浑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走过去说:“我扶你进去。”
何问鱼明眸一闪,刚要拒绝,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没说话,轻轻点点头。
燕东阳打了个哈欠,道:“这地方是你小子的地盘,找个睡觉的地方没问题吧?”
凌晨四点半。
草木发散着芬芳,露天读书棚下,许三笑正安坐在那里,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jīng神修养虽然没感觉有多少提高,但耳目清明却更胜从前,试着用力挥拳,立即察觉到自己的心音宏大气血奔腾,感觉这一拳的力道似比从前大了不知多少倍。心中不由大为惊奇。正感到不可思议,身后轻盈的脚步声入耳,不必回头便知道是何问鱼。
“怎么?感觉自己长力气了?”何问鱼来到身边坐了下来,道:“燕东阳的神力匹世无双,潜力无穷,你的身体吸收了他的血,有一点变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效果有限,你可别真以为自己从此就成了武林高手了。”
许三笑偏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她,吃过东西后,她的脸sè已恢复如常,气质依旧,唯红唇娇艳平添几分魅惑。心道,从前我怎么没注意到她的嘴唇这么美?她身上换了一件山庄为客人提供的睡袍,坐在那儿,上半身的开襟处露出一片雪白圆润的胸脯,下半身从袍子下伸出修长浑圆光洁动人的美腿,整个儿人身上散发着洗过澡之后特有的味道。
啊!她竟变得如此女人味儿十足!
许三笑不由看得痴了。
何问鱼道:“许三娃子,我跟你说话呢你看什么呢?”随即注意到许三笑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胸脯上。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拍,道:“你傻了,没看过吗?”
许三笑的手敏锐的捉住了她这只过界了的小手,这只手在几个小时前还能捏碎一条大汉的二十八块手骨,现在握在手中却仿佛柔若无骨。
何问鱼想要抽回手,许三笑哪里肯依,炙热的目光盯着她,认真的说:“从今天起,我要教会你如何爱人,怎样被人爱。”
“是因为我刚刚救了你的命?”
“是因为你刚刚温暖了我。”
何问鱼感到自己的小手被越攥越紧,轻轻挣了挣,道:“你力气长了,就想欺负人吗?”
许三笑的目光如火,凑到她眼前,道:“是,我就是想要欺负你。”
何问鱼被看的浑身不安,索xìng闭上了眼睛。
男女如此对视的情况下,女子突然闭上眼睛,意味着什么?
许三笑无法抵御那鲜红sè的诱惑,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这一吻,宛如玄阳叩开了玉关,何问鱼想要推拒,却感到从对方口中渡过来的气息是那么令人陶醉,竟让人浑身酸软,用不出力道来。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压过来的男人推开,但现在,她却毫无抵抗的任凭这男人压在自己身上。没有眩晕,更无惶恐,只有无穷尽的渴望。男人的大手不老实的在自己身上逡巡着,仿佛已经把一切都划作他的领地。在这双温柔的大手所过之处,麻酥酥的感觉竟让自己舒爽的浑身战栗。
许三笑的舌头伸过去寻找那红唇中隐藏的丁香叶,品味着她口中的芳香,久久不愿分开
终于唇分。
何问鱼仿佛已被彻底融化成一汪水,目sè迷离的样子,说:“天不早了,其他客人都要起来啦,别在这里,去房间。”
许三笑将她打横抱起,来到房间里,放在床上,解开睡袍。何问鱼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任其施为。她身上只剩下一条三角短裤。白玉无瑕一般的身子仿佛上帝的杰作。许三笑欣赏着,痴迷着。最后长长一叹,拉过被子将这无尽美好的chūnsè掩住。柔声道:“还不是时候,等我有把握为你打开心窍时,你躲都躲不掉。”
何问鱼信服的点点头,说:“许三笑,我把一切全交给你了。”
许三笑知道这个一切包括身体,更包括了希望。双手捧着她的脸,“放心。”起身道:“乖,睡个好觉。”
有急促的脚步声入耳,不大会儿,门外传来米粒儿焦急的呼唤:“哥,你在里边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生只若悲欢大梦
如果你简单,这世界对你就简单。如果你复杂,人世间便无比复杂。米粒儿的世界无比简单,许三笑好,一切就都好。
在走廊,他们拥吻着。
刚刚亲吻过何问鱼的唇又停留在小道侣的一点朱红上,像一个充满了男人味道的花心的浪荡公子。在他的身上,背叛和守护并存着。背叛是因为贪心,不忍,男xìng与生俱来的本能。正如女人的衣柜永远缺一件最漂亮的衣服,男人无论身边的女子长的多美,眼睛里永远还能装得下莺莺燕燕环肥燕瘦。
守护同样与本能有关,爱对男人而言是一种感觉,更是一份责任。无论是气吞万里如虎的项羽,还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公瑾,都曾经赌上前途xìng命来守护心爱的女人。
“小丫头,我饿了。”
“我去给你端饭。”
“不用,你留下来替我照顾何问鱼,我想吃你妈妈亲手做的贴饼子。”
“何小妹也来啦。”米粒儿高兴的问道。她跟何问鱼的感情一直挺好。实际上,她跟身边任何人都很融洽。在她的处世哲学里,只有一个容字。便将整个世界简化在眼前。
许三笑的计划落空了,苏丽娜也过来了,一出门迎面刚好遇上。读书棚里有几个中年人在练太极,布道场中传出孩子朗朗读书声。想要温存一番自然要有暧昧的气氛,眼下条件明显不具备。
苏丽娜看来也没这个打算,一见面先上下打量许三笑一番,见没什么事情,便问:“怎么半夜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许三笑正在想要不要装疲倦扮可怜骗点同情心,听她这么一问,转念想了想,镇上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道:“来了一位客人,非要过来见识见识,回来时都已经是半夜,就没惊扰你们。”
苏丽娜奇道:“什么样的客人这么重要,值得你许书记大半夜的往回跑。”
许三笑道:“人昨天睡得很晚,现在还没起,回头介绍给你认识,我有件事正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苏丽娜抱着肩膀,笑道:“哟,什么时候学会客气了?”
许三笑暧昧的:“我不是一直都对你相敬如宾吗?”
苏丽娜把脸一板,道:“少说废话,有屁快放!”
许三笑丝毫不以为意,道:“歇马镇旅游景区工程部分已接近尾声,我初步的打算是元旦前对外开放,有个人希望能在景区对外营业后,承包几个游乐项目,我已经答应了。”
苏丽娜妙目一翻,白了许三笑一眼,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征求意见?”
歇马镇景区是公私合营xìng质,三家联合控股。公共设施和安全管理由镇上负责,经营权归虎啸山庄,长江龙集团功成身退只负责分红。
许三笑为博美人一笑,一句话将虎啸山庄送给苏丽娜。名义上已没有权利对虎啸山庄的经营指手画脚。但实际上,他仍然是山庄的第一大股东。
许三笑嘿嘿一笑,“你别生气呀,这不正跟你商量嘛,你要是不同意,回头我就跟那人说这事儿算了。”
苏丽娜冷笑道:“你千万别,我不算你什么人,你也用不着为一个女人得罪朋友。”
女人就这么奇怪,你以为她应该理xìng时,她反而变的感xìng,苏丽娜在许三笑的印象里一直是个理xìng的女人。说起工作的事情来,向来条理清晰目标明确,运作事务雷厉风行不让须眉。但现在,她的态度分明有些感情用事。
许三笑对待女士从来很有耐心,笑道:“别说气话,你一直期待的股权分配问题落实了,虎啸山庄以经营资质和管理团队入股,dú lì行使经营权之外,占股百分之三十五,丽娜姐,你在虎啸山庄的rì子不多了。”
啊!苏丽娜闻听,不由惊讶出声,问道:“百分之三十五?我没听错吧?”
许三笑点头道:“没错,歇马镇以土地作为投资入股,也持股半分之三十五,剩下的是长江龙集团的,不过利润分配不参照持股比例走,前十年长江龙集团独占百分之五十,每五年递减百分之五,直到与持股比例平衡。”
苏丽娜道:“这是谁定的?”
许三笑道:“这是长江龙集团方面提出来的,歇马镇党委会上已经通过了的,我想你应该会对这个股权分配满意。”
苏丽娜终于有了一点笑意,道:“我当然满意,不过别指望我会因为这个就原谅你。”
许三笑道:“这次让我把米粒儿带走吧。”
苏丽娜的脸sè顿时由晴转yīn,一口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
“许三娃子,你就是个大混蛋,女儿是我的,我说不行还要通过你吗?”苏丽娜昂着头倔强的说道。
许三笑深深看了她一眼,默然片刻,点点头道:“我知道你顾虑的是什么,所以不打算逼你,生意上有什么想法就跟我说,过些rì子我请李燕亲自过来接人。”
这句话像一支利箭shè中了她的心,苏丽娜立时动容,声音微颤道:“小心,别勉强,什么都没有前程xìng命重要,别让我们母女把你连累了。”
她果然是因为知道了一些事情才这个样子。许三笑心中一叹,也许是米粒儿对她说了李燕她爸的事情。这个女人太聪明了,所以不可能像米粒儿那样,对李燕的话笃信不疑。
当rì中午,许三笑先送走了燕东阳,再辞别苏丽娜母女,与何问鱼一起回到歇马镇。
往昔热闹一时的芙蓉茶楼已经人去楼空。郝四喜或者说一枝桃名下其他两家歌厅也已关门大吉。
昨晚来夜查的县公安局钱宝坤副局长连夜就走了。芙蓉茶楼里闹出那么大动静来,竟没有惊动官方。许三笑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凭于海他们的能力不会有任何作为,既然一枝桃已经躲了,索xìng就此作罢。
新任党委书记许三笑上任不出一月,干倒付喜财,招安白梦江,铲平芙蓉楼。除三霸只是第一步,许三笑的目标是歇马镇上只需要一个声音。如今有可能发出不同声音的,只剩下一个党委副书记穆仁星了。
接下来的rì子,许三笑全面主持歇马镇工作。谈招商引资项目,与隔壁三阳镇谈修路,又与仅一路之隔的秦中省富阳市的万花镇结成友好城镇。一个以歇马镇为核心的三角区域商业中心悄然形成,有旅游景区吸引客源,带来流动人口和消费,吸引客商到此投资开店,引来周边的消费人口,满足三镇地区百姓购物需求的同时,也促进了就业,从而进一步拉动经济增长。
歇马镇的形势越来越好,前景rì趋明朗,许三笑对镇党委班子的掌控力也越来越强。人都是这样,带头人不想做事,大家就都乐得清闲。带头人想做事,并且不是盲目的瞎折腾,只要有机会折腾出更好的前程来,干部们还是愿意跟随领导脚步的。当官的没有不想进步的。以歇马镇旅游景区为核心的三角经济区一旦形成,假以时rì,这个相对一个镇而言,颇大的政绩将必定为歇马镇党委班子带来一些变化,党委成员们不管位置能前进多少,至少手中的权力会成倍增长。
当然,无论怎样的进步,都必须经过年轻的镇党委书记点头。
自从许三笑上任以来,党委成员们都在揣摩这位年轻的党委书记的工作习惯和作风特点,时rì久了,还真总结出一些规律来。
比如,首先许三笑不重视廉政建设。这些党委成员们之间为争名逐利,经常相互攻讦,向领导反映问题是经常现象,每次反映到许三笑这里,基本就到头了,不会查甚至几乎不过问。
另一方面,许三笑格外重视工作实效,交办的事情,不管用什么方法,走什么样的渠道,务必在规定时间内落实,否则,一次两次之后,你就会发现那些平rì里不被领导重视的廉政问题会立即成为真正的问题。
建省级风景区需要申报审批的手续很多,许多环节都需要市里出面去省里跑。这方面工作,秦旭明给了许三笑极大支持。包括省林业部门,公安厅,公共资源管理办公室,旅游局等等相关单位的审核工作,都是秦旭明或者亲自去做,或者安排其他人去落实,终于赶在元旦之前办完了所有审批手续。
申报的过程中,也有人在背后下绊子。比如,治安审查开始前,程雪峰就曾经指示艳阳县公安局以预审的名义多次下来找毛病。企图以此为借口,让歇马镇景区在年前不能通过检查。最终目的却是不希望许三笑在三好村长的基础上,到年底再弄个什么三好镇党委书记啥的。
穷山恶水出刁民,歇马镇地区民风彪悍早已威名远播。
自从许三笑上任以来,整个歇马镇上风貌为之一变。过去经常见到的黑褂子土布鞋,喝茶闲晃,打架斗殴的闲散人员一个都看不见了,艳阳县公安局几次下来检查治安工作,次次无功而返。气的程雪峰在办公室里冲着局长石长山和副局长钱宝坤拍桌子,指着鼻尖骂饭桶,这歇马镇难道不是在**的治下吗?有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查不出问题来?
石长山和钱宝坤其实都尽力了,歇马镇上还真没什么治安方面的问题。
自从许三笑与白梦江达成交易以来,歇马镇的社会治安工作便有了质的变化。地痞混子们怕jǐng察,却不是真怕某个jǐng察,他们怕的是jǐng察手中的权力和其所代表的国家意志。与之相比,他们最怕的人其实是白梦江这样的社会大哥级人物。
芙蓉楼夜战事件发生一个半月后。
元旦前夕,歇马镇风景区正式挂牌,公开对外运营。经过长江龙集团专业推广团队的前期宣传推广,运营第一天就取得了极佳的效果。接待游玩人次五千八百人,累计门票销售收入将近二十万,各项游乐设施的门票收入更是这个数字的五倍多。在不计算饮料,食品,住宿,等消费需要的情况下,只门票的固定收入就达到了将近一百三十万。原本人口不足两千的小镇,突然间多了几千人,吃喝拉撒睡,不管哪方面都是经济增长点,带动的相关行业收入更是还要高于前者那个数字。
这个数据统计出来以后,一夜之间,歇马镇变成了一块流油的肥肉。许三笑成为艳阳县炙手可热的人物。
元旦三rì假期后,夜,许三笑家。
许三笑满怀期待等来了李燕的电话,结果被告之小媳妇要陪父母跟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李李阿姨回南洋娘家。年前都未必能回来。还说转过年来要去港大读研究生。许三笑知道她受继母影响很深,思想dú lì志趣高洁,去港大读书正是为了开阔眼界。尽管有些难以割舍,还是表现出了足够风度。让她玩个痛快。
上次她走的时候曾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力,爱一个人不能彻底沦陷,请允许我为自己保留一点任xìng和青chūn的记忆。
挂断电话,见何问鱼正在张罗饭菜,心头一阵温暖。
从读书道场那个暧昧的清晨之后,一个半月的时光,仙姑姐姐的变化显著,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身上那层看不见的坚冰已开始融化。她现在会看电视剧为主角着急,会因为许三笑回家晚了生闲气,会学着卢素梅的样子,烧得一手家常菜,尽管因为师承就不高明,做出的菜的味道自然也不会高明到哪去,但至少让她身上沾惹了几分烟火气。她还懂得了矜持和羞涩,还学会了跟卢素梅一样,荆布钗裙,家长里短。
四菜一汤,菜sè味道俱平凡,正如千家万户的灯火。
何问鱼道:“怎么?小李燕不来陪你过节了?”
许三笑嗯一声,道:“要跟着全家陪李李阿姨回南洋,过了年还要去港大读研究生。”
何问鱼举起酒杯,道:“不说这个了,今儿是你在歇马镇上大获成功的rì子,祝贺你。”
二人自从上次拥吻后,rì渐亲昵,何问鱼天姿国sè,端庄清丽不似人间花朵,许三娃子从来不是什么道学之流,似这般孤男寡女共处的机会有这么多,按理说,早就应该把何仙姑变成何仙妇,只是碍于前阵子李燕回来住了一阶段,李燕走后,许三笑又一直忙着旅游景区开业的事情,三天两头往省城和南山市里跑,心态情绪都不对。所以才让何仙姑纯真至今。
今晚的气氛很好,情绪也对路,何问鱼坐在那儿,眉目含chūn,人比花娇。许三娃子这**圣手不禁有些按捺不住。
许三笑端起杯,稍微迟疑了一下,走到何问鱼近前,道:“交杯喝好不好?”
何问鱼抿嘴道:“不好。”说着低下头,抬起手。
彼此挽住手臂,将杯中酒喝入口,许三笑却不忙咽进肚子,而是将何问鱼的腰肢一揽,吻住了她的樱唇,将这口酒渡了过去。只见何问鱼面sè酡红,酒不醉人人自醉,泫然陶醉的样子。此情此景,许三娃子忽然想起一个典故来。
ps:在此,请所有喜欢左道的朋友跟青莲一起为咱们共同的兄弟,白云下的微风的母亲祈福。愿她健康平安。
第一百六十章 灵性合一见神不坏
明朝嘉靖年的大jiān臣严嵩最出名的儿子叫严世蕃,这位小阁老绝对是行为艺术家,他创作工具就是别人的嘴。他家没准备痰盂,都直接吐在姬妾的嘴里,叫“肉唾壶”忒他妈恶心了,继续说这厮下一个作品,严世藩家没酒杯,请客吃饭都是姬妾先喝一口酒,嘴对嘴喂给客人。姬妾个个美艳动人。是不是觉得香艳,美呆了爽死了?别忙,回想一下“肉唾壶”,还觉得爽吗?
许三笑把这个典故说给何问鱼听,两个人一起笑的合不拢嘴。
何问鱼笑罢,说道:“小坏蛋,居然敢让我给你当肉唾壶。”
许三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道:“那你也喝一口酒,把我也当一回肉唾壶。”
何问鱼将头靠在许三娃子肩头,道:“以窥心诀打开心窍,一次就能成功吗?”
许三笑摇头道:“不知道,估计不大可能,传窥心诀需要一个人向另一个人完全敞开心扉,将两个人的喜怒哀乐,心路荣辱合二为一,只有抛却一切杂念,一心求欢中得大欢喜,在大自在中忘情忘我才可能做到,到那时,你我心灵一体,你达到什么境界,我也就是什么境界,对我而言,也许等于一步登天,所以上次李燕她爸才说,暂时我帮不了你。”
何问鱼道:“这么说就更要多练习了”
许三笑重重喷出一股鼻息,将她打横抱起,阔步来到卧室里。
温一炉会安沉香,沁人心脾,怡神温jīng的香气榅蕴在暧昧的空间里,缕缕云绸雾幔般飘散的清香中,气氛越发的浓烈。
再强的女子到了这一刻也会变得柔弱不堪。
何问鱼躺在榻上,看着jīng赤着上身的许三娃子,男人饱满的胸肌让他看起来比平常穿衣时显得强壮得多。她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由羞不能抑,含情带笑闭上双眸。
许三笑的身体覆盖上来,双臂撑在榻上,低下头去吻她红樱桃一般娇艳的耳垂,她的脖颈修长光滑,许三笑依稀能看见那闪光的肌肤下跳动的血脉,忍不住张开嘴轻轻咬了上去。明显感觉到她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然后选择了信任。许三笑的唇从脖颈上滑下来,留下一条鲜红的印迹。何问鱼长吸气,发出婉转幸福的叹息。
许三笑开始解开她胸前第一颗扣子。仿佛第一次褪去薄衫时的羞怯,她那白布内衣里朦胧丰腴的美。肩带中伸出的纤纤素手以及珠贝莹莹的指甲,那样清洁而明润。眼前女子的一切都完美如初生时。鲜嫩活泼焕发着勃勃生机。
许三娃子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感受自己小鹿一样怦然活泼的心跳,与渐趋雄起的呼吸。感觉内在有某种羞涩而纯洁的安静,在如此摄人心魄的娇美面前,谁能做到不羞愧,不局促,不匆忙?她让许三笑感到了一种想要冲到她身体里的紧张。淡然地玩味,轻轻啜饮。压制着想要在她的裙下奋不顾身的冲动。
窥心诀要求许三笑必须全然地放下,不去想她的柔软、娇嫩与纯真。否则,当她的温润,cháo水一样涌来的时候,谁还能守住道心,与她灵yù一致?共她参演大道?为她讲述那心灵与泥丸真神之间的奥秘?
何问鱼寂静无声躺在那儿,呼吸舒缓绵长,许三笑停下一切动作,将她抱起在怀中,他们就这样亲密无间的,坦坦荡荡的契合在一起。
人心若海是形容心之深邃,其实海不过是宇宙自然中的一粒微尘,心却是无限深沉远大,窥心诀是打开心窍之门,直达泥丸见真神的秘术。武道中有见神不坏一说。禅宗心经也有内照五蕴之说。修行到了,内圣内视,心有如神,意之所至纤毫毕现。要想达到这样的境界,谈何容易?
窥心诀打开心窍的第一步要诀便讲到先要‘大放下’‘大信任’‘大安息’才可得‘大生命’领悟‘大爱’感受‘大慰籍’陶醉于‘大幸福’中。这也正是耶稣基督表达的‘永生永福’‘平安喜乐’,佛陀说的‘极乐’和‘涅槃’。
在极乐世界中灵xìng合一,到那时眼中的天地无碍,那时的你便是自己的真神。
仙姑姐姐,你准备好了吗?
何问鱼忽然睁开双眸,目光清澈如水,坚定的说:“与其苟延残喘,不若燃烧生命,许三笑,我相信你,我已准备好把一切拜托给你了。”
许三笑调整身位,低头只见宝杵狰狞,蓄势待发。不再迟疑,轻轻将这绝妙璧人的下半身托起,将宝杵对正那闪烁着水光的莲花门户,沉腰前送。
啊!!!!
何问鱼发出悠长一声呼唤,身子瞬间坐起,双臂揽住了许三笑的脖颈。
盗红丸,红光现!
她的眼眸瞬间被点亮,如闪电照人心魄,仿佛心有灵犀。许三笑从她的神sè中找不到半点痛苦的影子,只有充盈着灵xìng的动人激情。只见她咬着嘴唇,双腿盘在自己的腰际,将身子完全打开,尽量让宝杵抵达莲花的最深处。那里的感觉太让人容易迷醉。她圆润,动荡,温软甚至放浪形骸。
凡俗莫道此事丑,你我皆从此事来。
许三笑开始放手施为。
这自然天地就是一场最伟大的xìng之舞,万事万物如此和谐、如此奔腾不息地运转、碣磨,空与有、静与动、收与放、yīn与阳本身就是一种美,一种结合。所以,美就是一种结合。只有泥丸宫中那个真正的你才能享受到这天地相交的xìng之舞的美。对于我们这些修行者而言,寻找这种天地大美的奥秘便是修行的意义。
何问鱼在许三笑身下,震颤,呼叫,收缩,她的眼眸始终明澈如水,脸sè宛若三月桃花。花开时chūn水自流,寒冰消融,心湖顿开。身上的男人像一头chūn耕的牛,辛勤往复着进行着生命的节奏,带来的是自然流畅的一**快意。她开始陶醉忘我,接着思绪联翩。想起了六祖曾说:yín.xìng本是净xìng因。除yín即是净xìng身。xìng中各自离五yù。见xìng刹那即是真。
修行从来没有一定之规,道是活的,是活脱脱的生命现实,是这正在显现的一切。它是要让人不息、奋起、觉醒、渴望活出生命的光彩来。道是某种无限的无法限定、无法描述的永恒生命,它是如此奥妙、如此神奇,rì用而不知。
它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不醒来以认知的生命真相,因为它是xìng与命的根源,并且关乎至真的幸福与归宿。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许三笑努力自控着,身下的人儿太美,莲花太娇。在往复磨砺的欢乐中,心中的灵与xìng开始抗争,xìng仿佛是深渊,灵却在九天上。是升华还是沉沦?身下的何问鱼发出的鼻音和呼唤,像一曲**之音,在鼓舞着自己。要找到最契合的节奏,抓着她的小手,两个人已经心手相连。
jīng神意志在控制着身体的快感,已经到了临界点,仿佛就要从身体里被剥离一般。那神秘深邃的温润所在里,一阵阵欢愉的蜜语无声的侵蚀着他的jīng神意志。还要抵抗下去吗?
身下的她忽然剧烈震颤,收缩起来。接着猛发出啊的一声长长呼喊。许三笑眼眸里神光大盛,从她清澈透明的眼眸中,仿佛看到她的心湖顿开,许三笑的jīng神意志毫无迟滞的跳了进去。
她的生命竟是如此凄冷,点亮的chūn光照进来,悄悄温暖着她。
许三笑用眼神传达意愿,“你幸福吗?”
何问鱼同样用眼神回答,“我愿时光永远停在此刻!”
灵xìng合一,极乐无疆。
刹那间,许三笑感到眼前景观一变,正是之前几次见到的泥丸宫意识海中的情形。这一次的湖不再是冰湖,这一次的仙女不再翩翩起舞,而是活sè生香的扑过来,与自己的jīng神意志yīn阳和合。
这才是真正的神交!
浑然忘我,天地之间一片空无,交.合者不是他和她,而是天与地。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忽听见何问鱼兴奋的声音:“我看到了!”
许三笑口中不自禁的发出啊的一声,豁然醒来。只见眼前的何问鱼正在盘膝而坐,宝相庄严凛然不可侵犯。默察自身,运转小周天,竟似无丝毫寸进?记得那一刻,清晰的感觉到了自身意志与意识海中的jīng神相融吸收壮大。此前,每一次出现这种感觉后都晋级了,这次的融合强过之前几次百倍,竟然没能藉此晋级左道上品下境界,实在是大大出乎许三笑的意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思量时,何问鱼醒了。
“许三娃子。”她明亮的双眸里光华正渐渐收敛,越来越深邃,探过身来温柔的抱住了许三笑。柔声在他耳边道:“谢谢你。”
许三笑竟从这拥抱和话语中感觉到了离别之意,这念头一生,顿感到内心一阵难过悸动。
她竟也同时动容,许三笑还在诧异时,她却柔声道:“你察觉到了?你我的心湖已相通,心意传达自然无碍。也因为这样,我不得不离开你。”
许三笑皱眉听着,何问鱼的小手温柔的在脸颊上拂过,只听她玩笑道:“别担心,我不是母螳螂,你也不会被吃掉,你不必挽留,更不必多说,你我之间有一道身在世俗间便无可跨越的鸿沟,除非你能修成九重天之上,不受世俗规则约束的境界,到那时,无拘无束,你想怎么样都行。”
许三笑心念一动,又要说话,却又被何问鱼拦住话头,道:“你的jīng神修养是被我封住的,你我心意相通,我在你jīng神意识海中留下一个执念,限制住了你的晋级,什么时候你冲破了这个执念,什么时候你就是九重天之上的境界,到那时,你想来找我都随你便。”
许三笑还想再说什么,却忽感到脑海中一阵眩晕,接着便人事不省。
再醒来时已是次rì黎明,左右看看,何问鱼果然已经芳踪难寻。只留余香还在无声述说着昨夜的缠绵。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年度工作总结
何问鱼不辞而别,空余怅惘在心中,回味悠长。
东边rì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许三笑痴痴注视着榻上她留下的那朵嫣红,那是她向至真至纯的灵xìng世界的献祭。这集灵xìng之大成,武道之究极于一身的传奇女子,就这么离开了自己。这一夜的chūn风已吹入灵魂深处,升华了彼此的心灵,这种感觉无所谓爱和yù,只关乎jīng神世界领域里最高级的享受以神相合。
虽然修行被压制在七重以下,许三笑并不以此为意,心头怅惘却是因为伊人归去如仙,却不知何年何月何夕才能再见何?
rì子总会过去,无论是难过的还是美好的。
一星期后的一个上午,歇马镇党委及zhèng fǔ年度工作会议正在紧张进行时。
以往的讨论会已经成了许三笑的一言堂,原因无他,硬邦邦的政绩之外,只许书记讲话时超强的气场,便让人兴不起反抗之念。jīng力充沛的仿佛不是人类的许书记,记忆力超群,工作中的问题事无巨细都了如指掌。在这样的领导面前没人敢弄虚作假,如今,歇马镇zhèng fǔ的工作作风焕然一新。
许三笑在会上拍桌子瞪眼,揪住穆仁星职责范围内的两项工作大做文章。先把穆仁星说的泫然yù泣。而后话锋一转,又开始重点表扬杨红菱分管的工作如何如何出sè。最后说,现在就请杨镇长向歇马镇党委全体成员做年度工作报告。
所谓年度工作会议的主要内容便是打板子分果果,谁挨板子,谁吃果果,板子打多重?果果吃多大?大家都盯着杨红菱手中的那份正zhèng fǔ年度工作总结报告。
由王峰妙笔生花书就的年度工作总结经过杨红菱之口读出来,各个方面的数据被摆出来,漂亮的不漂亮的一目了然。与会的党委成员们一个个听的一清二楚。事实胜于雄辩,工作成绩摆在这儿,接下来论功行赏皆以此为依据,谁想说什么也说不出。
无论多强势的领导,也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踩一个的同时务必要记得捧起一个来。下边若是被踩成铁板一块,领导的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把所有工作自己干了。
穆仁星与杨红菱,该踩哪个,该捧哪个,还用问吗?
自从芙蓉茶楼事件后,许三笑刻意跟杨红菱保持了距离。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一晚的刀光剑影虽然没有被公诸于众,但在歇马镇上民间早已有各种版本的传闻。其中最盛的一个版本更认为,这件事正是歇马镇zhèng fǔ两位主要领导争锋导致的。在这些风言风语中,杨红菱始终保持沉默,工作上仍然一丝不苟尽职尽责。
语言总不如行动更有力。杨红菱所做的一切,许三笑都尽收眼底。
杨红菱的工作报告结束时,与会的党委成员们多数都是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只有一个人的面sè不大好看。便是穆仁星。
许三娃子整人,并不按照底层官场常见的套路走,既没有yīn测测的背后下绊子,也没有yù加之罪何患无辞,明火执仗上来就弄。而是采取了先孤立后掌握实证,光明正大按部就班,完全是一副阳谋的架势,将穆仁星在基层干部选拔中营私舞弊,以及干部队伍管理不作为等做法一一例举出来,最后提出,要向县级党委建议,罢免穆仁星歇马镇党委副书记职务。
穆仁星听罢,潸然泪下,强者的哭泣可以收买人心,智者的哭泣可以迷惑人心,而他只是个弱者,哭不过是卑做风语。
在华夏官场做官,无论是高层还是底层,开会的功夫绝对是必修课。党领导的可以不懂业务,但必须懂得如何开会。
自从许三笑执掌歇马镇,过去常开的党委班子会几乎被取消,会还是常开,不过通常都是全体党委成员大会。会议流程也被简化了许多。一般情况下,由许三笑自己先做开场白,然后询问党委成员们工作中有什么问题,党委布置下的工作目前进度如何?各抒己见之后,再由许三笑做最后总结xìng发言。然后便散会。这种做法有效的遏制了其他声音的产生。弱化了党委班子成员手中的权力,杜绝了小集团的产生。
许三笑开始做最后的总结发言。
“同志们,今天我不打算讲工作上的事情,该说的话,杨镇长在年度工作报告里已讲完了在此,我想跟各位谈一谈关于家庭和事业的话题,这个话题很大也不容易说的让人信服,因为每个人的际遇各不相同,生活给咱们每个人的选项也不一样,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都只能是一家之言。我说这个,不指望各位信服,只希望能对各位产生些积极的影响,也算是对我自己的一个鞭策和提醒。”
现在,许三笑身边已凝聚了一批人,谋主王峰,得力干将有于海和郑成飞,准情人兼工作伙伴杨红菱,掌管财权的秘密情人苏丽娜,当然,更少不了最知近的小媳妇李燕和小道侣米粒儿。在与这些人相处的过程中,难免会生出诸多感慨。今天这番话正是有感而发。
“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干部在尽责服务于人民,忠诚于党和国家的同时,还担任着家庭里的角sè,要对家人尽责,对老人有儿女之责,对儿女有为人父母之责,对伴侣有夫妻之责,我跟各位一起搭班子,咱们是一个团队,彼此间相互也有一份责任,责任,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而每个人对待责任的态度却不尽相同。今天散会前,我建议咱们静默五分钟,思考一下各自的责任,顺便想一想我们还有哪方面的责任没有尽到,下来之后,对这个话题还感兴趣的同志可以来找我继续谈谈。”
这是一个信号,穆仁星要完蛋了,接下来谁会抓住机会拾级而上?谁又会坐失良机?许三笑已经把均等的机会丢出去,就看这些党委成员们谁的悟xìng高了。
散会后,杨红菱第一个来找许三笑,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许三笑略约猜的到她要谈什么,不过却没什么心情跟她谈。省城卫视招人工作开始了,答应白梦江的事情也该落实了。
“我今天必须去省城一趟,你要想谈,哪天去我家,咱们慢慢谈你跟你我之间,以及你爸爸他们跟我之间的问题。”
歇马镇景区管理中心,办公室里只有苏丽娜和许三笑。
“车本来就是你的,还说什么借不借?”苏丽娜一边往后躲,一边将奥迪车的钥匙丢给许三笑。
“人呢?”许三笑接住钥匙,并未停下,反而往前逼近,语气十分霸道的问。
苏丽娜被逼到角落里,往外看了一眼,此时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院子内外都静悄悄的。看着许三笑喷火似的,漆黑如墨的双眸,竟兴不起拒绝的念头,点点头,道:“人也是你的。”
许三笑上前一步,挽住她的腰肢,吻了上去
啊!!!苏丽娜一声娇呼,喘息着问道:“干嘛要的这么急?”
许三笑道:“我恨你们这些女妖怪?”
苏丽娜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语病,又问道:“什么叫你们这些女妖怪?谁刺激你了?”
刚才一轮无技术含量的冲锋陷阵是在地面上完成的,苏丽娜这会儿双腿酸软,在许三笑身上挂不住了,道:“去那边坐着好吗?姐实在是受不了你了,让我用别的方法帮你发泄出来行吗?”
许三笑端着她的身子,无声的向后退了一步,坐到椅子上。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今天不行,没洗,对你不尊重,等我从蓉城回来,洗的干干净净的,你想说不都不行。”
苏丽娜听的感动,这个男人是尊重自己的,奋起jīng神扑到许三笑怀中,叫道:“傻弟弟,要吧,要吧,你就是要姐姐的命,都可以给你。”
许三笑怜爱的说:“对不起,我刚才有些鲁莽,心里有股子火气,上午开会的时候没发干净。”
苏丽娜道:“看出来你有点不对劲儿了,谁招你生气了,能跟姐说说吗?”
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其实却堪称女中丈夫,是个可以倾诉商量的人。许三笑于是把那晚的事情以及何问鱼的离开说了一遍。
苏丽娜听罢,不禁叹道:“我想何小妹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她毕竟是负责宗教事务工作的人,你又是她监管的对象,而且她和你的关系跟你我之间一样,都要面临着辈分的差别和世俗的不认可,现在你硬要跟她在一起,阻力太大了,你要是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结果肯定不容乐观。”
许三笑道:“她的每一个念头我都知道,的确如你所说,但理解归理解,接受是接受,可能是我还没修炼到,所以才借着欺负你发泄情绪。”捧着她的脸,温柔的:“真的很抱歉。”
苏丽娜摇头道:“不必道歉,一切都是姐愿意的,你这个时候能想到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许三笑为她穿好衣服,提裤子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苏丽娜流了很多水在上面。苏丽娜也看见了,夏飞双颊道:“都是你弄的那么激烈,要不我现在出去给你买条裤子吧。”
许三笑看一眼时间,说:“跟白梦江约了时间去接白梦琳,现在已经迟到了,我必须走了。”
苏丽娜目送他出门,抿嘴笑道:“你就这样去接人家小姑娘,有多少人够你丢的?”
许三笑开着奥迪车来到白梦江家,接上白梦琳赶往省城,一路无话,顺利进城,给严朝辉打了个电话问明地址,摸索着找到严朝辉家所在的小区。在大门口被保安拦下,按照人家的指示将车停到小区外的地下车库里。步行回到大门口,正打算进门。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不远处一个女人搂着个包,面对两条正奔过去的大狗,惊慌失措的尖叫着。居然是严朝辉新娶的年轻妻子齐思诺。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从天飞来一顶帽
严朝辉家,客厅里,许三笑和白梦琳坐在客位上,严朝辉穿一身灰布袍子,手里捧着一只香炉坐在对面主位上。齐思诺正滔滔不绝讲着刚才的惊险情形。
当时那两条大狗伸着猩红的舌头,低吼着,嘴里喷着热气,巨口犬牙几乎就要碰到齐思诺的脸颊。就在这时,许三笑出现了,一把拉开齐思诺。探手一拍狗头,断喝了一声:停!
两条体格都在百斤以上的马士提夫大猎犬竟同时蹲下不动。
许三笑一抬头,见不远处的街角处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拎着栓狗的链子,正慢吞吞往这边走。不由得勃然大怒,这等毫无公德心之辈,一定要给他个血的教训才行!指尖一弹,一小团明黄sè的烟雾钻入两条狗的鼻子里,许三笑接着招手一指中年男人,两条大狗立即掉头起身。
许三笑叫了声:去!
两条大狗向着中年人凶猛的扑了过去。中年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扑倒在地,被两条狗疯狂撕咬,任凭他如何喝止,哀嚎,两条狗中了邪似的,全然不理会,只把他当做了最鲜美可口的食物。
许三笑见那中年人已经被撕咬的浑身浴血,才又喝了一声:停!
齐思诺描述到这儿,奇怪的问许三笑:“小许,那两条狗是宁红梅老公养熟了的,为什么一见到你就那么听话,甚至会莫名其妙的攻击原来的主人?”
玄门左道的驯兽术号称天下一绝,周至柔死后,这天底下未必有第二个人驯兽术jīng道过许三娃子。对付两条驯化了的家犬,实在不值一提。首先是身上的味道,动物的鼻子灵敏,分辨对手的时候更多依靠嗅觉,许三笑身上常有黄虎的味道,这是百兽之王的气息,是猎狗天生就敬畏的。其次是一点能刺激起动物食yù的致幻药物。
这些包括须弥净火在内的常用的药物,许三笑总是经常带着的。
这些细节自然不能跟齐思诺讲,只好说其实没什么,小的时候跟着师父走江湖,学过几手古法驯兽技术。那两条狗为什么失控,反而去攻击自己的主人,我到现在其实也没搞明白。
这话不尽不实,但别人无凭无据,却也无可指摘。
齐思诺还有些后怕,用感激的口吻说:“小许,你不仅是老严的好学生,还是我的大恩人,我这么告诉你吧,今天这件事很可能并非出自偶然,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就算不被那两条畜生给咬死,至少也会被咬住院,如果毁了容,我这辈子的事业也就彻底毁了。”
严朝辉拦住她的话头,道:“思诺,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宁红梅的先生每天都出来遛狗,整个小区的人有目共睹,而你说的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推测,现在正是你事业的关键阶段,一定要慎言,懂吗?”
齐思诺低着头,嘴巴还在嘀咕着:“上次不知道是谁,一定要去打断别人的狗腿。”
严朝辉冲许三笑呵呵一笑,道:“不瞒你说,上次这两条狗在小区假山那边就差点把你师母给咬了,幸亏我当时离着没多远,飞过去一石头解了围,气的我找棒子要把两条狗腿打断,当时那个男的态度非常好,跑过来拴住狗,一个劲儿的赔不是,那件事才就此作罢,没想到今天竟然又出了这事儿。”
齐思诺看了一眼白梦琳,道:“老严,你看咱们真是糊涂了,小许这还带着客人呢,他现在是大忙人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事才来的,咱们别净顾着说我这点事儿了,你先陪着小许坐着,问问他什么事,我去张罗几个菜,回头咱们边吃边聊。”
严朝辉起身道:“我一个退休老头,谁用得着登门来找我办事?人家肯定是来找你的,做饭不用你。”说着,向厨房走去,到门口回头问道:“都能吃辣子吧?”
齐思诺道:“老先生千万别客气,您这样的退休老头全国都没几位。”说着笑问许三笑:“你老师猜对了吗?”
许三笑道:“老师的眼睛毛都是空的,怎么会猜错?”
齐思诺点点头,“说吧,跟我们还有什么客气的,只要是我能帮到的。”
许三笑一指白梦琳,直言不讳道:“师母,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东南政法大学毕业的,想争取一个进电视台工作的机会,这不是听说今年电视台要扩招吗,所以托我来您这问问。”
白梦琳站起身给齐思诺鞠了一躬,道:“齐老师您好,我叫白梦琳,一直很喜欢您从前主持的节目,也很喜欢您现在指导的几个栏目。”
齐思诺上下仔细打量了白梦琳一番,点点头道:“嗯,小姑娘形象条件倒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嘴皮子功夫怎么样,先走一下正常的程序看看,我先打个招呼,只要她的能力胜任就应该不会被淘汰,要是实在不行我再帮你们想别的办法。”
白梦琳闻听此言,不由大喜过望,考试她是不害怕的,但在当今华夏,只要是好的就业机会,有几个位置是靠考试定下来的?齐思诺先承诺给她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后又说就算不成也会再想别的法子,这就基本等于同意把她办进电视台了。
来的路上白梦琳想过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形,就是没想过会这么顺利办成事儿。在她想来,许三笑在歇马镇上虽然一言九鼎,但在省会名城蓉城,势必难有多大影响。齐思诺是省卫视台新闻部总监,行政编制内的正处级干部,居然肯给许三笑这么大面子,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再鞠一躬,感谢道:“谢谢齐老师给我这个机会,我不用您再想别的办法,只要给我一个正常平等的竞争机会,我坚信自己能成为省台的一员。”
齐思诺额首一笑,“小姑娘还挺自信的,挺好,这件事先就这么着了,等一会儿跟我去后边花园里坐会儿,我先考考你。”
许三笑道:“我们还是住外头宾馆吧,我已经让霍大鹏联系地方了。”
严朝辉端着一盆菜走进客厅,道:“你小子胡扯什么呢?到了我这儿还能让你去外头住?你也看到了,我这儿宽敞的很,三间客房随便你们住,去外头做什么?我想跟你秉烛夜谈,难不成还要到宾馆去?”将手中菜盆递到许三笑手中,又道:“过来帮帮忙,你师母是女中伯乐,她同意了的事情,你就交给她好了。”
厨房里,严朝辉收拾鱼,许三笑摘菜,边干活边聊天。
“怎么样,独掌一方的滋味如何?”严朝辉兴致勃勃问道。
许三笑道:“不怎么样,表面上不能管太多,实际上事事都不能含糊了,太cāo心。”
严朝辉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少跟我装蒜,你老师我这辈子虽然因为没能主政一方而引以为憾,却也不至于嫉妒你一个小小的镇党委书记的地步,更何况这个镇党委书记还是我的学生?我听说你在歇马镇干的不赖,旭明来电话说他在南山市的党委会上要提名你为五一劳动模范,优秀乡镇干部,李湘武不乐意,俩人争的拍桌子,这件事到现在还没讨论出结果。”
顿了一下,又道:“旭明的秉xìng我是知道的,他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漫无目的的事情,他是不会在党委会上拿出来讨论的。南山市里的情况你大概也清楚,他在党委会上一直以来话语权都不大,市zhèng fǔ方面只有两个常委席位,他却一直空着常务副市长的位置,宁愿一个人在常委会上唱独角戏,虽然他的提议很少,但每提一次就能通过一次,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许三笑道:“您这可有些问道于盲了,大师兄的官场智慧得了您的真传,我入门时rì还短,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恐怕一时半刻还领悟不到这里边的道理。”
严朝辉把脸一板,道:“你个瓜娃子,在我面前还藏藏掖掖的,有啥子就说啥子,怎么想就怎么说嘛。”
许三笑道:“那我就说几句。”
“据我所知,南山市委书记李湘武是个工作作风非常霸蛮的书记,南山的老百姓说杨许昌走了,上来个李湘武,等于是萧规曹随,这个萧自是在说萧何,而这个曹却不是在说曹参,而说的是曹cāo,杨许昌在的时候,南山官场还是铁板一块,钟chūn秋也好,李湘武也罢,都还能各司其职,相互协同确保市委市zhèng fǔ的平稳运作。”
“而自从李湘武担任市委书记以后,这个局面就变了,李湘武这个人太贪权,也太迷信权力,几乎任何事他都要插一杠子管一管,把南山市委当成了家,把自己当成了所有人的大家长,这种做法可不适合用来管理一座四百万人口的城市,常委们嘴上不说,心里头都有不满,而大师兄每次在常委会上提议时,说的都是符合多数常委成员利益的事情,因此才会得以通过,我想他这么做的目的正是为了一点点让常委们习惯跟李湘武不同意见,这叫水滴石穿。”
严朝辉点点头道:“说下去,就事论事,说一说这次旭明提名你为优秀乡镇干部是什么意图?”
许三笑道:“大师兄大概是需要个帮手了,我这个镇党委书记的帽子来路神奇,几乎可称得上是从天而降的一顶铁帽子,我这个正科级到市zhèng fǔ,超一点规格,弄个副处级职务的zhèng fǔ副秘书长啥的未必没有可能。”
严朝辉哈哈大笑,指着许三笑道:“你小子,插上尾巴比猴子还jīng,这还什么都没影儿呢,就先讲条件要帽子了。”
许三笑道:“进步,谁都想。”
严朝辉道:“这个嘛,还有待考虑,南山市的情况很复杂,外头的小姑娘叫白梦琳,她堂叔是不是艳阳县委副书记白文元?”
许三笑额首道:“是啊,人送绰号白弃权。”
严朝辉问道:“你跟他谈过吗?”
许三笑摇头,“还没来得及,前阵子要谈来着,白家在歇马镇上根深叶茂,我不能蛮干,只好拉拢。本来都已经约好了要面谈一番,结果这些rì子一忙活就给耽搁了。”微微一顿,反问道:“老师突然问起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严朝辉道:“市zhèng fǔ一直有个位置,这个位置是省委许给旭明的一把杀手锏,他想用谁,只要资历够就行,白文元是钟chūn秋的党校同学,又是正处级,今年刚好五十岁,旭明看中了。”
许三笑稍一转念已明其意,惊讶道:“秦市长在钟chūn秋身上打开了缺口?”
严朝辉额首,“钟chūn秋其实一直都跟李湘武不对付,他们两个的矛盾早在杨许昌还在南山市时就已经很深,李湘武当上市委书记以后,变得更加咄咄逼人,经常插手市委副书记分管的事务,他已经忍无可忍,只要省里头有人撑腰,他愿意站出来和旭明一起联手制衡李湘武。”
许三笑道:“看来大师兄这个提议的目的是一次试探,也是一个交换,他打算在常委会上增加人手了?”
严朝辉道:“现在就看你是什么想法了。”
许三笑会意道:“我回到艳阳县就去拜访一下这位白副书记。”
严朝辉把鱼收拾利索,起身道:“你现在被传成了能通天的干部,旭明有些话都不好直接跟你说,所以才想到通过我来跟你沟通这件事,他的意思是如果这件事你没什么别的意见,就由钟chūn秋提议,破格提拔你为艳阳县委副书记,你的政绩是有的,级别也没问题,就是资历欠缺一些,年龄也相对年轻了一点点,不过这也不算啥子大问题,湘南省去年一口气儿提拔了十几个三十岁以下的处级干部,有个女局长据说三岁上学,十四岁就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二十四岁就被提拔为正处级干部,跟她一比,你这个号称能通天的干部,二十四五岁提拔个副处级,还显得谦虚了。”
许三笑一皱眉,想了想,道:“老师,我准备在歇马镇再干上一年,然后再动也不晚。”
严朝辉微感到诧异,你这个小官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客气了?
许三笑道:“歇马镇景区刚投入运营,目前看前景一片光明,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我主导的三镇经济圈年gdp总量超过十亿也不是没可能,这就像我当初在虎啸村经营虎啸山庄,搞水上世界为未来打基础一样,歇马镇的工作对我而言,具有同样意义,所以,我想暂时还留在歇马镇上。”
严朝辉想了想,额首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件事咱们还可以有更好的选项,你可以先被提拔为县委副书记,同时继续兼任歇马镇党委书记,这个兼任期或许一年或许半载,由你自己决定,你觉着如何?”
ps:首先,衷心祝愿天下母亲健康平安!白云兄弟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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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把六十三章 志当豪华,趣要淡泊
严朝辉劝许三笑,为官者要勇于任事。 记得我跟你讲过,人生一世,志当豪华,趣要淡泊。前者可以建功立业,后者可以无yù则刚。如果一个人真的可堪大任,又想过得快乐,就该逃名不逃世,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三笑,这是大义所在,你义不容辞。
许三笑还在犹豫,如果同意,转过年来,肩头上的担子便会成倍增加,责任大了,距离程雪峰也更近了,过去在镇上,县里开会可以打发杨镇长去,如果担任县委副书记,县里开常委会时无论如何都要参加,在失去了杨红菱这个专业的缓冲器后,就要当面与程霸天这杆政坛老枪交锋,其中的政治风险,何止增加了数倍。
当然,好处也同样显而易见,升官了权力相应会更大。能管的事情多了就意味着能做的事情也会更多。
严朝辉能理解许三笑犹豫的原因,所以他不谈得失利害,只讲责任和人生。
他的话正中要害,最近一阶段,许三笑思考最多的便是责任的问题。
几个月的镇党委书记角sè带来的不仅是权柄和政绩,更有许多人生感悟。许三笑从最初的混子心态扎进官场,不求闻达只想快意人生,到现在受到几个人的影响,渐渐有了些觉悟。
古人讲做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其实为官者最初的想法都差不多,但真正掌握了权力以后才会明白,这场游戏的规则很多,许多时候,为民做主就意味着回家卖红薯。
官场里充满了妥协和诱惑,保持本心的成本太高,难度也忒大。
然而,苟利国家生死以。
官场男儿的志趣全在这一句话中了。
许三笑的眼神逐渐坚定,重重点点头。
严朝辉大喜,道:“我这就给旭明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许三笑面上神采飞扬,豪气的:“前途虽然重重险阻,但请老师转告大师兄,艳阳县这盘棋我一定全力下好。”
拔剑扬眉问豪杰,顾盼飞扬我为雄。去了那些蝇营狗苟的念想,许三娃子出口便不同凡响。
严朝辉看着许三笑,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
忽悠成功,老头的兴致很高。
许三笑随口问起刚才齐思诺说的宁红梅的老公是怎么回事?
严朝辉说,还能是怎么回事,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呗,省委宣传部的林定陶部长要往上挪腾一步,你师母她们台长跟着官升一级,这叫官场蝴蝶效应,副台长升为台长,空下来的位置,下边几个部门的总监肯定要有一番争夺,你师母的家世和能力摆在那儿呢,属于晋升的大热门,唯一的对手叫宁红梅,是娱乐频道的总监,这几年娱乐节目大兴,娱乐频道的收入在省台一直名列前茅,宁红梅开办的几个跟风娱乐栏目很火,她本人也借着这几个节目的火爆结交颇广,这女人的背后有个大人物给撑腰,最近跟你师母为了这个副台长的位置闹的很厉害。
许三笑道:“原来是一朵交际花,为了争名逐利不惜用上这种手段,这个女人够毒辣的,您和师母就这么由着她为所yù为?”
严朝辉眼中jīng光一闪,沉默了一会儿,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许三笑道:“这就是我跟您之间的不同处,换做是我,管他什么大谋,小人报仇只争朝夕。”
严朝辉笑道:“就像你在门口对宁红梅老公做的那样?”许三笑想要装傻充愣,严朝辉却一摆手道:“别不承认,三笑,我知道一些江湖上的事情,所以大概猜的到你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你用了某种手段,那两条马士提夫狗的血统很纯,是最好的猎犬,没有非常原因,是绝不可能突然攻击自己的主人的。”
许三笑嘿嘿一笑,“那人打算纵狗伤人,不管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都应该受到些教训,我倒是觉得你们在这件事的态度上有些问题,像宁红梅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能惯着,这次如果不是遇上我,师母肯定要被咬伤,到时候耽误了大事儿,你们的小忍岂非恰恰耽误了大谋?”
严朝辉点点头,道:“这次确实是大意了,没有想到同样的手法那女人会用两次,不过也幸亏遇上了你。”转而又道:“不过现在的确不是跟那女人较劲的好时机,省委今年是换届调整年,省委常委当中有三个副省级到年龄了,不出意外的话都要调整到人大和政协去,你知道这对山南省官场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许三笑道:“连锁反应,接龙晋级。”
严朝辉道:“你师母只是这接龙晋级中很小的一环,真正重要的是思诺她大哥齐炼钢,也就是齐蓉蓉的父亲,他现在是省委副秘书长,省委秘书长兰青城六十二了,据说这次换届后要去人大当个副主任,齐炼钢能否顶上来才是齐家当前最重要的大事。”
“齐炼钢?”许三笑觉得挺怪的一个名字,随口问道:“齐明德老先生那么有文化的人,怎么给长子起了这么怪个名字?”
严朝辉笑道:“齐炼钢出生那会儿正赶上大炼钢铁,那年头出生的人叫个什么钢啊铁啊的一大把。”
许三笑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个节骨眼上,齐家的人的确不宜过多曝光,万一有点什么事情让人抓住把柄,很可能会影响到齐炼钢的进步。”
严朝辉道:“宁红梅背后的那位老领导今年也已经到站,这位老弟跟我之间可谓是一辈子的缘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不会甘心就此失去权柄,现在他正在千方百计的要把他的影响力延续下去,这个时候任何一个省委常委的位置都可能引发激烈的角逐,实在是不得不慎重啊。”
许三笑陷入沉思。
省委一共有十一位常委,省委书记宋义,省长司泽凯,省委副书记刘泽文,常务副省长万树波,蓉城市委书记李向平,省委组织部长商季夫,省委秘书长兰青城,省委宣传部长林定陶,省政法委书记路正宽,省军区司令赵振华,省政协主席伦旭松。这其中赵振华和伦旭松虽然都是正省级,但排名却最靠后。年龄方面,两位主要领导,宋义今年五十七岁,司泽凯更年轻,只有四十六岁。余下的,刘泽文六十二,兰青城也是六十二,伦旭松则已经六十五了,其余人没有超过五十五岁的。
许三笑在心中一盘算,要退休的肯定是伦旭松,刘泽文和兰青城则要退居二线,刘泽文退了,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副书记杨许昌应该会递补上,但也不排除省委组织部长商季夫上位的可能xìng。而兰青城的位置是省委秘书长,这个跟大老板走的最近的位置肯定有很多人盯着,也难怪严朝辉要这么谨慎低调。
齐家对这个位置志在必得还有另一层因素,省委常委赵振华的弟弟,西南军区政治部主任赵振北中将是齐炼钢的亲姐夫,如果齐炼钢能够入常,可以想象齐赵两家在这西南地面上将拥有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力量。
共和国的制度里,有不允许在同一地区级常委会,出现亲兄弟姐妹或者直系亲族共同担任常委的规定,省部级自是更不能例外。但齐炼钢和赵振华毫无血缘关系,自然不受这个规定的约束。这或可算是政治制度里的一个盲区,就是姻亲关系。
许三笑由此产生了很多联想,揣摩着此时此刻的宋义,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他会怎么办?齐家的打算有可能成功吗?如果换做自己是省委书记,恐怕绝不可能接受常委会里出现这样一对儿牢不可破的同盟姻亲。想到这儿,脱口说道:“恐怕您们的算盘打的太如意了,师母的提拔多半没问题,而您那位大舅子想要当上省委秘书长的愿望估计要落空,您要是相信我的判断,不若务实些,选一个更有实权的副省级位置,前进一步才是正经。”
严朝辉微微一怔,略加思索,随即动容道:“此话怎讲?你说具体些。”
这就体现出主政一方步步为营的干部与上层路线提拔起来的干部之间的差别了,虽然一镇与一省有着天渊之别,但作为一方主官,思维方式却有共通之处,那就是在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班子里出现过于强大的政治力量。这便是主政一方的帝王心术。正因为这种差别,zhōng yāng才明文规定,要想入主中枢,必须有担任省级地区主官的经历。
严朝辉过去是大学校长,齐炼钢则一直在省委任职,他们都缺乏成功的主政一方的经验,在官场智慧的应用上,也都过于看重权术的运用和立场,因而忽略了制衡之道的作用。尽管严老师的理论基础扎实,但理论归理论,应用归应用,这个世界上多得是纸上谈兵条条是道的家伙。官场里的道好像从前的科举,经常是秀才师父状元徒弟。
许三笑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的本质,随即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严朝辉听罢长叹一声,道:“知行合一,知行合一,说起来何其容易,做起来何其之难啊,这件事上我们的确有些过于想当然了,省委深不可测,在这件事上一直未作表态,原本我们把事情想的很复杂,以为是多方角逐的因素在起作用,却原来事情竟是如此简单,齐赵两家这么做的最大对手不是别人,正是省委书记宋义啊。”
许三笑道:“这个道理并不深奥,关键是您身处局中不能明辨而已。”
严朝辉摇头道:“非也,我是对理论过于痴迷,因为吃过不擅弄权的亏,所以对权术应用太过执着,另外通盘权衡问题的本事和习惯不是从书本上学来的,而应该是从实际主政一方的经验中摸索养成的,这正是你老师我身上最大的短板,三笑啊,你这几句话帮了我们大忙了。”
许三笑说:“您太谦虚了,您讲过的学问都是天地人和的大道理,是立身做人的根本,对我而言,老师教给我的东西一辈子都受用不尽。”
晚饭不算丰盛,白梦琳吃的小心翼翼,局促的样子好像在参加帝王家的晚宴。许三笑则闷头大吃,完全一副在自家吃饭的样子。吃完饭,两个女士出门散步,许三笑和严朝辉在客厅里摆开阵势,车横马跳,一边喝茶一边下棋。
棋下到一半儿,听到院子里有人按门铃,严朝辉动身去开门,许三笑隔着客厅窗户,只见别墅大门外气势汹汹站着一伙人,年轻的居多,为首的似乎是个女人,她站在人群的正zhōng yāng,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上身穿着黑sè裘皮,依稀是个漂亮人,许三笑隐隐有一个猜测,这女人或许就是严朝辉夫妇所说的宁红梅,从这里看过去,只见她五官端正俏丽,若只论模样的确胜过齐思诺。但身材明显逊sè,气质也不及齐思诺雍容。
门外传来女人的叫骂声:“严朝辉,你少摆这些没得用处的废话,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家老高被咬成了重伤,你们家齐思诺毛都没倒一根,你说那么多大道理有个屁用,我就要你交出凶手来,有人看见当时有个小年轻的指挥那两条狗去反咬我们老高,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抵赖也没用,少他妈废话,我问你,人是不是在你家呢?”说着,一挥手,就要带人往里闯。
严朝辉的声音传进来,先是一声断喝:“都给我站住!我看哪个敢造次?”接着大声呵斥道:“宁红梅,你找面镜子看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跑到我家来闹,放肆的没边儿了你,去问问刘泽文他有没有这个资格?”
这女人果然就是宁红梅,许三笑在屋子里听的很清楚,原来宁红梅背后的老领导就是刘泽文,听严先生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跟刘泽文之间显然有很深的渊源。又想,宁红梅这娘们为了权力,连放狗咬人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这样的人行事岂能依常理判断?老先生这句话直揭人家**伤疤,恐怕要坏事。想到这儿,哪里还坐得住,赶忙动身来到院子里。
刚到院子,就听见宁红梅尖锐的声音骂道:“严朝辉,你这个老流氓,我今天就让你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在她身后的小青年当中有一人越众而出,手里拎着一把砍刀,对着严朝辉兜头便是一刀!
ps:在此谢谢摇桃花的孩子的打赏。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刀了却三十八年仇
严朝辉是个退休的大学校长,但他又不仅仅是一个退休的大学校长。 具体来说,他还是省内外知名的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在山南省,他还有个绰号叫编外常委,这是对他卓越的社会活动能力和影响力的一种夸张褒奖。简而言之,严老先生不是随便哪个纨绔恶少,某个有些背景的地痞恶霸伸手就能打,张嘴便可骂的平头百姓。
年轻人鲁莽的冲出来,挥手就是一刀!
许三笑看的清楚,有心援救却鞭长莫及!
天yù灭人必先使其疯狂。
这一刀正中严朝辉的头顶,鲜血刷的一下流了下来。严朝辉不怒不动,盯着年轻人,眼中反而有欣喜之意流露出来。年轻人与之对视,眼中的戾气不仅未消反而更盛!举刀还要再砍。
许三笑从严朝辉的眼神里发现了杀意!
啊,这老头要干什么?
宁红梅尖叫一声,“刘文超,你快住手!”
她喊晚了!
严朝辉抬手在年轻人手腕上一搭,已夺过年轻人手中的砍刀,顺手一挥,刀光如电!从年轻人脖子上抹过,鲜血飞溅出来,年轻人身体歪倒,扑通一声摔落在地。到死都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刻的严先生宛如魔神,鲜血从他额头上流下,到了肩头便冷凝,势头戛然而止。仿佛一层染料,渲染突出了他的可怖。许三笑惊讶的看着,他回过头说道:“三笑,报jǐng,死的这小子是省委副书记刘泽文的独子。”
宁红梅当场晕厥过去。随她同来的众多年轻人一个个惊骇的站在那儿,全然不知所措。
严朝辉目光如电,雄视在场的年轻人们,低声喝道:“滚出我的院子!”
这些往rì里随着刘少作威作福癫狂造次的年轻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吓得慌乱后退,前边人被后边人绊倒,一群人连滚带爬的退出院子。兴不起半点不忿的念头。
许三笑拿出手机来报jǐng,严朝辉转身道:“走,咱们回屋子接着下棋去。”许三笑毕竟不凡,稍稍惊讶过后随即恢复了镇定入常的气度。与严朝辉一起进屋,敞着门继续下棋。
严朝辉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沉声道:“痛快!他当年害死我儿子,害的我妻子再不能生育,我今rì杀了他的独子,让他绝后!哈哈哈,一还一报,果然痛快!”
这个他显然指的是刘泽文。只从这几句话便不难想象,二人之间的恩怨纠葛非同一般。许三笑压下好奇之心,为他续杯,赞道:“原来严老师还会一手好刀法!”
严朝辉道:“是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位叔叔传的,可惜苦练了三十八年,却一直不能引刀逞一快!直到今天才算真个痛快一回,真是天赐良机。”
许三笑道:“是那位一直不太走运的王一山老先生?”
严朝辉额首道:“正是!”又道:“给你师母打个电话吧,我有几句话要对她交代。”
许三笑打完电话,又提醒道:“要不要给赵司令也打个电话?”
严朝辉摆手道:“这是我跟刘泽文之间的个人恩怨,没有必要扩大影响范围,这件事整个过程一目了然,他就算明知道我是借题发挥趁机报仇,也不能将我如何。”
他说的没错,整件事太简单了,刘文超登门来砍人,凶器是他带来的,严朝辉的头也先被他砍伤的,在自己家里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夺刀还手,一刀致命,这就是不能再标准的正当防卫。
许三笑道:“我不担心司法解读会对你不利,只怕刘泽文会不肯善罢甘休,他的权柄太重。”
严朝辉嘿嘿冷笑道:“我就怕他不肯玩猫腻。”神态间颇有睥睨之意。
许三笑看着他,这老头分明一副怕事儿闹不起来的样子,敬佩之余不由想到,以他的智慧,这么做除了报仇这个因素外,恐怕还另有深意。他是想逼的刘泽文出昏招?外头躺着的尸体是刘泽文的独子,对于一个六十二岁的老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样的打击更沉重?这一手太狠了,更狠的是他的决断!从产生这个想法到付诸实施,只有不到二十秒的考虑时间。现在他在想什么?许三笑好奇的想着,他会怎么利用这起突发事件将刘泽文拉进来?
严朝辉道:“在蓉城住几天吧,替我照顾好你师母,做这件事我仰俯无愧,唯独对她难言无疚。”又问道:“歇马镇那边有问题吗?”
许三笑摇头道:“没问题,歇马镇上的工作基本捋顺了,我在不在都一样。”
严朝辉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小子,兴邦之贤,由小见大,当年刘备委凤雏为一县之令,三月不问案,百尺公文一朝了断,能做大事的人都有这样气定神闲,治大国若烹小鲜的本领,你小子这个官已经做出味道了。”
许三笑道:“就算真有您说的那么好,也是名师出高足。”
外头躺着一具尸体,师徒两个却就这么坐在屋子里谈笑风生,说着话下完了一盘棋,竟又是一盘和棋。
齐思诺回来了,急忙忙进了屋,一眼看见严朝辉满头是血,登时惊吓的嘴巴张老大,总算没有晕过去,一脸急迫的来到近前,“老严,你们怎么还在下棋?”转头质问许三笑:“为什么不送你老师去医院?”
许三笑从容道:“老师在等人,这血看着吓人,其实老师身体没什么大碍。”
严朝辉端坐在那稳如泰山,伸手拉住齐思诺的手,道:“思诺,你别着急,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急也没用,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清楚。”喝一口水,接着又道:“我的事情你全都知道,跟刘泽文之间这近四十年的仇恨,唯有鲜血才能洗刷,我本来无牵无挂,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等不来我也会想办法创造,今天机会突然就出现了,刘文超这个小崽子狂到头了,居然敢带刀登门还对我出手,你说我该不该放过这个机会?”
“刘泽文如果不肯甘休,凭他手中权柄非要置我于死地的话,这件事也许会很麻烦,但你是知道的,这正是我想见到的结果,他踩着我儿子的血肉做了一辈子昧心官,现在想全身而退,我岂会容他如愿?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他做垫背的!”
许三笑在一旁听着,说到这里时,忽然心中一动。隐隐有了一个怀疑,这件事真的是个巧合吗?这个念头在心底一掠而过,很快就想,不管是不是巧合,自己总是要站在严先生的一面。何必还cāo这份闲心?
齐思诺眼中噙满了泪水,带着哭腔道:“老严,我不怪你,这件事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独自承担,我要找我姐夫,找我哥,请我爸爸出面找燕京里的老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泽文公报私仇把你给害了。”
严朝辉道:“结婚这么长时间,一直跟你分房睡,就是因为怕有今天,咱们现在离婚,你还能找个好男人嫁了,我也就了却了一桩心愿。”
许三笑听到此处,心中那个隐隐猜测越发的清晰了,齐思诺是完璧处女这件事在歇马镇上时就被许三娃子注意到了。这位严先生不止一次跟自己说过,做事当谋定而后动。这件事发生的如此突然,他却在二十秒内做出决断来,一刀砍了刘文超。此举实在有些不符合这老头的行事风格。如果这不是一个巧合,那一切就合理了。只是如果这真是一个计划,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又为何要恰巧赶在自己作客时来实施呢?
又想到先前严朝辉的刻意挽留,到现在一琢磨,好像他特意把自己留下来看好戏似的。
齐思诺道:“三笑,你先出去陪陪小白姑娘,我刚才没让她跟回来,让她在外头路灯那边等着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一时半会儿的怕顾不上她了。”
许三笑来到外面,一眼就看见白梦琳在大门外路灯下站着。门口已经聚集起老大一群人围观,那几个与刘文超同来的年轻人在人群的最里圈,宁红梅正在一旁焦灼的打着电话,语气带着哭腔充满了惶恐。
许三笑走过去试图分开人群,宁红梅在身后忽然叫道:“你不能走!你亲眼目睹了严朝辉杀人的全部过程,等一下jǐng察到了,你得协助调查。”
许三笑驻足回首,盯着宁红梅问道:“你是在说我吗?”
宁红梅从没见过这样一双眼,深邃的黑眸里隐藏着凌厉的神光,她对视了一会儿,隐隐觉得心寒,下意识的摇头道:“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去,去吧。”
许三笑点点头,分开人群,来到白梦琳身边,嘱咐道:“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具体什么事你很快就知道,我就不跟你细说了,总之这几天我可能要陪着师母忙活老师的事情,你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先不去想那件事,留下来陪我师母住一段rì子?”
白梦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欣然同意,道:“行,我已经听说了,好像是严先生杀了一个人,还是个什么大官的儿子,刚才那里头有个年轻人说来着,好像说死的是省委副书记刘泽文的儿子,还说刘副书记想要灭谁跟碾死只臭虫差不多,肯定要让严先生吃不了兜着走。”
许三笑道:“你知道是什么事,还一口答应下来,不怕因为这件事连累你自己?”
白梦琳直视许三笑,坦言道:“我大哥说生活就是一场场赌博,见人风光时凑趣溜须,小打小闹,帮庄扎针儿的人到处见得到,这种人一辈子不会有啥大出息,真正的机会永远与风险伴随,我觉得这是我赌一把大牌的机会。”
许三笑想不到这姑娘年纪不大,如此时刻不仅不惊慌失措避之不及,反而能想的这么长远,不禁对她刮目相看,额首赞道:“说的好,那你就留下来陪着师母赌一票。”
jǐng笛声入耳,率先开进小区的车却是一辆黑sè奥迪车,许三笑一看车牌号就知道,刘泽文到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那一刀的豪情
这个世界上有千百万种生物,人类是最喜欢猎杀同类的。 大多数时候,我们诬指仇恨为杀戮之源,实际上仇恨不是,制造仇恨的yù望才是!世界上有许多宗教都劝人放下仇恨停止杀戮,全他妈是屁话!凭什么人家全家被害死了,还要人家放下仇恨?
原谅对手,可称相逢一笑泯恩仇,叫大境界大胸怀。原谅仇人?那不是大境界,而是傻.逼懦夫。
跟没经历过奢华的人谈财富是过眼云烟,那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对于一个儿子死了,妻子被害的终身不孕的男人来说,谅解这个词更是连过眼云烟都算不上。严朝辉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的领悟不在于放下,而在于执着!三十八年的仇恨,面对强大的对手,隐忍与爆发,谁能想象这个过程当中,饱含了多少杰出的智慧?
何为报仇?当然是让仇人领略跟自己一样的心痛滋味。
刘泽文六十二岁,膝下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三十八岁时,妻子在乡下为他生下这个儿子,从一出生起便视若珍宝,二十四年天伦之乐,得积累下多深的父子之情?人生之悲莫过于老来丧子,严朝辉这一刀可以说砍在了刘泽文的心坎上。
许三笑拉着白梦琳凑上去。
奥迪车里走出个老者,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迈着慌乱沉重的步子来到严朝辉家院子里,一眼看到脖子被砍断一多半的尸体,登时如遭电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严朝辉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提着那把砍刀。站到老者面前,将砍刀丢在二人中间。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只是这一个动作便等于已说了千言万语。
刘泽文呆呆望着地上的砍刀,严朝辉则冷冷的看着他。刘泽文弯下腰似要去抓刀,动作只做了一半儿便停下。严朝辉为之叹了口气。刘泽文的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愤怒之情,颤抖着说,他才只有二十四岁,你想要报仇为何要找上他?你儿子死的时候我儿子还没出生,那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严朝辉的声音则不含半点情感,“他打上门来,对我动刀子,我不得不自我保护。”
刘泽文对这句话只作未闻,咬牙切齿继续说着:“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严朝辉漠然说道:“曾经我也是。”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刘泽文此时此刻真的悔不当初,可惜时光一去不回头,仇恨已结下,如今只有不死不休。他没有再多说,而是挥挥手。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身往外走。
围观的人群很快被到场的公安人员驱散,现场迅速被jǐng戒带围拢起来。许三笑对办案人员说,我是这个家里的客人,事发时我就在当场。于是被留了下来。
刘泽文满脸疲倦哀伤,对省厅刑侦支队的支队长说,一切秉公办理,不要因为死者是我的儿子,就带着立场去办案。说完这句话便上车离开了。很快,严朝辉也被带走了。办案人员在勘验现场,向目击者录下口供,签字确认无误后,将刘文超的尸体装进裹尸袋,带着尸体离开了严家。
许三笑被告之了一遍公民的义务,本案调查未结束前务必随时开机,随传随到。
屋子里还剩下三个人,齐思诺仿佛被瞬间抽去了所有jīng气神,萎靡悲伤的坐在那里,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白梦琳紧挨着她不住的安慰着。许三笑则肃立在窗口,仔细思索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外面落着冬rì雨,寒意充斥在整座天地间,蔓延到屋子里。
齐思诺的声音仿佛是在梦游,正在应许三笑的要求,讲述着三十八年前发生的一切。
七零年代初期,还是蓉大里一个年轻讲师的严朝辉喜得麟儿。二十四岁的刘泽文从工厂里以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进入蓉大。在那个年代里,正常的大学学习秩序早已荡然无存。所谓的大学生只有一种,便是工农兵大学生,从申城机床厂为贯彻领袖的七二一指示办起七二一工人大学,到这股风逐渐吹遍全国,一直持续到了七六年。
当年的刘泽文是山南钢铁厂的一名普通工人,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不识一箩筐。但他做事勤快,不计较得失劳累,老实本分待人和蔼,上上下下好评如cháo,于是,这个去大学深造,成为太祖他老人家破格允许学到高等文化的机会降落到他头上。蓉大招收工农兵大学生是有入学条件的,其中最主要一条政治审查之外,还有一个文化考试,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刘泽文当然不能通过。但他是一个有心人,得知负责招生的年轻讲师严朝辉的老婆刚生了孩子,便登门送上一筐鸡蛋。
在那个物资稀缺的年代里,城里人坐月子的营养一般不如乡下。鸡蛋肉类都是凭票限量供应。严朝辉的媳妇刚生下儿子,还在催nǎi阶段,这一筐鸡蛋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个巨大诱惑。严朝辉留下了那筐鸡蛋,刘泽文也被留在了蓉城。
两年的学习期之后,刘泽文不想回到南钢厂。这时他与严朝辉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从严朝辉口中他得知一个消息,国家在西南大山中搞风洞科研攻关,由著名风洞领域专家齐明德挂帅,将要组织一支科研团队进驻大山。蓉大选派了一批年轻人即将加入这个科研小组,其中就包括严朝辉。刘泽文一听,便把这个消息看做了一个机会,于是哀求严朝辉帮其活动活动,想要加入这个科研小组。严朝辉知道这次科研小组招人对文化素质的要求极高,刘泽文的文化底子差的太远,根本不可能被选进来,于是一口回绝了。
就是这么一件事,让刘泽文对严朝辉怀恨在心。严朝辉跟着齐明德的科研小组去了大山深处。他前脚走,后脚刘泽文便活动开了,他先是找到蓉大革委会,与革委会主任胡传明,以揭发大走.资派,黑五类份子严朝辉为条件,求革委会把他留在蓉大。在那个年代,查苗头找问题,打倒一切帝修反走.资派就是革委会唯一的工作纲领。于是,当年的一筐鸡蛋成了严朝辉家破人亡的导火索。刘泽文领着革委会成员们来到严家,把严朝辉的老婆和只有两岁的儿子关进牛棚,在一次拷打过程中,严朝辉的儿子的哭闹声让刘泽文感到不耐,一股无名火起,他随手抓起两岁的孩子重重摔在墙上。
三天后,得不到治疗的孩子死在母亲怀中。
严朝辉闻讯时正在保密条例异常严格的风洞实验基地,当时他正带领一支数学计算小组和一支翻译小组,两边都离不开他。科研基地党委既出于保护他的目的,又出于工作需要,便做他的思想工作,硬把他留在基地里一干就是十年。
十年后,风洞基地建成后,严朝辉头上的走.资派帽子终于摘下,他得以回到蓉大,等待他的却是儿子死了,妻子半疯,家破人亡的现实。
另一方面,刘泽文却在反对四.人帮运动中建功立业,检举揭发多人立下功劳,已经提干成为蓉大社科系主任,在获悉严朝辉回来后将要被重用提拔为副校长这个消息后,刘泽文一来心中有愧,二来的确怕了严朝辉,于是申请离开了蓉大,作为重要人才回到南钢厂,从车间主任干起。官至南钢厂厂长兼任花城市长,花城市委书记,蓉城市长,一路干到今天的省委副书记。
严朝辉,刘泽文,一个智者,一个枭雄,一个淡然,一个冷静,再相遇时严朝辉已经年过半百,是省内德高望重的学者,蓉大校长。而刘泽文更是成为了蓉城市的一方父母官,堂堂副省级干部。二人首度重逢时,刘泽文便看出来,尽管多年过去了,严朝辉不仅没有忘记这段仇恨,反而记忆更加深刻。于是,他开始疯狂的想办法打压严朝辉,这其中就包括,炮制严朝辉与女学生的桃sè新闻,迫其提前退休。而这个桃sè事件的主角便是齐思诺。
齐思诺说到这里,低下头,叹道:“当年是我太年轻幼稚,为了满足自己的爱情,做了一些任xìng的事情,结果连累了老严。”
许三笑听罢,不禁感慨丛生。
这世界上就有这样一群人,以杀伤别人维持生存,让自己处于竞争链条的顶级。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吝惜使用各种手段,诸如造谣、诬陷、报复、设圈套、放冷箭。如何提防小人,带眼识人实在是太重要了。严老师这样的人物,只因为一念不慎,便遗恨终身,这实在是一个大教训。
齐思诺带着怨气说:“我已经分别给我姐夫和大哥打过电话,可他们竟然说不便插手”
这怎么可能呢?许三笑想起晚饭前自己跟严朝辉纵论山南官场时,二人说及齐炼钢的未来选项,许三笑一语点醒梦中人,严朝辉当时便给齐炼钢打过一个电话,二人当时相谈甚欢。许三笑从严朝辉的语气里就能听出,齐炼钢对他极为敬重信服。现在他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不闻不问?思来想去,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除非这是严朝辉早有授意!
严朝辉刀杀刘文超事件,十之仈jiǔ是早计划好的!
许三笑在心中得出这个惊人的结论后立即进行逆向推理,首先想到的是白梦琳说听见与刘文超同来的年轻人当中有人大放厥词,说死的是刘泽文的儿子,省委副书记想灭谁就灭谁,等于当众揭开了刘文超的身份来历,变相的起到了制造舆论监督的作用。其次是刘文超的行为太可疑,身为省委副书记的儿子,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怎么可能嚣张无知到这个地步?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提刀就砍,就算他无脑,至少身份摆在那里,这种事用得着他这么勇猛的冲锋陷阵,当众动刀授人口实吗?而且砍的人还是严朝辉这么一个大名鼎鼎的学术巨匠。
严朝辉与齐思诺结婚有一阵子了,却一直没有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当rì在歇马镇上,他在王峰家暂住时,许三笑看见过他练拳,那体魄绝对不输于年轻人。许三娃子是大行家,一个人能力是否有问题一眼可辨。严朝辉的身体没有问题,之前听他说对不住齐思诺,之所以不跟她同房,就是怕有这一天。
这件事不是偶发的,老先生早有预谋!
电话响了,齐思诺赶忙去接,是她在公安厅的朋友打来的。刘文超的尸检结果出来了,血液中含有大量酒jīng和古柯碱成分。齐思诺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许三笑。
关心则乱,这个平素一向以冷静干练著称的女子已经乱了阵脚,哥哥和姐夫都不肯出头,现在她已完全把许三笑当做了主心骨。
许三笑闻听,不禁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一切都在老严的计划中。这是一次生死角逐,老严是在用自己的命,赌的是刘泽文的政治生涯能否全身而退。延伸的赌注里更包括了,刘泽文背后的家族的命运。这可真是一场豪赌啊!许三笑想到这里,不禁为老先生的豪情喝彩。
“师母,您也不用太担心,这件案子太简单了,况且老师不是一般人物,公安厅的人就算迫于省委副书记的压力硬要搞老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您是电视台新闻部的总监,这件事您为什么不通过媒体”
齐思诺摆手道:“之前你出去接小白那会儿,老严跟我说过这件事,他让我三天内都不要安排人报道这件事,而且,我想现在这个时候,电视台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都已经收到了上边的招呼,依照惯例,这种事在上层没有定论前,肯定要慎重报道。”低下头,幽幽道:“我知道老严他这是为了保护我,不想连累我才这么交代的。”
许三笑心中一叹,严朝辉看起来就是要光屁股跟刘泽文死磕了,将一切有可能影响到刘泽文铤而走险的因素都预见到了,隐忍不发,现在就看刘泽文能否按捺住为儿子报仇的yù望,如果他忍不住,等待他的将是一张预谋已久的大网。一旦这张网把刘泽文这条大鱼给网住,随之而来的将是山南官场的一场大地震!
老师究竟为何一定要在我面前表演这出大戏呢?
ps:谢谢别绪兄弟,竹懒,眼神杀人,xmjcch的打赏,为别绪兄弟的状元,明天两章至少一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