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云梦大泽,神洲骄傲
“明明是五个,为什么说是四个?”林遥冲伙计大声问道。之所以如此反常的较真,是因为林遥清楚,并且认为应该只有他自己清楚确实是四个人,别人怎么可能都认为是四个人呢?他是妖,这些人绝对不可能知道,那为什么呢……
“我认识数,但你是小孩子,不算数!”伙计简洁明快地解释了一句。
“小孩子不算数……”林遥错愕住,真想不到是如此缘故。顿时恍然大悟了,众人一致认为是四个人,的确是将他排除在外,只不过是将小孩子的他排除在chéng rén之外,林遥便稀里糊涂的闹出笑话来。
“笨笨的。”方菲说着,刮了下儿子的鼻头。林遥羞涩了,脸上一红哑然无语,此时也明白众乘客不取笑他,反而取笑那伙计,是因为不跟黄口小儿一般见识。
林遥年尾这一趟北上,确实比年头的那次南下更长见识,此时航行中的这条河,便不存在七千年前尘封的记忆里,沿途风物也是全新的姿态。
晓行夜宿,林遥一路领略,到了第三天的航程,似乎感觉此刻航行中的河段,有股熟悉的印象,注意之下确定了没错,正是航行在横跨神洲大地最长的一条江上。航程已是由往北折而向西去,逆流而上又行进四rì,过了九江城,林遥心里逐渐萌生了惧意……
因为,林遥的记忆深处,再向前就要进入云梦大泽,这里是人类的天堂,是妖魔鬼怪退避三舍的地方。而且,在进入云梦大泽之前,马上就要经过一座天岳山,这是威震妖魔界的一位人类大神、也就是炎黄子孙的老祖宗、三皇五帝第一人伏羲的道场。如果说,盘古开天辟地是存在林遥当年游历的传闻中,那么伏羲威慑天下就是存在林遥当年游历的真实岁月里,云梦大泽方圆千里之内,是人类向往的幸福天堂,却是妖魔鬼怪绝对绕行的地方。
云梦大泽,因此成为人类的聚居地,渐渐便出现了天底下第一座城池,也就是赤县。从此之后,神洲也名为赤县,赤县也涵盖神洲。
人类从万物生灵中脱颖而出,而伏羲开人文先河使神洲子民出类拔萃,自强不息立万世基业,对于神洲的子民而言,伏羲大神就是天。神洲子民尊伏羲为皇,羲皇的子民自称为华人,羲皇的继承者自然就称为天子,毫无疑义为天下共主。(吐糟:原本应该是“伏羲被尊称为天皇”的,一想到小rì本,老子硬生生将天与皇拆散,小rì本不仅是和平的破坏者,从明朝的倭寇到民国的侵华,再到如今抢我们的钓鱼岛,累累罪行!更是我们中华文明的破坏者,倭国的遣唐使学到了什么,和服、用筷子、将他们的土匪大王称“天皇”、垃圾也称“君”,流氓也称“子”、无赖也称“真人”,但老天有眼,小rì本永远是小鬼子,终有一天会沉到海底。)
(再者:云梦大泽中的赤县,虽说是想象,却是根据湘北出土的最早城池遗址,还有谷物出土在南岭。有些历史学家太狭隘,总死认为中华文明发源于黄河流域,老想在陕西挖掘文物,其实中华文明发源于长江,皇世纪应该从长江、云梦大泽扩散,即便是巫县的城池遗址,都比西安、洛阳、朝歌这些黄河流域的古都要古老的多。文物的陆续出土,将证明伏羲为始的皇世纪中心在长江、而到了轩辕的帝世纪中心在黄河,皇世纪称华人、帝世纪称夏人、后来的殷人、周人、秦人……汉唐明清,惟有华是从最古至现今贯穿整个文明史,很奇怪的是楚国皇族的姓“芈”甲骨文和“华”没有区别。)
客船不停西进,天岳山悄悄地过了,两岸风物尽管变化,却没有出现林遥想象中的云梦大泽。林遥虽觉有点意外,却是见怪不怪了,心里反倒踏实许多。
当年的云梦大泽,在几千年的岁月里不断地缩小,已经小成了如今的洞庭湖,当然洞庭湖也还是中原最大的湖泊,从长江水路那要经过岳阳时才会看到,林遥若不用天眼眺望,目前是见不到了。傍晚时,客船在一座城池码头停泊下来,林遥不禁感叹,这一路上的城池真是一座比一座大。
次rì上午,客船从武昌城继续航行,却是横穿长江,往对面的一个大镇开了过去,折而向北进入另一条河流。
“伙计,船不是去京师么?怎么走汉水?”林毅忽然询问。
“是去京师呀!”伙计回答。
“是去京师郢都?”林毅仔细地询问道。
“是呀!这还用问么?”伙计回应。
“去郢都不是要经过荆州走漳水么?”林毅有点迷糊了,又具体问道。
“客官,你多少年没去京师了?”伙计反问。
“有……八年了。”林毅顿了一下,回答。
“怪不得,五年前就已经从汉水开通了运河到郢都,连通漳水。”伙计便解释起来,“如今从京师走水路,不仅仅只是能够通往荆州,而且可以从汉水直接东下武昌、北上襄阳。”
“哦。”林毅恍然明白了。
“若走漳水的话,明天也到不了京师,走汉水就快多了,今天天黑之前保准到达。”伙计说得意气飞扬。
“呵呵……好。”林毅眉开眼笑。
冬rì里的夕阳余辉,照耀湖光山sè,又一座大城浮现在林遥眼帘,如果沿途经过的城池用优雅、用气派、用繁华来形容,那么眼前这座城池给人的印象就是雄伟壮丽。
林毅、方菲终于踏在了郢都的地面上,走到城门口抬头仰望,心里不禁感慨万千。林遥也是仰望的姿态,感受着这座城池的威严,没有丝毫俯视芸芸众生的傲气。
步入城里,已经是华灯初上,四处美味飘香。
林毅当先领路,方菲拉着儿子,念伊背着个包裹紧紧相随,阿忆挑着担子在后。主仆五人穿街走巷,径直来到一座宅第门前,停步望见匾额上的两字:林府。
林毅、方菲默然驻立,没有人开口说话,林遥心想:这也是我家么?
林毅缓缓迈步上前,伸手在门板上摸了一下,神sè深沉不知心里想什么,半晌才又伸出手,轻轻地在门上敲击了两下。沉静过后,听到宅子里有脚步声响,好像是往大门走来,但过了会儿,却又没有动静。
这条街上都是老宅子,此时夜幕笼罩下,眼前的事物朦朦胧胧,宅子里有脚步声响了又停了,不免让人感到有点诡异。
“咚咚、咚咚。”林毅接连又敲击了四下。顿时,宅子里非常安静,仿佛是空的,但过了会儿,听到里面确实有动静,又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缓慢走过来,又从门缝间看到了灯火的亮光。
“嘎…吱…”里面的人,将门打开了。
“你找谁呀?”听声音是位老者。
“陶伯,是我。”林毅回话道。
“你……”老者右手把灯笼提了起来点,左手揉了揉眼睛,苍迈的声音激动了,“…是少爷,是少爷、是少爷回来了…”
“是。”林毅走上前,扶住老者的双手,“陶伯,我回来了。”
“少爷……”陶伯惊喜交集,老泪簌簌流了下来,“终于把你盼回来了、盼回来了,快进屋…”
“陶伯,我今天带着妻儿一起回来的。”林毅说着,向身后的妻儿望了一眼。
“陶伯。”方菲拉着儿子走上前来,又向儿子道:“叫陶爷爷。”
“陶爷爷。”林遥便清脆叫了声。陶伯当然早已经知悉,林毅当年离家是跟方家二小姐私奔了,蓦地里见到林毅回来太高兴之余,有又点老眼昏花,竟没有发现后面站着还有人。
“………诶…”愣是反应过来了,还有老泪在脸上,却是望着林遥笑眯眯地应了声。随即,陶伯规规矩矩地向方菲行礼道:“老奴见过少夫人。”再向林遥行了一礼道:“老奴见过小少爷。”
“都进来吧!”林毅待他们见礼已毕,便说道。
117.孝义,林家方家
“少爷,你们都还没吃晚饭吧?”陶伯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显然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
“还没有,双脚踏上郢都就直接回来了。”林毅回应道。
“那我马上去买菜,给你们做吃的。”陶伯独自守着林家老宅,虽然是年底了,仍旧没有准备年货,每天简单吃点早睡早起,守候盼望着少主人回来。方才林毅敲门时,陶伯其实已经歇息了,老人家睡眠浅,开始听到敲门声便下了床,但想想之后却觉得是自己太盼望少主人能够回家,以为是幻听便又睡下,待再次听到确实有人敲门,才又爬起床出来开门。
“陶伯。”林毅赶紧叫住这位忠厚的老人,往昔历历在目,父母不在了的rì子里,生活起居就全是老人为他cāo持,这些年想家的时候,便怀念老人做的饭菜那味道,“天都黑了,我带着回来有腊鸡肉、木耳,还有干蘑菇…”
“哦……那好,我立即给你们做。”陶伯年庚六十有三,身子骨还算硬朗。
陶伯掌厨,念伊、阿忆帮着打下手,林毅带着妻儿来到父母的灵位前。林毅当先默默地上了三炷香,方菲随之也上了三炷香,然后又拿了三支香。
“遥儿,给爷爷nǎinǎi上香。”方菲抱起儿子。
“嗯。”林遥乖巧地应了一声,接过香学爹娘的样子把香插在香炉上。
“给爷爷nǎinǎi作揖,爷爷nǎinǎi在天之灵,会保佑遥儿。”方菲教儿子左手握成拳,右手握在左手拳上。林遥当然明白,爷爷nǎinǎi逝世那么多年,灵魂早已经不在了,却还是依着娘亲的指导,认真地学着作揖,拜了三拜。林毅一直默然无语,望着父母的灵位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心里倾诉、又仿佛陷入哀思之中,气氛有些沉重。
“爹爹。”林遥感觉有点闷,轻轻叫了声。
“菲儿,你带遥儿先出去吧!我想多呆一会儿。”林毅开口说道。
“你……别太伤心了。”方菲说着,抱着儿子缓缓转身离去。
“小少爷,肚子饿坏了吧!可以开饭咯。”陶伯端着一大盘刚出锅的热菜,从灶房里走出来。
“香!”林遥鼻子灵,不禁赞道。
“去叫爹爹过来吃饭。”方菲吩咐着,将儿子放下来。
“少夫人,你带小少爷先去吃吧!我去叫少爷。”陶伯已将菜端到堂屋的桌上,又走了出来说道。
“我不等爹爹了。”林遥说着向堂屋跑去。
“慢点、慢点……别摔着了。”陶伯见之,着实当心不已、又着实开心。瞅见小不点轻巧地迈过了门槛儿,陶伯便乐呵呵地走向供奉老爷、夫人灵位的屋子。
“嗨…”林毅发出了一声叹息,眼眶有些湿润。
“少爷……”陶伯跨进门,走向前来。
“陶伯…”林毅连忙擦拭了下眼角,声音有点哽咽道,“我这一离家就是八年,我没有尽到孝义,我不是个好儿子…”
“傻孩子,什么是孝?林家一脉单传,娶妻生子就是大孝。”陶伯说道,“少夫人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小少爷聪明伶俐,老爷、夫人若泉下有知,也会为少爷感到欣慰的。”
“陶伯……”
“好了,去吃饭吧!”
林毅点点头迈步而出,陶伯面向老爷、夫人的灵位虔诚作揖,嘴里喃喃道:老爷、夫人安息吧!少爷已经长大chéng rén了……
倾诉了一番衷肠之后,陶伯又走进了灶房,烧起热水来,准备给少爷他们沐浴更衣。
次晨,林毅、方菲起床,都是穿戴一新,儿子林遥也被打扮得像个富贵公子哥,俊秀异常。陶伯爱屋及乌,目光落在小少爷身上,心里充满了温暖:模样儿真像少爷小时候。
今天已是腊月二十六,吃过早点后,准备好了一切,林毅怀着忐忑的心情,带领着妻儿、念伊、阿忆,去拜见岳父、岳母。方家所在的位置,与老林家间隔着有八条街道,邻里住户大多是达官显贵。
“你们是什么人?”方府的家丁眼见五人在门口停步,当即喝问。
“请向……方敬大人通传一声,就说他的不孝女儿方菲回来了。”方菲见家丁没有一个熟面孔,落寞感油然而生,却坦荡回道。
“你…你们不会是攀亲附贵,行骗的吧!”这名家丁不信。方菲听他如此出言不逊,即便再有涵养,脸sè也变得有些难看。
“呸……”林遥的口水顿时便喷了过去。
“嘿……你这小家伙…”这名家丁眉心中招,嘴仍然那么贱。
“呸呸呸…呸呸呸…”林遥是喷出了经验,哪会放过他。
“我去禀报。”另一名家丁说着,赶紧逃避唾沫星子。
“小妹……”蓦然间听到有人扬声叫唤,只见右边街道上快步走过来一位青年,“真的是你回来了呀!八年了,嗯、依然是当年的样子,没变。”
“二哥…”方菲见之,欣喜地叫了声。青年正是方菲的二哥方楠,而此时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碎步跑了过来拉住方楠的衣襟下摆,一双漂亮的凤眼扑闪扑闪,仰着头望了望方菲,然后便直视着林遥。
“颖儿,这是小姑姑。”方楠对小女孩说道。
“小姑姑…”小女孩甜甜地叫唤了一声,真是与生俱来的亲近感。
“哎。”方菲亲切地应了声,俯身抱起这个还没见过的侄女,旋即吩咐儿子,“遥儿,叫二舅。”
“二舅。”林遥便也叫了声。
“好外甥……来,让二舅抱一下。”方楠俯身抱起林遥,呵呵笑道:“小妹,真想不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赶紧进去吧!让咱爹、咱娘瞧瞧他们的外孙。”
“好。”方菲微微一笑,应道。
“林毅,还愣着干嘛?”方楠当先迈步,很是爽朗地说道,“赶紧进来、赶紧进来……”
“是、二哥。”林毅顿时应声道,显然紧张了。
“你,自己掌嘴。”方楠经过那早已傻眼的家丁身边时,随口说了句。
“掌嘴。”林遥在方楠怀抱里,轻渺渺地加了句。
“掌嘴。”颖儿接着便也跟了句,方菲无语。
众人进到方府内,还听着门口打脸的叭叭声响,显然那家丁活该了。
正堂里,方敬坐在太师椅上饮着茶,听了家丁的禀告,“噗”地一声,一口茶喷了出来。
“咳…”方敬呛着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直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她说的,说是老爷的不孝女儿方菲回来了。”家丁依照原话清楚地说道。
“啊?菲儿回来了。”方夫人冯氏闻声而出。
“菲儿…”方敬脸上震惊过后的喜sè,忽然收敛住,转而板起脸横眉怒目道:“你去明白的告诉她,我没有这个女儿。”
118.外婆外公,外孙儿
家丁瞧瞧老爷、又瞧瞧夫人的神情,哪敢当真。
方冯氏可是天天盼、夜夜盼着小女儿回家,牵肠挂肚了整整八个年头,此时蓦然间听到了消息,顾不得与强作毫无心肝的丈夫理论,快步迎了出去。
“娘……”方菲望见母亲急切的身影,连忙将侄女放下来,迎面奔上前。
“菲儿,你可回来了。”方冯氏张开双臂,让女儿投入怀抱中。
“娘、娘…”方菲在母亲怀抱里呼唤着,眼泪情不自禁便流了下来,喃喃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好、回来了就好、就好……”方冯氏安慰着女儿,也是情难自禁便热泪盈眶,相拥好半晌,“菲儿,让娘看看,让娘好好看看你。”
“娘。”方菲直起身子,与母亲的双手相握,面面相觑。
“我的女儿……”方冯氏伸手到女儿的脸庞上,充满怜爱地轻抚着。
“过去,叫外婆…”方楠俯身将林遥放下,悄声道。林遥神情有点懵懂,缓缓的默默地走到方菲身旁,却没有开口。
“遥儿,叫外婆。”方菲望见了儿子。
“外婆~”林遥顿时便清脆地叫了一声。
“哟……”方冯氏乍看之下,目瞪口呆的大吃了一惊。
“娘…”林遥在这样的气氛里,感觉羞涩,于是拉住方菲的衣襟。
“娘,这是我的孩儿。”方菲流露出傲娇之sè。
“好、好、好……”方冯氏接连说了三个好,神情复杂难言,可见是多么的无奈,却也总得要接受已经即成的事实,“好外孙……来,来外婆这,让外婆抱抱…”
方敬从太师椅上站立起来,想了想又坐了下来,向门外张望了两眼,想出去看看却又按捺住,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坐立不安的心绪稍稍平和。
放下茶杯,方敬手指轻轻弹击桌面,琢磨着待会菲儿进到正堂,自己应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她好呢?大发雷霆训斥么?唉!这几年里算是明白了,菲儿养成了自我的个xìng,受激之下保不准又会做出意料不到的事情来,若再离家出走,恐怕从此就真的不回来了。
就这样原谅她么?哼!老子的颜面何存,如此大逆不道、不孝的女儿……哼!哼!方敬接连哼了几声,气得颌下的胡须都在颤动。
“爹……”方菲的声音飘进来,人影出现在正堂门口。方敬心头激灵了一下,表面却无动于衷,坐在太师椅上有八风不动之慨。
“爹。”方菲小心翼翼迈步走上来,低眉顺眼垂手在父亲跟前。
“哼。”方敬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憋着不吭气,不理睬。
“外公…”林遥踏步走到方菲前面,显得羞涩而亲昵地背靠着娘亲,明亮的眼睛骨碌碌地瞧向太师椅上生闷气之人。方敬神经仿佛被震了一下,也如林遥的外婆那样,是惊得目瞪口呆,连胡须也情不自禁地又微微颤进来。
“遥儿,请外公别生娘的气了。”方菲是早有预料,且已谋划好。
“外公,别生气。”林遥走近前,目光清澈。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孙儿,神态是如此惹人怜爱,方敬就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融化,何况血脉相通的亲情,那里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得了。方敬神sè舒缓,想伸手过去疼惜一下,终究还是忍住了。
“爹,女儿向您请罪了……”方菲从念伊端着的盘子里,端起了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奉上,“请饮茶。”
“哼…”方敬发出这一声,却有些扭捏,然而硬是不伸手去接女儿奉上的茶。
“外公~”林遥无需娘亲示意,全然明白此时该扮演关键角sè,随着清脆的叫唤声,小手便自然地放在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外公膝盖上,仰视的眼神满是期盼之sè。
如此切身接触,让方敬回避不了事实,感觉到血浓于水,怎能漠视眼前这份亲情?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外孙儿,心里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胸怀顿时便舒畅了,埋藏在严父心底的那份爱,转变成外祖父的慈爱,终于流露出来。
“爹。”方菲抓准时机,赶紧献殷勤。
“哼…”方敬又哼了声,瞅了一眼女儿,脸上仿佛又起了层寒霜。
“外公,别生气了。”林遥旋即抓着外公的膝盖摇晃,央求道。方菲当然是乖乖女的样子,俏脸上有讨好之sè、有委屈之sè、有楚楚可怜之sè。终于,方敬缓缓伸出手,接过了女儿端着的那杯茶。
方敬目光落回到外孙身上,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然而茶水入肚之后,神sè便稍稍有些变化。于是,便见方敬又认真地慢饮了一口,还微微地闭上双目,那是品的姿态。
“这是什么茶?”方敬脸上带着迷惑地问道。
“外公,这叫‘芳露茶’…”林遥回答道。
“芳露茶?”方敬望着外孙,疑问。
“是我娘亲手制的。”林遥有健康的肤sè,有纯真的神情。
“哦?”方敬惊讶,转首问女儿,“如此……如此好茶,真是你制的?”
“爹,女儿为孝敬你,特地为你制的。”方菲回答。
“我娘为了学制茶……”林遥嘟囔着说道,“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她都不陪我。”
“哦。”方敬点点头,顿时有恍然的神情。随之,方敬望着外孙露出了微笑,还伸手摸了摸林遥的脸蛋。
“外公。”林遥便又叫了声。
“嗯。”方敬舒心了、惬意了。
方敬嗜好饮茶,而且很讲究,自负品尽了天下的好茶,从而认为天下之茶,以施州的“玉绿茶”为最,可称极品。作为女儿的方菲,又哪会不知道,要使父亲能够原谅自己,要投其所好,那便是准备比“玉绿茶”更好的茶。
当然,像方敬这样嗜好饮茶,又非常讲究之人,虽然见多识广,但也会有偏执的认识,总以为天底下最好的茶,要数施州的“玉绿茶”。方菲却不痴,以年轻聪慧的心怀认为,天下之大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可是,要在天下间找到比“绿玉茶“更好之茶,却并非平凡之人容易办到的事情,方菲便异想天开自己学制茶,竟然真的成功地制出了“芳露茶”,虽然是因缘际会、又条件巧合,但也足以证明:年轻人只要有想法、有行动,便有可能实现。
119.同年同月,同日生
进展到此时,方菲掌握主动,挽着母亲坐到右首太师椅上,将尊堂侍奉到位,林毅拜见岳父、岳母是必不可少的,即使是方敬见到林毅后,脸sè沉了下去,但还能怎么样呢?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方敬尽管看不上林毅,硬着头皮也只得接受这个女婿的敬茶。
方冯氏的态度却大不一样,满脸微笑地接过林毅的敬茶,还仔细瞧了几下林毅,那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神情,越看越顺眼呀!
方菲忽然间回来,与父母阔别了那么多年,自然有许多话要叙。换个角度,那就是方敬夫妇都很关心,想了解林毅拐跑女儿的这些年里,究竟rì子过得怎么样?当然方敬更像是盘问,林毅肯定会毕恭毕敬的,不过大多的问题,都被方菲抢着回答了,无论如何子女在父母面前都有个共通的原则,那就是报喜不报忧……
大人间谈话个没完,林遥听着听着差点就睡着了,忽然间听到另外的声音。
“你小妹回来了。”
“我小妹?现下在哪里?”
“是呀!就在正堂,跟公公、婆婆叙话呢!还有你二弟也在…”
“哦,那我们也过去坐坐。”
“你说,你小妹私奔了八年,这次跟那个林毅一起回来,而且还生了个野种,恐怕是在外面无法生活下去,要在你家吃软饭了…”
“闭上你的臭嘴,你怎么如此八婆?”
“你小妹随便跟个男人,做出如此事来,难道还不给人说么?”
“那也轮不到你说!”
“你不觉得丢脸,我在你家都觉得蒙羞呢!”
“闭嘴!再聒噪闲话,信不信我休了你…”
“好了,我不说、我不说……”
耳听八方的林遥气极了,眼观六路见这对男女走出房间,显然是要到这正堂来,但林遥非常厌恶之,不仅厌恶女的连带男的也没好感,顿时神念动了动。
“啊……”女人仿佛走路大意了一下,惊呼出声。
“哟…”男人连忙去拉,于是就连带在了一起。
旋即,听见“叭”地一声响,两人都摔到天井里去了,男人结实地压在女人身上。男人晕头转向爬将起来,能稳当站立应该没什么事,再看女人时,摔得是喘不过气来,哪里爬得起来,而且已经是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外面怎么了?”方菲听到动静,站起身来,“好像是大嫂和大哥的叫声…”
“菲儿,别管他们,你大嫂还是那样子,嫁入我们方家这么多年,一点都不稳重。”方冯氏的语气,显然不喜欢这个大媳妇。
“小妹,遥儿今年是多大?”方楠顿时问了句,显然也不想让方菲出去管外面的闲事。
“哦,大楚皇历二六二年出生,已满七岁了,看样子……”方菲落坐望了望侄女,“应该和颖儿差不多吧!”
“嗯。”方楠点点头,又道:“颖儿也是二六二年出生的,遥儿是几月几?”
“九月初二。”方菲回答。
“呀!”方冯氏不禁惊讶出声,喜形于sè道:“这么巧,竟然跟颖儿是同一天出生。”
“呵呵,同年同月同rì生,这确实太巧了。”方敬也忍不住开腔,没有摆架子,浑然不见外了。
“颖儿也是这一天呀?”方菲哪里意想的到,自己的儿子与二哥的女儿,不仅仅年纪相仿,而且是同年同月同rì生那么巧合。呆坐在一旁的林毅暗暗诧异,却没有插嘴发言。只听方菲又道:“遥儿是子时生的,颖儿呢?”
“午时。”方楠回应,继而笑道,“小妹,看来是天注定,咱们要亲上加亲了。”
“是,真巧!”方菲微笑感慨,望望侄女、又望望儿子。林遥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没有明白天注定要亲上加亲之含意,实在想不到这么说着说着,就被长辈们差不多订下终生。
“颖儿,这是表哥…”方楠手指林遥,眼望女儿,“叫遥哥哥。”
“遥哥哥…”髫年的方颖自然真是,比林遥还懵懂。
“嗯。”林遥随意应了声,觉得这小女孩老是盯着自己看,怪不自在。
“遥儿,叫颖儿妹妹。”方菲也吩咐儿子。两孩子的年纪相仿,分出了大小来,当然要表兄妹相称。
“颖儿。”林遥叫了,却没称呼妹妹。
“哎。”方颖认真地应了声,露出明丽的微笑。
“小妹,你不在家时,咱娘常说颖儿长得像你小时候。”方楠说着莞尔而笑。
“我先前初见颖儿,就有种特别的亲切感。”方菲说着望了望侄女,又望向母亲。
“确实是,跟你小时候一个模样。”方冯氏肯定地应和,侄女貌似姑姑很正常,当然在方菲离家的rì子里,看着孙女的模样像女儿,难免带有许多思念的成份。忽而,只听方冯氏又说道,“我看遥儿,模样挺像楠儿小时候…”
“像我小时候么?”方楠顿时又乐了,对林遥说道,“过舅舅这里来,让舅舅看看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陶伯看林遥非常像林毅小时候,方冯氏看林遥模样像方楠小时候,难道方楠与林毅小时候长得像,当然并非如此,此时林毅、方楠都坐在正堂里,完全就是两个样。此刻,林遥并没有听舅舅的话走过去,但众人还是往这边瞅瞅、又往那边瞅瞅,比较了下两人的脸型,还确实有几分相似,都会心微笑了。
端木琪初见林遥那天,就曾说过林遥的模样有三分像方菲、有两分像林毅,当然林遥在陶伯与方冯氏眼中,由于情感因素的倾向,脑海里会有各自偏颇的印象。有血缘关系,貌似就不出奇,但怎么样个貌似法,其实也有讲究。
在民间,貌似谁可不能乱说的,若说人家外甥貌似舅舅,这是正当的好话,若说人家侄儿貌似叔叔,那你不是太蠢、就是别有用心太坏了,别被人家拿刀追着砍你。
“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林遥忽然说道。
“回家?”方菲奇怪地望着儿子。
“我肚子饿了。”林遥说道。
“肚子饿,马上就开饭了。”方敬眼望外孙笑容可掬。
“你在外公、外婆、舅舅这里……”方楠笑呵呵道,“还怕没饭吃么?”
“就是!笨笨的。”方菲也是满面笑容,习惯xìng地伸食指过去刮儿子的鼻头…
“我要回家!”林遥躲过娘亲的手指,显然是闹情绪了。
“怎么了?”方菲很少见到儿子如此神情。
“我想回家吃陶爷爷做的菜。”林遥满脸认真地说道。其实,当然不是为了吃的那么点事,而是刚才林遥昏昏yù睡时,天耳偶然听到方菲的大嫂那番话,心里还有点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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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小说的兴趣,是因为读金庸小说,应该来说是比较偏爱打斗戏的,也自认为打斗戏会比生活戏写得好看些,但也因为中金毒太深,写打斗总得有个合理的缘由,避免打斗起来是因为无聊。所以目前的情节,我写之时也觉得闷了点,觉得需要来个小高cháo了,只是技巧真的不高明吧,总想情节应该按照心里的构思走,达到高cháo了自然就会高cháo。但应该不远了,第一卷大约三十一万字翻篇,更新不给力,等更真的很痛苦,连续看会舒服很多,我也明白,对大家说声抱歉。)
120.逛京师,仙客楼
好不容易回趟娘家,怎么能连午饭都不吃就走呢?方菲只得是安抚儿子,方冯氏旋即让人拿来点心、水果,虽然点心很jīng致、水果在冬季里也难得吃到,但林遥对看着便能引起食yù的点心就是不稀罕,对水果更是不屑一顾。
方敬吩咐下去,尽快上菜,随即领着正堂里的一大家子,来到客厅入席落座。美味佳肴陆续摆上桌,相比昨晚在老林家陶伯做的那一顿,根本就不可同rì而语,丰盛太多了。
饭局开始,大家的目光便关注在林遥身上,接下来是外公给夹菜、外婆给夹菜、二舅给夹菜……娘亲给夹菜,林遥脑袋瓜子活脱脱地成了拨浪鼓,一直摇个不停。
方菲看出了,儿子哪里是挑食,纯粹就是捣蛋,瞎胡闹。
只是心里弄不明白,儿子如此反常,跟先前的乖巧判若两人,究竟是何缘故?
“nǎinǎi,遥哥哥比我还淘气。”方颖抬首望了望方冯氏,稚声稚气说道。
“嗯,颖儿今天真乖。”方冯氏微笑回应。
“好外孙,想吃什么告诉外公。”方敬笑眯眯询问道。
“我不想吃。”林遥嘟着嘴。
“爹,别管他了,让他去。”方菲有些无奈,总不能为了儿子一个人的吃,弄得大家都顾不上吃。
到最后,这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林遥是粒米未进、滴菜未沾,而大家对付淘气的小孩只能用哄,又不能软硬兼施,在座的谁也拿他没法。
“小妹,遥儿平常挑食么?”方楠问道。
“不挑食,平常爱贪嘴,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方菲望着儿子,猜想不透,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有次还拿着茶子塞进嘴里,结果苦得够呛。”
“那你平时照看孩子,得多留心些。”方楠道。
“他也不是随便吃,就是把茶子当成栗子了。”方菲解释。
“哦,你们带来的箩筐里,好像有栗子。”方冯氏注意到外孙可能爱吃这个,于是吩咐身边的婢女,“茗香,你去拿些过来。”
“娘,那是生的。”方菲连忙说道。
“那让下人马上去蒸。”方冯氏说着,便即又吩咐婢女,“茗香,快去。”
“我不吃栗子。”林遥嘟囔道。
“那你要吃什么?”方菲问。
“我要回家、回家、回家。”林遥嚷嚷。
“好、好、好……回家!”方菲实在没办法,只好满脸歉疚地向父母道别,“爹、娘,我就先带他回去了,明儿再过来。”
方敬见明明很乖巧的外孙,忽然变得如此淘气,也不好挽留了。方菲起身拉着儿子,林毅自然便跟着,方冯氏依依不舍地相送,还有许多贴心话都没单独的机会说呢,看来只能等女儿明天再回娘家来,可是女儿终究是嫁出去了。
方楠拉着女儿,跟随在后面,一行人迈出大门口。
随之见到,街头有个亮丽的身影走过来,流畅的双绕广袖曲裾很大气,外层月白、里层靛蓝相间很灵动,靛蓝的简约纹样点缀着月白高洁素雅,手里随意摆弄着一支横笛,飘逸的青丝衬托出俊俏模样,越发显得风姿卓越。
“姑姑……”
林遥呼唤了一声,正是端木琪的倩影,今rì没穿那身祭司袍服,更多了几分婉约动人。
“琪儿…”
方菲、方冯氏、方楠、林毅同时打了声招呼。
“世伯母、菲儿姐姐、方二哥、林毅哥哥。”端木琪逐个招呼,“遥儿,姑姑带你去逛逛京师,好么?”
“好呀!”林遥爽快答应。
“端木姑姑,我也要去。”方颖开口道。
“好,带你们两个去。”端木琪答应。
“遥儿,那你跟姑姑去玩。”方菲心情一松,由端木琪带着遥儿,正好可以跟父母多相聚些时间。
大楚皇朝立国之初,从长安迁都至荆州,过了二十余年才新建郢都城,紧靠荆山自然是因为神殿座落于此。
其实,若论地理位置,相较于长安、洛阳、以及荆州城北的原郢都故城遗址,新郢都建在长江、黄河之间,更符合泱泱大楚皇朝的格局。而且,大楚皇朝是修真者苏醒的时代,建筑突破以往的雄伟局限,殿堂楼宇的壮观前所未有,长安城、洛阳城、荆州城位于的地方虽开阔,却不及新郢都城依荆山南麓拔地而起,呈现巍巍豪迈气势。
“端木姑姑,遥哥哥还没有吃饭呢!”方颖小小的心灵却记着此事。
“怎么了?”端木琪随口问道。
“遥哥哥淘气,不肯吃饭。”方颖像似告状。林遥心里暗忖道:小丫头片子,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哦,遥哥哥就是个淘气鬼。”端木琪笑盈盈说道。只见,方颖跑到一个摊位前,向摊主要了两串冰糖葫芦,随后端木琪自然过去付了钱。
“遥哥哥,给——”
方颖走到林遥跟前,递了一串过来。
眼见这小丫头片子如此热忱,林遥倒也不好再淘气了,于是伸手接过冰糖葫芦,随即便咬上了一口。
“遥哥哥,好不好吃。”方颖盯着林遥的吃相,问道。
“嗯。”林遥点了下头,迈步而走。
方颖喳喳叽叽,林遥唔唔吱吱,端木琪随着这对璧玉般的小宝贝,信步而行,穿梭在人群之中。此时已经走上了主街道,青石板铺就的路面阔约六丈,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非常热闹却不显拥挤。
“逛累了么?”端木琪在一座楼宇前停住脚步,“进去坐会儿,歇息下。”
“好呦!”方颖欢快应了声,当先步向台阶。林遥抬头望了眼,匾额上的三个字是:仙客楼。
端木琪带着两个小宝贝,步入仙客楼,径直走到二楼上寻了个坐头,随即叫唤伙计点了些食品。林遥觉察到此楼里的食客,确实并非平常人家,而神识居然感应到,有大巫境的存在,咦?甚至还有,好几位凝神还虚境的存在……
林遥谨慎小心的观察起来,首先注意到右边隔着四张桌子的那位,白发白须白眉的清瘦老翁,两只正敲击着渔鼓的手指头更是枯瘦如柴,凝神还虚境中期修为,此老翁是林遥出洞天以来所遇见的修为最高者,当然也瞧清楚了此老翁是何妖。
这时,楼梯口又有顾客走上来,林遥随意瞥了一眼,见到又是位白发苍苍的老翁,不过修为只有凝形化神境中期。而且,这老翁是个人,手里拿着块招牌幌子,上面写有“神算”两个字。
“叶老道,你怎的还那么不长进,竟然拿着这破玩意儿招摇,在这京师天子脚下,也不怕被耻笑。”
林遥寻声望去,见说话的这位正捋着颌下五绺清须,神情甚是洒脱不羁,轻袍缓带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凝神还虚境初期修为,面如冠玉。目测到这里,林遥心中有些狐疑,定眼仔细瞧了瞧,确实也是个人。
“元中道兄,三十余年未见,你依然风采不减,还是老样子呀!”叶老道回应。
“叶老道,晓得当今‘昭玄院’的首座是谁么?”
“是谁?不是跟你齐名的韦善俊么?”叶老道随即问。当然不敢肯定了,毕竟是三十多年前的记忆,那时的“昭玄院”首座乃“南药王”韦善俊,和眼前这位有“北药王”之称的李元中齐名。
“汪汪。”狗叫声。
“哈哈!”李元中不禁大笑之。
“叶桦向道友,幸会了。”与李元中同席的一位,顿时拱手招呼了一声。
“道兄是……”叶老道听见这人唤出自己的名号,定眼之下,却仍然不识对方,目光落向刚才吠叫的那只狗,正蹲在这人脚跟旁乌漆抹黑的样子,旋即抱拳施礼:“原来是韦道长呀!久仰、久仰。”
121.乌尨,白蝠灰驴
“叶老道,若非乌尨提醒了你,差点露乖了吧!”李元中眼尖嘴利,“看你还怎么称‘神算’,这可不是我拆你的台,而是你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贫道确实昏庸老朽了,三十年隐于括苍山沉迷易理,所得也只是微末道行。”叶桦向老道感慨不已,继而又道:“在元中道兄面前,贫道这点本领又哪敢搬弄,若不是韦道长身边带着乌尨,还真没有认出来。”
“汪汪~”狗又吠叫了。林遥已然注意到,这只稀毛赖皮黑狗可不简单,若从同是乌漆抹黑的样貌论威风,哪里及得上姑姑的鹫儿分毫,但是若论真实的战斗力,恐怕姑姑的鹫儿就要望尘莫及了。
“看来我的乌尨,比我扬名多了。”韦善俊微微笑道。
“叶老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这三十年来在括苍山潜心研究易理,是颇有所悟了,我倒想见识见识。”李元中很爽快。
“是领悟到了些。”叶桦向谦逊了句,便按捺不住自信,“不管是巫、是道、是佛、还是妖魔鬼怪,无论修为深浅,掐指立辨。”
“噢,你竟敢夸下如此海口?”李元中惊讶。韦善俊也神sè一动,以高修为看低修为不难,若以低修为看高修为那可绝非易事,谁敢把话说满。另一边的林遥也惊疑,更加的谨小慎微,神识毫不妄动。
“且试试看。”叶桦向掩饰不住得意。
“当今‘昭玄院’的首座是谁?”李元中随口追问。
“哦,原来是李淳风呀!”叶桦向手指一掐,便即恍然道。自然也明白了,李淳风乃大名鼎鼎的易理全才,李元中如此问了又问,显然是要羞臊叶桦向打着“神算”的招牌幌子。
“还敢夸口‘神算’么?”李元中笑着揶揄,随即示意:“且看看那位,敲渔鼓的老先生是何来路?”
“嗯。”叶桦向点头,手指连掐,却是神sè大惊。
“怎么样?”李元中顿时不禁问道。因为,李元中早就觉察到此老翁为异类,却尚未瞧出底细来。
“唔。”叶桦向紧闭着嘴,神情惊慌。
“怎么样、怎么样?”李元中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不敢说,一说立死。”叶桦向愁眉苦脸。
“有我……和韦善俊道兄在此,保你无虞。”李元中拉上了韦善俊,才敢信誓旦旦打出这张保票。叶桦向于是眼望韦善俊,见他点头认可,脸sè才缓和下来。
“此老翁乃混沌初开时的一只白蝙蝠jīng。”叶桦向话音甫毕,仰天便倒下了。
唿…唿……
两道身影shè向那老翁,那老翁的身影却霎时不见,林遥随意地往窗外望去,只见老翁背负渔鼓,向手掌上的折纸吹了口雾气,折纸鼓涨起来便形成了一头活驴,老翁悠然地倒骑在上面,一溜烟远去……
林遥望见此幕情景,脑海里浮现了蝙蝠习惯倒挂在岩洞上,不禁莞尔暗叹:真是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
转眼,见那李元中、韦善俊已然返回,一个翻看叶桦向的眼皮、一个给叶桦向把脉,正紧急地忙于施救。林遥又不禁暗忖:这老翁真是胡说八道,那老翁不过三千多岁,哪里乃是什么混沌初开时的、还白蝙蝠jīng呢,估计在二千多年前也就跟眼下此狗一样黑不溜秋。
转念又想:方才那老翁将折纸吹成灰毛驴的绝活,却很有点意思。
林遥不识傀儡术,没见过傀儡兽,虽然看出那老翁的毛驴并非幻化,却哪瞧得懂是如何形成的,心里难免有些好奇。
而对于这只蝙蝠老妖,以凝神还虚境中期的修为,当场震死了在两位凝神还虚境初期修为者庇护之下的凝形化神境中期修为者,林遥还是感到佩服不已,觉得大开眼界,领悟到神念竟可以运用至如此程度。其实,林遥在两年前开天眼、天耳的那个夜晚,神念就无意间震爆了一个小巫境的尹姓巫师,只不过并非有心,如今浑然忘了。
此时,韦善俊手摁叶桦向神门穴,李元中掌按叶桦向的百会穴,真气同时运转,蓦然间叶桦向双目圆瞪,睁开了。
“我死了么?”叶桦向醒来张口就问。
“差不多。”李元中收掌,回答。
“那蝙蝠老妖,没有要你的命,否则我们还真救不活你。”韦善俊直言不讳,坦诚说道。
“若是连南北两大药王联手,都救不了我的话,那我死了也活该。”叶桦向已然神气活现,老脸上还有些洋洋之sè。
“我们救不活你,你就只能去‘罗酆殿’鬼王那里报到了,你居然得意起来?”李元中目光如炬,顿时抢白道。
“见鬼王,我也乐意。”叶桦向神sè轻松。
“嘿!”李元中无奈,抬杠道:“像你这么大把年纪,即使成了新鬼,恐怕‘罗酆殿’也不会收留你,只能做孤魂野鬼。”
“叶道友是算准了,那蝙蝠老妖不会伤他xìng命。”韦善俊忽然明白了,这叶桦向之前的惊恐失sè乃是佯装,其用意就是要羞臊必然会出头的李元中,而自己稀里糊涂的被连带牵扯了进去。
“噢,叶老道,你是算计我。”李元中顿时恍然。
“哈哈。”叶桦向扬声大笑,举着招牌幌子溜下楼去了。
“这叶老道,真没出息。”李元中愣是啼笑皆非,不禁埋汰了句。
“李兄,认出那蝙蝠老妖是谁了么?”韦善俊重回坐头,随口问道。
“坊间有诗曰:‘举世多少人,无知这老汉;不是倒骑驴,万事回头看。’这倒着骑驴的,除了恒山通元谷的张果,还会有谁?只是没想到这张果居然乃妖也,我游历北方民间,却也多有听闻他的善名。”李元中回应着,随之也坐定,“他此次到京师,应该也是接到陛下的请柬,来参加十年一度的群仙宴吧!”
“当年,我供职‘昭玄院’之时,据说这张果隐居于中条山,曾去寻访过他几回,却未得见。”韦善俊显然有些遗憾,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原来他隐居恒山通元谷去了……”
歇息够了,美味可口的食品也吃得差不多,端木琪带着林遥、方颖,步出仙客楼。
三人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任意闲逛着,林遥、方颖两人见到新奇的事物,便驻足瞅瞅趣味,或跑过去凑凑热闹,端木琪也随着他们去。林遥望见一座楼阁,大门匾额是“文瀚书坊”,顿时迈步走了进去,随后端木琪自然也带上方颖跟着。
林遥首先觉得,文瀚书坊的顾客以及氛围,有种格外的宁静感。一排一排的书柜,林遥信步走过,目光落在一本册子上,封面标着:《神仙传》葛洪著。
林遥不禁心想:这葛洪,难道是在cháo州遇到的那只龟jīng黄初平的师父,葛洪真人?
“伙计,给我拿这本书。”林遥叫唤道。
“小公子,这本书你能看懂啵?”书坊伙计满脸堆笑。
“嗯,我自己来。”林遥说着只手一招,《神仙传》已到了手中。这伙计顿时愣怔了一下,倒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身在京师奇人异士见得多了。
林遥随手翻了翻,其实内容一目了然,只觉得《神仙传》记录的人物不外如是,忽然看到了一段文字:“今大宛山中,有青jīng先生者,传言千岁,sè如童子,行步一rì五百里,能终岁不食,亦能一rì九餐,真可问也。”林遥的目光停顿在这里,不禁暗忖道:这彭祖真够糊涂的,居然连人跟妖都分不清,还活了八百多岁呢!
林遥突发奇想:此青jīng先生当时传言千岁,至今过去将近两千年,莫非就是之前在仙客楼见到的那只蝙蝠老妖?
一念至此,林遥微眯双眼聚jīng会神,旋即运用“预思法诀”,关于蝙蝠老妖经历的场景便浮现脑海,随之画面不停地掠过,蝙蝠老妖苍白的须发逐渐变灰变黑年轻了,果然与《神仙传》里记载彭祖所谓的青jīng先生完全重合。还真有那么巧合之事,林遥收起功法,不禁哑然失笑。
“遥儿,你要买书呀!”端木琪见之。
“看不懂。”林遥将《神仙传》抛给伙计,悠然离去。
122.笛声意境,听风怀古
走出文瀚书坊,林遥被寒风一吹,心里不禁深深叹息:唉,自从伏羲、女娲为天地立规矩以来,妖魔鬼怪退避三舍,混迹人间的都是潜伏势态,那彭祖分不清人类与妖类,倒也不能说是糊涂,只能说是没见识罢了。
“端木姑姑,我想听你吹笛子。”方颖忽然说道。
“好。”端木琪答应,转而问道:“遥儿,你想听姑姑吹笛子么?”
“嗯。”林遥点头应了声。
“那我们到‘听风亭’去,走吧!”端木琪潇洒迈步。
郢都并非建筑于开阔的平原上,因此除了背靠荆山,城池之中也散落着几座孤立的小山丘,后来发现这几座小山丘不仅没有影响京师的威严,而且还为京城增添了壮丽之sè。其间有一座颇为美观,自然便被形象的命名:凤凰岭。
听风亭就建立在凤凰岭的山腰上,能够眺望郢都雄阔的全貌,也可以更真切地感受荆山巍峨的景致。只是在这寒冬时节,没有几个人想跑上来吹冷风,但端木琪带着方颖、林遥兴致勃勃跑上来了。
视野开朗,藐视红尘纷扰,远瞻天穹云际,没有比吹奏一曲,更能畅抒胸怀。
端木琪迎风而立,按着横笛吹奏起来,声音悠扬飘响。
方颖伏着石桌坐在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颏儿,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端木琪吹奏,满脸认真倾听的神情。林遥以前那里见过笛子,从未聆听过如此优美的旋律,闭上双眼仿佛心儿在飞翔的感觉,妙不可言。
笛声抑扬顿挫忽远忽近,仿佛远到了千里之外,又仿佛近在咫尺之间;音调婉转忽高忽低,仿佛高到了九霄云天,又仿佛低至水波表面……
渐渐地,笛声歇止了,林遥陶醉于意境的景象之中,依然享受着余音袅袅。
“端木姑姑,真好听。”方颖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林遥脑海里的画面,仿佛一下子落回到听风亭。端木琪微微一笑,望了一眼方颖,又望了一眼林遥,目光便转向天地之间,暗自感慨:只有站在这“听风亭”,我才能将此曲《高山流水》,发挥得淋漓尽致。
林遥双手扶着阑干,随意瞭望之下,目光落向荆山环抱的那处建筑群,殿堂楼宇庄严肃穆,其中的三座大殿雄伟无比,透着凛然的威势。林遥好奇心起,不禁凝神用上了天眼,只见前面这座大殿门额牌匾上,赫然标着“神殿”两个字。
旋即,林遥的目光飘移进去,望见大殿正中的上首位置耸立着一块石碑,左右各立着一尊玉雕人像。左边男的持“矩”、右边女的持“规”,这两尊玉雕的形象也非常特殊,林遥却真正的认识,果然是伏羲、女娲两位大神,背面呈现着那幅女娲的手笔《山河社稷图》,顶面悬着伏羲的手创《八卦图》,而石碑上刻着两个灵光浮动的大字:天地!
如此情形,林遥当然毫不意外,回想七千多年前,尽管林遥是不识字的睁眼瞎,但有两个字的印象,仿佛烙在脑海里永远都不会磨灭。
而这两个字,便是“巫”与“道”。
之所以那么的印象深刻,是因为“道”字乃“人首龙身”,正是伏羲、女娲的形象化,也就是眼下神殿里那两尊玉像的样子,而“巫”字乃伏羲手持的“矩”与女娲手持的“规”横竖相结合,蕴涵的意味不言而喻。懂得天地之道,掌握天地之规矩,是为巫也。
林遥修得“预思法诀”以来,之前许多未解的疑惑,大半年里都分析透彻了。当初父亲教他识字时,林遥以为方块字是新出现的事物,后来翻看《说文解字》还以为真的是仓颉创造,直到在《尚书》序言里,发现这样一段文字:“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
林遥这才心中释然,不禁又用“预思法诀”去想文字的脉络,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伏羲为始创造文字,开人文先河,最大贡献者其实是羲皇、娲皇的小女儿,也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天女七公主瑶姬,“道”字即是出自瑶姬的手笔,文字的形象特点很柔美;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到轩辕黄帝时期为一变,最大贡献者就是仓颉了,整合炎帝神农部、轩辕部、九黎部的文字,再加以创造,注入了刚健之气;又是几千年的发展下来,到嬴政称始皇帝时期又一变,最大贡献者便是李斯那个坏蛋了,统合周朝末年各诸侯国的文字,成了如今的样子。
李斯写得一手漂亮书法,为人却有点投机取巧,在周朝末年发展成熟的文字,到了李斯手上几乎没有创造xìng,都是在各诸侯国的文字里挑选,哪个字入眼便保留下来,其余的统统废除掉。因此,当今的文字美观有余,个别的却也显得过于繁冗,而不够简洁jīng练。
总之,当今时代的文字,依然为伏羲、女娲时代之延续,犹如血脉相承。
心底通明之后,林遥再看《说文解字》时,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好笑,《说文解字》居然连“巫”字都胡解一气,要知道是先有“巫”字,才有“王”字,才有“正”字。想当年在那个物竞天择异乎残酷的洪荒时代,若没有伏羲、女娲为天地立规矩,何来王道天下?何来正道江山?“巫”“王”“正”的原始形象,几乎就是一点点的差别。
林遥眼里的《说文解字》,简直就是谬误百出,经常呆在书房浸泡的林遥发现,谬误百出的书籍太多了。每当读到谬误的地方,林遥便念叨孟夫子曰的那句:“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感慨之后,接着又乱翻书,翻着翻着便有所发现,先秦的书籍谬误较少,而秦皇朝六百多年里的书籍谬误就多了,司马迁的《太史》索xìng就从“五帝本纪”开始,干脆避讳伏羲、女娲时代的事迹,直到楚皇朝时代出现的书籍谬误才有所改观。
通过书籍,林遥发现当朝之前的人类认识里,最大的谬误便是将“天方地圆”当成“天圆地方”,这样的谬误可不像将“乌尨”当成“乌龙”那般微不足道。
令林遥百思不解的是,在前朝绘有的伏羲、女娲画像来看,人类明明知道伏羲手持的是“矩”用来划方形,女娲手持的是“规”用来划圆形,为何还会将“天方地圆”误解成“天圆地方”?即使不清楚伏羲矩划四面八方、创制《八卦图》,女娲规划四海九洲、绘制《山河社稷图》,难道连伏羲指天、女娲指地都分不清么?
这样天大的谬误,使得人类的眼界发生错位,认知逐渐变得模糊混乱,目光狭隘到方圆之内、甚至方寸之间。在过去的几千年岁月里,妖类越活越明白,人类却越活越糊涂,曾经甚至沦落到那么糊涂的地步,林遥当时想着想着,情不自禁便仰天长笑。
此时此刻,林遥望着神殿里伏羲、女娲的玉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恍惚间不由得痴了,眼睛里耸立的“天地”石碑、伏羲女娲手持规矩的玉像逐渐模糊,合成了一个大大的“巫”字。
123.曲折婉转,孤魂野鬼
(回头看了眼上章,发现我在关键的字眼上写错了,就是神殿的玉像伏羲执“矩”、女娲执“规”,这不是虚构的,伏羲女娲手持“规矩”图出自汉代,发现自己的笔误,忽然想到“天方地圆”与“天圆地方”若非认真分析,便容易颠倒,“规矩”一词划圆的规在前面而伏羲女娲分别拿的是“矩规”,总之伏羲女娲传达的信息,准确为“天方地圆”,可以理解为“天乃方正之道、地乃圆融之道”。)
端木琪带着方颖、林遥下山时,没有走上山时那条路,而是沿着石阶从东面转过南边去了。山脚树林间有楼台轩阁,显得格外清静,林遥经过时向大门匾额上瞥了眼,望见“凤麟书院”的字样。
林遥虽然已经读过不少书,却不知眼前的凤麟书院,那是与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齐名的四大书院之一。
当前是年关时节,凤麟书院里的人影,寥寥无几。
转眼到了除夕,林毅自然免不了,要带妻儿到父母坟头拜祭。千万年来,尽管几经改朝换代,无论如何也没有改变的是,祭天地祭祖先的传统习俗,依然如故。林遥跪在爷爷nǎinǎi的墓碑前,焚香烧纸钱,在如此情形之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流着的血脉,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虾蟆妖,而是龙的传人。
跨入新的一年,元宵节过后,林毅收拾行装准备回林荫庄了。
“陶伯,你也收拾一下,跟我同去。”林毅对老管家说道。
“林家老宅,总得有个人留守。”陶伯道。
“就是一所老宅子,谁又能够搬走不成?”林毅干脆道,“你为我们林家cāo劳了大半辈子,如今上了年纪,我也放心不下你一个人,还是跟我回林荫庄去,享享清福吧!”
“老奴这辈子,碰上林老爷就是天赐的福分,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老奴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估计还有好些年头可活的。”陶伯耿直地唠叨起来,“我留守在老宅,若少爷不得空回来,逢清明、除夕,也有个人去给老爷、夫人扫墓、年祭,初一、十五便给老爷、夫人的灵位上炷香,保佑少爷、少夫人、小少爷平平安安,若少爷哪天回京城来,多少也方便。”
“陶伯…”林毅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少爷,你就放心去吧!”陶伯苍迈的声音,却透着祥和。
林毅无法说动这位老管家,只能拿了三十两银子,交到陶伯手里,请他好好保重身体,别舍不得生活开销。
收拾停当,林毅带着妻儿特地去了趟外家,跟岳父、岳母辞行。方菲又要远离双亲自然是依依不舍,临别时方冯氏将贴身丫鬟茗香送给女儿,显然是陪嫁的意味。
“茗香,今年多大了?”方菲走在路上随口问了声,娘家人感觉亲切。
“婢子有十四岁了。”茗香回应。
“嗯,与念伊年龄相仿。”方菲随口说着。
“二小姐,让我抱着小少爷走吧!”茗香很开心的样子。
“我自己会走路。”林遥被娘亲拉着,嘴里嘟囔道。
茗香腼腆着脸吐了吐舌头,却愣是盯着小少爷,林遥走自己的路,毫不理睬于她。到了老林家,带上念伊,阿忆仍然挑着担子。
陶伯送他们到码头,林毅等六人上了客船,回头却望见方楠带着方颖,正往码头赶过来。
“二哥。”方菲随即走下船,要跟方楠道别。
“小妹,船要开了,快上去。”方楠远远招呼着。方菲于是转身,又上了客船,却见方楠抱着方颖快步也上到客船来,客船顿时便起航开走了,林毅向陶伯挥了挥手。
“二哥,你这是去哪?”方菲问。
“去你家作客呀!不欢迎么?”方楠回答得有些调侃。
“欢迎、当然欢迎。”方菲不禁笑了。
“反正,我也是闲人一个。”方楠说道,“生于官家不入仕途,难得可以借此机会,去趟江南游玩。”
“闲云野鹤不好么?就是没见你离开过京城几次。”方菲说道。
“在咱爹、咱娘眼里,我是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方楠莞尔而笑。
“爹爹……料想是交待你什么了吧?”方菲笑问道。
“就你最机灵!”方楠回应,“还不是,爹爹放心不下你么,说我整天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因此派我去你那看看,看看你的生活到底如何,了解下真实情况。”
“爹,我难受。”方颖忽然开口道。
“怎么了?”方楠转眼望向怀抱中的女儿。
“颖儿,脸sè有些难看。”方菲站在对面瞧见,不禁当心道。
“估计是晕船。”方楠说道。
“呃…”方颖忍耐不住,反应出来了。
“那怎么办?”方菲只能干着急,却是没办法。
“只能,尽快哄她睡下。”方楠道。
“呃……呃…”方颖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林遥瞧着有些不忍,终于动了动念,让方颖睡了过去。客船行进,从运河驶入汉水,一路顺流而下,到武昌歇宿。
次rì继续行程,方颖又吐得不成样子,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气sè明显憔悴下去,哪里还有往时的活泼劲儿。林遥瞧在眼里,只有再次动了动神念,让方颖一路沉睡。这晚在九江城歇宿,林毅觉得如此下去,到达杭州还有几天的行程,恐怕七岁的方颖会挨不住,于是建议弃船上岸,换乘马车走陆路。
方菲、方楠自然也觉得,改走陆路最好。从九江过了鄱阳湖口,林毅一行八人便在一个小镇上岸,寻到两辆马车,直接买下。
换乘了马车,去林荫庄的路线却变得曲折,在小镇上没有找到地图,只得先到景德镇再行计较。方颖乘坐在马车上,气sè逐渐好转,到了下午jīng神也恢复如常了。傍晚时分,顺利抵达景德镇,买到了地图,便即找了一家客栈打尖。
林毅在睡觉前,要上一次茅房,已经习惯了。
林遥忽然觉察到,此间客栈里有yīn灵,天眼环顾之下,却发现一个鬼影,正躲在父亲走进去的茅房黑暗角落里。
那还得了,林遥便要动用神念,赶紧弄死这只鬼。嗯?林遥陡然觉得有点奇怪,此鬼见父亲走进去,怎么哆哆嗦嗦的感到害怕,是什么原因?林遥好奇心起,顿时按捺住灭杀的念头,注意力当然毫不放松,仔细观察着。
此鬼害怕的神情,确实假不了,林遥见父亲好整以暇解手完毕,顿时注意到父亲命魂的微光、以及天魂的毫光,并非如平常人那般。特别是天魂的毫光,跟黑暗角落里的鬼影相形之下便会闪动,明显有股凛然的气势。
林遥瞧得明白,一个人的天魂在与yīn魂相形之时,自然便会有反映。而眼前此鬼,不过是魂影新嫩,见了父亲天魂散发的毫光,自然就会感到害怕。
仍然让林遥惊异的是,父亲天魂的毫光,尽管无法跟修真者相比,但也不似平常人那般微弱,却不知因何缘故。
当然,林遥感到由衷的高兴,心情爽朗之下,也不会有灭杀生灵的念头了,暗忖道:你这孤魂野鬼呀,小爷今个儿就放过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祝你好运了。
“遥儿,你在乐什么?”方菲注意到被窝里傻笑的儿子。
124.武夷宗的道长
“娘,我们要回自己家了。”林遥坐起身来道。
“回自己家,就把你乐成这样子。”方菲的神情有些无奈,“娘家不是自己家,难道林家老宅也不是我们自己家呀!”
“外公、外婆,二舅、二舅娘,小舅、小舅娘,大舅、大舅娘,姨母、姨父。还有这表哥、那表哥,这表弟、那表弟,这表姐、那表姐,这表妹、那表妹的叽叽喳喳……”林遥掰着手指头念叨了一番,然后怪声怪气道:“烦都把我烦死了。”
“遥儿,不许这样说!”方菲板起了脸,却忽而自己忍不住扑哧,笑喷了出来。
“你们娘儿俩怎么了?大晚上的这样开心。”林毅走进房来。
“此次回来,真应该带遥儿到他姑nǎinǎi、姑爷爷、舅nǎinǎi、舅爷爷、姨nǎinǎi、姨爷爷家去串串门儿。”方菲也掰着手指头,满脸捉狭的神sè。
“唉!”林毅叹息一声,满脸认真地回答,“都这么多年没走动,我恐怕认不准门。”自从家道中落之后,这些亲戚便断了,那时林毅的年纪也还小,如果想续上关系的话,实在说不定会有认错门的可能。
“真烦人!”林遥吐出一句,缩进了被窝。
“遥儿是怎么了?”林毅望了眼被窝,转而望向妻子询问。
“我逗他呢!你却当真了。”方菲笑盈盈说道。
林毅惟有摇头苦笑无语,旋即伸个懒腰,显然是有些疲累了。今天换乘马车,但是没有雇到马夫,便由阿忆驾一辆,林毅亲自驾一辆,估摸着方向走的路程又是颠簸不平,从早到晚跑下来车马劳顿不用说,人也确实困乏。躺上床,眼睛一眯便睡着了,睁眼时已经是东方破晓,正月里的曙光,给人的感觉格外暖和。
用过早点,林毅在地图上找准了路线,随即也就动身起程。方菲拉着林遥、方楠拉着方颖、茗香和念伊相跟着出走客栈,阿忆与客栈的两名小厮已将马车打理好。
“师叔,你看那个小孩。”景德镇街头路口,有四人停顿下来。
“真是好苗子。”为首之人望了一眼,便赞道。
“可惜了。”随之另一位男子开口,却是摇头微叹。
“子齐师兄,怎么可惜了?”最后那位女子不解地问了声。
“你没看出来吗?那小孩已经修了巫法。”
“哦。”女子定眼望过去,缓缓点了点头,也感叹道:“真是可惜!我还以为捡到宝了,却未料到空欢喜一场。”
“如此好苗子,估计是千载难逢,天下难找!”为首之人赞叹不已。
“师叔,再千载难逢的苗子,都已被别派捷足先登收了,我们在这里只能瞅几眼,又有什么用呢?”女子颇为无奈地说道。
“过去探问下情况,或许还有机会。”为首之人当先迈步。
“三天来,师叔终于热心了,恐怕却是白忙活。”女子冲为首之人的背影皱皱鼻子,窃窃私语。
“师叔显然是见猎心喜。”
“在这三天里,我们找到的苗子,资质确实太普通了些,都还不及我那就别说曹师弟和宁师妹了,也难怪师叔会上心。”
“唐师兄,哪有像你这样谦逊的?”女子随即回应,师兄妹三人信步走着,跟上为首之人,来到了林毅、方楠一行人面前。
林遥当然已经留意到他们,为首之人面貌清癯,一袭直裰青衣,修为达到了凝形化神境后期,其后的二位男子有凝形化神境中期修为,女子也有凝形化神境初期修为,四个人的身上都带着宝剑。
在直观上,林遥虽然将此四位人类妖修结成丹的情况窥测得一清二楚,却是瞧不出他们有多大年龄,面对修真者自是不会冒然运用“预思法诀”。人类之中有如此多的妖修,林遥至今仍然没弄明白,心里难免好奇,到底是因何原故?
“这位先生、夫人,贫道有礼了。”只听为首的青衣人开口搭讪。
“道长,有何事指教?”林毅打量着回应。
“冒昧问一下,贵公子是拜了何人为师?”这贫道倒也不绕弯儿,直言相询。自然,从林毅、方菲和林遥的面相上,已经瞧出他们正是孩子的父母。
“这个…”林毅转头与妻子相视一眼,觉得有点不便回答。
“贫道乃武夷山施岑真人座下弟子洛明非,今rì在此与贵公子萍水相逢,可见我们有师徒缘分。”这人报上名号,也非常干脆地表明了意图。
“小妹,武夷宗是修真名门大派,竟然认为遥儿有资质,快让遥儿拜师呀!”方楠压着嗓子却按捺不住兴奋之sè,没等方菲回话,又转而抱拳恭敬地向洛明非施礼道:“原来是武夷山天游宫的道长,幸会幸会。”
“客气了。”洛明非chūn风满面,神态潇洒不羁。方楠旋即,又向方菲望眼过去,很是期盼小妹赶紧抓住眼前的机会。
“琪儿说过,要来带遥儿走。”方菲面对头脑发热的二哥,无奈地轻轻说道。
“啊?”方楠惊呼了一声,顿时恍然明白过来:遥儿有修道的资质,也有修巫的资质并不奇怪,端木琪如今是神殿的祭司自然早就发现,武夷宗虽然是修真大派,但又怎能跟巫山相比,自己稀里糊涂的纯粹就是瞎激动,以小妹如此玲珑剔透的人儿,面对眼前这样的机会却不动声sè,又哪会没有原因。
“洛道长,感谢你对小儿的垂爱,就此别过。”林毅简捷地婉拒了,方菲施了一礼,拉着林遥上了马车。
“告辞、告辞。”方楠拱手讪讪道别,随即拉着方颖坐上马车,茗香和念伊也坐上了后面那辆马车。林毅坐在前头,驾着马车,慢慢向城外驶去。
“师叔,落空了吧!”女子目送着两辆马车驶离。
“那也不见得。”洛明非愣怔了半晌,顿时迈出步伐。
“人家摆明谢绝了,还怎么不见得?”女子芳名宁佩英,心直口快,莲步跟随上去也不慢。随后的师兄二人,唐姓者单名浒,曹姓者名子齐,听着师妹跟师叔拌嘴,都笑而不语。
“你没有察觉到么?那小孩虽然修炼了巫法,但是尚未拜师。”洛明非分辩道,“只要还没拜师,我们就不见得没有机会。”
“察觉?今天我才察觉,师叔居然是心细如发的人。”宁佩英说着,不禁流露出嬉笑的神态,继而又满脸正sè道:“我从来只是听闻,师门在招收弟子时,设置重重难关来考验求师学艺者,哪有师门为寻找弟子,而屈尊的道理?”
“这丫头,竟然比她师父还要迂腐呀!”洛明非无奈笑了。
“师叔!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师父。”宁佩英急眼了。
“好,不说你师父。”洛明非爽快地应道,“放眼当今之天下,修真宗门林立,大派名师可以拜求,然而如此千载难逢的好苗子,却是可遇不可求。况且,眼下邪魔外道猖獗,如此好苗子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到百十年后那还了得。”
“师叔,方才听他们的口音,估计是京城人氏。”曹子齐判断分析,指出道:“那小孩的巫法,很有可能是神殿某位祭司传授。”
“这可说不定,以七星教在神洲大地上盘根错节的趋势,众多邪徒什么地方的口音没有?”唐浒顿时,提出了不同意见,“而神殿的祭司,发现好苗子向来是直接送上巫山,却哪里见过私相传授的,因此我反倒认为,传授这小孩巫法的也许是七星教,很有可能就是玉衡堂。”
125.分析,盘根错节
“嗯。”洛明非微微点了下头,沉吟道:“我心里有所担忧的,便是这种可能xìng。”
“即是如此,又有什么可担忧的?我们将这家子截住,抢下那小孩不就得了。”宁佩英哪里乐意晾在一边,适时便轻巧地说道。
“呵呵,宁师妹提出的办法,我觉得可行。”曹子齐笑道。
“我也赞成,那小孩的父母显然是刻意隐瞒,干脆截下他们来盘问,若落实是七星教的邪徒,那还客气什么?”唐浒跟着表示认同,却又道:“若这小孩真是七星教的小魔徒,收留在咱们武夷宗门下,恐怕会惹来大麻烦。”
“会惹来什么麻烦?唐师兄是当心这孩子魔xìng深种,长大后会成为祸害吗?”宁佩英设问,又批驳道:“那你太不自信了,不自信也就算了,难道连师门也信不过么?咱们将这一家子截下来,使孩子脱离魔爪那可是天大的恩德,拜入咱们武夷宗门下潜移默化,魔xìng自然而然便去除了,哪还会分不清是非好歹。”
“乱猜测。”唐浒不禁莞尔。
“咱们跟七星教的冲突,也并非一次两次了,却向来是咱们在明、他们在暗,让咱们吃亏不少,甚至因此而折损不少同门。”曹子齐说道,“截下这个小孩,若真能够引起七星教的抢夺,惹来大麻烦倒也绝非坏事,说不定就此让七星教暴露出来,从而扭转局面。”
“年前,掌门收到一份‘崇道院’传达的消息,神殿怀疑在暗中cāo控七星教的,是巫山逆徒巫啸生。”洛明非说着,神sè有点忧虑。
“巫啸生?”宁佩英迷糊地问,“很厉害么?”
“巫尊何叹涯的十二位亲传弟子之一。”洛明非顿时回答。
“何叹涯的弟子?”曹子齐惊讶。
“这就难怪了,七星教单是‘玉衡堂’就如此难以对付。”唐浒道,“只是这巫啸生的名头,相比何叹涯的其他十一位弟子,却显得默默无闻,不知师叔了解多少?”
“之前,我对巫啸生此人也是一无所知。”洛明非道,“掌门收到消息后禀告师伯,师伯以及我师父召集我们商讨此事,我才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师祖和师叔祖也会有所隐瞒么?”宁佩英问道。
“宁师妹,瞎说什么呢?”曹子齐不禁埋汰了句。
“师叔,师祖和师叔祖怎么说的?”唐浒yù知情势。
“没有向你们透露,倒确实是担心在后辈弟子里,会糊里糊涂的引起慌乱。”洛明非直言不讳,继而道:“两位老祖对巫啸生此人,了解的也不多,但既然是巫尊何叹涯的亲传弟子,又哪会是简单的人物?据传达的明确消息,这巫啸生当年叛逃巫山,曾盗走一部禁典《北冥诀》,因而提醒各宗门jǐng惕些。”
“传闻,巫尊他老人家最得意的功法是‘河洛诀’,不知这‘北冥诀’又是怎样厉害的功法?”唐浒道。
“莫非,就是玉衡堂修炼的邪功——吸星**?”曹子齐推测道。
“我们所见到的玉衡堂,那些凡人教徒修炼的‘吸星**’不过是表面现象,估计七星教有资质的弟子都明白,‘吸星**’并非指这些凡人教徒能够吸收到星辰的灵气,而是指七星教的头目以传功为名,斗转星移地吸取这些凡人教徒努力修来的那点真元,但这在‘北冥诀’里,也仅仅是皮毛而已。”洛明非对关于“北冥诀”的事情,却曾经有些记忆,“在八十年前,神洲大地上接连的有修真者离奇遇害,验尸发现都是被吸尽了真元,起初还以为是有妖魔出世祸害人间,后来神殿追查到,乃是一位来自翼洲的巫修所为。”
“来自翼洲的巫修,羽人?”宁佩英随口问了句。
“是羽人,但他们也是龙的子孙,在‘凝翼诀’没有施展的状态下,模样跟我们没有区别。”洛明非回答,继而又道,“大楚皇朝以前,由于炎黄血脉之外的修巫资质被禁咒封印,生活在翼洲的羽人虽然都是龙的子孙,却因为并非炎黄血统而修不了巫法,自然就失去施展‘凝翼诀’的能力,从而无法飞越茫茫沧海,两千多年来神洲与翼洲那可真是天各一方,断绝了联系。自从巫尊何叹涯破解了禁咒,神洲大地上华人的修巫资质苏醒过来,翼洲大地上羽人的修巫资质同样也随之苏醒。”
“当年,若是巫尊没能破除禁咒,那该多好呀!”宁佩英叹道。
“这是什么道理?”曹子齐觉得师妹此话未免心胸狭隘。
“夏王朝仰仗九位大巫、依托九鼎神器,施下‘非炎黄子孙而不得修巫’的禁咒,我认为是多么英明的抉择,一言九鼎便禁绝了夷狄修炼强横的巫术,难道不好么?”宁佩英理直气壮,“隐居巫山有纯净血统的炎帝部落后人,又并非无法将正宗的巫术传承下去,再说咱们道修也照样可以传承巫术呀!何必煞费苦心破解禁咒,简直就是自找麻烦、多生事端,致使如今不知有多少巫修祸乱天下,而且这个巫啸生还是巫尊的亲传弟子。要我说,七星教的横空出世,追根究底何叹涯才是罪魁祸首,一点都不为过。”
“宁师妹,哪有你这样看问题的?”曹子齐找不到理由反驳。
“呵呵,宁师妹的话,确实也有些道理。”唐浒笑道。
“就是!”宁佩英显出自信。
“佩英,如此信口雌黄,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洛明非出声责备,让小辈如此肆无忌惮下去,恐怕今后迟早会惹上是非。宁佩英受到批评,顿时觉得心里有点堵,但见师叔yīn沉着脸,就没敢顶嘴。
“师叔,那翼洲的巫修后来怎么样了?”唐浒随即问起。
“当年神殿的大祭司,是何叹涯的一位师弟姜承凡,追捕整整一个月,却还是让这位翼洲的巫修飞走了。”洛明非便接着说道。
“就这样便让他飞走了?”宁佩英不禁问。
“肯定不会,堂堂大楚皇朝的神威,哪可能容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洛明非莞尔而笑,继而道:“何叹涯亲自去了趟翼洲追剿,据说那巫修逃窜于流波山脉东藏西躲,又南遁亡命于榑桑森林,何叹涯从流波山脉、榑桑森林一直追至揄洲,最终在碧澄沙漠里将之击毙,我推想《北冥诀》便是跟此人脱不了干系。”
“哦,原来如此!”唐浒恍然叹了声,又道:“如《北冥诀》这样邪门的功法,当时就应该毁掉才对。”
“所以我说嘛!祸根便在于此。”宁佩英率xìng如斯。
“不然。”洛明非有些无奈,“本朝从定鼎天下以来,巫尊何叹涯进而平服九洲、威加四海,收缴那些邪魔外道的法诀禁止流传,存放着也无可厚非,至于落入逆徒之手,即是神仙总难免疏忽大意的时候。”
“师叔,此地已经远离景德镇,道路两边都是树林,没有其他路人。”曹子齐顾盼之下提示,“可以截住那家子了。”
“好,追上去。”洛明非顿时发话。
此刻,正当洛明非一行四人,尾随追上林家的两辆马车时,迎面霍然出现一群人,摆明都是七星教的服sè。
“洛明非,本堂主恭候你多时了。”有如洪钟的语调,随之响彻。
126.玉衡堂的挑战
“玉衡堂堂主?”洛明非却叫不出对方的大名。
“正是!”对方应答很干脆。
“看来,我们中圈套了。”洛明非低声咕哝了一句,心底想当然便认为:这家子人果真是七星教的邪徒,以此资质绝佳的小孩作诱饵,将我们四人引致此地来。
林毅见到眼下的阵势,自然想避之为吉,前路却被这伙蓦地里冒出来的人挡住了,于是勒着马准备绕道离开。眼前这伙人,其中两位横跨几步,仍然挡在林毅的马车前,分明是不让溜走,迫使林毅只得强行将马勒住。
“怎么回事?”马车里的方楠忽而问,刚刚颠簸的厉害。
“爹爹,有坏人挡道。”方颖年龄虽幼,却也心灵剔透。
“或许,不关我们的事吧!”方菲希望路途能够平安。
洛明非注意到这微妙的情形,心头顿时一喜一忧,喜的是方才之判断乃误会,这家子竟然并非七星教同伙,忧的是此刻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够使这家子脱离险境呢?若无法相救这家子,那资质绝佳的小孩,终归还是要落入七星教手里。
林遥在马车里悠然坐着,现下的状况哪能逃得过他的天眼,连先前武夷宗这四人的那番谈论,天耳也听了个完整。七星教拦截在此地的共十人,修为最高者是那位首先发话自称“本堂主”的达到了小巫境后期巅峰,还有一位小巫境后期跟随在他左侧,另外有三位小巫境中期,其余的五位也有小巫境初期修为,相比武夷宗的四位“妖修”,那是形成了压倒xìng优势。
“本堂主亲自出马,对付你们四人,还用得着设圈套么?”对方满脸不屑的神sè,瞪着洛明非凛然道:“那就让你死个明白、让你们死而无怨,也让邓某领教一下你们武夷宗的绝学,赶紧亮剑吧!”
“且慢!”洛明非不卑不亢,伸出的手旋即指向前面两辆马车,神sè自若道:“让这些闲杂人等滚蛋,洛某今rì除魔卫道,可不想伤及无辜。”
“这两位大哥,请让下。”林毅趁机便和气地讨路。
“将小男孩留下来,你们便可以离开。”挡在右边的那位爽快回答。
林毅愣住,后面武夷宗那四人想收遥儿为徒,前面这伙人也点明要把遥儿留下,如此看来是遇上大麻烦了。
洛明非脸上虽然不动声sè,心下却是相当吃惊,情势比估计的要坏多了。
“哈哈,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装腔作势满嘴的假仁假义,然则满肚子装的全是坏水,言行举止简直就是活生生的yīn谋圈套。”这位邓姓堂主,大笑着讥讽,“若这些人果真是闲杂人等,你们会巴巴地跟踪至此么?”
“你意yù为何?”洛明非脸sè深沉下去。
“如此千载难逢的苗子,况且已经修炼了巫法,任督二脉已通,那不是更适合我们玉衡堂么?”邓堂主面有得意之sè,继而道:“若拜入你们武夷宗,别说误人子弟,简直就是浪费了如此好苗子,待我送你们四位归天,这小孩自然归我来调教。”
话音甫落,只见邓堂主的身影纵然向前,随之法诀使出,一道青焰激shè而去。面对这道青焰,洛明非闪避自是不难,但恐怕站在后边的三位师侄躲不开,再则身为师叔在关键时刻又哪能退缩,无论如何都必须接招。
霎时,洛明非迈步迎将而上,青袖挥洒以强劲的法力抗衡,劲道与青焰凭空相碰撞,激荡着两旁树林摇晃。
三方人马,都感受到强烈的威压,只有林遥觉得不过尔尔,却还是留意着局势。林遥起初认为,这武夷宗的四个人,面对目前这十位七星教的好手,实力明显悬殊,应该设法脱身才对。眼下,双方的领头人交上了手,林遥便又想,这洛明非倒有些担当,在此节骨眼是得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缺乏这份魄力那肯定只剩下绝路。
洛明非自然想到,在如此敌强我弱的局面下,跟对方领头人对诀,将之击败是惟一的翻盘机会,否则连带师侄三人,都无疑要葬身于此。
邓堂主的攻势挥洒自如,激shè而去的青焰一道比一道强劲,洛明非神sè凝重,全力以赴接招,虽然得以一一化解,却显而易见落于下风。林遥瞧在眼里,对局势丝毫不意外,妖修与巫修同等修为,哪能占得了上风,况且这洛明非的修为要逊于邓堂主三分。邓堂主露出冷笑之sè,手上法诀一变,同时弹出五道青焰,去势更加迅疾,洛明非识得厉害,纵身后跃随之念动剑诀,背上长剑刹那间出鞘,旋即迎上青焰。
剑光闪动,伴随着激激激激激的五声响,青焰消逝,长剑犹在。
洛明非顿时反守为攻,毫不停息催动长剑,只见半空中的长剑带着呜鸣之声,散发着寒光shè向对方。
“来得好!传闻武夷宗的《天游剑典》如何之神妙,今rì正想要见识一下,看是否浪得虚名。”邓堂主嘴里说着,双手运起功法竟是迎住了长剑。
“哼。”洛明非沉住气,剑诀变化。
只见两人间的长剑,骤然如锥子般旋转起来,逐渐地向邓堂主逼近过去,速度却是不断递增。邓堂主的神sè变得凝重起来,却是眼睁睁看着抵挡不住,顿时只得身子凌空,避过了这长剑的来势。
长剑冲shè过去,瞬间倒转方向,飞回到洛明非手上。洛明非长剑在手,剑诀变化,只见剑气纵横,攻向邓堂主。
邓堂主收起狂傲姿态,双臂挥动间,一团赤焰激shè而去,瞬息间赤焰与剑气相碰撞,光芒激烈辉映,场面变得惊心动魄……
暗地里观察的林遥也随之来了劲头,真没料到这武夷宗的洛明非亮出剑后,居然能够跟邓堂主拼个旗鼓相当。此举,打破了林遥心底固有的认知,一直以来都认为妖修与巫修同等修为,妖修必然会斗不过巫修,原来并非如此。林遥顿时恍然大悟:世事无常,凡事又哪有绝对呢?
林遥在读书之余,心里时常暗笑人类越活越糊涂,此刻忽然发现自己囿于成见,看事情其实也稀里糊涂。
的确,林遥在洞天里宅居七千年岁月,对当今之世的许多事情,要么看得非常透彻、要么囿于成见太深,比如武夷宗这四人在林遥眼里,理所当然的被认定为妖修。即便,林遥偷听到他们在谈话间,自称为道修,仍然认定他们修的是妖法。
当然,林遥此刻对洛明非使出的神妙剑诀,心里很有些惊奇。
林遥哪里知道,武夷宗成为修真大派,凭的就是在剑上的造诣,因此武夷宗其实还可称之为剑修宗派。
武夷山脉,得名于彭祖的两个儿子彭武彭夷,武夷宗的创派祖师彭抗真人虽然也是彭氏后裔,却是师承于“灵剑子”许逊,彭抗与师弟施岑以《天游剑典》创立武夷宗,《天游剑典》可以说是集剑法之大成。
127.七星连环镖
“这玉衡堂,怎么如此猖狂?”方楠带着好奇之心,掀开车帘探出头,要见识一下传闻中的邪魔外道。
“二哥…”方菲神sè有点焦急,但方楠没有回应,瞧着外头竟是心无旁骛。方菲惟有暗自叹息,二哥的xìng子一点都没变,还是如此的坦荡,洒脱不羁。
“娘,我们不怕。”林遥感觉到娘亲的手心发汗。
“嗯。”方菲转首望向儿子,心下稍定。抬眼,见到对面茫然呆坐着的侄女,神情楚楚可怜,便说道:“颖儿,到小姑姑这边来。”
“嗯!”方颖立即点头,父亲此刻关注着外面却没顾上她,于是坐到方菲的右边,抬着头相望道:“小姑姑,我们不怕。”说完望向坐在方菲左边的林遥,露出清新的笑容。
林遥愣愣的,暗忖道:小丫头怎么老学我说话?
外面,剑气霍霍焰光烈烈,洛明非与邓堂主的较量,还难以分出胜负。两人势均力敌,愈斗愈形成僵持状态,邓堂主有些不耐烦,却顾着脸面没有以众凌寡;洛明非久战不下,神sè虽镇定自若,却暗暗心焦。
“武夷宗好大的名头,而今看来,《天游剑典》也不过如此。”观战的七星教一方,那位小巫境后期修为者突然发声。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大多名不符实。”有附和声随之响应。
“洛明非败象已显,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又有人发言,紧接着七星教这些人仿佛都闲得慌,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起来。
“拼死顽抗,倒也值得钦佩。”
“垂死挣扎而已,若不是堂主有心要完整见识下《天游剑典》,这洛明非哪有顽抗的机会……”
“胜负未分,你们这些歪门邪道,在那胡吹什么大气呢!”宁佩英实在听不过去,愤怒呛声道。
“嘿!这姑娘居然不服,我们站在这里还有九人,任你挑战谁,看是你在吹大气还是我们在吹大气。”七星教一方,立即有人接腔道。
“我会怕你不成!”宁佩英见对方发话之人,也不过是小巫境初期修为就如此嚣张,顿时手捏剑诀便要挺身而出。
“师妹!”唐浒迅速伸出手,将宁佩英背上出鞘的长剑按下,“稍安勿躁,他们的用意是要扰乱师叔的心神,你这样一搅和,不是正中他们的jiān计么?”
“哼!”宁佩英恍然醒悟,只得生闷气。
“怎么了,临阵退缩了呀!”对方顿时反唇相讥。宁佩英被气得咬牙切齿,狠狠瞪着眼愣是没吱声。
“啧啧,这姑娘生气时的那模样儿,真是我见犹怜。”对方猥琐的目光不怀好意瞄了两下,发出轻浮的感慨。
“潘兄弟,又动心了啊!”
“动了,心痒难耐,连我的神魂都在荡漾……”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堂主将洛明非收拾了,我们就将那两个男的收拾掉,至于这姑娘嘛,就留给你做小…”
“不要脸的混帐东西!”宁佩英俏丽的容颜都被气绿了,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娇叱之下旋即念动剑诀,背上长剑脱鞘而出。
“呵,她比我还要心急哟!那我就只好上了。”七星教姓潘的嬉皮笑脸了一句,扬手间光芒四shè。
刹那间,钉!钉!钉!
啪!
宁佩英祭出的飞剑,竟然被对方的三支星形飞镖打落了,而对方的这三支星形飞镖只是稍微迟滞,而紧接着还有四支同样的星形飞镖,正迎面更迅疾地飞shè而来。宁佩英惊得花容失sè,慌忙纵身后跃,唐浒、曹子齐见状同时祭出了长剑,迎将上去阻击飞镖。
钉!钉!钉钉钉钉钉!
镖剑碰撞,激出点点炫光,飞镖的汹汹来势被飞剑掩盖,姓潘的微笑着手一招,七支星形飞镖调头而回。虽然阻击成功,唐浒、曹子齐两位却着实感到惊骇,毕竟眼下此人在对方阵容里,那可是修为最低的几个小巫境初期之一,这如何能够了局?
就在这当儿,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那调头而回的七支星形飞镖,骤然间全部在姓潘的身上穿胸而过……
曹子齐、唐浒顿时傻了眼,因为明白地望见姓潘的身上出现七个窟窿,鲜血顷刻喷shè而出。这急转之下的变化,真是太过诡谲,即使姓潘的收回法器的方式再独特,也绝没可能异乎寻常到如此境地……
叭!姓潘的软倒了下去,便没有声息。
“哈…”宁佩英喜不自禁,笑出了半声却生怕看到的是幻象,硬生生顿了半晌,不敢相信地向两位师兄询问:“你们有没有瞧见?那人被他自己的法器shè穿了……”
“当然。”唐浒点头道。
“师妹,你没事吧!”曹子齐更关心的是她。
“他倒下去了,是死了么?”宁佩英接着又问。
“估计,是死了。”唐浒虽然想不通,但能确定自己亲眼目睹的情景。
“哈哈哈哈哈哈……”
宁佩英狐疑的神sè舒展开来,顿时放声大笑,唐浒莞尔,曹子齐惟有无奈地摇头。
七星教一方,与此同时也有人摇头,有人叹息,低声议论。
“潘兄弟向来颇受灵王的赏识,没料到竟如此丧命。”
“唉!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真是玄之又玄。”
“当rì,灵王赐予潘兄弟这套‘七星连环镖’时,曾嘱咐过他,这套法器威力强大却十分难以驾驭,在没有修炼到收发自如之境,不要轻易祭出来对敌。”
“可惜了,潘兄弟得到灵王器重,却无福消受。”
“这套‘七星连环镖’虽然不简单,但还称不上法宝,达到小巫境也应该完全能够驾驭得了。”那位小巫境后期修为者再开口,自然不跟其他教众一般见识。说着,只见他随手捏个法诀,散落在众人身后这套刚喋血过的‘七星连环镖’纷纷飞起,随着他运转自如的手法盘旋几圈,然后在他招手间,这套‘七星连环镖’便随之向他手上飞去。
临近之时,惊奇的事情再次发生,‘七星连环镖’的去势骤然变得猛烈起来,并且自动变更轨迹。确实是奇迹,这位小巫境后期修为者霎时惊觉,‘七星连环镖’已经莫明其妙的脱离了掌控,说时迟、那时快,迅即使出‘风遁术’躲闪开,才幸而逃脱此劫。
“没想到,这套‘七星连环镖’竟是如此的诡异!”这位小巫境后期修为者眼望落空在地的七支星形飞镖,不由得发出感叹。其他的教众不禁面面相觑,全都感到诧然,均想:这套‘七星连环镖’竟连副堂主如此修为,都没能够完全驾驭住……
此时,老实坐在马车里的林遥心想:这人有小巫境后期修为,果然相对机jǐng狡猾,竟没有中招。
谁又能料想到,这套“七星连环镖”之所以如此诡异,是因为有人在暗中cāo控,而且使用的手法居然是“御物诀”,最简单的巫术而已。
128.四象八卦,捣鬼破阵
“那姑娘太得意了,我去收拾她。”有位小巫境中期修为者说了句,忽然向宁佩英攻击过来,瞅着“七星连环镖”诧异的众位便都纷纷转移目光。
“我来应付,你们小心。”唐浒抢上两步挡在师妹、师弟前面,旋即亮出剑式,飞身迎上敌人。
“师妹,剑!”曹子齐使了个剑诀,将宁佩英的剑招回来。
“有意思,咱们也不以多欺少,就一对一跟他们较量下。”那位副堂主淡然自若地表示,刹时身形快似迅雷,直向曹子齐闪击过去。
“好!这姑娘就归我了。”另有位小巫境中期修为者,随之袭向宁佩英。
曹子齐、宁佩英哪敢轻率大意,两人使出剑诀严守门户,却仍然感到强烈的威压直面扑过来,毕竟眼前的敌人,修为相对都高了一个阶次,根本没有胜算。
敌方的威势迫得曹子齐、宁佩英御剑艰涩,是不住的连连倒退,直觉得都快要透不过劲来,真的陷入命悬一线之境地。就在这时,斜刺里来了一股凛冽的剑气,蓦然间化去敌方的威压,曹子齐、宁佩英瞥见是师叔插手相助,紧绷的神经顿时稍微缓解。
然而,洛明非暂时化解了两位师侄迫在眉睫的危机,却没能改变局面。紧随着,七星教邓堂主的猛烈攻势,便让洛明非只有忙于招架的份,曹子齐、宁佩英仍然是大敌当前。
“四象剑阵!”洛明非低呵一声,首先脚踏“青龙”方位。此刻,宁佩英距离师叔最近,毫不迟延便脚踏“朱雀”方位;曹子齐的反应也不慢,旋即便脚踏“玄武”方位;唐浒也会意到了,倒退纵跃回来随之脚踏“白虎”方位。
顿时,四剑联袂合并,威势陡增。战团中的七星教四人,错愕间感觉到气焰被压制,连忙后退数步,以避其锋芒。
“陆剀兄弟,你看该怎么对付他们?”邓堂主好似垂询的语调问那位副堂主,继而向众属下使了个眼色,同时脚踏方位直面着洛明非。
“堂主,到了这份上,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那副堂主陆剀随口应声,脚下也踏着方位直面曹子齐。顷刻间,另两位还有四位掠阵的巫修火速加入战团,随之都踏着方位,将洛明非、曹子齐、宁佩英、唐浒的“四象剑阵”包围了。
“他们布的应该是八卦阵。”唐浒不禁推测道。
“乾位、坤位相对应,是‘先天八卦阵’,不可大意。”洛明非识得厉害,迫于无奈陷入如此局面,情形很不妙。
“明白就好,所谓后天八卦,那是你们道修玩的。”邓堂主流露出轻蔑之色,巫修的八卦概念确实没有后天。
就在这片刻间,局面便被眼前的玉衡堂八人扭转,“先天八卦阵”的威灵已然将“四象剑阵”的气势笼罩住,武夷宗四人只能努力支撑。洛明非心知肚明,以阵对阵显然是下策,但迫不得已走到了这一步,惟有稳住阵脚,寻找绝地逆袭的机会。
林遥观战到这里,心想:看来武夷宗的四个家伙败局已定,作恶多端的七星教真是无处不在,既然狭路相逢又被我撞上,就必须得灭灭他们的威风!嗯,正好可以试试像那只蝙蝠老妖用神念直接将人震死,真是酷毙了。
顿时,林遥天眼瞄向那位邓堂主,神念迅即放出。之所以那么利落,便锁定那位小巫境后期巅峰修为的邓堂主作为目标,是因为林遥心里有底,自知修为绝对在那只名叫张果的蝙蝠老妖之上,而邓堂主身为眼下七星教一方的首领,当然也更容易被关照到。
然而,只见那位邓堂主猛然打了个激灵,却并没有如林遥意想般的那样暴毙。反而,林遥感觉到自己的神念颤了一下,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灵力阻拦,心里头不禁纳闷:奇哉,难道七星教还埋伏着有高手?还是我的神念竟不如那只蝙蝠老妖?怎么可能?莫非他们施展的先天八卦阵,具有如此古怪的灵力?
同样纳闷的还有两个人,其一自然是邓堂主,莫明其妙的受到神念侵袭,但又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另一个,就是与邓堂主针锋相对的洛明非了,两人先前的对决形成僵持局势,此番以阵对阵比拼,洛明非想找对方的破绽,然而压根就没料到露出破绽的会是邓堂主,当陡然间发现时,难免迟疑不决。
洛明非沉着谨慎了点,眼下的机会便稍纵即逝。
林遥使用神念,在技术性上还确实欠缺了些,但邓堂主能够安然无恙,却哪有什么高手在暗中相助,倒真是凭借着“先天八卦阵”的威灵,因而避免了此劫。
若论神念的强大,眼下七星教的九个人,就是加起来跟林遥相比,也不过是多几个小巫见大巫。但是,阵法的奥妙在于浑然一体,增持的威力绝非一加二等于三那么简单,因此场上玉衡堂八人施展的“先天八卦阵”,威力当然不止是八个人相加的合力,而是相当于八八六十四人合而为一,形成的整体威势自然非同小可。
所以,林遥偷袭邓堂主的神念,不仅被“先天八卦阵”的威灵抵抗掉,并且还生出反弹之力,而林遥的神念落到邓堂主身上就只有零星半点了,哪里还能伤人。若非林遥的修为足够高深,达到了凝神还虚境后期,恐怕受伤的反而是自己。
林遥用神念偷袭不成,认真观察“先天八卦阵”的变化,瞧出玉衡堂八人脚踏的方位,与那日在听风亭窥见神殿里的八卦图吻合,又想到那次在潮州姑姑施展除虫术的法坛上,烛光呈现的也是八卦形。只是八卦的奇妙,以及方位变化的玄奥,林遥始终琢磨不透。
当年伏羲威震天下,林遥对八卦图的神奇自然早有印象,只是没有切身的感受。直到去年,林遥跟姑姑在潮州才有机会领略,但那施展除虫术的法阵威灵,在曾经吃虫比吃米还要多得多的林遥眼里又如何能够勾起特别的兴趣,因而并没有在意。
今天,林遥总算是感受到了,伏羲八卦的威势。
可是,目前被困在“先天八卦阵”里面的武夷宗四人,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林遥瞥见那套“七星连环镖”,旋即暗暗捏了个法诀,地上那套已是无主的“七星连环镖”便骤然腾空而起,直向“先天八卦阵”乾位上的邓堂主飞射而去。关键时刻,林遥来不及考虑是否能够破阵,只要先把局势捣乱。
刹那间,“七星连环镖”进入“先天八卦阵”的控制范围,去势便陡然放缓,仿佛飘荡在空气中,即使林遥已经尽量增加法力驱动,仍是没能提升“七星连环镖”的速度。
尽管慢慢腾腾,却始终瞄准着邓堂主不断地挺进。洛明非见此情景,就像面临深渊绝境时看到浮木飘来,颓唐的精神旋即振作,知道逆袭的机会已经来了。邓堂主背对“七星连环镖”临近,无论如何应付,“先天八卦阵”露出破绽都在所难免。
果然,邓堂主为了避开“七星连环镖”诡异的袭击,闪动了方位,然而闪动方位致使“先天八卦阵”的气场松懈,蓦然间那“七星连环镖”却声势大增变得劲疾非常,如影随形紧紧瞄准着邓堂主不放。
邓堂主越是闪动,牵连着整个“先天八卦阵”越发松懈,反而使“七星连环镖”的势头越加猛烈。眼见避无可避,邓堂主迫不得已凌空而起,此刻的“先天八卦阵”又被“四象剑阵”缓过劲来了,洛明非与之大战半天,摸准了他的路数,绝杀的一剑适时祭出,是矫若游龙快如惊鸿。
惊觉的邓堂主顾此失彼,避过了诡异的“七星连环镖”,却迎上了突如其来的凌厉剑锋,瞬息间被穿胸而过,随之猝然殒落。
“好。”方楠瞧得起劲,忍不住赞了声。只见,那套“七星连环镖”失去目标,仿佛一下子没有了灵性,顿时便都坠落在地。
“七星北斗!”那副堂主陆剀见此突变,紧急更换阵式。
情形转化,包抄的局势变成对峙局面,武夷宗的“四象剑阵”仍旧是“四象剑阵”,但龟缩的态势已然焕发风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豁然显现神威如狱。
“沈庆,夺下那小孩先走一步!”陆剀旋即又呼喝道。洛明非听得神色一惊,瞥了眼那位掠阵的虽然只是小巫境初期修为,但抢走那个小孩肯定轻而易举,目前“四象剑阵”要想迅速击破对方的“七星北斗阵”根本不可能,玉衡堂还留有此手真的太绝了。
“不好了。”方楠也听得明白,见那位巫修领命正向这边而来,顿时惊慌失措。
林遥愣是向舅舅望了眼,懵懂的表情之下,却暗暗盯住那名叫沈庆的巫修,又使起坏来心里还冷笑着:你要跑过来找死,小爷也就只好勉为其难,送你先走一步。
旋即,便见那套“七星连环镖”,又诡异的腾空而起。林遥经过一回生、二回熟,再次祭起“七星连环镖”,轻松的仿佛信手拈来。转眼之间,半途中的沈庆虽有所警惕,身上却是无法避免的蓦然间多了七个窟窿,就这样莫明其妙归天了。
“哈哈,有意思。”方楠瞥见这一幕,忽然笑了。
“撤!”陆剀有些惊惧,目睹本堂兄弟又一个毙命在此“七星连环镖”下,那就绝非偶然的诡异事件了。况且,连堂主也都罹难,凭自己的修为可不敢托大了。
洛明非看对方准备撤离,哪还有恋战之心,这场遭遇能够拼出如此局面,未折损人手已经是万幸,因此自然就见好就收了。陆剀撤退要紧,三具尸体全都顾不上,只是在脱离视线之际回眸望了一眼那套“七星连环镖”,转而又望了一眼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方楠,心头稀里糊涂地想:难道此人隐匿修为深藏不露,装出这副样子在暗中捣鬼?
“师叔,玉衡堂这些邪魔外道真的撤了。”唐浒缓和过来。
“师叔,我们埋了这三具尸体,尽快回山吧!”曹子齐心有余悸。
“他们的这套法宝,还真有意思。”宁佩英望向落在地上的“七星连环镖”,眉开眼笑地说着,信步走了过去。
“师妹,这些镖诡异,别去碰!”曹子齐见宁佩英伸手去捡,当心地叫唤道。
“别瞎恐吓人。”宁佩英随口顶了句,当即将一只镖捡了起来,哪里有什么事,接连便将另六只也全都捡起来,“关键时刻,这套法宝可是帮了我的大忙,还帮了我们的大忙,可见它具有惩恶扬善的灵性,既然跟我有缘,那我就收下它了。”
洛明非心里想着,不知是哪位前辈暗中相助,神识悄然四下里探测,随后又从林毅的两辆马车,仔细地观察过去,除了早就知晓林遥的身上有些巫法,并未发现新的情况。
“娘,我们快些回家吧!”林遥催促上路。
“嗯。”方菲点头,向外面喊话道:“毅哥哥,走吧!”
“驾——”林毅发出一声,马车朝前驶去,扬起了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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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没有灵魂的蜻蜓
一路向东,寒意被明媚的阳光消融,天气逐渐地暖和。
踏上戴垟地界,林遥望见路边的寸草新芽,算起日程来已经是正月底,春回大地让人倍觉清爽。
“真是好地方呀!”方楠探头望着雁荡山赞叹。
“走了差不多半个月,终于快到家了。”方菲随意说了句。
转眼间,到了林荫庄大门口。虽然鞍马劳顿,方楠却显得精神十足,硬是急着要四处去闲逛一下。
于是,方楠带着方颖,方菲带上林遥相陪,茗香和念伊两个丫鬟跟在后面。林毅将车马交给阿炳照料,边收拾行囊,边向小厮苏落简单地询问了下庄里的情况,随后着手准备接风洗尘的晚宴。
“小妹呀!”方楠从葡萄架底转到了枣树下,忽然说道,“站在林荫庄的地里头,我怎么感觉欠缺点什么……”
“欠缺什么?”方菲随口问。
“在这江南之地,你有着如此大的一个庄园,却只能翘望山色,而不见湖光,有流水往前方远去,又不见小桥。”方楠微微眯起双眼,仿佛意犹未尽,“本该有的诗情画意,却美中不足,难道你不觉得可惜么?”
“我已经很知足了。”方菲淡淡一笑,素手轻轻贴在身边儿子的脸蛋上。
“嗯?”方楠睁大眼睛,望着阔别有八年的妹妹,“见到你此刻的神情,我才发现,你不像小时候了。”
“这是自然。”方菲云淡风轻的笑容没有儿时那么烂漫,却平添了几分凄美,让眼前的春景黯然失色,宛若雨后彩虹般动人。
“其实,我早就发觉了。”方楠莞尔道,“尽管你在爹娘面前,努力地表现出一副当年的乖巧,说自己离家的这几年里生活无忧,过得一切都很顺利。二哥也是当爹了的人,心下哪能不明白,生活并非少年时想象的那么轻松,你这些年定然不容易。”
“唉,总算一切还好啦!”方菲不由得叹声道。
“也确实,比我预料中要好的多了,居住的是新宅院,而非茅草屋。”方楠笑道,“我还真没想到,林毅这书呆子,竟然有种地的本事。”
方菲注视着眼前的茅庐,多少风风雨雨的清贫日子,一家三口相依相伴的那些岁月又浮现脑海,心里头顿时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感觉真的是恍然若梦。
此刻,林遥安静地呆在娘亲身旁,神情也有些恍然。不过,林遥恍然的并非往事,而是在琢磨一个人的诡异行为,到底要想干什么?
从景德镇开始,途中被七星教玉衡堂的人阻击,那武夷宗的洛明非却仍然没有死心,让三位师侄自行回去,而他单独跟踪着两辆马车,一路来到林荫庄。在路上,林遥对洛明非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握,也不怕他图谋不轨。没曾想,洛明非居然跟到了林荫庄来,林遥就未免有点忧虑了,赵家一窟鬼可绝非这家伙的对手,无疑是个麻烦事。
当然,若洛明非要在林荫庄找麻烦,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洛明非藏身于一棵大树上,并未进入荫冈的范围,林遥自然明白原因,林荫庄的果木树长到目前,还都不够高大。
到了夜晚,赵家有六只鬼出来游荡,洛明非随即也发现了。只见他飞身而下,此刻呆在正厅宴席上用餐的林遥神色被牵动,心里盘算着该以怎样的方式对付这武夷宗不知好歹的家伙,却听得洛明非开口说话。
“你们这些鬼魅幽灵,为何在这里?”洛明非出现在六只鬼前方。
“你是何人,黑夜里到林荫庄来干什么?”其中有只鬼立即凛然问道。
“贫道乃武夷山洛明非。”面对如此情形,洛明非越发觉得蹊跷,虽然没把这些鬼放在眼里,却是很干脆地报出名号。
“我们是赵家一窟鬼,奉神殿祭司端木琪之命,在此守护林荫庄。”那只鬼顿时也表明形势立场,当即又问道:“不知这位武夷宗的洛道长,黑夜至此有何贵干?”
“这?”洛明非差点噎住,心里头顿时是哭笑不得,事态摆明之下敢情是自己冒昧,不合时宜显得理亏了,只好圆场:“贫道路过此地,就不打扰了。”
言毕,洛明非飞身而起,消逝在夜色中。
没去多远,洛明非在一个山丘上停住身影,心里琢磨着:如此就打道回武夷山,未免太灰溜溜了吧!
洛明非自然清楚了,传授那小男孩巫法的是神殿一位名叫端木琪的祭司,难怪人家的父母瞧不上武夷宗,之前师侄曹子齐的推断倒是没错,现在事情虽然透彻,心境却没法畅快起来。百余年修行,洛明非向来逍遥自在惯了,尽管辈分早已经成为师叔祖,然而自己还一直没有开始收徒,此次难得勾起了意愿,到头来纯粹成了忽悠。
在此时此刻的黑夜里,洛明非浑然没有往常的豁达,自然也就洒脱不起来,却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郁闷,那是相当失落。
洛明非望着苍穹,望着乌黢黢的虚空,忽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痛快地想:这小男孩既然尚未被送上巫山,我怎么就不能争取呢?
次晨,一只蜻蜓飞进了林荫庄的东厢房,林遥旋即起身下床,盯着这只蜻蜓仔细地瞅来瞅去,不禁暗暗诧异:怎么会跟真的一样?
初春时节,当然不可能真的有羽化的蜻蜓,而眼前这只蜻蜓也并非妖蛾子,因为它本身没有灵力,也没有灵魂。却是如此的活生生,林遥用天眼观察之下,当然也瞧清楚了,它只是草叶编织而成。
林遥顿时又想起了,年前见到过的那只蝙蝠老妖张果,他那头倒着骑的灰驴,也只是一张折纸而已。然而,林遥却没有看明白这是什么术法,因此心里挺好奇。
转眼,蜻蜓展翅从窗户飞了出去。林遥寻思了一下,随即跑向大门,快步出了林荫庄来到东厢房的窗户外面,那只蜻蜓正在有规律的盘旋。
“少爷、少爷……”自然是苏落追了出来,“大清早的,少爷要去哪?”
“你看那——”林遥随手指了指,“有只蜻蜓。”
“蜻蜓?”苏落抬眼望去,疑惑地喃喃:“这春天还刚到来,怎么就有了蜻蜓呢?”
林遥眼见蜻蜓飞动的规律转变,呈直线方向离开,渐渐出了荫冈范围。顿时,林遥往马路上跑去,跟踪着那只蜻蜓,进入荒野之地。
“少爷…”苏落急急忙忙追在后面,眼看离林荫庄渐行渐远,“少爷……少爷……别跑啦…”
“你没力气的话,就先回去!”林遥的声音远远传来。
“唉,少爷、少爷……”苏落焦急地又奋起直追。
蜻蜓飞上了一座小山,林遥心里当然明白,是武夷宗那个叫洛明非的家伙要将他引来此地。林遥何惧之有呢?只是倒也想瞧瞧这洛明非在打什么主意,便索性将计就计飙飙地跟着蜻蜓跑来了。
眼前的这座小山丘,跟雁荡山脉其它的峰峦相较之下,虽然只能用矮字来形容,却也是陡峭险峻,常人要爬上去并不容易,但对于任督二脉已通的修巫者而言,哪里会有难度。
随即,林遥仅凭着巫力,紧紧追向那只蜻蜓,爬到了山顶。然后望见,蜻蜓落在洛明非手上,成了草叶编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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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各有各的心思
“你想捉它?”洛明非拈着草叶蜻蜓走过来。
“它?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林遥懵懂的表情,神仙也看不透。
“这是它原本的模样。”洛明非微微笑道。
“那它又是怎样变为会飞的蜻蜓?”林遥还真想弄明白,便很自然地问道。
“想知道?”洛明非脸上有些得色。武夷宗虽然主修剑诀,但洛明非游戏人间,却所学颇杂,像这样会飞的草叶蜻蜓,其实只是简单的傀儡术。有史记载精于傀儡术的,从周穆王时期出现的“偃师”以来,就要数“公输门”以及“墨家”了,然而这两个春秋战国时代显赫的名门名家,到后来不仅没能阻挡秦国横扫天下的铁骑,并且都遭到了灭顶之劫。至于原因非常明晰,“墨家”奉行的是天下“非攻”,而“公输门”则是为楚国效命,自然都成了秦国一统天下的绊脚石,难免不被重点打击,从此销声匿迹。
“嗯!”林遥点头,一副小孩子好奇的神态。
“瞧仔细了。”洛明非说着,向草叶蜻蜓吹了口灵气。旋即,便见草叶蜻蜓成活了,展动着翅膀跃跃欲飞。
“好玩。”林遥显得十分高兴,心里却寻思着:操控方式肯定有其独特性,尽管看起来像似妖法的凝形幻化,其实存在本质的区别,在草叶编织上应该也有玄机。
“想不想让这只蜻蜓听你的指挥?”洛明非笑容可掬,指引着蜻蜓飞了起来。
“嗯。”林遥又点了一下头,暗笑道:听我指挥的蜻蜓多着呢!
“那你拜我为师,我就将法门传授给你。”洛明非感觉已经十拿九稳了,便不失时机地说道。
“你是谁呀!我又不认识你。”林遥忽然变脸,说完转头便走,非常麻利地往山下溜去。
“呵……”洛明非浑然没有意料到,顿时的反应有些傻冒,真是哭笑不得。
“少爷、少爷……你可下来了。”苏落无法爬上山,只能等在山脚下。
“我们回去吧!”林遥步伐轻盈,神态洒脱。
“少爷,你跑那么快、爬那么高上去,追到了那只蜻蜓没有?”苏落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还不禁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追到。”林遥嘴里随意回应,心头想着事情:这洛明非太自以为然,之前若非小爷在暗中相助你们,你哪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早就呜呼哀哉了。
林遥嘴角上扬,心底暗道:还想让小爷拜你为师,你才多大呀!承受得起么?
从辰时出来,回到林荫庄已经是巳时,艳阳高照。
“遥儿,大早上的,你去哪儿啦?”方菲见到儿子便问,此刻正厅里林毅、方楠、方颖都在,早餐已经吃过了。先前,准备好早餐的时候,却找不到林遥的人影儿。
“没去哪。”林遥回答,径自吃起早餐来。
“二舅和颖儿妹妹第一次来我们家作客,你可不能像平常那样,只顾着自己玩耍。”方菲通过回京城这一趟,发现儿子在很多场合有失礼貌。
以前,方菲眼中只有儿子的乖巧,如今忽然感觉到儿子有些不合群,甚至有点孤僻。这些年里,也只是戴小黑偶尔过来找儿子,但儿子却从未要去找人家,更不会跟戴垟其他年龄相仿的小孩玩在一起,倒让方菲很省心。当然,儿子有许多的伙伴,蜜蜂呀、蝴蝶呀、蜻蜓呀、青蛙呀、咕咕叽叽的数不清……
在京城,回到娘家的几次,方菲见儿子从不跟年龄相若的表兄弟姐妹凑热闹,当时也没放心上。现在回顾起来,再加上归程途中歇宿景德镇那晚,儿子说出的那句“烦都把我烦死了”的怪调子,方菲就难免多心了。
“噢。”林遥应了一声,揣摩到娘亲的心思,“颖儿,等我吃完饭,带你去玩。”
“好呀!”方颖盈盈走过来,坐到林遥旁边的位置上。
“遥儿说话,像个大人。”方楠不禁笑道。林遥听着这句话,却是心灵跳了一下,随即揣摩起二舅的心思来,可感应到的竟只有空阔。
“有时候,也太不懂事了。”方菲向来都不会如此认为,此刻却有感而发。而心里还有些不顺畅,当年发现儿子可以跟小动物勾通,从来都是暗暗欣喜儿子的天赋异禀,现在觉察到儿子厌烦同龄人,忽然让方菲有纠结感。纠结着自己,是否对儿子过于溺爱了,然而毕竟是独苗,心底不由得感叹,如若再有个孩子那该多好,遥儿若有个妹妹或弟弟陪伴成长,便不会那么孤孤单单,养成怪癖。只是,生命中许多的期盼,又哪会事事如愿,方菲忆及怀着胎儿时摔的那跤,能够勉强生下遥儿已经是万幸,还要奢望什么呢……
“你呀!”方楠望着小妹,摇了摇头道:“遥儿这才多大的人?”
“遥哥哥,我们一样大。”方颖清脆的声音。只见她望着林遥的吃相,亮晶晶的眼睛灵动有神,一副比自己吃还津津有味的样子。
“你吃饱了么?”林遥问道。
“嗯。”方颖微微点头。
“呐——”林遥却夹了一块豆腐,伸到方颖嘴边。
方颖稍稍愣怔了下,便张开小嘴巴,含住豆腐吃进嘴里,脸上还露出甜美的笑颜,尽管只是煎过再煮的家常豆腐,也好似美味无比。
“遥哥哥。”方颖粉嫩的小手,指着蘑菇,“我还要吃这个——”
林遥便伸出筷子,夹起了一片,依然喂给她吃。干蘑菇炒的是新鲜鸡块,却是蘑菇比鸡块更入味,蘑菇里渗透的鸡肉香,着实令人回味无穷。林遥瞧着方颖的吃相,暗忖道:小丫头片子,没有吃饱就没有吃饱,刚刚却不肯承认,终归还是禁不住了吧!
然则,林遥虽是没有误会,但也没有真正瞧透。方颖看着林遥吃确实也想吃了,却与饱不饱没有多少关系,而是小孩子在这个年龄的天性使然,很莫名其妙的没有食欲,或则莫名其妙地就又有食欲了。
如此纯真,对于林遥这个吃遍万物的妖孽,反而难以懂得。
林遥、方颖此刻的情景,落在方楠、方菲、林毅的眼里,那就是两小无猜,多么美好的画面。
“林毅,陪我下盘棋。”方楠站起身来,轻轻说道。
“好。”林毅微笑着随即起身,跟方楠出了正厅,“二哥,我们就在书房下么?”
“你说呢?”方楠反问。
“听二哥的。”林毅自然要尊重舅子。
“来到这山清水秀的地方,还躲在书房里下棋,那不成书呆子了。”方楠望着林毅莞尔而笑,继而道:“我昨天看见,你们以前住的茅庐那边有个凉棚,正是下棋的好地方。”
“那好,我去拿棋。”林毅说着走进书房。一会儿,手里捧着围棋、胳膊挟着棋盘走出来,跟方楠出了庄子,向茅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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