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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魅记全文阅读

作者:洛逍     妖魅记txt下载     妖魅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1.引狼入室(求收藏)

    “林先生来到我们戴垟,生活还好吧!”戴有利随口道。

    “三少爷,请坐。”林毅逃开话头。

    “林先生的故乡是哪儿?”戴有利问道。

    “请喝茶。”林毅避而不答。年节前得了戴来富二两银子的润笔费,因此也备了茶叶过新年,此番招待戴有利,自然就没那么寒碜。

    “林先生家中,原来是做什么营生的?”戴有利又问道。

    “敝处简陋,有什么招待不周的,三少爷请见谅。”林毅顾左右而言之。

    “无妨、无妨,我挺随意的。”戴有利倒是实诚。

    “……”林毅无语,两人分宾主坐着。

    “林先生,你接受到村塾教书的聘请么?”戴有利见闲聊不下去,于是进入了正题。

    “呃……”林毅感觉有点蒙,心里还是很乐意的。

    “月俸十两银子,第一个月份的我已经帮你带来了,给——”

    戴有利说着,迅速掏出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摆到林毅面前,神色间有些得意。

    为了心底的非分之想,戴有利在这些天里可下了不少工夫,自然知晓了林毅夫妇这一年来的生活状况,进屋之后更是一目了然,看出这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确实拮据。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某愿意接受聘约,到村塾去执教。”林毅很有见钱眼开的感觉,君子落泊爱财没错。却是没有去想,这都尚未开始办公,就送来了一个月的薪俸。

    “只要林先生不嫌弃,那就真是村塾里读书的学子们之幸。”

    “三少爷抬举了,是林某的荣幸才对。”

    “林先生太谦虚了……”

    两人喝着茶,谈的话越来越不着边际,戴有利尝试了各种话题,都不对林毅的兴致。在这种情况之下,林毅也不好逐客,人家毕竟是送好处来的,只有耐心地相陪着,真怕他一直扯下去,还得请他吃顿午饭。

    林毅、戴有利年纪相差也就一两岁,可称得上是同龄人,然而却难以聊得投机。戴有利别有用心,虽然下足了工夫,但能够投其所好让林毅欣然接受的还是硬通货——银子。

    “元宵节过后,二十一开始上学,林先生这些天可以准备下。”戴有利绕了半天,终于把话题扯回到了正轨。

    “好,这是自然。”林毅正儿八经地回应。

    “林先生,知道村塾在哪么?”

    “知道在哪,只是从未去过。”

    “要不,找一天有时间,我带你先去一下。”戴有利建议道,其实他的时间不用找,随时都有空闲,要找的那一天定然居心叵测。

    “那……就不必了吧!”

    林毅算是委婉的推却吗?看着银子的份上,生硬地陪聊了半天,早就烦厌了。

    方菲一直没有进屋来打搅他们,而是走到戴程氏那里拉家常去了。戴有利自感没趣,也还爱点面子,人家不开口请吃午饭,就没有厚着脸皮留下来,悻悻然告辞了。

    戴有利出了大门,才又在戴程氏家门前,瞥见方菲曼妙的身姿,在林家心痒痒地傻坐着闲扯了半天,这一刻仿佛被挠了一下,可真是心痒难耐、其乱如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戴有利自我安慰着,然后晃晃悠悠地走了。

    来了这一趟,戴有利回去之后,脑海里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稍一恍惚便浮现方菲的倩影。自家里的那位娘子,放在戴垟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美貌,然而在如今戴有利的眼里,却跟其她村姑没有什么分别,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造成这种现象,能怪方菲么?

    方菲自从离开京城后,便换了朴素的着装,来到戴垟连鲜艳点的衣裳都从未穿过,家里携带的那几件珍品全封在箱子里,刻意地把自己装扮得像村姑。

    然而,美貌可以掩饰,气质却是自然流露的。明眼人就会发觉,气质衬托出来的美貌,是无处不动人,又岂是村姑可比。

    再则,幸福的女人,又会显得格外漂亮。

    方菲自从顺利生下儿子之后,幸福时刻洋溢在脸上,光彩不知不觉便多了起来,无疑是越来越美丽了。还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就是,方菲哺育儿子的这三个多月里,林遥在滋养元神的同时,也用妖灵之气暗助方菲调养身体,最显而易见的效果便是养颜。

    “娘…”林遥萌萌的声音。

    这天是正月二十二,元宵节已经过了,林毅也到村塾执教了两天,此刻入夜时分,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遥儿,叫爹爹,爹爹喂你吃饭喔……”林毅高兴地哄着孩子。

    “呜……”林遥胡乱地摇头晃脑,眼珠子一转一转的。

    “遥儿,叫声爹,让爹爹今晚做个好梦。”方菲也帮腔哄道。

    一家三口人,每天吃饭的时候,总免不了要逗一逗孩子,有个宝贝开心果,日子过得快快乐乐。从上个月二十二那天,林遥开始叫“娘”了,林毅便天天盼望着能听到一声“爹”,如今整整一个月过去,却是仍然未能如愿。

    方菲更是每天都希望,儿子能多学会说一些,然而却一直没有出现惊喜,除了“娘”之外,就还只是“呜”“哇”两个腔调。

    牙牙学语的事儿,林毅、方菲作为父母,急也急不来。

    最不着急的,自然是小不点林遥,一切尽在他掌握。自从叫了那声“娘”后,见方菲、林毅反应太激烈,显得那时开口叫“娘”是多么高调,后来听了几次方菲与戴程氏拉家常,也就逐渐了解,三个多月大的婴儿就开口说话,确实让人吃惊。

    起初戴程氏也是不信,在方菲的纵容下,林遥当然就为她们证实了。戴程氏惊愕了好半晌,才发出一声感叹,就两个字:“神童!”林遥现在,正是修复元神的关键时期,凡事都要放低调一点为妙,可不想太引人注目了,自然不情愿被戴上如此一顶高帽。

    于是在这一个月里,林遥开口闭口之下,把腔调固定在“呜”“哇”“娘”三个音节里,使得会叫“娘”只是一个偶然情况,竟真的就达到了效果,“神童”的帽子被摘掉了。

    “菲儿,明天里正要宴请我们几位先生,我怎么推脱也推脱不了。”林毅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

    “那你就去喽…”

    “晚饭你自己行么?”

    “行。我自己可以,煮饭做菜都会了,就是没你做的好吃。”方菲微微一笑道。

    “那好!”林毅点点头。

    “回来时路上小心点,别太晚了。”方菲叮嘱了一句。

    “我会留心的,别当心……”

032.夜来敲门声(求呵护)

    次日,正月二十三,夜幕降临。

    方菲自己做好了饭菜,摆上了桌子,吃的时候依然抱着儿子,习惯了一家三口共进晚餐,现在缺席了一个,心里不免有点空落落的感觉。本来饭菜的味道就没有林毅做得好,独自一人吃起来,更觉没什么滋味。

    “娘,咕……”

    沉寂的气氛下,林遥发出了声音。

    方菲怔了怔,因为儿子发出的后面一个音,还是初次听见。俯首望着儿子,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又有轻微的“叭”“叭”响动,然后又听见一声:“咕……”

    方菲看得明白,儿子这是表示他也要吃饭,脸上的笑容不禁舒展开,用筷子挑了一点饭喂到儿子的嘴边。

    林遥先是“呜哇”了一下,表示愉悦,然后小嘴把饭含住,竟慢慢咀嚼起来,还有轻微“嘛”“嘛”的声音,不时地发出来。

    方菲见儿子吃得如此高兴,热情自然被调动起来了,母子俩你一口我一口,把一碗白米饭吃得倍儿香。方菲心里更高兴的是,儿子今天除了“呜”“哇”“娘”之外,又发出了别的音,儿子的每个音节听在方菲的耳朵里,都觉得特别动听,特别舒服、惬意。

    吃过饭后,方菲抱着儿子到门外透了透气,外面的天色黑蒙蒙的,二十三的月亮不会那么早出来,或许今天夜晚没有月亮。气温还很阴冷,虽然已经是春天时节,却还残留着寒冬肃杀的迹象。

    毅哥哥不会那么早回来的,方菲暗自说道。

    走进了屋里,闩上大门,一手抱儿子一手拿起油灯,轻轻走进卧室。将灯盏放稳,把儿子放进被窝里,然后拿出了针线,以及一双还没有衲好的婴儿鞋。

    卧室里很安静、很温馨,林遥很喜欢这样的感觉。静静地躺着,静静地望着娘亲,就像那些躺在洞天里观天的岁月,有一种无形的满足。

    方菲今晚总是有点挂念丈夫,给儿子衲鞋也没能集中精神,时光缓缓地流逝,终于听见屋外面的脚步声,心想:毅哥哥回来了……

    其实并没有多晚,还不到二更时分,方菲连忙站起身来,准备去开门。

    “呜哇……”

    这个时候,林遥蓦然间哭出声来。与此同时,“嗵”地一下敲门声,被林遥的哭声掩盖住,但方菲还是听见了。

    “遥儿莫哭,娘去给爹爹开门。”方菲急忙哄了一句,就要走向堂屋。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林遥的哭声骤然爆发,哭得如江水滔滔,哭得是不依不饶,哭得一只脚已经踏出卧室的方菲,也不得不回转身来,顾不及去开门先跑过来顾及他。

    “哦,娘的宝贝儿子,你怎么了……”

    “呜…哇…呜…哇……”

    林遥放缓了哭声,断断续续但是没有停下来。方菲抱起儿子,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下,见到儿子泪流满面,从未见他哭得如此模样,顿时心疼不已。

    “嗵嗵……”

    两下敲门声响,提醒着方菲,还有一个人在外面。

    “哦,去给爹爹开门,娘抱着遥儿去给爹爹开门。”方菲哄着儿子,走出了卧室。

    “呜哇,呜哇,呜哇……”

    此时林遥的哭声又大了,还在方菲的怀抱中不停挣扎,扯着颈脖子使劲地哭,仿佛被鬼掐到一样。

    此刻方菲已临近大门,儿子抱在身上哭个不停,也只有先开门让丈夫进来,再慢慢地哄了。心里不免有点心烦意乱,生怕儿子得了什么病,或者中了什么邪,不敢如此想却也不由得不如此想,一只手已放在了门闩上。

    “娘子,开门吧!”

    就在这时,听到隔门的一句喊话声。方菲的手顿住了,把刚拿起一点的门闩,又轻轻地放了下去,不动声色地悄悄后退,然后蹑手蹑脚地,拿起林毅捕鱼的那杆鱼叉。

    为什么?隔门的一句“娘子”把方菲惊醒了,反而察觉到门外之人并不是她的丈夫,林毅从来就不以“娘子”称呼之。

    如此鬼鬼祟祟,夜里来敲门,定然是歹徒无疑。

    “娘…”

    怀抱中的儿子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方菲才发现儿子停止了哭闹。堂屋里没有灯盏,透过卧室门帘的微光,方菲看见儿子神色如常,面不喘、气不虚,心下稍稍安定。

    “娘子,快开门吧!”门外的喊话声再次响起,乍一听之下,还真像是林毅的声音。

    林遥没有哭闹,四下里非常的静谧。方菲听得明白,门外的人压着嗓子,并且有些急不可耐。自然,方菲心里有数了,哪会去答腔,手里紧抓着鱼叉,以静制动。

    屋里屋外,双方三人就这么僵持着,门口的人只是换着花样,耐着性子时不时喊上那么一句话。方菲抱着儿子,紧绷着神经,心里想到方才幸亏儿子及时哭闹,否则自己急匆匆地去开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娘…”

    林遥察觉方菲有点哆嗦,便清脆地叫了一声。

    “乖儿子……”

    方菲轻轻地回应,心神定了不少。儿子亲昵的叫唤声,总是给她无形的勇气,去面对眼前的一切困境。

    门外的人没有硬闯进来,却是仍然逗留着没有离去,娘子娘子的喊话声,方菲听着先是起鸡皮疙瘩,渐渐地也就麻木了,真想一鱼叉刺死他。方菲却发现,儿子粉嫩的小手,竟然也握着鱼叉,仿佛是要与娘亲联手对付歹徒,不禁略感欣慰。

    “哗啦……”

    外面突然响了一声,便听见脚步声急匆匆远去。

    然后,又听见脚步声走了过来,顿了顿,脚步声接着响起,一直走到了门前。

    “嗵…”

    这下敲门声,好像与前面的几次有点区别,方菲不敢确定。

    “呜……”

    自然是林遥发出的声音,虽然哭的时候也是这个音节,但此时这一声,明显是欢呼。

    “菲儿,我回来了。”门外的声音听起来差不多,其实大不一样。

    “毅哥哥,你的生辰是哪一天?”方菲这才回应,但还是谨慎地提了一个问题,静待着对方回答。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大楚皇历二四三年三月十六。”门外之人稍一疑惑,还是迅速地答道。

    方菲心里像落下一块大石,踏实地向大门走去,用手上的鱼叉将门闩一挑。

    哐啷,门闩落地。嘎吱,一人推门进来……

    (深更半夜码这一章,总感觉有股冷飕飕的风吹着门窗,心中有鬼呀。求安慰、求呵护、求包养、求推荐、最重要的是求收藏,林遥需要成长、小妖孽需要给力地成长)

033.春

    “菲儿,你没事吧!”林毅也觉察到不对劲。

    “毅哥哥,我没事……”

    “我刚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人奔窜而走。”林毅说着走进卧室,拿了灯盏又走了出来,“把鱼叉给我。”

    方菲将鱼叉递了过去,林毅一手接了,径自出了大门。方菲抱着儿子跟在后面,林毅拿灯盏照亮之下,只见前面的篱笆墙破了一个口子,像是来过一只猛兽。

    林毅向周遭的黑夜,眺望了一下,哪里还有人影。

    “回去吧…”林毅喃喃了一声。

    一家三口回到屋里,闩上了大门。方菲便即将今晚的情形,跟林毅说了一番,也着实表扬了一下宝贝儿子。林毅情不自禁,伸手从方菲怀抱里抱过了儿子,在儿子粉妆玉琢的小脸上,亲了又亲、亲了又亲,难得儿子这一回没有抗拒地啼哭。

    “菲儿,从今以后每个夜晚,无论如何我也要在家里,陪着你和儿子。”林毅将妻子拥入怀中,深情地说道。此次去吃宴席,不管人家怎么劝酒,林毅都滴酒不沾,只因挂念家中妻儿;方菲也担足了心,再加上虚惊了一场,此刻两人紧紧地相拥着。哦不,应该是一家三口,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唔,遥儿在摸我的脸。”方菲忽然感觉到,宝贝儿子那只粉嫩的小手触摸在脸上,有点点搔痒的感觉,不禁脱口而出。

    “遥儿也在摸我的脸。”林毅随之也道。

    “哦,我们两个挤着他了。”方菲旋即恍然。

    生活依然继续向前,每当林毅去了村塾教书,方菲在家抱着儿子闲着无事的时候。林遥总爱伸伸粉嫩的手指头,指着那杆鱼叉嘟囔:“呐——”

    方菲起初没有去理解,只为儿子又多发了一个音,而心里高兴。

    林遥就会不停地:“…呐…呐…呐…呐…呐…呐……”

    直到,方菲伸手取下鱼叉,林遥才会“呜哇”地欢呼雀跃,然后粉嫩的小手很努力地去握,竟是要拿这杆鱼叉当玩具。

    方菲弄不明白,宝贝儿子才五个月大,为何总是要玩鱼叉?

    “别玩叉叉了,好不好?娘带遥儿到小黑哥哥那里玩。”方菲好生哄着,将鱼叉脱离儿子的小手,放回原处。然后抱着儿子,去往邻居家……

    “咕咕、咕咕、咕咕……”

    戴程氏正洒着米粒,嘴里不停地轻声叫唤,这是在喂小鸡。

    “咕咕……”

    林遥也跟着叫唤了一声,却与戴程氏叫出来的感觉有些差异,差异感觉不在婴儿男孩与成年妇人,而是林遥叫的这一声,不像是学鸡叫,却像是在学田鸡叫。

    没错,林遥发出的确实是田鸡的声音,不过不是学,而是自然流露的。一万年前,他平日里就“咕咕”叫,春天到了开心的时候,就会“呱呱”叫,这是他的母语来着。

    可能,正是因为蛙与鸡,叫得都是差不多的“咕咕”声,所以到了现在,人类已经把最常见的青蛙,俗称之为——田鸡。

    “哟,遥仔也喜欢小鸡仔呀!”戴程氏哪里注意到,这孩子发出的不是鸡叫声,而是蛙叫声。

    “咕咕……”

    林遥此时这声,就学的是鸡叫了。

    “戴程嫂,这小鸡仔是怎样孵出来的?”方菲凑过来问道。

    “你想孵小鸡仔呀!”戴程氏随口道。

    “家里的鸡蛋也吃不了那么多。”方菲淡淡说着,却显然有这个意思。

    “你的那只母鸡,它赖抱了么?”戴程氏问。

    “啊?什么……”方菲没听明白。

    “赖抱,母鸡赖抱。”戴程氏强调了一下。

    “赖抱?”方菲哪里懂。

    “母鸡整天赖在笼子里不出来,也不下蛋,那就表示这只母鸡想抱窝,想孵小鸡仔了。”戴程氏解释了一番。

    “呵呵…”方菲听着有趣,不禁笑了一声,说道:“…我家里那只母鸡,天天都在下蛋,下了蛋就大摇大摆走出笼子,咯咯哒地叫个不停……”

    “还是每天都下三个蛋?”戴程氏微笑着问道。

    “嗯。”方菲点头。

    “不过,你那只母鸡虽然每天会下三个蛋,但也恐怕……下的蛋只能吃,不能用来孵小鸡仔。”戴程氏随意地说道。

    “为什么呢?”

    “你的那只母鸡,它出过你家的篱笆墙没有?”

    “好像…是从没见它出去过…”

    “那,有没有其它的公鸡,跑进你家的篱笆墙?”

    “好像也没有……”

    “就是咯,你那只母鸡,就是一只圈养的孤寡母鸡,下的蛋只适合用来吃。”戴程氏笑眯眯地道。

    “呵呵。”方菲笑而不语,她现在已为人母,自然懂得。

    “也有的人家,家里养的全是母鸡,但他们是放养的,到外面就会和别人家的公鸡混在一起,因此他们的鸡蛋,十个中也能有六个孵得出小鸡仔来。你看我家的,母鸡公鸡全都有,用我那些大母鸡孵一窝鸡蛋十六个,那就有十六只小鸡仔出来。”戴程氏侃侃而谈,为自家的鸡群得意洋洋。

    “呵呵。”方菲当然是认真聆听受教。

    “咕咕、咕咕……”

    戴程氏洒了一把米,像似呼唤自己的孩子们,过来吃吧!

    “咕咕。”方菲也逗弄起小鸡仔来,兴味盎然的样子。

    “你家现在就是那么一只母鸡,确实挺孤单,连下蛋都成个性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一窝小鸡仔。”戴程氏慷慨地说道。

    “这样呀…”方菲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道,“…那,我拿鸡蛋给你……”

    “呵呵,随便你。”戴程氏说着,她家满堂都是大大小小的鸡在跑,正常下蛋的母鸡少说也有几十只,又哪会缺鸡蛋。只见她起身到灶房里,提了一个鸡笼子出来,“我看看全都孵出没有……”

    “还有一窝!你孵了这么多……”

    方菲很是惊讶,因为外面喂食的就将近五十只的样子,按照戴程氏的说法,十六只一窝那就是三窝,没想到灶房里还藏着。

    “那三窝孵出来已有八、九天了,你是要那些大点的,还是要这窝小的?”戴程氏本来打算给她这窝刚刚孵出来的,此时却让她自己选择。

    “一窝十六只呢!我要不了那么多……”方菲忙说道。

    “那你就在那些大点的里面挑选。”戴程氏蹲下身,将刚提过来这笼子里抱窝的母鸡拽出来,随手扔飞出去,那只母鸡落地站稳后,功德圆满地喔喔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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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新成员,尽是咕咕叽叽

    方菲看在眼里,觉得戴程氏做事干净利落,爽快无比。只见她又把手伸进鸡笼子里,轻轻地将小鸡仔赶了出来放风,却还有几只尚在蛋壳里。这几只尚在蛋壳里的小鸡仔,尖嘴已经啄破了蛋壳,但身子尚未钻出来。于是,戴程氏小心翼翼却是熟练地,把蛋壳一片一片地弄掉,一一相助于它们,尽快挣脱了束缚。

    “你挑吧!喜欢哪只就抓哪只,呐——这个鸡笼子也一并送给你。”戴程氏说着,把已空出来的这个鸡笼子,轻轻提起了一下,移到方菲面前。

    “谢谢戴程嫂。”方菲也不扭捏了,开始挑选小鸡仔。

    戴程氏转眼从灶房里,又提了一个鸡笼子里出来,鸡笼子里面空空,却比送给方菲的这个大上好多。方菲时而往这边瞥一眼,见戴程氏往鸡笼子里铺上稻草,又再用稻草垒出了一个窝形,然后从屋里兜了十几个鸡蛋出来。

    “戴程嫂,你又要孵一窝呀!”方菲看到这番情景,不禁脱口说了一句。

    “原本是不准备再孵了,今年春天有四窝小鸡仔,已经差不多。”戴程氏一边说着,一边将鸡蛋一个个地往窝里放了进去,轻轻放稳放好。

    “不好意思,给戴程嫂添麻烦了。”方菲心下明白,冒然跑过来要走一些小鸡仔,肯定就打乱了人家的计划。

    “没关系,我还有一只大母鸡正在赖抱,怎么赶都赶不醒它。方才,我硬是把它拽出了笼子,捆到那棵树上去了,你这样一来,正好解救了它,还可以满足它**娘的愿望。”戴程氏很实在、很豁达,也很地道。

    “啊唷……你真的把大母鸡捆在树上了呀!”方菲沿着戴程氏目光的视线,真的看见一只大母鸡,可怜兮兮地被捆着,系在一棵树蔸上,不禁啼笑皆非。

    “要不这样,谁知道它赖抱会赖多久,现在可好了,它可以派上用场了。”戴程氏说着微微一笑,向那只被捆着的大母鸡走了过去。

    到了那里,戴程氏麻利地解开绳子,将大母鸡抱了过来,便又是随手往地上一扔。那只大母鸡踉跄了几步站稳,左顾右盼了几下,便发现了那个大鸡笼子,随即发现戴程氏为它垒好的新窝,还发现里面一窝的鸡蛋。大母鸡蓦然间就精神抖擞起来,喔喔喔地赶至鸡笼子门口,毫不客气地钻了进去,然后用整个身子抱在了一窝鸡蛋上。

    戴程氏随手提起鸡笼子,将它放进了灶房,便轻轻松松走了出来。

    “戴程嫂,我抓了你十只小鸡仔。”方菲知会道。

    “又是,就抓了十只呀!”戴程氏显然是热心肠之人,往方菲的鸡笼子里望了一眼,“你挑的这些小鸡仔,样子倒是挺漂亮个个的,又都是那么温和,却不太好养。”

    “我看哪只好抓、就抓了,这些小鸡仔不都一样么?”方菲想当然地问了声。

    “哪会有一样的小鸡仔,就好比不会有一样的人,各个都不同的。那些漂亮的、它娇气,那些温和的、它本分,就好比漂亮、温和的人,命运多般会比较坎坷,因此小鸡仔越是样子漂亮、温和,越是不容易养大。以我来挑选,我就会拣那些调皮捣蛋的,因为调皮捣蛋的通常灵活些,自然就生机无限。当然,若论哪些最好养,那你就得仔细注意了,最不显眼的那些往往就是最容易养大的,不需要你怎么费心,都成长得很好。”戴程氏今天说的话、做的这些事,让方菲感受到什么叫: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

    “调皮捣蛋的小鸡仔,不太好抓。”方菲微微笑道。

    “你这…”戴程氏伸长了脖子,定眼往鸡笼子里瞅了瞅,“…十只小鸡仔里面,八只是雌的,仅有两只是雄的……”

    “公鸡母鸡,现在这么小的鸡仔,就能看得出来么?”方菲官家大小姐出身,以前只爱吃鸡翅,哪有什么机会见识如此活生生的小鸡仔呢?无怪乎总是一惊一乍……

    “当然能分辨出来。”戴程氏说着,眼光落向了一个目标,那是一只在小鸡仔群中挤来挤去的捣蛋家伙,旋即一把将之捞在了手中,放进鸡笼子里,转眼又捞住了一只放进去,“我给你抓了两只雄的,你看——这一放进去,它俩把你抓的十只小鸡仔,都欺负了。你抓的那两只雄鸡仔,整个一副蔫蔫的样子,怎么就会被你看上。”

    “噗哧。”方菲见到鸡笼子里面的情形,确是如戴程氏所言,忍不住笑了一声。至于,为什么挑到的两只雄鸡仔都是蔫蔫的样子,那——就是因为好抓呗!

    “还要么?要就再帮你抓几只。”戴程氏问道。

    “够了、够了,都十二只了。”方菲笑盈盈地说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那只孤孤单单的纤瘦母鸡,忽然多了十二只小伙伴,自然要到它们的中间亮一亮相,然后“咕咕”“咕咕”亲切地表示一下,得到了一通“叽叽”“叽叽”的回应。

    一大十二小,就这样便形成了一家子,纤瘦母鸡走到哪里,十二只小鸡仔就屁颠屁颠地跟着跑到哪里,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咕,亲的不得了。纤瘦母鸡得了便宜,当然要负起责任义务,除了白天护着小鸡仔满地给它们觅食,晚上还窝着它们一起睡觉。

    然而,这一个新组成的十三口之家,白天就是瞎忙乎。

    自从林遥诞生的那一天起,寄居在林家的蚂蚁,不管黑的还是白的,就都陆陆续续地搬迁了,因此纤瘦母鸡真的是,每天都徒劳无功。

    还是,林遥可怜见,每一餐都嘟哝着要吃饭,方菲把饭喂进他嘴里,他的嘴巴就老夸张地“叭”“叭”“叭”,吃进肚子的不多,掉到地上的就多了去了。于是,纤瘦母鸡这一家十三口,“咕咕”“叽叽”“叽叽”地张开翅膀,一窝蜂地聚集过来,真的是喜气也洋洋、其乐也融融。

    而那些寄居在林家的老鼠,就没有蚂蚁家族那么好运了,全都早就莫名其妙地遭了殃,通通死翘翘。林毅在方菲坐月子的那段时间,是隔一天就发现两三只死老鼠、隔一天就发现三两只死老鼠,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再也听不到老鼠“吱”“吱”的叫声,而离房屋不远之处挖的一个小坑里,陆续地埋下了一堆老鼠死尸。

    即便没有了老鼠,纤瘦母鸡也仍然每天都窝着十二只小鸡仔过夜,或许它心里,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像小鸡仔这么大点的时候,眼见着身边一只只的伙伴,被老鼠咬死被老鼠叼走,只有它侥幸存活了下来。

035.痛快淋漓嘘个够

    又是一个黄昏,太阳快要落山了,春天的气象弥漫。

    天气逐渐暖和了,林遥也不再裹着襁褓,而是穿着娘亲精心缝制的衣裤,双脚还套上了新鞋。林遥还从来没有穿过鞋呢!以前他就是光着脚丫子,没想到穿上鞋也很舒服。林遥很想下地走动走动,但他还是淡定了下来,他要表现得正常一点。

    可是,此刻林遥的表现,却太不正常了。

    方菲抱着儿子站在堂屋中央,儿子粉嫩的小手,正努力地抓着鱼叉玩耍。当然,方菲的一只手也从不离鱼叉的手柄,儿子才五个多月,点大的小屁婴孩能抓得住么?更不可能玩耍得动,只可能砸到自己的脚……

    平常人家,别说是让孩子如此玩耍,就是接触也会尽量避免,毕竟这是一件用来捕鱼,也可以刺人的凶器。

    但是,方菲许多次无奈之后,还是妥协了。

    儿子乐意,跟这杆鱼叉较劲的神态,还是很酷很可爱的,也没有整天抓着不放,就是总要玩那么一会儿,方菲如此想着。

    门外的咕咕叽叽,忽然起了一阵骚乱。虽然别的动静悄无声息,方菲还是觉察到,似乎有人惊扰了它们。方菲摒住呼吸,时间仿佛停顿了一下,周围的一切如常,正以为是自己多心疑神疑鬼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娘…林家娘子……”

    蓦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是非常非常滑稽的,乍一听是在叫娘么?如果是这样,恐怕林遥都会忍不住笑破肚皮,其实不是、因此不可笑。此人脱口而出叫的是娘子,叫了前半截发现不对,于是把后半截赶紧吞进肚子里,又连忙迸出一句:林家娘子。

    “是你……”

    方菲脸色变了,抓紧了手上的鱼叉,林遥却也抓着没有放手。以方菲如此心灵剔透之人,这一听便全然明白了,此人就是上个月二十三那晚,不停地叫娘子开门的那人。

    此人浮出水面了,也很显然,就是里正家的三少爷戴有利。

    “林家娘子,我想得你好苦。”戴有利只把心里话吐出来,恶心到谁却管不了了。

    “你、你这个混蛋!”方菲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

    “别、我说的、是真的。”戴有利确实说了真话,不应该的实诚。

    “你……滚出去!”方菲气得脸都白了,呵斥道。

    “我都进来了,又怎么会出去呢?”戴有利反而逼向前来,语带调笑。

    “毅哥哥……”方菲旋即很欣喜地,向门口呼唤了一声。

    “呵呵,毅哥哥?”戴有利头也不回,嬉笑了一句,“现在没有毅哥哥了,现在只有有利哥哥。”

    方菲脸色顿时收敛,恢复了冷静,心底的惊惧不禁增加了一分。此刻,正是林毅应该回家的时候,戴有利居然想都不用想,就识破了她虚张声势之计,这里面太有玄机了。

    方菲是准备在对方转头分心之际,趁机夺门而出,未料到竟浑然没点效果。面临着步步紧逼,方菲惟有以鱼叉作防备,不住地后退,但这么小的屋子,再退下去还有地方么?退到底、就是死角落……

    “你的毅哥哥,已经抛弃你了,他不会回来了。”戴有利暂停了迫近,给方菲留了一点空间。他也是血肉之躯,对方菲手上的鱼叉哪能没有顾忌?反正已经跑不了了,煞费心机地设了一局又一局,到最后弄得鱼死网破就不好了,都熬了一月又一月,不能急着这一时,慢慢来……

    “你把林毅怎么样了?”方菲问了一句,陷入到如此地步,也只有尽量拖延时间,有时间就有机会。

    “怎么是我把他怎么样了呢?是他嫌弃你了,就抛弃你不要你了。”戴有利施展攻心之策,迫使对方乖乖就范。

    “我不相信。”方菲嘴硬地说了句实话,却佯装出将信将疑的神色。

    “其实,我是怕你听了伤心,所以才不告诉你真相,你知道真相又怎么样呢?林毅此人贪心不足,又寡恩薄情不值得你眷顾,更不值得你如此挂怀。”戴有利巧言令色,仿佛真的是在打抱不平。

    “他现在……去了哪里?”方菲不免有些当心。

    “应该被捉起来了吧!家父请他去一趟,是见你们一家三口生活负担不轻,想给他涨涨月俸,顺便叙叙话、亲近亲近。结果——这林毅到之时,没碰上家父,却趁家父不在竟然调戏我五姨娘。”戴有利编的故事,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想法,“林家娘子你说,应不应该把他当场捉拿,送交官府,打入大牢……”

    “你…”方菲被震惊了。戴有利前半段话阴险,后半段话凶狠,若林毅真如他所言,那么定然是中了圈套,现在肯定是在受罪了,该怎么办呢?

    “娘子……你还如此年轻…美貌,又何必跟着林毅这淫贼受苦受累呢?住这样简陋的房子,吃的是粗粮,穿的是布衣,插的是荆钗……”戴有利前面的称呼随口就把“林家”删除掉了,然后别有用心地劝导,一一数落了一番。

    “住口!听你说话,都污了我的耳朵。”方菲心有点乱,但有一个念头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毅哥哥活着,我活着;毅哥哥若死了,我也……

    这个埋藏在心底永远不变的念头,此刻浮现在方菲的脑海里,陡然间被另一份牵挂拴住了,遥儿怎么办呢?遥儿……娘亲该怎么办?方菲方寸大乱,手一颤、鱼叉掉落在地,发出了叮当一声……

    “小娘子……你…不如就跟了我吧!”戴有利见她手上的利器已落地,哪还按捺得住,顿时两脚移步向前,双手已迫不及待探了过去……

    方菲惊出一身冷汗,儿子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救毅哥哥,可是鱼叉掉落…狼已经迫近……

    瞬间之后,戴有利探过去的双手,没有探到美人,却抱到了一个婴儿,不知道怎么的婴儿就到了自己手上。而方菲只觉得,戴有利双手忽然将孩子抱住,方菲下意识地要抢夺,但孩子还是落到了他手里。

    此时,戴有利、方菲都有点蒙,当然林遥是有点萌。

    “哦……孩子,你这是认爹么?哈…唔……”

    “淅沥…淅沥…淅沥…淅沥……”

    戴有利贫嘴贱舌了一句,刚想笑一声,结果……林遥今天正好穿的是开裆裤,童子尿已然撒进了他的嘴巴中,真是闭口不及,咸咸的一口自来水,已经咽进肚子里。

    “淅沥…淅沥…淅沥…淅沥…淅沥……”

    林遥窝火了,自然就来水了,痛快淋漓嘘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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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怕个小鸟哟(收藏!)

    方菲当心儿子,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始料未及,也使她更加当心儿子,生怕会出现某种情形,提心吊胆准备着接应。

    戴有利想丢掉婴儿,双手竟然不听使唤,反而将婴儿举高了一点。于是,林遥的童子尿从他的头顶,继续嘘个不停,直到把他整个人淋成落汤鸡,浑身散发着热乎乎的臊气。

    此时,天空中的夜色开始笼罩大地,而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人见到屋里的情景,稍微怔了一下,蓦然间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迅速从戴有利手上夺下林遥,护在了方菲身前。

    “戴有利,你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毅哥哥……”

    正是林毅回来了,只见他瞬息之间先顾着妻儿之后,怒气冲冲地喝问道。此刻方菲这句毅哥哥,那是发自内心的惊喜交集……

    “你……林毅,你怎么在这里?”戴有利惊诧,脱口而出。

    “戴有利,你这王八羔子,这里是我家!”林毅俯身捡起鱼叉,方菲赶紧从丈夫怀中抱过儿子,站到丈夫身后。

    “呃…”

    戴有利从迷惑中,猛然惊醒了,转身夺门而出,抱头鼠窜……

    林毅紧追到篱笆门栏,眼见戴有利溜得比老鼠还快,把手上的鱼叉狠狠掷了过去,真是怒不可遏,惹毛了、书生也彪悍。当然,鱼叉落空了,林毅跑过去捡起。

    “王八羔子的…”林毅嘴里骂着,心里挂念妻儿,当即回转。

    “毅哥哥,你没事吧!”

    “菲儿,你们没事吧!”

    大门口台阶,林毅、方菲同时相问,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屋外,然后面面相觑,察觉一家三口都还好,夫妇俩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遥儿怎么样?”林毅旋即问了一声,伸手抱过儿子。

    “遥儿也无恙……”

    方才,林遥重新回到方菲的怀抱中,便仔细察看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而林遥,还笑嘻嘻地在方菲耳边,亲昵地叫了一声娘。

    惟有一点异样的是,林遥今天一下嘘了那么多,比平常三四天的量还大。方菲开始还以为是受到惊吓的结果,然后发现儿子哪有惊怕的样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怕什么狼?怕个小鸟哟!

    方菲见天黑了点上灯盏,林毅也顾不得做晚饭,夫妇俩便详细谈起事情来。

    “毅哥哥,你知晓上个月二十三那晚,装成是你敲我门的那人是谁么?就是这混蛋三少爷戴有利。”方菲有些心急如火地说道。

    “王八羔子!”林毅又爆了一句,粗么?读书人也就这样了,“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他,正月初九那天给我送聘书、送银子,纯粹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当时接到戴有利送上的聘书,尽管厌恶地听他扯淡了半天,但心想下聘书的是里正戴兴顺,也就没有瞎怀疑另有猫腻。而且到村塾教书,林毅也可以温习书本,准备随时有机会参加科举应考,难不成一辈子呆在这山沟里?

    再说,还有十两银子的月俸,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何乐而不为呢?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结果林毅捡了,才发现原来是陷阱,步步危机呀……

    馅饼、陷阱,看仓颉先师把它们塑造成的模样就知道,双胞胎来着。

    “我听他说你被捉起来了,心里就乱了。”方菲一直在往下说。

    “这么无聊的人,他瞎扯蛋的话你也能信?”林毅接道。

    “他说他父亲请你去了他们家,到了他家时你没碰上他父亲,见他父亲没在家你就调戏了他五姨娘…”

    “什么?”林毅惊讶,打断了她的话。

    “我听他说这些的时候自然是不信,但他后面又说你当场被捉拿住了,还要将你送交官府打入大牢……我就惊慌了。因为你虽然不会做出……那么无耻的事,但他说得有条有理的显然就是布置了一个圈套,所以——我怕你受到他的陷害,已经遭罪了。”方菲重述这些事情语速很快,由于当时已经开始心慌意乱,此刻并不是那么准确地大概记得。

    “原来如此…”林毅听到这里,后背都已经凉到了脊梁骨。

    “怎么?”方菲疑问道。

    “今天还没下学就有个小伙子在村塾等我,说是里正请我过去一趟,我想下学之后没有比回家更重要的事情,也没答应他。下学后哪料到他硬拉着我往里正家走,我见拉拉扯扯不好看便答应他我自己走去,然后我走在先,他跟了我很长一段路见我确实是去往里正家,才没有继续跟下去,于是我绕路调头便赶回来了。跨进家门口,正见到——戴有利这厮举着我儿。”林毅述说这番话时也是口若悬河,显然心情激荡得很厉害。

    “果然是圈套,只不过你没上他的当。”方菲说着轻松地笑了。

    “真是悬,若不是我想着回来,恐怕就掉进陷阱里面去了。”林毅无法轻松。

    至于,戴有利这么处心积虑地布下了一个圈套,却没等林毅中计就跑到林家来,似乎不太合理?林毅、方菲才不会无聊的去想那么多,戴有利从一开始接触林家,就没理可合,就是色心病犯了,等了一个月又等一个月都难为他了,能不急着跑过来么?

    “毅哥哥,以后也就别去村塾了,只要没饿着,我们一家人就开开心心的。”方菲柔声说道。

    “我到村塾教书已有二十多天,也没几天就教满一个月了,不能因为没去满一个月,反而让人家理直气壮地来找麻烦。毕竟,我是接了聘书、收了月俸。”林毅考虑的方面要多一点,然后微微一笑道:“到了二十三,我就还是给喜贵哥他们种田种地、放牛去。”

    “你就是死心眼。”方菲认为,发生了这种事情,那是已经撕破了脸皮,“只怕,就是在这几天里,又出什么岔子。”

    “走得正、站得直,怕他们什么来着…”林毅的书生气,也染上了乡土的厚重,“…菲儿,你跟遥儿以后在家里,要处处小心些。”

    “只要你没事,我看那臭不要脸的三少爷,就没敢来。”方菲当然更担忧丈夫的处境。

    “唉。”林毅叹息了一声,心想:自己是落泊书生、妻子是柔弱女子、儿子是幼稚婴儿,而戴有利是……最杂碎的纨绔子弟,虽然见识也就是这巴掌点大的地方,但就是在这巴掌点大的山沟他家是头号地主,自己的一家三口在这里生活,可以说是尽在他家的掌握之中。

    “毅哥哥,不如……我们回京城吧!”方菲猜到了丈夫的心思,适时提议。

    “呃…”林毅心里犹豫、纠结着。

    “不…怕…”好萌的声音,方菲、林毅愣怔地一起望向儿子。

037.儿子,古灵精怪

    “听见是遥儿刚才在说话么?”方菲茫然的问。

    “嗯。”林毅愕然中,点头。

    “听清遥儿说的是什么了吗?”方菲仍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两个音节太不可能是一个不到半岁的婴儿表达出来的,更别说理解了。

    “遥儿说的是…”林毅望着儿子……还没说出口便又听见…

    “不…怕…”依然是好萌的声音,林遥嘟着嘴,乐悠悠。

    “儿子说不怕,那……就不急着回京城。”林毅动摇的心思又回归坚定。

    “遥儿哪里懂事,他就是咕哝着那么两个音节出来,自己乐呵…”方菲本来是想说服丈夫,见到丈夫的神情,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呵呵…”林毅也乐呵,懂不懂事又如何,重要的是信心。

    “儿子都不会叫爹,你这当爹的反而听起儿子的话来。”方菲揶揄了一句,非常俏皮。

    方菲虽然主张回京城,也比林毅更有主见,但这一年多来经历这么多磨难,已没有做闺女时那么任性了。所谓待嫁从父、出嫁从夫,方菲当初选择自己的夫婿,决然地违背父亲的意愿,现在她如自己所愿嫁给了林毅,却想做好妻子的本分,不管落到何种境地,何去何从都尊重于丈夫。

    林毅也挺倔强,要是换作别人,像去年那样生存艰难,为了糊口每天鸡一叫就起床,吃得像猪累得像牛,估计早就跟方菲回京,做小白脸吃软饭了。

    “遥儿,爹爹听你的,咱们不怕!叫声爹,来…”林毅哄起了儿子,满脸的期盼之色。

    “不…”

    林遥萌萌地撅着嘴,脆生生地吐了一个音,然后仿佛害羞似的,把小脑袋埋向方菲的臂弯里,就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林毅哑然呆住了,刚刚还在为儿子说出的“不怕”惊奇,但也绝不会认为,儿子所说的“不怕”是让大家不怕的意思,也就是牙牙学语多了两个音节而已,只不过适逢其会。

    仍然是这两个音节中的一个,对答得如此干脆利落,从儿子的神情看来,意思很明白不过,就是表示拒绝。直接拒绝叫爹……林毅可以生气么?只能没奈何地无语呀!

    “噗哧,…嘻…嘻…嘻…嘻…嘻…嘻…嘻……”

    方菲终于忍俊不禁,笑喷了出来,搂着儿子笑得浑身颤动。

    林毅神情有点尴尬,在儿子面前,爹亲比起娘亲来太失败了,儿子叫娘都有两个月了,却……一直不肯叫爹,郁闷焉。

    “遥儿今天穿着鞋呢!让他学学走路…”林毅找点事开解心情。

    “还从没让他试过,不知行不行。”方菲把儿子放到了地上,与林毅一人拉着一只手,让儿子试着走一下。

    林遥哪天不想走路?这几个月来为了保持低调,只有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偶尔偷偷地遛一遛,悄悄地伸展伸展腿脚,顺便踩死了屋子里的老鼠,连蚂蚁也全都震惊地赶紧搬迁了。

    此时,应该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可以正当地遛一遛。于是林遥很顺从地、很配合地,在父母的携手之下,摇摇晃晃扭扭捏捏屁屁颠颠地向前、踏向前。

    “这块湿的地方,是遥儿尿的?”林毅目光落到还有泡泡的水渍上。

    “是呀,他今天嘘嘘了好大一泡,把戴有利那混蛋嘘了一身湿。”方菲说着,忽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嘻…嘻…嘻…嘻…嘻……”

    “我看见他落汤鸡的样子,还以为是你泼了他一盆水,却原来不是你,没想到是遥儿的杰作呀!嘿嘿…”林毅心情开朗了,神情也变了,“…怪不得,是闻到他身上一股子的尿臊味,只是当时没有心思注意这些,这臭不要脸的王八羔子,活该如此……”

    “哎哟…”方菲怔怔地呼出声。

    “怎么了?”林毅忙问道。

    “我们,晚饭都还没吃呢!”方菲道。

    “啊!是呀…”林毅看了看天色,估摸已经是二更时分。

    傍晚的突发事件,夫妇两人谁还会想到去吃饭,若不是儿子那一句“不怕”,使林毅决定还是留下来,估计现在一家三口就要跑路了。根本就顾不上,等到现在心情舒缓,自然感觉到胃里是空的,咕咕地闹了起来。

    方菲担忧,在这几天里会出岔子,结果倒是风平浪静。

    阳春三月来临,林毅离开了之乎者也的村塾,回归到鸟语花香的田地之间,没来由的心里轻松很多,日子过得踏实许多。

    这天吃了早饭,方菲一手拉着儿子,让儿子蹭蹭蹭地去追咕咕叽叽,娘儿俩跟十三只咕咕叽叽,玩得不亦乐乎。

    “抱…”

    林毅忽然就嫌累了,当然是心里另有打算。方菲抱起了儿子,这些天带着儿子学走路,从儿子的嘴里又冒出许多新的音节,并且字音准确、表达清楚,自然是件快乐的事情。

    “咕咕……”

    林遥嘟囔了一声,粉嫩的小手向前方的田野一指。方菲心下明白,儿子是要去田野上看青蛙,这些日子的白天尽是“咕咕”叫,近的是家鸡远的是田鸡,晚上便尽是“呱呱”叫,听那声音便能感觉到,田野之间遍地都是蛙。

    这些田间的守护者,从冬眠中苏醒了,提示着人类要春耕了。

    一连下了几天的春雨,河流通畅了、田野间也湿润了,天气便也放晴了,天地之间徜徉着一片春意盎然。

    “吃…”

    外面艳阳高照,屋里是一家人吃饭的情景,这么萌的声音,肯定是出自林遥的小嘴。

    “遥儿吃白米饭,都有两个多月了吧!”林毅说道。

    “最先的一次,是你喂的他,那是…”方菲说着,沉吟了一下,“…腊月二十三,对!有两个多月了……”

    “天晴了,马上就要春耕,可能会忙个不停。”林毅满脸认真地说道。

    “遥儿吃饭,还会耽误你忙活呀…”方菲微笑道。

    “应该可以给遥儿开荤了吧?”林毅问。

    “嗯。”方菲点点头。

    “你不是说孩子开荤,做父母的要郑重么?”林毅认真地反问了一句,然后道:“我是想趁今日天色这么好,却捕条鲤鱼回来,我问过喜贵哥,他说男孩开荤用鲤鱼最好,儿子长大后聪明。”

    “哦,今天是三月初二,整整六个月,儿子正好半岁了…”方菲说道。

    “是呀~”林毅只觉得天气好,倒没想到这一点巧合。

    “那你就趁今天去捕条鲤鱼,晚饭给遥儿开荤…”

    “那好…”

    (感谢蘇尕落的评价票与打赏。又是凌晨了,码好的第一件事是想到上传,虽然累了、困意来了,但我此时心情有点激动,我自认为接下来会是个小部分,而且是意想不到的,各位书友如及时读到这里,不防猜上一猜,答案发到评论区,到时如果对了就置顶让大家用钻石围着砸,错了也会加精加分。估计一时还睡不着,看看有没有第二章出现,我尽力。请大家收藏、对新书的成长很重要、对妖孽的成长也很重要)

038.血性男儿,失魂落魄

    林毅就在晌午出门,带着鱼叉、鱼篓捕鱼去了。时光一晃而过,眼见红彤彤的太阳就要落下西山,可林毅还没有回来。

    方菲不禁有点担忧,抱着儿子走到村前,翘首以待。戴垟忙活的人们陆陆续续归家,却是不见林毅的身影,太阳公公不等人,微笑的脸庞缩到西山后面去了。

    “喜贵大哥,见到林毅去哪捕鱼了么?”夕阳的余辉里,方菲看到戴喜贵扛着锄头,从田间走来。

    “林毅兄弟还没回么?我先前见他沿着潭溪,往上面去了。”戴喜贵回了一句,转头望着潭溪的方向,“落了几天春雨,涨水了,鱼儿虽然也多,用鱼叉却是不好捕,水太浑了。”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方菲喃喃。

    “别着急,林毅兄弟不是说捕来给遥仔开荤么?可能是想捕条大的。”戴喜贵宽慰了一句,随后说道:“回家去等吧!马上就天黑了。”

    方菲走了几步,不禁又转头望了眼滚滚浑水的潭溪,满脸忧色。

    盼望着、盼望着,田野间的蛙声呱呱叫了起来……

    大门口,方菲站在左边,左手扶着门框,右手拉着儿子;林遥右手的也扶在右边的门框上,娘儿俩望着夜色,望着前方的路……

    终于,朦胧的夜色中,出现一个人影,近了、近了……

    是林毅,是林毅回来了。方菲松了一口气,呼唤声脱口而出:“毅哥哥…”

    林毅默不作声,急匆匆闯进了屋,从妻儿中间擦肩而过。方菲这才察觉到林毅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见他把鱼篓、鱼叉放在惯常的位置,转过身来,也没有理会妻儿,而是走进了卧室。林遥却发现,林毅的魂魄真的走丢了,跟着林毅身躯进了屋的只有二魂三魄,而还有一魂四魄滞留在屋外面,游游荡荡地徘徊。

    “我叉死你…我叉你死…我叉死你……”

    旋即,听到卧室里传出声音,是一种带着无奈的愤恨,是一个男儿最后的血性。方菲慌忙跑进卧室,只见林毅仰躺在床上,四肢无力地摆着,嘴里时不时地念叨:“我叉死你…”

    “毅哥哥…”

    方菲坐在床沿,双手捧起丈夫的脑袋,与丈夫面对着面,想让丈夫清醒一点。林毅仿佛看见了妻子,却没有看到眼里去,双目无神暗淡无光,脸色煞白隐隐有些青气,嘴里却没有愤恨地念叨了。

    “毅哥哥、毅哥哥…”

    方菲急切地叫着,轻轻摇晃着丈夫,轻轻抚着丈夫的脸庞。林毅仍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神志不清,只是忽然之间,眼角滚出了两滴泪水。

    林遥还站在大门口,仔细地分析情形。林毅从外面闯进来时,若不是方菲赶紧放开儿子的小手,恐怕一家三口会撞倒在一起。方菲猝然听见丈夫愤恨的念叨声,慌忙地跑向卧室,却是没顾着抱上儿子。

    林遥四下里观望,发现了一个状况,方才分心之余,居然没有注意到。林毅带回来的鱼篓里面,有一条是成了精的家伙,气息非常微弱。

    此刻,趁方菲正在照看林毅,林遥身形一晃,人已到了与身高差不多的鱼篓边。鱼篓里的鱼没有多少,林遥从竹条缝隙间一眼便瞅出那只妖精来,夹杂在鲫鱼里的一条鲤鱼,还是橙红色的越加明显。

    而使林遥没有料到的是,这只鲤鱼精竟然有将近九百年的修为,但它微弱的气息,并不全是掩人耳目,而是受伤了,身躯凝缩到这样的常见大小状态,倒的确是刻意为之。

    造成这只鲤鱼精重伤的不是别物,就是林毅的那支鱼叉,创口还留在它身上,虽不足以致命,但看样子是够呛。自然,林遥常出人意表地玩那杆鱼叉,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注入一些法力,毕竟父母都视之为利器,那就在此上面下点功夫,让利器更锋利些。

    但是,林遥估计这支鱼叉除了对付强横的凡人,顶多也就能对付没有开窍的小小妖精,可这只红鲤鱼精修为将近九百年,虽然尚未凝结妖丹,却也能偶尔化成人形。何以会伤在这只鱼叉之下,如此苟延残喘,真是难以索解了……

    “爹爹失魂落魄,原来是被你吓的。”林遥可以想象父亲在捕这条鲤鱼精时,跟它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然后见它化出人形,便吓得奋力大喊:“我叉死你…”

    “哼,小爷就今天开荤吧!”林遥不由得怒从心起,小手轻轻一拂,红鲤鱼精九百年修为的精魄便飘到了手掌心,旋即吸入了口中。

    解决掉心目中认为的这个罪魁祸首,林遥身形一晃又到了门口,望着父亲失落的这一魂四魄,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要把这些魂魄抓回来么?林遥是妖类,对于人类的三魂七魄还不甚了了,本尊在遭遇一万年天劫之后,才晓得原来元神已经可以出窍了。然而,为什么一个凡人的魂魄,也可以离开躯体游荡?

    硬是把这些魂魄抓回来,迫入父亲的躯体,是否就可以救得了父亲呢?林遥心里没有底,推测之余也没敢确定,因此没有冒然行事。

    “毅哥哥…”

    方菲还在尽着努力,希望丈夫能够清醒过来。听到丈夫的念叨声,方菲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丈夫中了戴有利那混蛋的暗算了,随即察看丈夫的身体,却没有发现端倪。情形已经很明白了,丈夫这是被吓得,但何以被吓得魂儿都丢了?

    方菲的肉眼虽然看不见丈夫丢掉的魂魄,人间之事毕竟比儿子通晓,可以断定丈夫是被吓得魂丢了。

    “遥儿…”

    方菲心慌意乱之余,忽然记起儿子还在门口,不禁叫了一声。

    “娘…”

    转头却看到儿子就在床边,听到他回应的声音,没觉察到他什么时候自己走过来的,方菲心下稍定。

    林遥望着床上的父亲,虽然还有二魂三魄留在躯体里,却是魂不守舍、魄不归位。剩下脐轮的中枢魄、生殖轮的精魄、海底轮的英魄摇摆不定,微光暗淡的命魂若即若离,而那阴影浮动的地魂忽然之间,也离开了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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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魂兮归来(求收藏)

    方菲心下明白,这种情况非药石可医,找大夫也无济于事。若是在京城,只要去荆山神殿请位祭司,把丈夫丢落的魂魄招回来,却是轻而易举。

    然而,此地离京城几千里远,如何去请祭司呢?不仅耽搁时间长,还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若将丈夫送往京城,魂魄是在这里丢落的,恐怕难以保全,那便是祭司施法将丈夫救活,也会有痴呆的可能性。

    至于就近找民间术士,方菲更不敢冒这个险了。大楚皇朝以巫立国,虽然在民间禁止了黑巫术,但前两朝一千多年,黑巫术在民间泛滥成灾,隐于江湖的巫师多般黑白不分。因此,如今通玄之士,民间巫师的口碑,远远不如道人,也不如僧人。

    自然,大楚皇朝以巫为尊,祭司们的地位就非常崇高了,受到万民的敬仰与信赖,家家户户对简单的白巫术,并不陌生。

    方菲决定自己试一试,若实在没法,就只有去道观或寺庙,求有道之士或高僧前来施救了。方菲殷切期盼地望了一眼昏迷的丈夫,又怜爱地望了一眼懵懂的儿子,然后整了整衣襟,走向了大门口。

    “毅哥哥…快回来吧……;毅哥哥…快回来吧……;毅哥哥…快回来吧……;毅哥哥……”

    方菲望着门外的黑夜,仿佛望见丈夫尚未归来的魂魄,深情地呼唤着,诚挚地呼唤着。此时,林遥看见刚刚离开父亲躯体的地魂,仿佛在迷失中找到方向,晃晃荡荡地回转,重新依附在了父亲的躯体上。

    “…快回来吧……;毅哥哥…快回来吧……”

    方菲满含深情地、诚挚地一边呼唤了九句,然后才停歇下来,赶回到卧室,察看丈夫的情形。

    “…菲儿…菲儿……”

    昏迷中的林毅嘴唇微启,呢喃了两句,又没有了声音。

    “毅哥哥,你快醒醒呀、快醒醒呀……”

    方菲焦急万分,轻轻捧着丈夫的脸蛋,摇晃着、叫着。林遥看着父亲若即若离的命魂,牵动脐轮上的中枢魄,精魄、英魄暂时平静,地魂却恍恍惚惚。

    “…遥儿……”

    忽然,林遥嘴唇动了一下,发出了轻微的一声。

    “遥儿、遥儿…”方菲跟着呢喃了两声,神色不禁一动,仿佛想到什么来,旋即抱起身边的儿子,颤声道:“…遥儿,叫爹爹、叫爹爹、叫爹爹回来、叫…”

    “爹…”

    林遥吐出了这个音,只见父亲恍恍惚惚的地魂激灵了一下,若即若离的命魂稳定了一下,中枢魄也随之在脐轮上稳住……

    “爹爹…爹爹…爹爹…回……”

    “…遥儿……”

    林遥一连双音节地叫了三声,没有用丝毫的妖灵之气,而是真正发自肺腑,眼睛里也不禁多了两颗泪珠。又见林毅嘴唇动了一下,叫出儿子的乳名,像似已经有了些微的力量。随着林遥的最后一个音——回,只见父亲失落在外面的一魂四魄,纷纷从大门飘闪了进来,毫光律动的天魂游荡在先,瞬间依附到了父亲的躯体上,天冲魄、灵慧魄、气魄、力魄也都迅速各就各位。

    “遥儿…”

    林遥嘴唇里呼唤着,眼睛里骤然有了光彩,蓦地里坐起身来。

    “爹…”

    林遥又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心里真的有些小小的激动,即便是修炼了一万年,却是从未见识过如此情景,太神奇了。

    “毅哥哥……”

    方菲的声音自然是欣喜、激动,热泪盈眶。

    “遥儿…,菲儿……”

    林毅伸出双手抱住了妻儿,这声爹期盼了一个月又一个月,终于听到了,将妻儿紧紧拥在了怀里,眼睛里含着感动的泪花。

    喊魂,是“招魂术”里最简单的一项,也是民间流行最广泛的一项白巫术。方菲小时候受到惊吓,曾记得母亲为之喊魂,睡觉前在大门口喊九声:“菲儿,回家来。”一连三晚,便起到压惊的效果。

    当然,没有林毅这般被惊吓得如此严重,要不然方菲也不会急成那样。方菲没有把丈夫的魂喊回来,听到丈夫嘴里轻微地叫着儿子的乳名,才想起才半岁的儿子来,凡人有效实施喊魂的一个先决条件,必须是至亲之间。方菲与林毅夫妻间是姻亲,而林遥与林毅父子间是血亲,没错!真正的林遥被夺舍了,仍然是血亲。

    首先,林遥依然是林毅、方菲的骨血。再来,虾蟆老妖这次夺舍,阴差阳错替代了方菲肚子里胎儿的命魂,然而尚未开化的天魂、地魂并没消散,却是与老妖的元神融合了。若是虾蟆老妖夺舍成年人,那么元神占据其命魂后,与其天魂、地魂不相融,此二魂自然消散于无形,那就只得到了一具躯壳而已。

    因此,天魂、地魂的潜意识,会影响老妖元神的主意识。林遥在方菲的哺育下成长,叫娘便自然而然,而叫林毅爹,就需要一个过程了。当林毅失魂落魄之际,林遥地魂里蕴藏的父子情感力量,也相映地爆发。

    “毅哥哥,你怎么被吓成这样?”方菲忍不住问道。

    “唉!”林毅大叹了一声,愤恨地说道:“戴有利那王八羔子,故意装鬼吓我。”

    “果真是他!”方菲吁了一口气。证实方菲的猜测是对的,林遥心里就有些纳闷了,那只鲤鱼精,又是怎么回事?

    “今日天气虽好,却是涨水了,在浑水里鱼不好捕,我沿着潭溪一路向上,可是捕到的几条全是鲫鱼,到傍晚突然发现了一条鲤鱼,还是红色的。”林毅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想,捕到这条红鲤鱼,给遥儿开荤那就最好不过了,不料这条红鲤鱼却是异常灵活,平时我都一叉一个准,但向这条红鲤鱼下了数十叉,都让它滑脱了,我当然追着不放……最终让我捕到了,天也已经快黑了。”

    林遥想听听,到底是怎么样捕到这只修为将近九百年的红鲤鱼精,不料父亲却省略掉了没说出来,又不便细细询问,真是郁闷焉。

    “我也没有停留,大步往回赶,半路上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在经过那片树林之时,听见前面有脚步…”林毅的声音弱了下去,停歇了一下,“…起初我也没有瞎疑心,只道就是跟我一样晚归的行人,不料前面的脚步声,忽然噔噔噔了几下,我当然停下来,可是一听动静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我要回家,也管不了那么多,又继续上路,那脚步声不知怎么的,就又出现在了前面,蓦然间又是噔噔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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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人吓人,吓死人

    “等我停下来,却又听不到任何动静了,于是我继续走、前面的脚步声也走,再次噔噔噔的时候,我的心里也不禁咯噔起来。”林毅打了个哆嗦,接下去说道:“如此三番五次,我的心里就发毛了,而两旁的树林阴森森、前路的方向黑沉沉,我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看见模糊一片,晚风也凉飕飕的,吹得我毛骨悚然……”

    “回家,我要回家…”林毅语气转为柔和,喃喃了两声,然后又道:“…我提心吊胆地走着,逼迫自己不去想那脚步声,但我走那脚步声也走,时不时地就在前面噔噔噔……我彻底毛火了,紧握着手里的鱼叉,直冲了过去……”

    方菲陡然紧张起来,虽然已经知道这脚步声,是戴有利在装鬼吓林毅,但丈夫就这样刺死了他,免不了要为杀人而偿命,那可怎么办?方菲心里害怕,为了这么一个混蛋,一命抵一命,太不值得。

    “距离近了,我看到了路边的黑影,毛着火喊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我叉死你、我叉死你——’”林毅述说到这里,声音不禁有点颤栗,可见当时心里有多么的恐怖,“鱼叉正要刺落的时候,听见那黑影急促地喊:‘是我,是我。’我听见是个人便连忙顿住了手上的鱼叉,却见那黑影撒开脚丫子就跑了,我这才认出黑影原来是戴有利这王八羔子……”

    方菲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恨不得这戴有利早点死,却不想自己的丈夫背上命案。

    “尘埃落定后,我整个人松懈下来,崩溃了,浑身冷汗直发颤,躯体里仿佛一下子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我要回家…”林毅述说至此,忽然问:“…我是怎么到家的?”

    “啊?!”方菲惊讶了一声,说道:“你自己走回来的呀……”

    “我自己走回来的?”林毅有点蒙,双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极力思索,只能想起当时是要回家,之后就没有知觉了。

    方菲随即跟林毅说了,他回来时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没能把他失落的魂魄喊回来,然后听到他嘴里叫了声儿子的乳名,就让儿子喊爹爹,才把他的魂喊了回来。

    林毅的脑海里,就是在记得要回家……然后听见儿子叫爹爹的声音。至于,为什么脑海里没有中间的一段记忆,那是因为整个人被吓得虚脱,命魂在崩溃中昏迷了,但心中牵挂妻儿的执念,使得主情感的地魂,驱策着身躯走了回来。就像一个人睡着了梦游,等醒过来之后,脑海里并没有梦游时的记忆。

    因此,林毅走回来的情形,犹如行尸走肉。

    当然,若不是行尸走肉回来,光是地魂凝聚七魄回来,那就是被吓死了,人回不来变成鬼回来了。

    命魂尚在躯体里,那这个人就还活着,一个人死了,也就是没命了。有命在,地魂凝聚不了七魄,就好比有正职在,副职就管不了那么多。而中枢魄也被称为命魄,是跟命魂联系最紧密的一魄,也是命魂联系七魄的纽带,即便是其它六魄走失了,中枢魄还是跟命魂吊在一起,当然人也就变得痴痴呆呆了。

    “遥儿,再叫声爹爹。”林毅想忘却不快,享受幸福。

    “爹爹。”林遥没有拒绝,很乖地叫了一声。

    “唔~啊!”林毅在儿子粉嫩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抱着儿子站起来,“爹爹今天帮遥儿捕了一只红鲤鱼,马上做给遥儿吃。”

    方菲拿上灯盏,一家三口出了卧室,走到鱼篓边,林毅顿时便傻眼了……

    “好大的一条红鲤鱼。”方菲惊讶出声,张大了口顾不上合拢,又凑近了点去看,只见这条红鲤鱼卷曲在鱼篓里,起码有**斤重的样子。

    “怎么…这么大呀…”林毅喃喃,难以索解。

    “这、不是你捕回来的么?”方菲不禁问。

    “我是捕了一条红鲤鱼,但哪里有这么大。”林毅有点想不通,又问妻子:“你看到我提回来的时候,是这么大么?”

    “……没…我没注意。”方菲想想道,当时全副心神都放在丈夫身上,哪会去关注鱼篓里的鱼。

    “我记得捕到的时候,也就是半斤八两的样子,怎么成了这么大,真是奇了怪了。”林毅说着啼笑皆非,反正奇怪的事情年年都有。

    “那、还做不做给遥儿开荤?”方菲问。

    “做!今天就做了它吃,遥儿吃不完,咱俩吃。”林毅豪气干云起来。

    “就是七八两重,遥儿也吃不了。”方菲微笑着说道。

    “我马上就去处理,然后下锅……”

    林遥半周岁了,感受很深刻,人类的奥秘真是不可思议。今晚,波诡云谲的气氛总算安定下来,一家三口吃晚餐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但更加融洽了。

    次日,林毅吃了早饭刚要出门的时候,发现戴有利走进了篱笆墙,

    “戴有利,你这王八羔子,居然还死皮赖脸地来。”林毅一见到他,怒火就上涌了。

    “怎么就不能来了?在戴垟,还没有我三少爷不能来的地方,我今天还就来了,来看看你们…”戴有利嬉笑着脸,悠悠闲闲的样子。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了…”林毅压抑着怒气。

    “我就是没想到,你还活蹦乱跳的…”戴有利话里之意很明显不过,就是来看看把林毅吓成什么样了,旋即又把目光转向方菲,很猥亵地瞄了几眼,笑道:“…林家娘子,是越来越标致,越来越有风韵了……”

    “臭不要脸的王八羔子…”林毅返身冲进屋里拿家伙,叔叔可以忍,婶婶不可以忍。林遥挣脱了娘亲的怀抱,滑下身来屁颠屁颠地,奔向戴有利而去。

    “遥儿…”方菲惊呼了一声。

    知道把林毅惹怒,回家拿鱼叉去了。戴有利卷起嘴唇吹了一声哨,赶紧退往篱笆门栏准备开溜了,忽然见林遥奔了过来,没见过奔得这么迅速的小家伙,右脚顿时被一双小手紧紧抱住。

    戴有利低头望了一眼满脸萌态的林遥,又抬头望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林毅,心想:小家伙比大家伙更难搞,真是好家伙……

    “林先生,你的鱼叉会不会有失准头?”戴有利双手抱起林遥冲林毅说道,不过不敢抱得过高,童子尿的滋味真是太难忘呐!

    “戴有利,放下我儿子…”林毅手里拿着鱼叉,却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叫你娘子过来抱呀!要不然我就抱回去了,那你娘子就得到我家里来要了。”戴有利不觉得羞耻,很暧昧地说道。此刻,林遥荡着双脚,粉嫩的小手像似随意地放在戴有利左胸揉了揉,抬着头满脸无辜地愣神。

    (请放在书架,拜托拜托、成绩太悲催了)

041.心碎,咎由自取

    粉妆玉琢,多么可爱的小不点,多么柔软的小手。

    林毅无可奈何,方菲无计可施一步一步走过去,戴有利很淫邪地笑了。不料,此时手上一滑,林遥溜掉了下来,戴有利捉之不及,只见小不点蹭蹭蹭地跑向了娘亲,眨眼扑进了方菲的怀抱。

    小家伙真得太难搞了,戴有利没来由地患得患失,却是不敢逗留了,悻悻然地退出了篱笆墙。林毅反应过来,正要追将过去,经过妻儿身边时,忽然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襟。

    如此粉嫩的小手,还能是谁的,林毅赶紧煞住脚步,免得把妻儿带翻了。再说,追上戴有利又如何呢?真的给他一叉子么?那样的话,自己杀人偿命不打紧,可是连累了妻儿,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恐怕心灵也不得安息。

    “爹,抱抱——”

    林遥卖萌了,掩饰一下为什么拉住父亲的衣襟,很绝妙。

    这天深夜,林毅、方菲熟睡着,忽然一阵阴风吹起了窗帘,林遥睁开眼睛身形一闪,却是连地都不落,霎时出了窗户。

    只见一个人影,正要去敲林家的大门。准确地说,是一个鬼影,若林遥不是妖孽,肉眼凡胎也看不见。当然,此鬼不是别个,正是戴有利。

    “人都死翘翘了,变成鬼居然还要跑过来,你阴魂不散,小爷就把你的魂魄,通通全部消灭掉…”林遥心里说着,小手一挥洒。新鬼戴有利还没敲到门,便被一股无形的妖灵之气裹住,旋即看见了林遥。顿时,戴有利那张丑恶鬼脸上的表情真是无法形容,一切疑惑瞬间都恍然了,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心痛死了,原来是被这小家伙阴了……

    可是,戴有利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人死在他手里,现在变成鬼也动弹不得,魂想飞也飞不了、魄想散也都散不掉了,刹那间被化为乌有。

    俗话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戴有利这家伙,第一次吃了闭门羹,第二次惹了一身臊,第三次……还真是不死不休,咎由自取神仙也救不了。

    “嗵嗵、嗵嗵、嗵嗵……”

    林毅、方菲被敲门声吵醒,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还蒙蒙亮呢?

    “咚咚、咚咚、咚咚……”

    这已经是砸门声了,林毅、方菲不及多想,赶紧爬了起来。

    “哐啷……”

    大门不知被谁,猛然一脚踹开了。

    “林毅,你给我出来!”

    爆喝之声,夹杂着几个脚步声,在堂屋里响起。林毅来不及穿戴整齐,匆匆忙忙抢出了卧室门口,看到了堂屋里的人,认得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是里正戴兴顺。

    “里正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林毅疑惑地问道。

    “干什么?我倒要问你,为什么害死我儿子?”戴兴顺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什么?”林毅懵了。

    “我儿子有利,不是你害死的,还会有谁?”戴兴顺追问不放。

    “戴有利……三少爷死了?”林毅还是很懵。

    “把棺材抬进来…”戴兴顺向外面传话道。随即,便见十条大汉抬着一具棺材,进了林家的大门,将棺材摆在了堂屋中央,然后一起打开了棺材盖。

    “三少爷怎么死了…”林毅望见躺在棺材里的确是戴有利,亲眼看到了尸体,头脑反而明白,戴兴顺如此兴师问罪,不管怎么样这罪可不能背,否则就成了冤大头了,“…里正大人,三少爷是怎么死的?”

    “呃…”戴兴顺被问得愣住,显然先前是在瞎质问林毅。昨天入夜之后,戴有利忽然心痛难耐,戴兴顺紧急吩咐了人去请十三叔,但十三叔人还没有赶到,戴有利就断气了。等十三叔过来一诊脉,心跳已经停止,什么脉象都没有了。戴兴顺立即去请了一位巫师过来,察看出的情况是——心碎了,回天乏术。

    “里正大人,三少爷英年早逝,在下也很悲痛。”林毅在这种时候,套话还是要说两句的,然后道:“可你不能平白无故地诬陷于我……”

    “平白无故地诬陷于你?”戴兴顺又是质问的语气,忽然吐了一口气道:“好,我不诬陷你,你家娘子呢?”

    “为何找我家娘子?”林毅脱口而问。

    “为何?我儿有利临死前,嘴里就叫着:‘林家娘子、林家娘子…’我倒要问问你家娘子,这是为何?”戴兴顺把事情摆明了,当然事态就乱了。这叫什么事情呀?之前差点没把戴兴顺气得吐血,面对戴有利的遗体,悲痛之下还不禁在心里骂:这逆子,给你娶的娘子还不漂亮么?居然整天想着别人的娘子,想得心都碎了……

    “这…”林毅蒙了,想不到这戴有利死了都要留下一嘴的麻烦。

    “把你娘子叫出来吧…”戴兴顺痛失爱子,怨气无处发泄,本来就是过来大闹一场。为了戴有利临死前念着林家娘子,怎么也得把棺材抬到林家来,不整死林毅,也要整得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里不得安生。

    “里正大人,你这是无理取闹!”林毅硬着头皮道。

    “我这是让我儿死而瞑目…”戴兴顺理直气壮,在自己的地盘上就得横着来。

    两人争执了一阵,门口都是人挤着人,屋外面也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戴兴顺带着棺材带着人来闹事,哪能不引起哄动,整个戴垟的人都跑来围观,幸灾乐祸是大众心态。

    戴兴顺经历丧子之痛,这已是第二次了,十八年前大儿子在潭溪游泳被水淹死,而今年近五十,快到老来又失一子,怎能让他没有怨气。当年大儿子戴有元,生性聪明伶俐,那是戴兴顺的心头肉,可是在十二岁的时候,突然间就淹死了。当时膝下便只有四岁的二儿子戴有亨,可是二儿子呆头呆脑,并不为戴兴顺所喜,惊喜的是就在这一年,又生了一个儿子。

    第一次的丧子之痛,在三儿子出生后,戴兴顺很快也就遗忘了。三儿子戴有利长得玉面玲珑,又聪明乖巧,自然便成了戴兴顺新的心头肉,没想到还会再次失去,仿佛曾经好了的伤疤上,如今又被割了一刀,那是旧伤新伤加在一起了。

042.死了都是个麻烦

    总之,戴兴顺是找准了这只羊,若不是林家娘子这个狐媚子,儿子有利也就不可能这样死去了,死得不明不白,找上林家来也算是理由十足,算不得误打误撞。林毅心里感觉冤死了,其实却不冤,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自己半岁大的儿子弄死了戴有利。

    “兴顺叔,你这样做,不是摆明的欺负人么…”戴喜贵挤进了人群,嘴里说出一句公道话。戴有利整天游手好闲,对林家娘子动了心思,色迷心窍死了,可怪不得人家。戴喜贵与林毅比邻而居,知道林氏夫妇是本分人,自然抱着同情心理。

    “喜贵!不要忘记你姓什么,胳膊肘儿拐到哪里去了?”戴兴顺怒喝一声,提醒道。

    “三少爷逝者已矣,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没有道理。”戴喜贵体现了正直的一面,劝说道。

    “现下我儿子死了,你却在这里帮着外人,跟我说这些风凉话…”戴兴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戴喜贵的鼻子道:“…如果你儿子死了,又知道是谁害死的,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办?还怎么讲道理,什么才是道理,像我这样才是硬道理……”

    “你…”戴喜贵顿时被噎住了,受不了戴兴顺恶毒的诅咒。

    “里正大人,你到底想怎么样?”林毅见从清晨闹到了晌午,不知何时是个了局。

    “我要在这里,为我儿有利设灵堂。”戴兴顺右手食指朝下指了指。

    “这…”林毅心乱如麻,烦躁不安,却也没有忘了计较,“…可以,既然你要把灵堂设在这里,那在下一家三口,马上离开便是。”

    “哼哼,没那么便宜的事情,想离开戴垟,由不得你们了。”戴兴顺威胁道。

    “你这是欺人太甚…”林毅浑身都有点发抖。心下很后悔,早些天没有听妻子之言,离开这个鬼地方,今天一看这清事态就知道难以脱身了,刚才只是顺着台阶试探了一下,果然走不了。

    “我儿死得不明不白,能让你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么?”戴兴顺满脸的怨气,不把林家三口人整得生不如死,决不罢休。

    戴兴顺闹归闹,却是只动口没有动手。当然,这也并不是什么君子行径,戴垟虽然山高皇帝远,毕竟还是大楚皇朝的管辖范围内,也不能太目无王法。况且,戴兴顺这个里正,是要倚仗王法服从的,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尽管威风耍个够,但也得有自己的一番理由,不能太蛮横霸道过火。

    林毅守在卧室门口,林家娘子一直没有出来,众人并没有硬闯进去。方菲抱着儿子,听着堂屋里闹哄哄的声音,暗暗焦急不已,心思跟林毅别无两样,原本也是想此番能够脱身就好,什么都不要了,没想到现在惹不起,连躲也躲不了了。

    方菲懊悔在被戴有利调戏那天,说服丈夫回京城功亏一篑,没有坚持自己的主见,早知有今日,就是拖也要把丈夫拖回去,留在这里来天天提心吊胆,现在可怎么办呢?林遥的小脑袋瓜子,也很有些头大,原来以为自己这一手,是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把戴有利这鼠辈除掉。可是万万没想到,自信满满万无一失的小试身手,竟然整得这么不干不净,不仅在深夜里第二次出手,才算将之完全消灭,然而还是给爹娘造成了后患。

    望见娘亲焦急的神色,林遥都有些按捺不住,半年来修养元神,虽然尚未完全达到凝神还虚境,区区这些凡夫俗子、无赖土豪劣绅,却是不够看,挥手之间便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淡定、淡定,林遥如是想着。心里却是觉得做了人之后,没有做妖时痛快了,更容易受到刺激,苦闷无处发泄,束手束脚。

    时光从晌午过去,日头逐渐偏西。林毅从清晨爬起来,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又是费神费劲费口水,自然是饿得头昏眼花,而戴兴顺自有人为他送食物,嘴巴说干了又有人为他端茶倒水。一天中,方菲掩蔽在被子里,给儿子哺乳了几次,自己却没有觉得饿。

    围观的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走了一批又走了一批,渐渐剩下没多少人了,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三餐人人都要吃两餐,不吃饭哪来的斗志。

    “你们一家三口,如此急着要离开戴垟,那就是畏罪潜逃,当场打死你们,都不会有人敢潜你们收尸。”戴兴顺有吃有喝,精神十足地说道。

    “你这样,也是想把我一家三口人,逼死。”林毅有点沮丧。

    “天也快黑了,你们一家三口若是不想在这里给我儿守灵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个地方去住,去不去随便。”戴兴顺哪像发善心的样子。

    “这里,可是我花了一百银子,从你手里买来的。”林毅真的被逼迫得无奈了。

    “我给你一个容身的地方,换回这处房屋。”戴兴顺强调了一句,其实这所房屋哪里值得一百两,二十五两出手,还要看人愿不愿意买。林毅、方菲小两口从来到戴垟那一天,就已经是冤大头。

    “村落南面三里地,有块荒冈,那儿有间茅草屋。”戴兴顺口头上,指明了这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兴顺叔,你这又是何必呢?要回这所房子,让他们一家三口走就是了,却如此来为难人家…”戴喜贵又开腔了,只因为知道这块荒冈是个什么地方。

    “喜贵,你给我闭嘴!再在这里跟我废话,别怪我跟你翻脸不认人…”戴兴顺发了狠话。

    “那间茅草屋,能住人么?”林毅显然也知道是有那么个地方,然而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昏头昏脑也没听出戴喜贵的一番话,里面有弦外之音,只是心想:若能容身就尽早离开此地,都快受不了了……

    “嗯…”戴兴顺沉吟了一下,随即说道:“…那间茅草屋,连带那块荒冈,全都给你。”

    “不能住人呀?”林毅却是听出了这一点。

    “茅草屋不能住人,那块荒冈那么大一块地方,你自己可以重新盖呀!”戴兴顺明显是刻意下饵,沉着了一整天,关键时刻有点急不可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点戴有利跟他太相像了。

    “立字据。”林毅晕得有点搞不清状态,哪还能留意到戴喜贵正向他摇头暗示。

043.命好(求收藏)

    “老九,笔墨伺候。”戴兴顺当即召唤了一声。

    “老爷,怎么写?”站在旮旯里的一人挤上前来,头戴小帽身穿长袍手里居然携带着文具,只见他麻利地将笔墨纸砚摆好在桌上。

    “以……荫冈那块荒坡地,抵换这所房子。”戴兴顺简略地说道。

    “荫冈那地方可不小…”

    “有多大?”

    “五顷,起码有五顷。”小帽长袍人老九张开五根手指头。

    “就算五百亩,折价一百两纹银,抵换林毅这所房子。”戴兴顺仿佛很大方的样子,然而一切都是装腔作势。

    老九信笔挥毫,迅速写就,然后拿给戴兴顺过目。戴兴顺只是扫了一眼,便将字据递给林毅。林毅脑子里很晕,木然地接过来,方才稀里糊涂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清醒了点,觉得自己净瞎说痴话。哪里会想到,戴兴顺依言行事,这张字据仿佛就是赶鸭子上架,反正此屋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林毅只想尽快脱离此地,去哪儿也比这里好。

    林毅、戴兴顺两人,先后在字据上面画押,盖了印章。

    于是,林毅带着妻儿,离开了这所居住了一年多的房子,去往那块名曰荫冈的荒坡。家徒四壁,东西虽然不多,也还是有一点。收拾的时候,戴喜贵随手帮了一下忙,但要去送的时候,却被戴兴顺吩咐人拦住了,然后另外指派了几个人,给林氏夫妇提着东西而去。

    “徐巫师,察觉出什么没有?”

    戴兴顺目送林毅一家三口离去之后,走进了这所房子的卧室,身后跟着一位看起来四十来岁,颌下有几缕清须的中年人。

    “当然,这所房子很干净,没有鼠蛇虫蚁。”中年人徐巫师说道。

    “这说明什么?”

    “很是费解,我也一时想不明白…”

    “林毅夫妇有问题么?那狐媚子是不是妖精…”

    “三魂七魄,血肉之躯…”

    “问题应该是出在那婴儿身上…”

    “那婴儿,确实不是凡胎……”

    “昨夜,听十三老哥说起过,去年这林家娘子摔了一跤,林毅请他去诊过脉,已经是胎死腹中,可是当天晚上竟然顺利地生了下来。刚才见那狐媚子出来时,我看了几眼她抱着的婴儿,感觉就很不对劲,定然是个妖孽,绝对错不了…”

    “脉象诊错了,也是有的…”

    “徐巫师的意思是……”

    “那婴儿是个人…”

    “不是妖孽?”

    “有三魂七魄,有血有肉,你说是人是妖……”

    “徐巫师方才不是说过,那婴儿确实不是凡胎么?”

    “那婴儿的命很好,不是一般的好……”

    “命好?”

    “这种命相,绝对会福星高照的…”

    “何以见得呢?”

    “三魂七魄血肉之躯,形成人生之命运。三魂中,天地二魂交合而生命魂,命魂衍化七魄,天魂、地魂得天地造化主运,命魂应运而生,一命二运便是指三魂了。天魂、地魂主虚空,命魂住胎主实相,一个人命运的好坏,自然可以从三魂中便能窥测出来……”

    “还只是一个婴儿,徐巫师就能断定他的命好…”

    “兴顺老弟,你怀疑我的判断?”

    “不敢,只是心里很疑惑,还请指点迷津……”

    “这么来说吧!一个人若是天魂、地魂强于命魂,命魂不仅会被天魂、地魂拖累,也会受到天魂、地魂的压制,就是运气好而命不好,则使得七魄互相冲突,那么此人必表现为命薄体弱。若是命魂强过天魂、地魂,则能使天魂、地魂相扶于命魂,命好运气自然而然就会好,则七魄相生相成,此人必定身强命旺,根基也就深厚……”

    “徐巫师的意思是说,那婴儿命魂很强…”

    “非常强,前所未见一个婴儿,命魂就如此之强。”徐姓巫师慨然说着,忽而问:“你知道我心里,现在是什么感想么?”

    “还请示下…”戴兴顺心里忐忑,连忙道。

    “此子,若是踏上修行之路,前途将不可限量……”

    “徐巫师,你…这是有收他为徒之念…”

    “兴顺老弟放心,感慨归感慨,你请我来这一趟,我不会破坏你的事情。”徐姓巫师淡然说道,捋了捋颌下清须,“至于是否有收徒之念么?这么好的一块坯子,不只是我,被别的高人发现,也免不了动念的…”

    “今夜这一家三口,到了乱葬冈那鬼地方,再好的命也得给我儿陪葬…”

    “我认为,那婴儿不会就这么死掉…”

    “这么多年来,别说去那里过夜,就是夜晚从那里过路,也全都是从活人,变成死人…”

    “那咱们就等到明天,看看他们到底是死是活…”

    “我儿的死,是命不好么?”戴兴顺忽然问。

    “命好命坏也是相对而言的,有的人之命并不怎么好,但他安心过日子,总会有一点福气;有的人之命并不怎么坏,若他喜欢招惹是非,碰上比他命好之人,便会显得命贱,甚至会被克,莫名其妙死了也不足为怪。”徐姓巫师直言不讳,昨天深夜察看戴有利的死因,心里疑惑重重。若是被谋害的,那么必是遇上了高人,徐姓巫师自认为无法做到,如此不着痕迹地使一个人静悄悄就心碎了,方才一看到林家的婴儿,也只得这样解释……

    “唉,我怎么就这样命苦呀,十八年前有元死了,如今有利也死了…”戴兴顺带着哭腔叹道,免不了有点悲愤填膺。

    “兴顺老弟节哀顺变,有亨的命很好…”

    “有亨?自小呆头呆脑,长大了也是一副呆板的样子…”

    “俗话说,傻人有傻福…”

    “唉…”戴兴顺叹息。

    三里之外,一块荒废的冈地,迎来了林毅一家三口。

    那几个,戴兴顺支派给他们帮东西的人,在百步之外就将东西放下,调头回去了。

    戴垟谁都知道,荫冈是个什么地方,通常人们也不叫这里为荫冈,而是叫作乱葬冈,就是一个真正的鬼地方。

    俗话说,在家乡怕鬼,在外怕水。林毅这个外地来的人,一年多来只摸清了戴垟哪里水深水浅,却没有弄清戴垟这个地方,哪里鬼多鬼少。埋骨于乱葬冈的,几乎都是死于非命之人,没有一个是寿终正寝的,比如戴有利这样的死,若不是戴兴顺演这么一出,今天就应该被埋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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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白衣人(求收藏)

    日暮途穷,一家三口面对着一间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的茅草屋,愣愣地发呆。

    林毅走上前去,轻轻推敲了一下,只见整个茅草屋倾斜晃动,忽然哗啦啦应声而倒。随之而起的是,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灰尘,有着一股刺鼻的腐朽味儿。林毅用衣袖在脸前挥了几下,摒住呼吸四处察看,估计今晚还是露天过夜比较好,一切都得等明天再作打算了。

    随手捡起几根朽掉的木桩,信步走到一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架子,又就近找了一些干柴过来,点燃了便是一堆篝火。

    荫冈这块荒僻的地方,丛生的杂草足有一人多高,其间零零散散的有一些树木,不知道有多少幽灵存在,夜色逐渐笼罩下来,越发显得阴气沉沉。

    夫妇两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林毅烧烤了些食物,饥肠辘辘的他见一家落到如此地步,竟是食不下咽,方菲也哪有味口呢?

    林毅深深地自责,但还得生活下去,硬是把食物啃进肚子里去了。方菲也是如此,不吃东西,恐怕会饿着儿子,想到儿子想到如此境地,又不禁心疼不已。

    昏暗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月光,朦朦胧胧的洒下来。此时,林毅发现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影,向他们走近。

    “戴有利?”林毅、方菲看见了白衣人的面容,心里都不禁咯噔了一下。

    “你们……一家人为何在这里?”白衣人停止了脚步,开口说道。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林毅看清了此人只是与戴有利有几分相像,身段要小一些,并不是戴有利,篝火的光亮映照之下也有影子,看来也不是鬼,但这种环境里还是透着一股蹊跷,于是壮着胆子问。

    “萍水相逢,贱名不足挂齿。”白衣人淡淡回应。

    “阁下从哪里来?”林毅又问道。毕竟此人样貌与戴有利相似,又没有脱离戴垟的范围,八成还是戴兴顺的近亲晚辈。

    “我就住在这附近,见到这里有火光,特意过来看看。”白衣人随意地说道。

    “附近?”林毅疑惑了一下,这儿与戴垟最近的住户是谷梁坡几家,却也有两里路程左右,便问了一句:“是谷梁家的么?”

    “戴家的。”

    “附近哪有住着戴家人…”

    “有,很多哟…”

    “很多?”

    “我好久没吃了,你们来得正好…”白衣人说着,走向前来。

    “哦,还有一条腊鱼,刚刚烤热了的。”林毅随手拿起鱼叉,将叉尖上的那条腊鱼递了过去,方菲却感到不对劲,就在此瞬息之间,夫妇俩忽然同时失去了知觉。

    “好粉嫩的小娃娃…”白衣人也没有去想为什么两个大人会晕过去,被他吓晕过去的人太多了,嘴里感叹了一句,面容骤然一变,咧开了血口露出了森森的獠牙。毫不提防,眼前的小娃娃忽然窜将上来,直接穿胸而过——

    怎么回事?白衣人…应该是白衣鬼张口尚未吃到人,一时之间合不拢来,还没想明白,身躯就慢慢瘫倒下去,瞬间化作一滩血水,顿时魄散魂飞。

    此时粉嫩的小娃娃,林遥手里正握着一颗鸡蛋大小、散发着微光的墨色鬼丹。

    方才关键时刻,林遥双手悄悄一捏,使父母暂时昏睡过去。要对付眼面的白衣鬼,林遥婴儿脸蛋虽然面不改色,心里却也不敢怠慢,元神尚未恢复到凝神还虚境,眼前的白衣鬼可不是魂影新嫩,而是结成了鬼丹,能够重塑肉身的鬼。尽管仍然缺失命魂、天魂,却是可以有形有体、光照有影子,看起来跟活人没什么两样,其修为绝不容小觑。

    林遥的法眼能够看出白衣人是鬼,白衣鬼的法眼却是分辨不出林遥是妖孽,看见有三魂七魄的血肉之躯,自然以为就是个粉嫩的婴儿了,结果猝不及防便着了道儿。

    杂草丛中,无数幽灵的眼睛,都盯着林遥以及昏睡的林毅与方菲,忽然飕飕飕飕飕……

    无数的厉鬼钻了出来,向林毅、方菲扑闪过去,向林遥侵袭而来。林遥守护在爹娘身边,将白衣鬼的鬼丹扔入怀中,一双小手臂一张,两股劲风激荡开去。

    嗤嗤嗤嗤……

    无数的魂影消散于无形,又是无数厉鬼飘忽出现…飕飕飕飕飕飕飕嗤嗤嗤嗤嗤嗤……这些虽然都是厉鬼,却是还都没有结成鬼丹。千百只厉鬼没有约束、不分次序,仿佛发疯了一般,纷纷扬扬冒了出来、扑了过来,顿时被林遥挥洒的劲风激荡得,魂影飞的飞、散的散,乱成了一团乌烟瘴气。

    不断地有魂影消散、陆续地消失在夜色中,厉鬼逐渐少了下去,终于没见出来的了。

    然而,杂草丛里仍有若干幽灵的眼睛,注视着林遥的一举一动。

    林遥单手一挥洒,无数火苗从篝火堆中激射而出,落向了杂草丛,点点星火燃了起来、烧了开来。火势借着一股股春风,迅速地蔓延开去,变成了熊熊的烈焰,滚滚燎原……

    躲在杂草丛里的幽灵望火而散、望风而逃,整个荫冈燃烧了起来,形成了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夜色。

    林遥随手一拂,化去了白衣鬼留下的一滩血水,然后轻轻一蹦达,躺在了娘亲的怀抱里。

    “着火了,着火了……”

    方菲醒转过来,睁眼便见到如此大火,惊慌地叫道。

    “咦…怎么烧起来的…”

    林毅摸不着头脑,却想烧得好,把这片杂草丛烧光了,春雨落下来,开垦种上花生、玉米、瓜果……便是一番新景象。

    “那个人呢?”方菲突然想起来,环顾四周问。

    “对呀!那个白衣人呢?”林毅随即也想到。

    “毅哥哥,我方才感觉那白衣人不对劲时,忽然就晕了。”方菲说着哆嗦了一下。

    “我一直有疑惑,反正是弄不明白,就不去想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晕了。”林遥随口说着,倒是很淡然。前天被戴有利装鬼吓了个半死,今晚跟一个真鬼说了半晌话,却是相当镇定自若。

    “即便他不是戴有利,我也觉得他是鬼…”方菲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我们都落到如此地步了,还怕什么呢?”坎坎坷坷一路来,林毅无奈之后,也坦然豁达了。

    “娘,不怕…”林遥在娘亲的怀抱中,离她的心跳声最近。

    “嗯。遥儿说不怕,娘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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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茅庐,新的开始

    林毅、方菲面对着火海,被烤得脸上红扑扑的、身上热烘烘的,至于这场大火到底是怎么来的,只道是夜风把篝火吹了过去,而引起的燃烧。

    这一烧,也把心里的郁闷,烤去了一大半。

    戴垟的方向,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些人,却是没有一个人走近,全都远远地观望着这片火光。夜晚,戴垟的人没谁敢来此乱葬冈,也只有像林毅这样的外乡人,愣头青似的拖家带口到这个鬼地方过夜。林毅一家三口,此时在戴垟人的心目中,已经是在劫难逃。

    林毅也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就在篝火边燃烧不到的空地上,打了个地铺,一家三口相依相偎和衣而眠。

    火借风势、风助火势,乱葬冈依然在继续燃烧……

    次晨醒来的时候,乱葬冈已经是一片灰烬,那间茅草屋的地方,也被烧得焦黑。只有若干棵大树,被烧成了光秃秃的木头,却仍然挺拔地立在那儿。

    林毅望眼过去,没有了昨天的阴气沉沉,灰烬焦土余温,散发着丝丝热量,空间却是大大的开阔了。

    此时,林毅见到戴垟的方向,有七八个人走了过来。距离近了,渐渐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是戴喜贵,另外四人在农忙时与戴喜贵家互相帮活,林毅曾与他们碰过几次面,另三人却是陌生面孔,八人手上都拿着家伙,不一会儿便来到近前。

    “林毅兄弟…”戴喜贵微笑地招呼一声,将肩膀上的锄头放了下来,用双手拄着。后面跟上来的七人,随之分开站定,只见他们或扛着铁锹、斧头、锤子,或拿着镰刀、锯子……都是一脸春风般的笑容、一身庄稼汉的装束,摆着最自然的造型。

    “喜贵哥,你们这是…”林毅也不禁微微一笑,哪会认为戴喜贵这是带人来落井下石。

    “昨夜好一场大火,我便知兄弟与弟妹、遥仔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寻思着,兄弟匆匆忙忙乔迁于此,总得有个新居吧!这不,叫上了几个伙伴一起过来,准备给兄弟搭盖一间茅庐…”戴喜贵非常实在,危难时刻相当靠得住。

    “喜贵哥…我这是…求之不得……”林毅激动了,流落到戴垟这个地方,不幸中之万幸是碰到了好邻居,很多事情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那就不说客气话了,兄弟想怎么搭盖,便请直言…”戴喜贵很豪爽地说道。

    “盖茅庐这事,我哪儿懂,还是请喜贵哥看着办。”

    “那好,那你就选一块地方,我们帮你盖就是…”

    林毅四周环顾了一下,五百亩的荫冈一片灰烬,最干净之处就是脚下站着这里,地铺还没有收拾。

    “就在这里吧…”林毅说着,随即将地铺卷起来。

    “伙伴们,看我们的了,行动——”戴喜贵吆喝了一声。

    “好嘞……”七条汉子齐齐应答,便三三两两分头行事。

    “各位大哥,那就辛苦你们了,多谢多谢了。”林毅连忙作揖,表示万分感激之情。

    “别跟他们客气,他们有的是力气。”戴喜贵笑道。

    “林毅兄弟是喜贵哥的兄弟,也就是我们的兄弟,客气就见外了哟…”一个瘦高汉子经过林毅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高粱秆子说得一点没错…”左边一个长相精悍,中等身材的汉子附和道。

    戴喜贵用镰刀,砍了几根拇指大小的木棒过来,一头削尖了,在林毅指定的地方,估摸着位置先在地上钉了一根进去,再将带来的一捆绳索抖开。然后叫林毅过来拉住,戴喜贵在直线的另一边,又用削尖的木棒钉进去,绳索绑定成直角拉开,如此这般两人协作划出了一个长方形,便是茅庐的面积了。虽然只是一间,一家三口住,看来也不算狭窄。

    那七条汉子,把那若干棵被火烧掉了枝叶的秃树,全都一一锯倒了,用斧头削去了焦树皮,陆陆续续抬过来。然后截取,做成了木桩取代了小木棒,用锤子将之一一钉进去,基脚打稳之后,接下来便是搭建的事情了。

    “那四位你都认识的…”众人边忙活边说着话,戴喜贵扬头跟林毅示意了一下,然后介绍起另三位来,“…那个腰长黑瘦的叫谷梁奋发,外号高粱秆子;上面那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大名叫娄今生,外号哑子;里边这个手脚麻利、一脸精悍的小子,名叫仲强,我们都叫他小强子。”

    “林毅哥…”小强子随即打了声招呼,没有介绍姓自然是姓戴。

    “强子哥辛苦了…”林毅面带笑容回应,看对方模样年龄应该与自己差不多大。

    “腰长黑瘦…嘿嘿……喜贵哥这一形容,高粱秆子的外号恐怕就要改了…”那四位其中一人笑道。

    “嘿嘿……改成什么呢?”旋即听见其中一人笑问。

    “改成什么?不能改得太离谱,你们说以后叫他黑高粱秆子,怎么样?”

    “甚好…甚好…嘿嘿……”

    “你们几个的外号,我也要帮你们改改。”谷梁奋发忙里抽空回了一句。

    “随你便,总之我们今后就叫你黑高粱秆子了…”

    “太对了…”

    “对头……”

    “是的,不错……”

    “林毅兄弟,你知道喜贵哥的外号叫什么么?”谷梁奋发一人说不过四个,于是转移了目标。

    “喜贵哥也有外号呀!那叫什么?”林毅心情舒展了,自然要凑合。

    “我们几个中间最好听的一个外号,就数喜贵哥的——喜得贵子。”谷梁奋发得意洋洋地说了出来。

    “喜贵哥……喜得贵子,果然不错,喜气。”林毅笑容可掬地赞道。

    “黑高粱秆子,我们几个一大半的外号,都是你给整出来的,以后我们要多给你取几个…”戴喜贵笑容满面地,向谷梁奋发回敬过去。

    “喜贵哥,要说腰长我认了,林毅兄弟也没我高。要说到黑瘦么,我就得谦虚一点,你家小黑现在就比我黑瘦,等你家小黑长大了,铁定比我更黑瘦…”谷梁奋发随口举了两个实例,却是恰如其分。

    “唉,咱家小黑,还确实比你黑…”戴喜贵也承认这一点。

    “黑不好么?我就喜欢你家小黑,居然长得比我还黑,哈哈…”谷梁奋发说着,张开了嘴不禁大笑。

    (码着码着眼睛眯了一下,昏头昏脑睡着了……被机器轰鸣声雷醒了,烦死了……突突大爷的,唉……大家收藏支持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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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魅记介绍:
成精、开窍、化形,万物生灵成精的千千万,能够化形的也不过万分之一二,能够化神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了。妖在世间,不仅要魅惑众生,而且要颠倒乾坤……妖魅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魅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魅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