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叶白衣(8)
彭司马的家住在闹市背后的小巷中,两间再普通不过的房子。
路上洪筝对古闺秀说:“彭司马是坊间出了名的孝子,因父亲早亡、母亲重病,赚的俸钱全用在彭老太的病情上,还专门请了两个人在家里照顾彭老太的身体,可家里的日子却不宽裕,他至今也没有娶妻。”
古闺秀听着心里难过,这样一个孝子,为什么要去做犯法之事,是她猜错了吗?
不管怎样,她打算见到彭司马再说。
“咦!豆卢世子也在这里!”古闺秀下马车看见豆卢钦望的黑色大马拴在巷子口的下马石旁,惊讶的说:“那狄仁杰也在这里了,看来他们跟我一样怀疑到彭司马了,我们快进去看看!”
彭家干净却简陋的屋子里,彭司马跪在彭老太的床边,狄仁杰和豆卢钦望站在旁边,脸色凝重。
彭老太捶打着床沿,老泪纵横,怒骂儿子糊涂,彭司马则伏在彭老太膝边大哭自己不孝,场面十分动容。
狄仁杰看到古闺秀匆匆跑来,跟豆卢钦望说:“让他们母子二人话别吧,我们在外面等。”
豆卢钦望点头,跟狄仁杰一同出来,迎面就被古闺秀抓着问:“你们捉到彭司马了吗?他招供了吗?”
狄仁杰点头,说:“是的,刚刚已经跟他对峙过了,他已无法狡辩,只好默认了。古小姐这次又是怎么查到他的?”
古闺秀说:“我刚刚在家,想起来彭司马曾陪着王友志的父亲王良柄到我店里选过古董,说是要送给芮国公替王友志求情。之前就说衙门内跟王友志有交情的人最值得怀疑,我自然要怀疑他了。本来我只是怀疑,但是看到你们一起出现在这里,你们一定是查到证据了对不对?”
豆卢钦望点头说:“是的,狄仁杰这几天通宵达旦的翻看衙门内上上下下几百人的档案,发现彭司马的父亲跟王友志的父亲王良柄是老乡,也是战友,他们曾一起在岭南从伍,后来他父亲在剿匪中战死,他跟随他母亲回到并州老家。今年,王良柄也回乡了,两家开始熟络起来,狄仁杰就是根据这条线索查了下来。”
古闺秀问道:“那查出彭司马为什么要偷火药了吗?”
狄仁杰点点头,上前一步说:“起因全是因为今年王良柄退伍回乡后,向彭家母子透露,当年彭父之所以会死在匪徒的刀棒下,全是因为出任务前一天受了鞭挞,身带重伤导致体力不支,而下令对彭父用刑的,正是时任岭南游击将军的芮国公!
彭司马知道这段过往之后,心存怨恨,认为父亲的死、他们母子多年受这么多的苦,全是芮国公害的。恰逢芮国公到并州来巡查,他便想报复。他威胁王友志偷了火药,是想让芮国公交不了皇差,却不想火药藏在花车里出了事故,伤及百姓。”
“他威胁王友志?”古闺秀听出事情可能还不止这么简单,便追问起来。
狄仁杰说:“据彭司马刚刚交代,王友志做司仓参军多年,监守自盗已不是第一次,他偷偷卖了许多军械库的刀枪,今年又找彭司马想合伙贩卖军粮。彭司马就是以此威胁王友志替他偷火药。同时,王友志担心多年以来被他卖掉的军械会对不上账,想趁此机会把所有丢的东西都推到神偷叶白衣,便跟彭司马商量出用叶白衣当挡箭牌的法子,提前到处作案散播叶白衣到并州的假消息。可花市爆炸案发生后,他们就知道纸会包不住火,彭司马要已经被调查的王友志把所有事情都承担下来,好保全了他以便替两家老人养老送终。所以,王友志最后会在狱中畏罪自杀。”
“哎!”古闺秀长叹一声,说:“军纪律法最是无情,彭司马何必为了以往的事误入歧途,他犯下这样的大错,他的母亲以后该怎么办。不过,对于你们来说可好啦,限期十天查案,你们终于可以交差了。”
狄仁杰摇了摇头说:“虽然事情水落石出了,但我还没有找到剩下的火药,并不能完全交差。”
古闺秀疑惑问道:“彭司马都认罪了,还不肯吐露火药的下落?”
狄仁杰点头。
豆卢钦望怀疑道:“他如此咬紧牙关不肯说,只怕还没有放弃复仇,不行,火药肯定已经被藏在我父亲身边了,一定要对他严加拷问!”
几人说话间,之前被狄仁杰派回去召集捕快的官吏已经回来了,一干人冲进屋子里,将彭司马扭押出来。
彭司马被押走之前,看着豆卢钦望阴险笑道:“再过不久,你就会跟我感同身受了,丧父之痛,我必将还给你!”
他的威胁和诅咒一直在几人耳边挥之不去,豆卢钦望迫不及待的道:“古小姐,你这就跟我回去查火药,狄仁杰,你回衙门想办法让彭司马开口,我就不信找不到剩下的火药了!”
他捉住古闺秀的手腕就往外走,直接把她抱上了马背,这般男女授受不亲,看的狄仁杰和洪筝目瞪口呆。
古闺秀挣扎道:“你拉我做什么,我有马车,我自己能过去!”
豆卢钦望心中记挂着火药的事,说:“别闹,我看你也不是迂腐的人,怎么偏这个时候闹脾气。”
好吧,古闺秀也觉得自己被人骑马载一下就嚷嚷着,是有点矫情,便闭了嘴。
待他们来到丽景苑后,豆卢钦望喊来所有管事,一个个仓库的盘点,并特地让管事把最近收的贺礼都搬出来依次检查。
几十号人把东西从仓库搬进搬出,古闺秀没看到任何像火药的东西。豆卢钦望又带她去各个房间挨个寻找,依然无果。
古闺秀累的满头大汗,说:“仓库和屋子里都没有,恐怕就要在院子里找了。这里树木草丛这么多,只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检查完的。”
豆卢钦望看着远处的晚霞,天色将沉,今天没办法再找了。
“麻烦你这么久,吃了饭我再送你回去吧。”
古闺秀想到自己被拉来当义工,蹭一顿放不足为过,恰好狄仁杰来问他们的搜查结果,豆卢钦望便请大家一起去饭厅用完膳。
“我们边吃边说,还不知道衙门里怎么样了。”
三人向餐厅走去,狄仁杰在路上说:“我把彭庆带回去的时候,宋都督脸色很不好看,他本想把案子在王友志那里打住的,我们两人却违背命令继续查了下去,回头恐怕还是得请芮国公出面从中调和一二。”
豆卢仁业一脸不屑,说:“这件事若真追究起来,宋都督还有包庇的嫌疑,他最好让我们顺顺利利的把这案子给查完了事,不然回头我爹还要问罪于他的,你怕他做什么!”
“并不是怕他,只是先有彭司马祸起萧墙,若上下再不同心,事情只怕不好办,总得顾全了大局。”
两个男的絮絮叨叨的聊着,古闺秀坐在旁边喝水等上饭。她闲来无事四处瞄,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虽说不是富丽堂皇,却古香古韵,非常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已是华灯初上之时,丫鬟们捧着灯炉进来,古闺秀看到一个丫鬟手上捧着她店子里卖出去的错银铜牛灯,突然吓的摔了杯子!
“住手!不要点灯!!”
她这样一喊,吓坏了丫鬟,也吓坏了狄仁杰和豆卢钦望。
古闺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丫鬟身边接过铜牛灯,连忙跑到院子里去,狄仁杰跟出来问道:“怎么了?”
古闺秀把铜牛灯放在空地上,然后隔远了一些,说:“火药只怕就藏在这个灯座里!”
众人大惊,听古闺秀解释道:“这个错银铜牛灯是彭司马和王友志的父亲从我店里去买的,当时听说是要送给芮国公做寿礼,顺道替王友志求情的。我今天来查仓库,当时就奇怪为什么没有见到这个铜牛灯,刚刚见丫鬟端出来准备点灯,便留了心思。你们看,这个错银铜牛灯的银线花纹已经变的漆黑,这种现象叫做氧化,必然是跟强氧化剂放在一起发生的反应,极有可能是火药里的硫磺!这是彭司马经手过的东西,我们不得不小心一些!”
什么氧化、强氧化剂,旁的人听不懂,但都知道银线变黑肯定是有问题的。
古闺秀指着灯说:“这个灯座的黄牛的牛腹是空的,快拆了灯罩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
狄仁杰二话不说,上前动手,卸去灯罩,拆开烟管,灯座的牛腹中果然滚出一堆黑色圆球,正是丢失的火药弹丸!
狄仁杰看着那些火药说到:“彭庆竟然留了这样一手!若无人知道火药藏在牛腹中,把此灯当做寻常的灯点燃,那么火药就会因热爆炸,他就算身在牢中,也能作案!”
古闺秀又说:“说来奇怪,此物是东汉的古董,我倒没想到真有人把它拿出来当灯用,也真舍得!”
豆卢钦望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一个问题,豆卢钦望气极,反笑道:“那定然是身边出了内贼,受了贼人指使了!”
他大喝一声,下令道:“来人,把管事都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胆敢私自收受贿赂,又是谁下令把此灯端出来的!”
第十七章 叶白衣(9)
剩下的事情,如水到渠成,十分好查。
豆卢钦望稍一盘问,就问出错银铜牛灯是一个管事收受贿赂而收下,原是准备送到芮国公面前帮王友志说情的,但王友志招供自杀后,他就不敢了,收了东西没做事。今天他又听说彭司马被捉,他生怕自己被牵连,就把这铜牛灯混到仓库的礼单中,想要蒙混过关,万万没想到里头是藏了火药的。
那个管事跪在地上哭诉道:“小的只是想在国公爷面前露个脸,彭司马说国公爷最钟爱东汉古玩,我若替他们把这个铜牛灯送上去,必定能得到赏识。世子爷,是小的瞎了眼,不该信贼人的话,但小的绝不敢有害国公爷和世子的想法呀,请世子爷明鉴,饶小的一命吧!”
豆卢钦望拧眉说:“你跟狄法曹回衙门录口供画押吧,你在此事中到底有没有坏心,狄法曹会给你一个交代,看到你老实交代的份上,我也会替你说情的。”
“谢世子爷、谢世子爷不杀之恩。”能捡回一条命,管事已是感恩戴德。
狄仁杰带着管事回衙门,豆卢钦望重新请古闺秀进屋坐下。
饭厅中已摆好了饭菜,豆卢钦望举杯谢她:“今天多谢古小姐才能发现火药,不然我的小命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你能够不计前嫌帮助我,我豆卢钦望感激不尽,我敬你一杯。”
古闺秀拿起酒盏喝了一杯,说:“世子还是随意些吧,你这样正经的谢我,我倒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豆卢钦望笑道:“我就是欣赏古小姐这般洒脱不羁!”
“过奖过奖。”古闺秀笑了笑道:“可怜狄仁杰,到口边的饭菜没吃到,又回衙门做事去了。”
豆卢钦望歉意的说:“我会让下人准备好饭菜送过去,这件事不尽快办下地,他只怕也不会安心。”
古闺秀点头,她也觉得狄仁杰是个认真负责、工作为先的人。
两人边吃边聊,后来有人传话,说芮国公从营地回来了,听闻案子已破,招世子前去问话。
古闺秀听了忙说:“时间不早,我吃完了,世子你去忙吧,我先回去了。”
豆卢钦望见天色已黑,命人送古闺秀回家,他急匆匆见芮国公去了。
古闺秀坐在豆卢家的马车上,路过衙门,想进去看看狄仁杰,提前下车:“我去衙门有些事,你们就送我到此吧,谢谢你们世子的好意。”
豆卢家的下人见她去的是衙门,理应没有安全问题,就告辞打道回府去。
古闺秀敲开衙门的大门,守门的小吏已认得她了,听她说是来找狄仁杰的,指了后面说:“狄法曹还在写卷宗,你直接去找他吧。”
走进衙门,晚上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只有一间房还点着灯,狄仁杰在案前俯首疾书的身影被投在窗户纸上,格外清晰。
古闺秀敲门进去,狄仁杰见到她,很惊讶说:“古小姐怎么来了?还有事?”
古闺秀笑着摇头说:“我回家路过衙门,进来看看你,你还没忙完吗?”
狄仁杰搁下笔说:“就快写完了,明天呈给宋都督过目后就能开堂审理。”
“你快写吧,不用管我,我就是来看看,我挺好奇你们怎么办案的。”古闺秀说道。
狄仁杰点点头,重新疾书起来,并说:“可惜古小姐不是男儿,不然请来衙门做师爷也是可以的。”
古闺秀被他逗的笑起来:“我做不了师爷,帮你做个小参谋也是可以的。”
“真的吗?”狄仁杰抬头问她。
古闺秀说:“当然可以啊,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
狄仁杰感叹道:“我们衙门里的人查案太过墨守成规,很多线索在眼前也看不到。跟古小姐认识后,我从你身上学到不少东西,真的受益匪浅。若古小姐不介意,我以后想向古小姐多多请教。”
古闺秀心里有点得瑟,狄仁杰说要向她多多请教诶!他可是神探,竟然说向她请教。
她心里正得瑟着,看到了另一个桌子上的食盒,应该是豆卢钦望派人送来的晚餐,原封不动的搁在那里。
她惊讶道:“你还没吃啊?”
狄仁杰说:“写完就吃。”
古闺秀走过去摸了摸食盒的温度,说:“还好现在天气暖了,饭菜还没凉,快些写完吃饭吧,小心饿坏了。”
狄仁杰笔尖微凝,顿了一刻又疾书起来。
他心里想着,除了母亲,倒是第一个人对他这般关心。
心里暖暖的。
终于整理完卷宗,古闺秀已经帮他把饭菜摆出来,他坐过去,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说:“要古小姐动手帮我布菜,辛苦了。”
“没事啦,你快些吃吧。”
狄仁杰点点头,端起碗吃了起来。
古闺秀看着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想到如今的狄仁杰才二十岁,并不是她知晓的那个历史上已经成名的狄仁杰,一切问题都为时过早,便压了下去。
古闺秀坐在旁边看着他吃饭,狄仁杰浑身都不自在,只好狼吞虎咽的把饭吃了,说起案件:“等案子开堂审理的时候,关于错银铜牛灯,可能需要古小姐出庭作证,如果古小姐觉得不方便,可以写一份证词代替,你怎么想?”
古闺秀想了想说:“我直接出庭吧,我想看看怎么审案的。”
狄仁杰点头,笑道:“古小姐跟其他女子真不一样,若其他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唯恐避之不及,古小姐却觉得新奇有趣。”
古闺秀笑了笑没说话,天知道她在此之前过的多么无聊,她之前十多年的古代生活,唯一有趣的就是在质库收到新古董的时候,其余时间,她真不知道怎么打发才好。
办完事、吃完饭,狄仁杰送古闺秀回家,路上遇到出来找古闺秀的古爹爹,古爹爹看到他们俩走在一起,眉眼弯弯的笑着说:“闺秀啊,你这么晚不会来,身边又不带人,爹很担心,早知道你跟狄法曹在一块,我就不用瞎操心了。”
狄仁杰对古爹爹拱了拱手,说刚刚在衙门跟古闺秀把案子的事说完了,又笑着对古闺秀说:“原来古小姐的闺名叫闺秀。”
古闺秀脸红了,心里怨他老爹为什么要给她取个这么直白土气的名字,大家闺秀的闺秀,平时觉得没啥,现在被狄仁杰说起来,她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第十八章 千金(1)
军械库的事查了一个水落石出,案件的审理有芮国公亲自盯着,哪怕宋都督心中有别的想法,他也无奈何,案件审的很顺利。
古闺秀参加庭审作证,看到彭庆在堂上认罪,哭求昔日同僚照拂一些他年迈病重的母亲,古闺秀就觉得一阵心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回到家里,古闺秀看着琬碧正在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想到了有些爱咋咋呼呼的巧碧,自从巧碧意外去世,她身边太安静了。
琬碧跟巧碧长的有些像,圆溜溜的眼睛,鼻尖翘翘的,说不上好看,却非常可爱。但琬碧因为在家里过的不好,黑黑瘦瘦的,看着比一般八岁孩子要小很多,她拎着水壶浇水,古闺秀看着都怕水壶把她给压坏了。
“琬碧,快来,进屋歇歇。”
琬碧抬头见她回来,放下东西跑到她身边,望着她说:“大小姐回来啦,累不累?我给您倒杯水吧!”
古闺秀拉着她进屋,说:“我不累也不渴,来,跟我进来坐坐。”
进屋之后,古闺秀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今天早上去了衙门,害死你姐姐的坏人已经捉到了,被判了死刑,秋后问斩,可以告慰你姐姐的在天之灵了。”
琬碧听了高兴又伤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谢谢大小姐替我姐姐报仇!”
“不要伤心了,大仇得报是件高兴的事,我已派人给你家里传话了,等到晚上,我再让管家给你准备祭奠的东西,你给你姐姐烧点纸吧。”
“嗯。”琬碧用力的点头说:“我一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姐姐,我也要告诉她,以后我替姐姐好好伺候大小姐。”
古闺秀笑了笑,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琬碧这么小,却这么懂事。她平日在家里的时候,琬碧一直在跟前端茶递水、送书送墨的,她若是出去办事,回来听家里的仆妇说起,总说琬碧在洒扫做卫生,还跟着厨房里的妈妈们摘菜,大家都很喜欢她。
这么一个好孩子,让她一辈子做丫鬟,可惜了,哪怕是看在她姐姐的份上,也该待她好些。古闺秀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琬碧想不想读书认字?”
琬碧愣了,一脸惊喜,却又低下头说:“琬碧不敢。”
古闺秀问道:“这有什么不敢?你若想学,我就教你,只是真要把书读好,是件很辛苦的事,不能怕吃苦,也不可气馁,你做得到吗?”
古代的读书人是非常有地位的,读书也是非常贵的,寻常老百姓家供不起读书人,更何况一个农户家的女娃娃,琬碧从来没想过能读书。
她惊呆了的看着古闺秀,而后欣喜若狂道:“我读、我读,我什么苦都不怕!”
“好,那我明日就开始教你认字。”
屋内说说笑笑的,另有丫鬟来传话:“大小姐,老爷请您到客厅去。”
客厅的桌子上堆了很多东西,小山似的,有布匹有首饰,还有珍贵药材。
古闺秀惊讶问道:“爹,又不是过年,您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做什么呀。”
古爹爹眼睛笑的眯起来了,说:“这不是我买的,是芮国公世子送来的谢礼,说是我们帮他破了案,你看这些布料和首饰,是给你的,这些药材,是给我的,这孩子想的真周道啊!”
“这么多谢礼?”古闺秀走过去看了看,都是些看起来就很好的东西。
古爹爹说:“我起初还以为是谁家送的聘礼过来呢!”
古闺秀知道他爹又在胡思乱想了,忙说:“您又来这一套,他们国公府有钱,谢礼自然看着体面些,咱们收着就是了,说那些有的没的,让女儿脸面往哪搁啊!”
古爹爹忙说:“好好,爹不说啦。这儿还有个请帖,请我们父女俩参加芮国公的寿宴。我一介商人,就不去凑这个热闹啦,你跟世子他们去玩吧。”
古闺秀接过请帖看了看,放在一边,说:“咱们家送个贺礼过去就行啦,我也不去凑这个热闹,肯定没一个我认识的人。”
“去吧去吧,你多认识几个人也好,说不定就能看到一个中意的。”古爹爹万变不离其宗,核心思想永远只有一个……
“爹~~~”古闺秀撒起娇来。
“好好好,随你吧,你不想去就不去了。”古爹爹耳根子,女儿一撒娇,什么问题都能投降。
古闺秀去古玩店找洪筝拿了一管前朝的笛子,包好了派人送去丽景苑。
豆卢钦望是个聪明人,看到礼物就问古家的家丁:“你家老爷和小姐不来参加寿宴吗?”
若是本人要来,就不会提前把寿礼送过去了。
古闺秀跟家丁交代过,家丁便依照古闺秀的吩咐说:“老爷和小姐说家里生意忙,离不开人,还请世子爷见谅。”
豆卢钦望想了想,跟家丁一起到了古家,亲自上门来请。
古爹爹不巧被周掌柜喊了出去,只古闺秀在家。
豆卢钦望开门见山的说:“若真是生意忙,古老爷那里我也就不强求了,只是你必须得来一趟,我爹要见你。”
古闺秀吓了一跳,问道:“芮国公为什么要见我?”
豆卢钦望说:“在审理军械库一案时,我爹在衙门里看到你,他说你做证词时说话有理有据不怯场,又听我说了你帮助查案的事,说你是个奇女子,十分赏识,想要见面详谈。”
古闺秀记得芮国公,是跟宋都督一起坐在堂上,长相十分严肃威武的一个人,大概是长期在军营中走动,他的气场让古闺秀有些害怕,只不过她没表现出来罢了,倒没想到他对她颇有赞许。
“我一介平凡女子,能跟芮国公详谈什么呀……”她还是不想去。
豆卢钦望认定的事绝对不让人赖掉:“我都跟他打包票,说一定能把你请过去的,你若不去的话,那我回头只好带我爹到你家来找你了。”
“什么?”古闺秀瞪大了眼睛说:“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芮国公亲自过来,你别闹了!”
豆卢钦望得意的笑道:“你才别闹了,就过去吃个饭,说几句话,有什么好怕的。就这么说定了,我让狄仁杰那天早上过来找你,你们一块过来吧。”
古闺秀问道:“狄仁杰也去啊?”
“嗯,他这次立了大功,我爹也很赏识他的。”
既然有认识的人一起,古闺秀也就不再推辞:“好吧,只是丑化说在前头,我可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要是失了礼仪规矩,你们可别怪我。”
古闺秀这句话倒是个大实话,她平日过的轻松自由,古爹爹从不强求她学规矩,见了当官的要怎么跪怎么叩,私塾的夫子虽然教过,但她心里别扭不愿做,更别说一些公侯世家里的规矩了。
豆卢钦望笑着说:“能有什么规矩,你到时候跟着我就成了。”
第十九章 千金(2)
古闺秀性格豁达,却也是个女子,她也爱美。既然已经决定去参加寿宴,她就想打扮的漂亮些,免得让宴席上其他人小瞧了。
其实说白了,她最开始不愿去参加寿宴,是觉得自己跟国公府要请的客人不是同一类人,她贸然前去显得很突兀。
她翻了翻衣柜,平日觉得衣服很多,可却挑不出一件穿去参加宴席。她想到昨天才收到的那些布匹,便让人从库房取了出来。
古闺秀喊来琬碧,问她:“是这个粉纱绣折枝花的好看,还是这个绿缎绣兰草的好看?”
琬碧在两匹布之间看了半天,说:“都好看,但是粉色的更好看。”
古闺秀有些犹豫,说:“会不会太花了一点?穿这么粉出去有点不好意思呀。”
琬碧却说:“小姐去参加寿宴,穿红的好。”
古闺秀听她说的有道理,点头说:“不错,寿宴嘛,喜庆一点好。”
于是立刻带了琬碧一块去熟识的成衣店,让裁缝帮她们量尺寸,把衣服赶制出来。古闺秀的这套新衣配浅黄色小衫做了套襦裙,给琬碧的是做了套小孩穿的衣裤。
琬碧听她说也要给她做新衣,并带她去宴席玩,欢喜的不得了。
见她高兴,古闺秀也高兴:“回头我们穿一样的衣服去参加宴席,肯定很好玩。”
“小姐待我真好!”
她付了双倍的价钱,成衣店的裁缝赶工,两天就拿到了新衣,试穿一下,果然很漂亮,显得她年纪颇小,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
她挑了相配的白玉粉蝶簪和玉镯,装扮一新,等寿宴那天早上狄仁杰来接她时,吓了一跳,原本就漂亮的人这样认真打扮,闪耀的有些让他无法直视了。
他正巧看到琬碧跟古闺秀穿着同一个布料做的衣服,忙找到了话题问道:“这是你妹妹?”
琬碧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是小姐的丫鬟。”
古闺秀却笑着说:“是的呢,我干妹妹。”说完还拍了拍琬碧的头,琬碧一脸幸福。
瞧着她们这样,狄仁杰心中又被古闺秀惊讶到了,对下人这样好的姑娘,实在不多见。
狄家在并州也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狄仁杰今天不当差,穿着日常的黛蓝色长衫,比办差事的时候少了一份严肃,多了一份儒雅。
他今天带了家丁和车夫出来,古闺秀搭他的车一块去赴宴。
并州的权贵齐聚一堂,丽景苑里熙熙攘攘,全是来给芮国公贺寿的宾客。宋都督作为东道主,跟寿星芮国公一起迎接宾客,豆卢钦望伴随左右。
看到狄仁杰带着古闺秀和琬碧前来,豆卢钦望有一瞬间的错觉,竟觉得他们像是一家三口。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边摇头边笑着上前说:“你们来了?今天人多,招待不周还请多担待。古小姐,我让丫鬟带你去后面的小花园,来参加宾客的夫人小姐都在那里赏花歇息,过会儿得空了,我带你去见我爹。怀英,我先带你去见几位大人。”
狄仁杰犹豫了一下,说:“古小姐在这里只怕什么人也不认识,我的三婶今天也来参加宴会,我先把古小姐带去她那里让她照顾一下,再随你去拜见各位大人吧。”
豆卢钦望点头说:“好,那我就在前厅里等你。”
狄仁杰对古闺秀说:“我母亲身体不好,所以是我三婶代表我家女眷前来赴宴的。她姓郭,你称她郭夫人就是,我三叔是东市市令,我三婶也懂一些生意上的事,你跟她应该有话讲,她为人随和,你不必拘谨。”
唐朝女性地位不低,称呼上直接以娘家的姓氏称呼。
古闺秀谢道:“难为你想的这么周道。”
在丽景苑的水榭中,许多夫人小姐在里面喝茶赏莲。
狄仁杰找到了郭夫人,双方引荐后请郭夫人带着古闺秀一些。郭夫人出人意料的年轻,瞧着也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只是有一种生养孩子之后的虚胖,能瞧出是做母亲的人了。
郭夫人惊讶的打量古闺秀,又瞧着狄仁杰笑:“我昨儿问你要不要跟我一道来,你说你有别的事,原来是这个事。”
狄仁杰至今未娶妻,家里虽然没有逼他,但也都很着急。郭夫人看他带着女子一起出现,哪里有不往其他方面想的道理?
狄仁杰脸上红红的,说:“我跟古小姐因为衙门里的公事有些来往,今日也是有旁的事才来赴宴,三婶你就辛苦照顾古小姐片刻,我和世子爷待会儿就来找古小姐了。”
“知道知道,你放心忙去吧。”郭夫人笑的十分灿烂。
待她们在水榭中坐下,郭夫人便开始旁敲侧击的问古闺秀的情况了:“今天这么热闹,你怎么一个人来,你母亲没有来赴宴吗?”
古闺秀说:“家母在我小时候意外去世了。”
“哎呀,真是抱歉,看我这张嘴,什么都不知道就乱问。”郭夫人忙说。
古闺秀笑道:“没事的,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郭夫人便又问:“那你父兄呢,都没来吗?亏他们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门呢。”
“我爹生意上的事很忙,不得空,我又是家中独女,所以无人相伴。”
郭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递了一个橘子给她,问:“你爹做什么生意的?我家相公是东市市令,说不定两家还打过交道呢。”
古闺秀说:“我家开质库,并做古玩生意。”
“莫不是好再来质库那个古家?”郭夫人果然对市场很了解。
古闺秀点点头,眼看着郭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淡了。
她猜得到郭夫人心里想的什么,无非跟她父亲一样想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得两个孩子跟异性走的这么近,就以为两人有戏,现在细问了一下条件,又觉得两家不合适,觉得失望了。
古闺秀觉得面子上微微有些讪讪的,但是她理解郭夫人的想法,并且她对狄仁杰还没有儿女之情,所以郭夫人的神色变化,并不能让她伤心。
她转头看了眼水池里的莲花,粉的白的,小小的一朵朵,三五成群的点缀在水面,莲叶下有锦鲤穿梭,十分好看。
在她们说话时,琬碧看着水池对面,一脸新奇。那里有一群孩子拿着鱼食在喂鱼,引得鱼儿抢食,很热闹。
古闺秀从桌子上取了一包鱼食给她,说:“你也去玩吧,别走远了,让我能看得到你,也小心别掉进水里了。”
琬碧高兴的接过,说:“谢谢小姐!”
旁边的郭夫人听了,问道:“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妹妹吗?怎么称你小姐?”
“是我以前贴身丫鬟的妹妹,我喜欢她,所以没把她当丫鬟。”
郭夫人诧异的说:“碰到你这样的主子,是小丫头的福气。”
郭夫人不再问古家的事,跟她介绍起在场的夫人小姐。女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八卦,古闺秀跟她们不是一个生活圈的,说什么人她都不知道,她便安静的听着。
她觉得无聊,想着狄仁杰和豆卢钦望什么时候才来找她,忽的就听到有人喊落水了!
第二十章 千金(3)
古闺秀听到呼喊,匆忙回头向水里看去,只见水池里一阵水花,有两个孩子在里面扑腾着,旁边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和仆妇喊的喊叫的叫,十分混乱。
坐在水榭里谈天的夫人们也听到了,顿时鸡飞狗跳,都在呼喊着自家的孩子和随从,又是一阵乱。
古闺秀四处一扫没看到琬碧,心立刻就提了起来,挤到水边正好见到仆妇们把一个男孩子从水里往上拉,而琬碧正在水里托着那个男孩儿。
“琬碧!”古闺秀急忙抱她起来,她浑身湿透了,但是没哭没闹,起来第一句话就说:“小姐我没事,我会游水。”
古闺秀这才放下心,问道:“怎么掉进水里了?”
琬碧指着旁边被众人围着的小男孩儿说:“他捞鱼的时候掉进水里,我看他不会水,下去救他。”
原来如此。
她转头去看那落水的男孩子,已被仆从抱走,一群女人跟在后面哭哭啼啼的跑了,阵仗非常大。
也有丽景苑的仆从过来问她们有没有事,要不要看大夫,古闺秀看琬碧好好的,就说:“孩子没事,就是衣服都湿了,有小孩子的衣服可以换吗?”
仆从将她们带到客房,回头找衣服去了。
郭夫人答应狄仁杰照顾古闺秀,也跟了过来,跟她们说:“刚刚掉进水池里的男孩儿是黎国公的二世长孙,在家里跟宝贝似的疼着,没想到今天受了这个无妄之灾,黎国公府里有的闹了。”
古闺秀并不知道郭夫人说的具体是什么人家,但很显然对方身份尊贵,不过人命是平等的,在她眼里,琬碧一样宝贝。
她帮琬碧擦着头发,教育道:“救人虽然是好事,但是做好事要量力而为,你看你这么瘦小,万一救人没救成,把自己搭进去可怎么办?水池里那么多仆从,你大喊一声,让大人们去救也不会迟,下次不可莽撞了,知道吗?”
琬碧乖乖的点头,说:“我记住了,小姐。”
丽景苑的仆从取来了干净的衣服给琬碧换上,琬碧穿着稍大了一些,不过不太要紧,琬碧却因为又穿了新衣而高兴,小孩子的心情就是简单。
收拾好了刚打算离开客房,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许多人走了来。
有人敲门,古闺秀上前开门,就见一位长相十分端庄高贵的少女,带着一群仆妇站在门口。
少女脸上有匆忙的神色,不过依然得体的笑着对古闺秀行礼,问道:“请问是古夫人吗?我是黎国公家的二小姐,听闻您家的孩子从水里救了我侄子,我特地前来道谢。”
古夫人……古闺秀小小的囧了一下,在想改怎么纠正这个让人尴尬的问题。
旁边郭夫人已经笑道:“秀儿你又闹笑话了,这可不是古夫人,是古小姐,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呢!”
黎二小姐探头一看,惊喜道:“狄三奶奶,原来是您在这儿。”
她面带愧色的说:“我……我是听仆从说是古夫人……哎呀,实在失礼,古小姐见谅。”
这位小姐有礼又不做作,古闺秀自然不会介意,笑着说:“没关系,二小姐进来坐下说话吧。”
郭夫人在旁替他们介绍道:“这是黎国公家的二小姐,白秀儿,这是好再来质库家的古小姐,说来我还不知道古小姐的闺名呢。”
古闺秀有些尴尬的自我介绍说:“我的名字叫……闺秀……”
郭夫人跟白秀儿都有些惊讶,但白秀儿很快笑着说:“姐姐跟我闺名有个字一样,都叫秀儿,是缘分呢。”
古闺秀对这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更多了几分好感。
白秀儿便说起琬碧救了白家孩子的事,白秀儿回想起来就心惊,捂着胸口说:“我们长房就奇哥儿一个独孙,老太太疼他疼到心尖尖上,平时只是吃的不好都要喊服侍的人去训话,万万没想到会落水,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太太和我大嫂必是要不好了,就是今天回家,我们一起出来的人也不好交代。幸而你家孩子动作快,三两下就把奇哥儿捞起来了,没喝到几口水,我大嫂现在陪着孩子在大夫跟前,特地叮嘱我要好好谢谢你们。”
说着就从身后仆从的手上接过一个盒子,说:“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请你们收下。”
古闺秀连忙推辞道:“二小姐的心意我替琬碧心领了,谢礼就不必了。”
白秀儿自然不肯,把东西塞到琬碧手中,一定要她们收下。
郭夫人看她们扯来扯去,替白秀儿说道:“古小姐你就收下吧,在你看来是举手之劳的事,对黎国公府来说可是大事,你不收谢礼,他们只怕不会心安的。”
“对啊,你一定要收下的。”白秀儿说。
抗不过她们的热情,古闺秀只好让琬碧收下。
白秀儿这才舒心,她记挂着前头的事说:“我大嫂和奇哥儿还不知怎样了,就不久坐了。”
古闺秀和郭夫人起身送白秀儿一行人离开,古闺秀感叹道:“黎国公家的人太客气了。”
郭夫人笑道说:“他们白家是世代书香门第,最讲究这些,你看吧,出了今天的谢礼,回头还有人要登门道谢的。”
“啊?”古闺秀吃了一惊,这种事不是谢过就好了么。
这样一折腾,离午宴的时间不久了,两人带着琬碧往前头走去,郭夫人在路上说着家常:“刚刚的那个白秀儿,再过不久就要嫁给温尚书的大公子,门当户对,也是个有福气的。”
挺好的一个姑娘,能够嫁得好,古闺秀也替她高兴。
到了前厅,狄仁杰和豆卢钦望正在找她们,狄仁杰说:“听说后院出了点差错,又有人说什么‘古夫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让我和世子好找,你们没事吧。”
古闺秀摇头道:“没事,就是琬碧弄湿了衣服,已经换了一套了。”
豆卢钦望说:“那就好,我爹现在在书房等我们,你快随我们来。”
古闺秀把琬碧托付给郭夫人照看一下,郭夫人听他们说话,知道芮国公找他们有正事,自然答应照看琬碧。
待他们离开,郭夫人看着紧随着她的琬碧说:“你家小姐不简单呀,竟然能得芮国公的召见。”
琬碧一脸高兴,说:“我家小姐最棒最好了!”
“你这孩子嘴甜,难怪你家小姐疼你。”郭夫人笑道。
第二十一章 千金(4)
芮国公在丽景苑的书房召见古闺秀和狄仁杰,豆卢钦望领他们进去,只见一个高高大大,威武强壮的中年男子穿着暗红万字葫芦纹的衣服背手站在书架旁,正在翻一本黄旧的书籍。
芮国公看到几个年轻人来了,拿着书走到桌案,冲他们点着头,让他们坐下说话。
古闺秀冲芮国公行了裣衽礼后,随狄仁杰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偷偷抬眼打量芮国公。与之前在衙门见的那一次相比,芮国公今天也许是寿星的缘故,少了些威严,多了几分慈爱的感觉。
豆卢钦望开口道:“爹,这就是古小姐,您记得吧?”
芮国公点头道:“记得,古小姐在堂上一腔正义的成词,如犹在耳,我怎会忘记?”
古闺秀站起来汗颜道:“芮国公过奖啦。”
芮国公举起手掌压了压,示意她坐下说话:“我听犬子和狄法曹都夸奖古小姐聪慧灵敏、博闻广识,今天特地要你来一趟,除了让你来宴会玩一玩,其实是有件事想与古小姐商量。”
古闺秀迅速瞟了一眼豆卢钦望和狄仁杰,他们脸上隐隐有喜色,说明芮国公找她绝不会是坏事,于是说:“我一介平民,又是晚辈,芮国公有什么事但请吩咐,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做到。”
见她果断,芮国公心里喜欢,道:“古小姐有男儿的飒爽之姿,难怪得众人夸奖。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想必古小姐也知道,前不久军械库被盗,我们研制的火药弹丸损失严重,恰主持研制火药弹丸的方士服用了新研制的丹药后神志不清,导致现在重制火药一事被搁置,无法对皇上交差。而众人都说你懂火药之理,所以我想请你到军中助我一臂之力,帮我们把火药重新研制出来。”
古闺秀这下可有点扛不住了,这责任重大啊,她负不起这个责:“芮国公赎罪,实在不是小女子不肯帮忙,而是我只是知道皮毛,从未研制过火药,实在不敢到军中指手画脚……”
芮国公不急也不恼,慢慢说:“无妨,我并不是要古小姐全权负责火药之事,那疯癫的方士留有配方和研制方法,只因有些话语实在难以解读,所以想让古小姐去看看是否看得懂,而后告诉兵工坊的人该怎么做。如果看不懂也无妨,只是辛苦古小姐跑一趟。”
芮国公如此客气的同她这个无官无职的晚辈说话,古闺秀再不同意就不识抬举了。
“如此一说,举手之劳而已,小女子怎会不帮?芮国公到时候派人带我去军工坊就是。”
芮国公指着豆卢钦望说:“到时候就让犬子带你去吧。”
约定了去兵工坊的事之后,芮国公又说到狄仁杰:“早先听阎公称赞你,说你是‘河曲之明珠,东南之遗宝’,我只当他是抬举年轻人,这次见你连破两案,有胆有谋,当得起这称赞。你们宋都督不愿自己的亲随服罪,想要将军械库一案止于王友志自尽之处,你却执意一查到底,宋都督以后恐怕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啊,年轻人。”
狄仁杰抱拳说:“下官身为法曹,就是要秉持公正、伸张正义,查事实真相,还冤者以清白,此意志,非强力可阻。”
“说的好!”芮国公赏识的拍手赞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必定保你周全,不会叫宋都督任意而为。”
芮国公满意的看了看三个年轻人,对自己儿子说道:“狄法曹和古小姐都是出色的年轻人,钦望你要跟着他们多学一学,三人行必有我师,知道吗?”
豆卢钦望在芮国公面前十分乖,抱拳受教,说:“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说完话,芮国公作为寿星,赶去前面宴厅主持宴席,古闺秀三人也紧随着往宴厅走去。
女眷所在宴席与男宾隔着一院,古闺秀独自去女眷席找到郭夫人汇合,听桌子上的众人聊聊天,说说笑,品着美味,倒没其他事,只是散席时,郭夫人有意无意说到白秀儿的婚事,联想到狄仁杰还未娶妻,就说想给狄仁杰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指明是要官家小姐,这般暗示让古闺秀哭笑不得。
她脸上并未表露出来,客气的跟郭夫人道别后,带着琬碧回家去,但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见她闷闷的,琬碧拿着白秀儿送她的谢礼来逗古闺秀高兴:“大小姐你看,白家姐姐送我的礼物好漂亮,上面这只鸟跟活的一样。”
是一根镶宝雀鸟金簪,只怕是白家临时要拿谢礼来不及回府准备,从哪位夫人头上现取下来送人的,十分漂亮,能带到满是权贵的宴席上,也足以显示很珍贵。
“是个好东西呢,琬碧你要好生收着,等你长大了,有用处的。”
琬碧小心翼翼的把簪子收进盒子里,把盒子交给古闺秀,说:“大小姐帮琬碧收着吧。”
想到她一个小孩子怕把东西弄丢了,古闺秀就说:“那我先给你收着,以后一起给你。”
跟琬碧说着话,古闺秀就想到今天落水的那个小男孩儿,问琬碧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琬碧说:“大家都在喂鱼,很多鲤鱼都围了过来,有一黑一白两条大鲤鱼跳的特别高,白家的那个弟弟说白色的那条最大,是鲤鱼王,旁边有人说别以为他姓白,就什么都是白色的好,明明是黑色那条更大。白家的男孩儿赌气,非要去把两条鱼捉出来比一比,他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
这些世家的孩子,还真是任性,小小年纪心思也够多,白色都能跟白家的姓氏联系在一起贬卦一下。
听见是这会儿事,古闺秀摇了摇头,没兴趣继续听了。
第二天,豆卢钦望带她去兵工坊辨认方士的配方,古闺秀因知道军人忌讳女子进军营,虽然她是奉命去的,却也注意了着装打扮。她把头发束了高马尾,带了发冠,穿了书生袍。
而豆卢钦望本就是男生女相,长的很漂亮,两人站在一起,一眼看去,雌雄莫辩。
豆卢倾望看着古闺秀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笑弯了腰,古闺秀想到若豆卢钦望穿女装,只怕要把自己比下去,也闷着笑了起来,一路说说笑笑,直到兵工坊的门前才严肃起来。
【热感冒+发烧+年中总结,最近状态不好还事情多,更新有点坑,亲爱的们谅解一下哈。】
第二十二章 千金(5)
并州兵工坊修建在城外军营不远处的山坳里,四周木栅栏修的很高,缠满了铁蒺藜,从门口到里面的每个厂房,都有士兵看守和巡逻,是个颇有规模的冷兵器作坊。
古闺秀跟着豆卢钦望走进兵工坊,立即有人带他们去见兵曹参军何有为。
何有为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留着八字胡,皮肤黝黑,身后跟了一个俊美的白面书生,四个人见面后互相作揖。豆卢钦望跟何参军早就相识,却不认识他身后的那个书生。
“这位兄台有些面生,之前倒是没见过。”
何参军介绍道:“这是温尚书的大公子温谦,之前在户曹做事,为了火药的事,才调到兵曹来帮忙。”
温谦人如其名,谦和有礼,上前与豆卢钦望打招呼道:“世子,其实我们之前见过一面,去年我有幸跟随家父去长安弘文馆探望周夫子,正巧遇上你在周夫子跟前写文章,周夫子对你的文章大为称赞,在下十分佩服!”
豆卢钦望回想了一下,说:“原来是温尚书家的公子,失礼失礼。”
几人一阵寒暄,何参军问古闺秀:“这位就是芮国公举荐的古小姐吧?”
古闺秀点头道:“正是在下。”
何参军见她穿着飒爽,谈吐利落,没有女子的扭捏,心中有几分赞许,说:“军械库火药失窃,制药方士服药致疯,这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我束手无策。我和芮国公暗地里寻找懂火药之理的人,听闻古小姐通晓此中门道,还请古小姐为我们排忧解难啊。”
古闺秀客气道:“我并不知我能帮到多少忙,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了。”
何参军点头,又招呼大家:“那我们这就去药房看配方吧。”
走到兵工坊深处的一间库房模样的地方,何参军命士兵从带锁的柜子里取出配方,交到古闺秀手上:“这就是火药的配方。”
古闺秀接过配方看了一眼,心中一跳,险些叫出口来。
这方士的配方上写的是化学方程式,难怪兵工坊的人认不出!初唐年代,她在兵工坊中看到了一张写着现代化学方程式的配方,如何不让她震惊?莫非那个疯癫的方士也是穿越人士?所以火药才会早早的在这个时候就被研制出来了吗?
她心中的一些疑问被解开了,可是更多的疑问也产生了。
豆卢钦望见她脸色大变,问道:“怎么了?这个配方有什么问题吗?”
古闺秀连忙掩饰道:“没有,这上面是用一种十分罕见的标记方式写的配方,我在一本古书里看过,没想到真的有人用,所以吃了一惊。”
何参军听了非常高兴:“看来古小姐果然能够辨认,哈哈。”
古闺秀说:“大概能够认出,但是标记所对应的物品到底是什么,需要多少分量,我可能需要翻一些书才能确定,大概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吧。”
一两天的时间在何参军看来已经非常快了,他欢喜的不行,皇差有了交代,他和兵工坊上上下下的人的性命有了交代,一连数日未能睡好的觉也能睡踏实了:“古小姐放心去做,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这两天时间温谦会留在这里帮你。”
“是。”
“那你们这就开始吧,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芮国公和宋都督,两位大人也正在为此事挂心。”何有为满面红光的走了,温谦和何有为都留了下来帮古闺秀。
豆卢钦望问道:“你需要两天才能把配方整理完的话,我替你回家同你父亲说一下吧,免得他担心你不回家。”
古闺秀惊讶道:“诶?晚上不能回家的吗?”
转瞬一想,她现在研制火药,大概就像后来的一些专家研制核武器一样,是要封闭起来的吧。
“那好吧,你同我父亲说,让他别担心,我会尽快回去的。”
豆卢钦望点点头出去了。
剩下温谦和古闺秀两人,温谦说:“你要什么东西,只管同我说,我来找。”
古闺秀也不跟他客气,“嗯”了一声说:“有劳你帮我先磨墨,我先把配方上的东西誊抄下来,有些地方有些模糊,可能还需要推敲一下。”
两人开始工作起来,都是专注认真的人,古闺秀不是专业的,很多地方拿不准,有些物品的名称对应到古代该怎么称呼也说不太准,但拿出来跟温谦商量,温谦总能很快猜到她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或者指的是什么物品,还能翻出相应的书来给她做参考。
真是个才思敏捷、博览群书的人。
古闺秀笑着称赞道:“温少爷又聪明又可靠,黎国公府的二小姐有你这样一位夫婿,以后不知道多省心。”
她还记得郭夫人同她说过的,白秀儿马上就要嫁给温尚书的大公子了,如果没有差错,就是这位温谦了。
温谦略为吃惊,脸上有些红润,问道:“古小姐认识秀儿?”
古闺秀点头道:“在前日的芮国公寿宴上跟白小姐认识的,听说了你们的事呢,恭喜呀。”
温谦笑着说:“多谢,到时候请古小姐吃喜酒,还请赏脸。”
古闺秀笑嘻嘻的道:“好啊,那我可得提前给你们准备贺礼了。”
一直工作到晚上,有人送了饭菜过来,因研制火药不可燃灯,所以他们吃过之后,放下了手头的东西,到安排的房间里歇息去。
豆卢钦望天黑之后过来了,还把琬碧也带了过来。
古闺秀问道:“咦,,天黑了你还过来干什么?”
豆卢钦望说:“我把你带过来的,总不能把你丢在一群大老爷们里,我一个人回家好吃好喝好睡吧。你家小丫头说要给你送衣服,我就顺带把她带来了。”
古闺秀冲琬碧招招手,牵到身边,又对豆卢钦望说:“没想到你这么够义气,不过兵工坊里很安全,你没必要陪我,回去吧。”
豆卢钦望执意留下,古闺秀也不勉强,说:“你要留就留下吧,只是现在什么事也没有,怪无聊的。”
“无聊就说说话呗。我今天去你家报信之后又去衙门办了点事,正碰上狄仁杰被宋都督训话,过的好不悲惨呐。”
“啊?他被宋都督穿小鞋啦?”
豆卢钦望点头道:“他说就做是个历练,亏得他心态好。不过我爹也说,穷水困不住巨龙,他迟早会离开宋都督手下,现在经历点挫折,也许是好事。”
第二十三章 千金(6)
豆卢钦望与古闺秀秉烛夜谈,温谦听到他们的说笑声,摇着一把折扇过来加入了座谈会。
彼时豆卢钦望正在说狄仁杰近况堪忧,“落井下石”的说:“不仅宋都督给他穿小鞋,连他家里也扯些事折腾他,昨天突然闹着要给他说亲事,他恨不能找个自在的地方躲了去。”
古闺秀脑海里念头一闪,该不会是郭夫人同狄仁杰的父母说了什么吧,怎么突然要给他说亲事了?
她心里嘀咕着,就听温谦说:“狄法曹的年纪,的确该娶妻了,这可是终身大事,他不愿娶妻可是因为有心上人?”
豆卢钦望摇头道:“谁知道呢,没听他说起过,只知道他不乐意成亲。你这么一问说不定有道理,回头得细问问他是不是有中意的人却不敢说!”
温谦感叹道:“若真是有意中人,却因门庭种种没办法在一起,的确是件非常辛苦的事。与其等到自己心有所属,倒不如趁着情窦未开年纪还小时遵从父母之命把婚姻大事解决掉,也算是少了一幢烦恼。”
古闺秀见他感触颇深的样子,不禁深看了他两眼,难不成他对他和白小姐的婚事不满意?
豆卢钦望没想这么多,只是接着他的话说:“若狄仁杰真是有意中人,却顾忌门庭有别而缩头缩尾不敢去提亲,那我算是白认识他一场了。”
古闺秀知道狄仁杰曾经被退婚的事,但这种事情不好拿出来说,便说:“各家都有各家的事,世子你还不是没娶妻?你比狄仁杰小不了多少吧?”
豆卢钦望脸色变的怪怪的,说:“都是些庸脂俗粉,我才不娶。”
古闺秀“噗嗤”一笑,心道:他长的这么漂亮,看一般女子的确都是庸脂俗粉,想找个比他漂亮的,的确不容易。
豆卢钦望见她笑了却不说话,追问道:“你偷笑什么?”
古闺秀快言快语道:“我只是在想,比你漂亮的女子的确不多,谁若能入你的眼不容易呀。”
豆卢钦望脸色一变,鼓着腮帮正色瞪着古闺秀,把古闺秀看的一愣。
她这才惊醒过来,豆卢钦望最讨厌别人说他漂亮了,她自觉失言,想着要怎么补救一下才好。
而豆卢钦望已然生气,带着讽笑的意味说道:“我们男子娶妻晚一点倒不是什么问题,古小姐你迟迟嫁不出去才是问题吧!”
温谦听他说的这么不给面子,怕古闺秀脸上过不去,从中圆场道:“古小姐芳质淳朴,秀外慧中,怎会嫁不出去?我看她瞧着还小,不着急吧。”
豆卢钦望笑道:“还小?听说二十了,跟我同年呢,我看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温谦略有些吃惊,这个年代到二十岁未嫁的女子,的确非常少,何况古闺秀看着条件并不差,不知道为何迟迟未嫁。
古闺秀知道她热豆卢钦望生气了,被他挤兑两句她也不计较,只是笑着说:“什么时候嫁娶并不是问题,只要最终能找到对的那个人,过得开心幸福就好了。说起来,我们几个之中,温少爷最有福气,能娶到白小姐那样美丽温柔的妻子。”
温谦抿嘴笑了笑。
豆卢钦望过了气头,也有点后悔自己刚刚话不择言,欺负女子并不是他的本意,好在古闺秀没跟她计较,他也不好再别扭下去,起身道:“一个人过的好好的,谈什么婚论什么嫁呀。天色不早了,我回去歇着了。”
温谦也随之跟古闺秀道别。
送走二人,方才一直在古闺秀身后坐着没说话的琬碧拎着眉头说:“那个世子好凶,竟然敢说小姐你嫁不出去,哼,以后不理他了!”
古闺秀笑着拍她的头,说:“他是个小气鬼,咱不跟他计较,乖。”
琬碧点头道:“另外一个大哥哥好温柔啊,总是在笑,看着就是个好人。”
古闺秀说:“你还记得白家小姐吗?他就是白小姐的未婚夫呢。”
“啊,真好,他们两个都是好人,以后肯定能幸福的在一起。”琬碧说道。
古闺秀若有所思,道:“嗯,应该是的吧。”
大概是她多心,刚刚他们说到婚嫁之事,她总觉得温谦像是有心事的。
也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在外人看来他跟白小姐是天造地设一对,但若他们彼此不喜欢,只怕也是徒劳。
如果真的不能两情相悦,真可惜啊,两个都很好的人……
不过终归是别人家的事,她操不了那个心,想想也就睡了。
第二日一早,芮国公府的人送了早餐来给豆卢钦望吃,豆卢钦望为昨晚挤兑古闺秀的事心中有愧,让人把食盒送到古闺秀的房间给她吃,古闺秀不知这是芮国公府特别给世子准备的早餐,以为是兵工坊的早饭,一边感叹早饭丰富,一边美美的跟琬碧把东西给分的吃了。
吃饱后开工,昨天剩下的工作并不算太多,只需确定分量后把火药的成分送给兵工坊的工匠,让他们去混合制作再试验。
午后刚过,古闺秀就把手头的事做完了。
何有为听说事情完毕,赶过来让人把写好的配方送去给工匠制作,另外单独找到古闺秀,跟她深谈保密工作的重要性。
何有为对古闺秀晓之以民族大义,动之以爱国之情,强调火药配方的重要性,要她立下保证不将配方外泄。
古闺秀明白从冷兵器时代向热兵器时代的演变过程中,火药有多么重要的地位,她无意改变历史,自然不会再将这东西告诉其他人,顺从的立了保证。
看她这么配合,何有为十分放心,有说:“可惜古小姐不是男子,不然皇上的封赏下来,给你个官当也是可以的呀。不过你放心,你的贡献芮国公都看在眼里,事成之后,必少不了你家的好处。”
她笑着说:“得几位大人照顾,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切听你们安排便是。”
何有为笑着送她出营地,豆卢钦望送她回家,她前脚刚刚下马车,家里的仆人就对他说:“小姐,您可回来了,黎国公府的人这两天一直在找您,现在还有人在质库等着您,老爷说若您回来了,就请您快过去看看。”
“黎国公府的人找我?”古闺秀有点疑惑,她跟黎国公府的交集也只是宴席上的那一次,他们能有什么急事找她?莫不是琬碧救的那个什么奇哥儿出来事,要找她的麻烦?
豆卢钦望在旁听到了,说:“莫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我陪你去看看吧。”
古闺秀想到豆卢家跟白家都是公侯,平时有交情,说不定能帮上忙,便点头带他一起往质库去。
在好再来质库的铺子里,四名侍女伴着一位小姐在里面的房间坐着,古老爷跟胡掌柜在大堂里坐着,一筹莫展的样子。
他们看到古闺秀来了,古爹爹立即松了一口气,高兴的说:“好女儿,你可算回来了,黎国公府的小姐在我们铺子里坐了两天,天一亮就来,打烊才走,连着哭了两天,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只说找你,可把爹爹我急死了,你快去看看吧。”
古闺秀也是一头雾水,待她走进里面的茶房看到双眼红肿的白秀儿时,吓了一跳,上前问道:“白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白秀儿看到她,喜极而泣:“古小姐,我可算是把你给找到了!”
古闺秀安慰她道:“白小姐先别哭,有什么事你直说。”
白秀儿看了一眼豆卢钦望,屈膝说:“还请世子借步,我跟古小姐有话说。”
豆卢钦望看白秀儿不是来找麻烦的样子,就退了出去,白秀儿亦让自己的四个丫鬟去门口守着,十分慎重的样子。
“古小姐,我找你是有事相求,这个事我……我实在是难以启齿……”她似乎是做了半天自我鼓励,抬头说:“我婚期将近,最近家里都在忙着给我准备嫁妆,我自己房里亦在清点东西,谁知一经清查,才知我丢了很多首饰和衣物。因丢的都是我贴身用的东西,我不得不慎重,将身边的人一一查过之后才发现,是我一个极信任的丫鬟偷了我的东西拿出来当了换了钱,经过审问,她说把我的东西都当到好再来质库了,我今天来,就是想赎回我的那些贴身之物。”
古闺秀听明白了,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我让人帮你找出来就是。”
白秀儿露出喜色,说:“因丫鬟把东西当的是死当,我还以为赎不回来了。”
“规矩是一方面,白小姐亲自找来了,我怎么也要通融一下。”
白秀儿行了个裣衽礼道谢,而后凑到古闺秀耳边将她丢的东西告诉给她。
古闺秀听着听着觉得异常惊讶,嘴巴都张成了圆形:“怎……怎会是这些东西?”
第二十四章 千金(7)
白秀儿脸上羞的要滴下血,眼泪又在眼睛里打转,说:“正因丢的是这些私物,我才着急,这些东西但凡有一件落入意图不轨的人手中,我……我的清白就毁了……”
白秀儿丢的衣物全是些贴身的小衣和手帕,是女儿家不得给他人的那些东西,难怪她着急,还不肯告诉别人,只点名找她帮忙。
让她对着古爹爹说要赎回那些东西,只怕杀了白秀儿,她也是说不出口的吧。
古闺秀心中奇怪,道:“这些小衣物,我家按理不会收的呀,真的是当到我家铺子里了吗?”
白秀儿确凿的点头说:“嗯,虽是些小衣物,但用的料子和刺绣都是上乘的,其中有几件还坠了小东珠,拿出来当,也值几个钱。”
“那我让人拿物品清单我来找找。”
古闺秀喊胡掌柜找了最近几个月的物资单进来,一页一页的找,竟然还真的有。她一一记下编号,亲自去库房找出来,拿到物品一看,啧啧称奇。
同样是“小内内”,白秀儿这些小衣物还真是漂亮精致,哪怕是单独裁了上面的刺绣和点缀物下来,也值些钱。
白秀儿看到她亲力亲为,不让铺子里其他男人插手,十分感动她的体贴,谢了又谢。
古闺秀找出那些物品打包给她,说:“这回可要收好了,流落到外头去,还真是件麻烦事。”
白秀儿的泪珠挂在睫毛上,点着头说:“这件事我连母亲都没敢告诉,若说出去必定是要闹出轩然大波,一个不小心被温家的人知道了,我只怕是要被退婚的……”
的确,古代女子的清白本就看的重要,先不说那些小物件能被人拿捏着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就是被人说她管不好房里的人,也会被夫家诟病。
古闺秀安慰道:“好啦,这些找回了就没事了,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白秀儿掏出一袋子金珠子塞给古闺秀,说是赎回东西的钱,古闺秀说太多了,她却执意要给,权当谢礼。
为了她安心,古闺秀把金珠子收下了。
送走匆匆赶回家的白秀儿,古闺秀找到胡掌柜,大致跟她说了一下库房里的东西被她动过,从名册上划去的东西,只当没收到过,要他不要声张。
胡掌柜眼睛一扫就知道少了哪些东西,想到白小姐来这里守了两天,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一张老脸也有些发红,讷讷的说:“明白、明白……我以后会让下头的人收货时多注意一些。”
豆卢钦望见白秀儿哭泣而来,欢喜而走,知道事情解决了,便安心告辞。
不过两天,黎国公府的管事又送了好多上等绸缎和金银到古府,说是正式感谢她们在丽景苑里救了奇哥儿的谢礼。
古闺秀对黎国公府大手笔的谢礼已不再惊讶,坦然的收下了,她心里总觉得这里头应该还是有白秀儿个人的谢意在里面。
跟谢礼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份请柬,是下个月白秀儿大婚的请帖。
古闺秀撑着腮帮看着手中的帖子,苦恼的说:“哎,这是我要参加的第十几个婚宴呀?认识的妹子都出嫁了呢。”
以前跟她一起在私塾读书的女子们早几年都嫁人了,曾经有那么一年的时间,古闺秀不是在参加婚宴,就是走在参加婚宴的路上,而旁还总要被人念叨。眼下同窗都嫁完了,没想到新认识的小妹妹也要嫁人了。
“认识一场也是缘分,帖子都送来了,那就参加吧,送什么贺礼好呢?”古闺秀想到以前送的一些头花、丝帕、绣鞋之类的小礼物,恐怕对黎国公府拿不出手,不禁有些苦恼。
恰如瞌睡时候送枕头,洪筝在初夏的下午突然带着一组小礼品来找古闺秀:“这是隔壁钱老板从闽南带回来的礼物,感谢小姐年前借钱给他周转,我擅自做主替小姐你收下了。”
是一套十分有趣的小饰品,有镜子、梳子、胭脂盒、簪匣、珠花篮,都是用贝壳和珍珠做的,不算是顶好的东西,但是外观漂亮,更难得的是并州很少见沿海的东西,这套妆用的饰品就显得很珍贵了。
古闺秀自认为是见过很多好东西的,这套东西她看着都喜欢,她相信白秀儿也会喜欢的。
“太好了,这些礼物很好,替我谢谢钱老板!”
解决了送礼的问题,古闺秀心情格外舒畅,这段时间她杂事多,疏于管理两家店铺,便趁机跟洪筝聊起古玩店的生意来。
洪筝说:“比前些日子的生意淡了些,一是芮国公的寿辰已过,二来没有什么好的货出现,不过听说城南王员外有意出手一套南北朝的古籍孤本,我明天准备登门拜访,跟他谈谈这宗生意,到时候还请小姐把把关。”
古闺秀笑道:“有前朝古籍孤本?你先看看去是不是真货,关键是看是哪位大师的手笔,又经过哪些人的典藏,若真的是件珍品,价钱都好说。”
洪筝一一记下,说会仔细相看的。
隔天,洪筝又来了,心情有些不好的对古闺秀说:“王员外说孤本是一本玄学大家王弼亲手批注的《道德经注》,因今日去求一观孤本真面目的人太多,他只请了官宦之家的人进书房,对于我们做收藏古玩的,他并不待见。”
“王弼的《道德经注》?”古闺秀吃了一惊,她记得由于《道德经》原文逸散已久,在1973年发掘马王堆的《道德经》原文之前,王弼的《道德经注》是唯一流传在世的相关《道德经》的典籍。若王员外手中收藏的是真品,那真的是很值钱很难得的珍品啊。
而且王弼此人也是个传奇,他年纪轻轻就已闻名于世,被奉为玄学理论大家,后来因痢疾暴毙,年仅二十四岁,是非常可惜的一名天才。
古闺秀对这本古籍非常感兴趣,于是说:“我明天一早亲自去登门拜访,这本书我务必要看一看。”
洪筝见她如此重视,答应第二天一早就带她去王家。
隔日再去的时候,古闺秀在王家碰上了温谦,他也是慕名而来,前来看孤本的。
“古小姐莫非也是为《道德经注》而来?”温谦上前主动同她打招呼。
古闺秀点头道:“听说这样一件珍藏的孤本现世,怎么也要来看一眼,只是王员外家门槛有些高,我待会儿还不一定有眼福,昨天我家的管事来就吃了闭门羹呢。”
温谦送了个顺水人情说:“古小姐待会儿不如跟我结伴同去。”
有他这个尚书大人的公子引荐,古闺秀再高兴不过。
王员外是个大腹便便的矮个男子,身宽几乎等于身高,圆球一样的一个人。他收了温谦的拜帖,客客气气的请他进书房,古闺秀作为同行的女眷,亦被请了进去。
《道德经注》被放在一个木匣子里,王员外捧出来,洋洋得意的说:“我是王弼第二百零四代传人,此孤本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本不愿让它展示出来,但常听文友感叹先祖早亡乃玄学之大憾,加之本人修为有限,恐怕此孤本烂在自己手中,所以打算寻一个才学出众之人,将此物易出,也算是让它继续发挥先祖的遗愿吧。”
他这话还未说完,古闺秀便露出不屑的神色,摇了摇头。她的神情被温谦看在眼中,轻声问道:“可有问题?”
古闺秀小声回答道:“王弼去世的早,只遗有一女,哪里传承下来的几百代传人?”
温谦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耐心的听王员外吹完牛后,上前说想看看孤本。
王员外将书放到他面前,只准放在匣子里看,不准用手碰,亦不准翻,说是怕把书弄坏了。但只看着旧旧的封面,一眼也看不出太多问题,古闺秀和温谦都有些拿不准这东西是不是真货。
古闺秀试探的问道:“不知王员外要多少钱才肯出手这本书?”
王员外故作心痛和高深的模样说:“古籍乃无价之宝,又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本不愿割爱,但是为了玄学的发展,碰到真的喜爱此书的人,我愿意五千两卖出。”
五千两!这开口的价钱倒挺像是真品的。
见他们露出吃惊的神色,王员外赶紧补充说:“你们不要觉得五千两贵,要是早两年,我一万两都不愿卖的,只因……只因最近想通了一些事,这书与其烂掉,不如给有眼光的人去研究,你们说对不对?”
古闺秀勉强的笑着说:“是、是,让一个东西发挥它本该有的作用才是最有价值的,王员外觉悟高,小女子非常崇拜。只是我们愿五千两买这一本书,也得让我们仔细看看货,不知可否?”
“你们真的要买?”王员外有点不相信。
古闺秀拿温谦当挡箭牌,说:“温少爷的人品您还不信吗?”
王员外非常犹豫的说:“那便让你们看一下,只是手上轻一些,千万不要弄坏了书。”
“是、是。”
古闺秀上前双手捧出古籍,拿到温谦面前一起看,她一会儿摸一摸纸质,一会儿闻一闻味道,又低着头仔细看书里备注的笔迹,喃喃自语道:“这可怎么办?”
温谦问他:“什么怎么办?”
古闺秀背对着王员外,小声道:“从外观看起来,挺像是真的,但是我对王员外这个人有点怀疑,这书是不是真的,我可能还要查一些资料才能确定。”
温谦低声道:“不用查了,假的。”
“啊?”古闺秀吃了一惊,他这么确凿的说这书是假的,必然是有证据了,可她怎么没看出来?
温谦此时已经回过身对王员外说:“王员外,我确定要买下此书,我这就让下人回家去取五千两银票来,你看如何?”
王员外反而惊呆了,结结巴巴的说:“好、好,温少爷果然好眼力……”
古闺秀不知他这演的是哪一出,呆呆的跟着他走出书房,听见他对在外面等候的一个随从说:“确定了,去喊过来吧。”
不消半刻,古闺秀就见狄仁杰带着六个捕快冲进了王家,将王员外扭了起来。
王员外吓的大叫,圆球一样的他在地上滚来滚去,十分难捉。
狄仁杰大声说道:“王员外,现在我们怀疑你行诈骗之事,你乖乖随我们回衙门去调查吧!来人,将那书封箱装好,带回衙门做呈堂证物。”
六个捕快费了好大力气将王员外带走,古闺秀吃惊的看着狄仁杰,问道:“好久不见,你这突然闯进来,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刚进来时看到古闺秀也有些意外,现在才有时间过来打招呼,说:“有人举报王员外诈骗,我查了他一段时间,今日请温少爷过来帮我摸摸底,确定古籍是假的仿本之后,我就来抓人了。”
古闺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只是温少爷你怎么这么快就确定那书是假的?我看了半天,材质和老化程度,应该是南北朝的无误啊。”
温谦说:“在下在弘文馆中见过这本书的真迹,那是经过众多大学士和夫子鉴定的,岂会有错?我刚刚看了一眼书中的内容,批注的笔迹跟王弼的真迹有差别,大概只是南北朝时期的誊抄本而已。”
古闺秀笑道:“王员外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竟然骗到看过真迹的你头上了。”
温谦客气笑道:“凑巧、凑巧罢了,是狄法曹查出王家有巨债在先,又到处打听可有见过真迹的人,我听说了之后只是帮个举手之劳。”
古闺秀对狄仁杰说:“不错嘛,又破了一个案子,这下宋都督不会再给你脸色看了吧。”
狄仁杰有些羞赧,说:“不过是个小案子,算不得什么。倒是你,四处寻古董,招子放亮些,不要被人骗了。”
“是是,我会仔细看的,不过被骗了也不要紧,反正我认识你,到时候让你帮我抓骗子咯!”
听她如此说,狄仁杰突然很开心,大概就是那种发觉自己被需要被依靠的满足感吧,看向古闺秀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
【四千字~补昨天的~~~】
第二十五章 千金(8)
破了案子,狄仁杰请温谦吃饭,喊古闺秀也一起去。
都是朋友,古闺秀就答应同去,三人一起到了大街上的富春楼,遇上了前来富春楼买点心的黎国公府的丫鬟。
那丫鬟看到温谦,笑嘻嘻的上前来打招呼,说:“温少爷,奴婢替小姐问您的好。”
温谦一向温和的人,脸上突然淡淡的,只是对丫鬟点了个头,不再多话。
那丫鬟却兀自说着:“离您跟二小姐的婚期还有一个月,这么久的时间,少爷有空就来府上做客啊,咱们小姐说很长时间没有同您评诗论画,有些牵挂呢。”
温谦脸色变的更冷,转身就向富春楼里面走去,不再理那丫鬟。
古闺秀和狄仁杰都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什么话也没说,跟着走进去,坐下之后点菜喝茶,不敢多问。
古闺秀心里嘀咕,温谦和白秀儿马上就要成婚了,温谦为什么见了白家的丫鬟心情这么差?他这么讨厌白秀儿吗?
狄仁杰见他心情不爽,找了衙门里其他话题同他说,隔了好久,总算是把气氛给活络回来了。
因温谦还在兵曹当值,吃了午饭之后,他便告辞走了,临走前向古闺秀透露,说火药研制的很顺利,等芮国公验收完毕就能回京禀报皇上,让她等着京城的赏赐。
古闺秀听了自然高兴,狄仁杰也向她祝贺。
平静了一段时日,眨眼就到了白秀儿出嫁的前夕。
婚礼前古闺秀收到黎国公府送来的礼糖礼饼,这是请她婚礼头一天作为女方的宾客替新娘子添妆的意思。
古闺秀替几个昔日同窗添过妆,已略懂习俗,到了婚期的头一天,穿戴喜庆,带着备好的礼品,领着琬碧上黎国公府去玩。
黎国公府乃并州数得上的大户权贵,府邸宽广,屋舍百余间,因大婚在即,处处都装扮一新,洋溢着喜气。
古闺秀和琬碧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白秀儿的闺房,早已有白家的女宾将她的房间挤了个水泄不通,一时挤不进去。古闺秀不认识什么人,没有上前凑热闹,便站在门外的院子里听大家嬉闹。
“妹妹快给我们看看你绣的盖头,上面有没有绣上一对交颈鸳鸯?哎哟,怎么只有并蒂莲?你定是把鸳鸯偷偷绣在肚兜里了,快让嫂嫂看一眼,不许逃!”
只听里面时常传出女子的哄笑声,大约是些小嫂子在开白秀儿的玩笑,一些未出嫁的姑娘则倚着门窗掩嘴偷笑。
好热闹的一个大家族。
她遥遥的看着、听着也笑了起来,忽的被一名穿着光鲜的少妇上前牵了手,拍着她的手背说:“这不是古小姐吗?你怎么站在外头不进去,快随我进来!”
古闺秀不知这少妇怎么认得她,只见她异常热情,拉着她就往闺房里走。
“哎哟,瞧瞧你们这些疯娘们,趁着秀儿妹妹出嫁就这样欺负她,快消停些,可还有做长辈的样子么!还有你们这些小丫头,以后等你们出嫁,有得你们害臊的!”少妇笑骂着拨开人群,带古闺秀来到白秀儿面前。
白秀儿脸庞通红的坐在床边上,床上、桌上、地上,堆着小山似的添妆礼品,都快把她淹没了。
她看到古闺秀,非常不好意思的起身行礼,古闺秀连忙还礼,将添妆的礼品送给她:“恭喜白小姐大婚在即,我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正巧得了一套闽南那边送来的珍珠贝壳饰品,送给你玩。”
白秀儿道谢道:“你来送我就很好了,何必还带礼物,叫你破费了。”
两人客气着,旁边有泼辣的妇人问道:“二妹妹,这是哪家的姑娘,长的这样俊俏,我们以前竟然没见过?”
白秀儿还未来得及介绍,带古闺秀进来的少妇已抢先说道:“这便是上次救奇哥儿的古小姐,多亏了她,不然奇哥儿不知要遭多大的罪!”她又转身对古闺秀说:“我是奇哥儿的母亲,最近忙着秀儿的婚事,一直不得空去登门道谢,等这些事儿忙完了,我再去谢你!”
原来她是黎国公府的大少奶奶田氏。
古闺秀说:“我已经收到你们许多谢礼了,上次是我妹妹也在水边玩耍,恰好会水,便搭手救了他,这是奇哥儿的运气,不必这样客气的。”
她这话说的田氏非常高兴,田氏并不是纠结的人,笑着说:“待会儿用过宴席,下午去我院子里坐坐,让你看看奇哥儿,他一直念叨那个救了他的妹妹,你今天怎么没带她来玩?”
古闺秀有些尴尬,往外面张望了一下,说:“我带她来了,她大概还在外面玩耍吧……”
田夫人非常聪明,知道是自己刚刚急匆匆把古闺秀抓进来,留了小妹妹一个人在外头,连忙往外头走,说:“看我粗心大意,怎么把小姑娘一个人丢外面了。”
琬碧乖乖的站在之前古闺秀站的地方等她出来,田夫人上前说:“看着孩子多乖,一会儿你们一定要去我那里坐坐!”
陆陆续续还有女宾来给白秀儿添妆,人越来越多,田夫人就带着一批人先去小花厅里歇息。
大多是白家的族亲,都是十分熟络的人,古闺秀不多话,听她们聊天。
田夫人一阵张望,问道:“四儿呢,今天还没见到她。”
一位小姑娘说:“四姐姐从前儿起就开始咳嗽,今天越发严重了,说怕把病气过给二姐姐,就不过来了。”
田夫人微微皱眉,对旁边的一位妈妈说:“让厨房炖些冰糖雪梨给四儿送去,大喜的日子怎么突然病了。”
妈妈领命下去,过一会儿就有丫鬟跟着回来道谢,替四小姐谢谢大少奶奶的冰糖雪梨。
古闺秀看到前来道谢的丫鬟,略为吃惊,这丫鬟分明就是前段日子在富春楼买糕点,同温谦说话的那个丫鬟。
她之前以为这丫鬟是白秀儿的丫鬟,如今看来,却是白家四小姐的丫鬟,那她那天说的那些话,温谦当时的反应……古闺秀越想越心惊,快要不敢往深处去想了。
第二十六章 千金(9)
古闺秀想到深宅大院里谁家没点八卦,跟她无关她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好不容易按耐住心底的那点小猜测,熬到了开宴的时候。她本是没有资格坐上席的,却因琬碧救了奇哥儿的缘故,被田夫人请到了跟达官贵妇们一起坐,惹的席间好些夫人都问她是哪家的小姐或者少夫人,多少还是有点尴尬……
吃了饭,田夫人请她去自己院子里坐,田夫人在路上说:“奇哥儿出生的时候身子就弱,老太太怕他不好养,亲自带他去宝相寺里养到两岁才带回府。宝相寺的方丈大师说奇哥儿六岁时有道坎,若是遇到贵人相助,跨过去就一生康顺。今年奇哥儿刚六岁,可见你们就是大师说的奇哥儿的贵人了。”
自从穿越之后,古闺秀就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命理之说,但她不会说扫兴的话,于是笑着回道:“田夫人抬举我们了,是奇哥儿命好。”
古闺秀和琬碧来到田夫人院里时,奇哥儿还在吃饭。他吃饭不老实,在屋里的拔步床上爬来爬去,一会儿摸摸花瓶,一会抓一把果仁,把他的乳母丫鬟急的团团转。
田夫人见状,板起脸来训到:“奇哥儿你又调皮了,不好好吃饭你下午可别想去找迅哥儿玩去。”
奇哥儿却一点也不怕田夫人,下床扑向田夫人:“娘,奇哥儿想您,饭饭要你喂。”
田夫人的心立马就软了,绷着的脸也软了下来:“看看你这样子,叫姐姐们看到了笑话!”
奇哥儿这才看到古闺秀和琬碧,立即睁大了眼睛指着琬碧说:“是你,我记得你。”
琬碧也看着他,但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又转头看向古闺秀。
还未等古闺秀说什么,奇哥儿已经扑向琬碧,抱着琬碧的一只胳膊说:“妹妹教我游水!”
琬碧却说:“我八岁了,你得喊我姐姐。”
奇哥儿不信,道:“你比我矮比我瘦,怎么会有八岁了?”
“又不是谁长的高谁就大!”
奇哥儿犹豫了一下,喊:“姐姐教我游水!”
琬碧看了一眼田夫人,见田夫人眉头微蹙,便说:“现在还没到盛夏,谁会去游水,等天气热了再教你。”
田夫人听了微微点头,拉开奇哥儿道:“别家小姑娘刚来你就拉着她,也不请客人坐下,这是待客之道吗?你快些去吃完饭,再过来说话!”
奇哥儿这下毫不犹豫的爬上饭桌,不用乳娘喂,三两下用勺子把饭给赶完了,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
他吃完饭又跑来挨着琬碧坐下,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学会游水的?游水跟写大字,哪个更难?”
琬碧最近已经开始跟着古闺秀学写字了,她想了想说:“我从小就在荷塘边长大,所以我觉得游水很容易,你从小就学写字,应该会觉得写字容易一些吧。”
“啊?比写大字还难吗……”
田夫人见两个孩子聊的津津有味,招呼古闺秀喝茶,说:“你妹妹可真机灵,是个好孩子。”
古闺秀说:“她是我认的义妹,从小日子过的不好,所以比其他孩子要懂事很多。”
田夫人想到全家人都宠着奇哥儿,导致奇哥儿六岁了除了玩什么都不知道,有些心焦的说:“我常跟老太太说要让奇哥儿也吃些苦,可老太太心疼,处处护着,我真为他长大了担心啊。”
古闺秀劝慰着,像黎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只要奇哥儿品行不坏,以后就算没什么大出息,日子也不会难过。
两人聊着天,奇哥儿突然说要带琬碧去找迅哥儿玩,田夫人想了想,派丫鬟跟着,让他们半个时辰就回来:“这个小姐姐待会儿就要回家,不可玩晚了,知道吗?”
奇哥儿飞也似的拉着琬碧跑了,琬碧口中还喊着:“小姐一定要等我啊。”
田夫人笑道:“以前奇哥儿见了他的几个表姐妹就躲得远远的,还打过两回架,不想跟琬碧这么玩的来。”
古闺秀笑道:“也许是两个孩子的缘分。”
田夫人听了若有所思,道:“是啊,是缘分,不然那么多人在旁边,怎么就是琬碧救了奇哥儿呢。”
待到半个小时过了,日头有些西斜,古闺秀琢磨着要回家了,第二天是白秀儿的正日子,她还要来送亲的。田夫人派人喊奇哥儿回来,他们又带了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儿过来,应该是之前喊的迅哥儿。
奇哥儿见琬碧要走,十分舍不得的说:“琬碧姐姐不能住在我们家吗?我喜欢跟她玩。”
田夫人说道:“她自然是要回自己家的,不过她明天还要来送你二姑姑出嫁,到时候又能一起玩了。”
“哦哦,太好了!”
古闺秀想到琬碧自从到古家做事之后,很久没有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了,于是在回家的路上问琬碧:“你今天玩的开心吗?”
琬碧点头道:“奇哥儿和迅哥儿有好多有趣的玩意儿,他们都拿出来给我玩,可是他们却不会最简单的爬树、捉鸟和编草篮。”
古闺秀叮嘱道:“你们一起玩的时候不能玩危险的游戏,爬树、游水什么的,最好不要玩了。”
琬碧点头道:“嗯,我知道,我弟弟在家爬树的时候,爹娘也会打他。”
想到琬碧懂事,她就不再多说,问起奇哥儿给她玩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有个用木头雕的马儿,它的四条腿真的会动!按一下马尾巴就走一步,抬起马尾巴又走一步!还有这个,你看,迅哥儿说是他在院子里捡的,我喜欢他就给我了。”
琬碧手中是个非常精巧的唇脂盒,因盒盖上的银丝牡丹而贵重,这个唇脂盒,古闺秀认得,是白秀儿从质库里赎回去的那批被盗物品之一,如今又弄丢了?
她接过盒子看了看,与上次不同的是,盒子里已装满了大红色的唇脂,水泽丰润,是新添进去准备用的。
“琬碧,我知道这个东西的主人是谁,我们把东西物归原主好不好?”
琬碧有些舍不得,但想到是捡到的东西,便点了点头。
古闺秀说:“乖,回头我给你买新的。”
她让车夫回头,重新返回黎国公府,将唇脂盒还给了白秀儿。
白秀儿感激万分,说:“最近家里人来人往,我的东西总是没个数,这才新添的唇脂,差点就丢了,幸好你捡到了,不然明天一早上妆,可要出乱子了。”
古闺秀觉得白秀儿身边的人很不靠谱,先是有人偷东西,现在又丢东西,哪怕家里办喜事客人多,也不至于如此。她想叮嘱几句,但白秀儿好事将近,又是她房里的事,古闺秀这时候去说,有些不合时宜,想想便作罢了。
第二十七章 千金(10)
黎国公府嫁女,尚书府中娶媳,这是六月并州最大的一件喜事。
六月的天气已稍显炎热,但男女双方家中的宾客更是热切,古闺秀上午来到黎国公府时,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鞭炮阵阵。
她昨天已来添过妆,对黎国公府的格局熟悉一些,径直来到后院,她见到了正在梳妆的白秀儿。
屋里人来人往有些乱,一会儿在找如意锁,一会儿又找碧玺耳环,把喜娘和服侍的人忙的团团转。
有丫鬟端了一碗和合面给白秀儿吃,喜娘小心的挑着面条喂她,说:“小姐现在抓紧吃两口垫肚子,待会儿涂脂抹粉了什么也不能吃,水也不能喝一口,一直要坚持到晚上的。”
白秀儿难得调皮的拍了拍腰间的红色小囊,说:“娘为我准备了几块饴糖,说我饿了可以偷偷喊两块。”
喜娘笑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喂她吃了一些面,已有人来催促:“动作都快些,新郎那边已经出门了,半个时辰就过来接新娘子了!”
白秀儿脸色微红,推开了面条,说:“我饱了,快些上妆吧。”
负责妆扮的仆妇左右开工,手脚利落的帮她收拾,因早就上好了底妆,画起来非常快。
古闺秀跟着三姑六婆在门外围观,眼尖的她注意到白秀儿的唇脂是用她送来的贝壳唇脂盒装着的,而不是她昨天归还的银线牡丹盒。
也许是白秀儿很喜欢那套贝壳饰品吧,古闺秀高兴的想到。
闹哄哄中,新郎迎亲的队伍到了,闻讯的白秀儿已经盖上了红盖头,门前已被众女眷堵了个水泄不通。
温谦今日穿了一声大红袍,胸前戴着大红花,但因人长的俊秀,并不觉得傻气。
白家女眷故意拦亲,要红包的要红包,出难题的出难题,温家出手大方,打点的红包分量十足,温谦又学富五车,对对子、写诗词、画吉图,过关斩将,竟然十分顺利!
当他把白秀儿用红绸子牵出来的时候,纷纷有人叹道:“新郎好厉害,但也不能让他这么就把秀儿给牵走了呀。”
好在是喜娘在旁说吉时快到,大家才放行作罢。
古闺秀在人群里看着面带微笑的温谦,想到他们在兵工坊夜谈时他说:“若真是有意中人,却因门庭种种没办法在一起,的确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又想到他在富春楼里和白家四小姐的丫鬟那番奇怪的对话……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被送进花轿的白秀儿,心中五味繁杂。
在唢呐、铜锣、花鼓、鞭炮的喜庆礼乐声中,新郎带着新娘往夫家的礼堂而去,古闺秀目送迎亲的仪仗队远去,那看不到尽头的十里红妆煞是好看,她此刻能做的,唯有祝福了。
送完新娘,女方的宾客还要用酒席,但比之前稍显冷清了一些,有些跟双方都有交情的宾客,已跟随着送亲队伍,到男方家中去了。
这时,田夫人带着奇哥儿找到了古闺秀和琬碧,奇哥儿等了琬碧一早上,一见面就拉着她玩去了,田夫人则跟古闺秀坐下说起话来。
“时间过的可真快,我当年嫁进来时,秀儿才十岁,我还记得她拿着帕子来找我学针线的样子,如今就嫁做人妇了。”田夫人十分感慨。
古闺秀笑道:“可不是嘛,奇哥儿过两年也会长成大男孩的,时间很快的。”
田夫人眉间一转,拍着古闺秀的手说:“我跟你接触下来十分投缘,把你当我自家的妹妹了,姐姐唐突问一句,妹妹这样好的人儿,怎么如今还不嫁?”
古闺秀低下头,说:“也许是缘分未到吧。”
田夫人反而着急道:“你家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我看定是你爹爹把你耽误了,要不等秀儿的事情忙完了,我替你介绍一门好亲事。是我娘家的侄儿,长的一表人才,性格也好,见人便笑,如今已考上了秀才,他父亲是县令,家中殷实,定不委屈了你!只是,比你小三岁,但女大三抱金砖嘛你说是不是?”
古闺秀不反对相亲,但人人都这么担心她的婚事,让她觉得怪怪:“怎好这样麻烦你,我家是商户人家,只怕是配不上夫人的侄儿。”
田夫人却说:“他们也不是迂腐之人。”想了一下,田夫人说:“这事是我心急了,不该直接同你说,我回头问侄儿拿了八字,让媒婆上你家同你父亲说去。”
古闺秀看田夫人一片热心,不好当面拒绝,等到媒婆上门了,再推辞也不晚,便含含糊糊的应了过去。
宴席开宴,众人且吃且聊,白秀儿的父母白大爷和大夫人向宾客致谢敬酒,忽的有人骑着马直接闯入中庭,来人跳下马后,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宴厅,哭号着说道:“大伯!二妹妹在花轿中服毒自尽了!”
宴厅瞬间安静下来,人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过了一瞬,又如暴雷突至,大家炸开了锅似的惊呼起来。
白家大老爷大声喝道:“你再说一遍?!”
报信的男子哭着说:“秀儿妹妹死在花轿中了,温家的人和衙门的人正把妹妹的遗体送回来,马上就到了……”
大老爷跌坐在椅子中,大夫人早已晕了过去,田夫人拍桌站起,几乎都要站不稳了,颤抖着声音说道:“瑞哥儿,你把事情说清楚,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怎么服的毒,怎么就自尽了?”
瑞哥儿摸着眼泪说:“大嫂,我们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花轿抬到温家的时候,喜娘要背二妹妹出来,请了半天不见动静。喜娘掀开轿帘,见妹妹坐在里面一动不动,又喊了两句还是不动,等众人看到有血从盖头中滴下时,掀起盖头才发现妹妹已经中毒七窍流血而亡了!”
古闺秀一时半刻消化不了这个突兀的消息,几乎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但等到白秀儿的遗体被送回时,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突然而残酷的事实,白秀儿,真的死了。
白秀儿躺在白色的担架上被人抬回,身上穿着刺眼的大红喜袍,脸用盖头盖起,洁白的皓腕垂在身侧,手背上有已干涸的血迹……
白老爷和被人唤醒的白夫人哭着扑过去,扯开盖头的那一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古闺秀不敢上前去看,尚未见到最后一面,她已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个时辰前还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她在开心的等着嫁人,怎么会服毒自尽?
古闺秀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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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千金(11)
白家宴厅里乱糟糟一片,哭的哭,闹的闹。
好不容易衙门的人来了,维持了秩序,劝走大部分宾客,要求早上去过白秀儿闺房的女宾都留下。
衙门办差说话的是一个白胖的中年人,他按着腰间的官刀说道:“早上见过白秀儿的夫人小姐还请留下配合查案,左不过是问几个问题作罢的事。若是现在悄悄溜走,却被其他人举报说早上在白秀儿身边出现过,那别怪本官怀疑你逃跑的意图了。好了,其他不相关的人速速散了吧,别耽误本官办案!”
听他这样说,田夫人十分敏感的上前问道:“官爷!您如此说,我秀儿妹妹竟然是被人杀害的?”
白胖官爷说:“只是有可能,不排除他杀的可能。白秀儿死状看来是中剧毒而亡,但她身上没有发现毒物,具体是怎样,还要待我细细查来。”
古闺秀留了下来,她早上见白秀儿吃过和合面,还听她说身上带了糖,她希望把这些告诉官爷帮他查案。正在她认真听官爷说话的时候,忽的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古闺秀侧头一看,不知道狄仁杰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
狄仁杰递了手帕给她,说:“擦擦你脸上的泪,竟哭的这么伤心。”
古闺秀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因白秀儿死的太意外、太吃惊,都没有注意自己的失态。
她接过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说:“好歹结识一场,谁能想到她会死在出嫁的花轿里,太可怜了。”
狄仁杰安慰道:“事情的确太突然,温谦当时站在花轿门口,吓的跌倒在地,现在只怕还未缓过神来。因两家背景大的原因,估计半个并州的人都知道这件新娘命案了。”
古闺秀问道:“白秀儿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她亲眼见她开开心心的坐上花轿,一定不会是自杀吧?”
狄仁杰没有下结论,而是说:“这要等仵作尸检以及现场取证之后才能判定,不过……我觉得他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古闺秀认同的点了点头,她这才发现狄仁杰穿着常服同他在这里说话,而不是穿着官服在前面办案。
“怎么这个案子不归你查吗?”
狄仁杰脸上露出苦涩,说:“因我正在休假中,宋都督把此案交给了左参判受理。”
“休假?”古闺秀觉得他像是“被休假”的,看来宋都督为难他到一定程度了啊。
这边说着话,左参判那里已命相关人员转移到东厅去,他要在正厅里一个个的单独问话。
在东厅里,古闺秀看到了脸色惨白的温谦,他跟温家、白家的长辈在一起,整个人神色恍惚,显然没有从突发的命案中清醒过来。
狄仁杰见她一直望着温谦,便问:“你还记得我们在富春楼遇到的那个白家丫鬟吗?你在白家见过没有?”
古闺秀见他起了疑心,点头道:“记得,那个丫鬟不是白秀儿的贴身丫鬟,是白家四小姐身边的人。”
两人心中都怀疑起一些事,但无凭无据,便心照不宣没有说出来,狄仁杰沉吟了半天,隐晦的说道:“温谦在看到白秀儿七窍流血而亡时,十分受惊吓,喊了一句‘不,这不是真的’,而后左参判出现,说白秀儿一定是不满意婚事服毒自尽,温谦又十分确凿的说了一句‘她不是自尽’,除开这两句话,他到现在一语未发。你可从他的这两句话中听出了什么?”
古闺秀小声说:“他好像知道有人会对白秀儿不利……”
狄仁杰点头道:“待会儿左参判问你话,你不妨把富春楼的事告诉他,白家的四小姐跟温谦什么关系,值得一查。”
古闺秀点点头,又问:“你休假了就不能办案吗?你既然有想法,直接告诉左参判,一起商量着办案好了。”
狄仁杰摇头道:“左参判授意于宋都督,不让我插手这个案件,方才在温家,他便处处反驳我的话,要求我不要插手,可左参判此人……”仿佛是不太想说别人的坏话,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接着说:“左参判想事情比较简单。”
古闺秀不去深想衙门里的一些弯弯绕绕,只愿尽快查出真相,让白秀儿得以瞑目。
轮到她被传进正厅问话时,古闺秀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尽可能都说了出来,和合面、饴糖、富春楼遇到的四小姐丫鬟等等。
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左参判,在白小姐出嫁前的几个月里,她身边发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比如说她的贴身衣物和饰品被人偷了,仅我知道的就有两次,我总觉得像是有人故意针对她一样,还请左参判一定要细查她身边的人,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左参判瞥了她一眼,说:“你这姑娘想的倒挺多的,本官知道了,本官查案不用你们指手画脚,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至于其他,自有本官决断。”
古闺秀见他不太好沟通,想说的已说完,便不再多言,离开了。
录完口供,她准备回家,便找到田夫人打听琬碧和奇哥儿在哪。
田夫人说:“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我怕孩子们被吓到,已让人寻他们回房了。古小姐,府里现在一团乱,人手抽不出来,怠慢你,你便自己去领一下孩子吧,妹妹担待一下。”
古闺秀忙道:“夫人见外了,我认识路,自己去便是,现在这么多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不能添乱了。”
田夫人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喊了句:“好妹妹……”
古闺秀安慰了几句,便去后院找琬碧,狄仁杰跟着过来了。
“我跟着你去后面看两眼。”
古闺秀知道他按耐不住又放心不下,想要亲自查一些东西,便主动带他往古闺秀的闺房走去。
“虽说第一现场是在花轿里,但你们在那里没发现任何毒药,那最有可能的就是白秀儿在上花轿之前就已中了毒,上轿才发作,我带你去她房间看看吧。”
狄仁杰点头感激道:“古小姐一向聪明,我不用说明白,你便知道我在想什么。”
古闺秀笑道:“说来你我也认识有几个月了,当我是朋友的话,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吧。”
狄仁杰眼睛瞬亮了一下,笑着说:“那你也直呼我的名字吧……闺秀。”
古闺秀掩嘴笑道:“我早就想直接喊你狄仁杰了,每次狄法曹狄法曹的喊,好别扭。”
因白家出了大事,府里的人要么是避嫌躲在自己院子里,要么就是集中在前院,白秀儿的闺房附近,除了来守场地的衙役,没有旁的人。
在场的衙役都是狄仁杰的手下,与左参判不同,他们对狄仁杰十分恭敬。
狄仁杰上前问道:“查出什么东西没有?”
一个衙役说:“都搜了一遍,没有找到有毒的东西。”
狄仁杰点了点头,亲自走进去看,古闺秀也随之一起走了进去。
两个时辰前,这里还是一片喜气,热闹的不行,眨眼间,这里的主人已命丧黄泉。古闺秀叹了口气,感叹着人生无常。
梳妆台上,早上装扮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收拾好,发梳、镜子都如她早上离开的模样,甚至备用的耳环还躺在敞开的梳妆盒中,胭脂亦放在桌上。
古闺秀扫视过去,眉头微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一时像是阻塞了,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另一旁,狄仁杰在同衙役叮嘱,要他们把早上用过的食物、熏香、植物等等全都要查一遍,不可有遗漏。待交代完了,同古闺秀说:“若真的是他杀,凶手极有可能是白秀儿身边的人,迎亲的那段时间足以让他毁灭罪证了,现在什么也找不到,等仵作的尸检结果出来后再看吧。”
“嗯。”
两人离开白秀儿的闺房,往田夫人的院子走去。在那里三个孩子坐在拔步床上,奇哥儿、迅哥儿一直哭,琬碧在旁边时不时劝两句,却不见成效,十分无奈的样子。
古闺秀跟门口的丫鬟打了个招呼,走了进去,喊道:“琬碧,我们回家了。”
琬碧闻言,立刻要从拔步床上下来,却被奇哥儿一把扯住了胳膊,哭喊道:“琬碧姐姐不要走,奇哥儿好怕……”
琬碧动弹不得,古闺秀只好走过去抱着奇哥儿安慰道:“奇哥儿别怕,没事的。”
旁边稍大一点的迅哥儿问道:“人们都说二姑姑被坏人杀了,是真的吗?”
古闺秀不知道怎么对孩子们讲,只好说:“你们二姑姑的确不在了,但是别怕,没人会伤害你们的。”
迅哥儿哭道:“呜呜,二姑姑真的死了,迅哥儿喜欢二姑姑,迅哥儿不要二姑姑死……”
琬碧被两个男孩子哭了一中午闹的有点烦,声音稍微有点大的说:“你们都别哭了好不好,哭也没用,如果你们姑姑真是被人害死的,那就查出是谁害死的替她报仇,光哭有什么用。当初我姐姐被坏人害死,就是我家小姐替我姐姐报的仇。”
两个男孩立即望着古闺秀,奇哥儿问道:“你能替我们姑姑报仇吗?”
古闺秀有些为难,她没这个本事承担下来,却不想令孩子们失望。
狄仁杰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说:“你们都别怕,害你们姑姑的凶手,我一定会捉到的。”
孩子们的注意力从死亡转到了捉坏人上面,果然不哭了,看着狄仁杰的眼神,还带着一些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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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千金(12)
在狄仁杰送古闺秀和琬碧坐马车回家时,琬碧靠在古闺秀的腿上休息,她突然惊讶了一声说:“呀,大小姐,我替奇哥儿做的福袋忘了给他了。”
琬碧说他们老家有习俗,曾经被水淹过的孩子再想学游水,需要做个福袋聚一聚福,不然再次下水时还是容易淹水。她昨天晚上问古闺秀要了几块小花布,像模像样的做了一个,本说今天送给奇哥儿的,没想到事情一闹,给忘记了。
古闺秀摸摸她的头说:“不要紧,我们下回去他家再给吧。”
等白秀儿正式下葬时,她肯定还要再去的。
话到送礼物的事,古闺秀脑海中灵光一现,她之前在白秀儿房中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终于让她想通了!一点点琐碎的线索如珍珠遇到引线,被整个串了起来!
“狄仁杰!我知道白秀儿怎么死的了!我送白秀儿的唇脂盒不见了!”
“什么?”狄仁杰对她突然惊跳起来有些不解。
古闺秀说:“你听我说,昨天这几个孩子在白家玩,捡到了白秀儿为出嫁准备的唇脂,我怕她要用,连忙送还了回去。当时白秀儿还说,幸好我捡到了,不然明天一早上妆,可要出乱子了。但是我今天去送她,却看到她用的是我给她添妆的唇脂盒。添妆的礼物,出嫁前一般是不能启用的,我早上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只怕是她原来的唇脂,又被人故意丢了。方才你我去她房间时,我觉得不太对劲,就是因为没有在梳妆台上看到我送她的唇脂盒,她自己的,和我送的,都丢了!白秀儿用的唇脂一定有问题!”
古闺秀心里着急,说的有些混乱,但是狄仁杰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替换了白秀儿的唇脂,让她涂了有毒的唇脂导致身亡?而那盒有毒的唇脂,又被人藏起来了是吗?”
“是的,我觉得很有可能!她吃的东西,熏的香都查过了,查不出毒药的来源,却没想到她抹在嘴上的东西,也有可能被人下毒!今天这样热,白秀儿闷在轿子里若觉得口渴舔唇,或是饿了吃块饴糖,都会把唇脂舔到肚子里的。”
狄仁杰问道:“你仔细说说你送的唇脂盒和白秀儿自己的唇脂盒都是什么样的?”
古闺秀回忆道:“她自己用的唇脂盒是一个铜盒,盒盖上崁着一朵银丝牡丹。我送的唇脂盒是白色贝壳做的,椭圆形,四周雕了浪花的纹路,盒盖上镶着一颗大珍珠。”
狄仁杰点了点头,让车夫快马加鞭送古闺秀回家,送她们下车时,狄仁杰说:“我会回衙门让仵作提前查验白秀儿的尸体,若她的唇脂真的有毒,我就申请搜查令,一定会把罪证给找出来的。”
古闺秀点点头,却有点担心他现在被宋都督放了假,真的合适去插手这件事吗?
狄仁杰情商倒也不低,他知晓自己不方便插手案件,只是私底下找到仵作,让他先查验唇脂是否有毒。查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仵作都震惊了,说唇脂里调了鹤顶红,入嘴封喉!
既然查到毒素来源,后面便好查了,狄仁杰让仵作赶紧把验尸结果告知左参判。
还在黎国公府的左参判得知了消息之后,立即盘问白秀儿的丫鬟和喜娘等人,丫鬟说白秀儿用的是牡丹唇脂盒,喜娘却说早上用的是贝壳的唇脂盒,几方供词对不上,又有丫鬟想起早上白秀儿四处找不到之前准备好的唇脂,临时让丫鬟去把添妆的唇脂盒,以及备用的唇脂膏拿出来用。
说出这番话的是一个粗使丫鬟,叫小沫儿,她有些害怕,却努力还原早上的情景:“今天一早起床,二小姐把屋里的姐姐们都撵出去,留下坠儿姐姐说话。我当时正在隔间里收拾马桶,没有来得及避开,听到二小姐在发坠儿姐姐的脾气,说东西交给她没一处放心的,临到出嫁前,唇脂又丢了,质问她是不是成心不想让她顺利出嫁。坠儿姐姐吓的哭,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小姐便让嬷嬷们把坠儿姐姐关了柴房。我不敢再躲,连忙出去赔罪,二小姐却没有怪罪我,只是让我不要声张,悄悄去放嫁妆的仓库里把唇脂盒和唇脂膏找出来急用。”
左参判听说了之后,立刻让人去柴房里找到了坠儿。
坠儿被关了一天,见到官差,第一反应是求饶,大声哭喊着:“二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偷东西,小姐不要把奴婢送官,奴婢是冤枉的啊。”
她竟还不知白秀儿已经死了。
左参判将白秀儿的噩耗告诉她时,坠儿吓的都哭不出来了。她六神无主,被左参判大吼几声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后又继续大哭。
同是服侍白秀儿的丫鬟见坠儿哭的凄惨,一同抱头哭了起来。
左参判被这些十几岁的女孩儿哭的烦躁,拍桌吼道:“你们家小姐被人下毒害死,你们嫌疑最大,都别在本官面前哭哭啼啼的,老实回答本官的问话,若不老实,休怪本官用刑!”
“大人明鉴啊,小姐平时待我们极好,我们怎么会害死小姐!”丫鬟们一片喊冤求饶,倒也被吓老实了不少。
左参判继续问两个唇脂盒的下落,无一人知道,倒是问出唇脂膏是白家四小姐白薇儿亲手调制,当做新婚礼物送给白秀儿的。
左参判立即传召白薇儿,白薇儿却以病重无法行动的理由拒绝出面。左参判气急之下,封府搜查,唇脂膏没有搜到,却在白薇儿的房中见到了新郎官温谦!
对这一搜查结果,白家、温家的人万分尴尬,左参判却大笑三声,吼道:“好一对狗男女,你们为了奸情,竟然谋害了自己的姐姐和未婚妻!”
白薇儿面若冰霜,动作却是极快的,上前一巴掌打在了左参判脸上,冷喝道:“昏官,你在骂谁?无凭无据又在冤枉谁?”
左参判突然被女子掴了一巴掌,怒发冲冠,下令让衙役扭了白薇儿和温谦,连夜带回衙门拷问。
白家和温家的人多方斡旋,但命案当前,又发现新郎官和白薇儿共处一室,这连番的丑闻让两家人也无法保全他们,只待案件查个水落石出。
狄仁杰在衙门里看到被押送回来的白薇儿和温谦,又听衙役说了黎国公府中发生的事,心中疑窦丛生。虽然他也把白薇儿列为一号嫌疑人,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第三十章 千金(13)
被带回衙门继续调查的还有白秀儿房中的若干丫鬟,因为从作案环境来看,哪怕是白薇儿主使的,实际动手脚的也是白秀儿身边亲近的人。
那个叫做坠儿的丫鬟得知白薇儿被关押之后,立刻招供,说曾受白薇儿的主使偷窃白秀儿的贴身衣物和饰品,企图污蔑白秀儿的名声,而达到破坏婚礼的目的。
面对坠儿的供词,白薇儿不承认,不辩解,只反反复复说一句话:“我没有想杀她,毒药不是我下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她不肯招供,衙役又没有找到唇脂盒,便想用刑逼供。但毕竟是黎国公府的小姐,左参判在请示宋都督之后,将白家的老太爷,即黎国公,白秀儿和白薇儿二人的祖父请到衙门,将丫鬟和供词给他看。
一天之内,黎国公的一个孙女暴毙,一个孙女被扣押,还有爆出丑闻的危险,这对黎国公府的声誉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他在听了坠儿的供词之后,亲自去看白薇儿,白薇儿见到严厉的祖父,冷傲的面具终于被击溃,她哭着招认了她指使坠儿盗窃的一部分罪过。
“我与谦郎五年前即在诗会上相识,我们都喜欢舞文弄墨、诗词歌赋,情投意合、相怜相惜,他去年请他爹到我们家来提亲,明明是想娶我,可我爹爹和他爹竟然决定让二姐嫁他,只因为我生母是个妾!祖父,您让我怎么接受得了?”
黎国公听闻之后勃然大怒,痛惜道:“是你父亲的错,也是我的错,错不该在你小时候见你天资聪慧,就把你当嫡出小姐一样宠着!温谦是尚书家的嫡长子,如何能娶你一个庶女?这点道理都不懂,还想做一家之主妇?我再怎么也没想到,我们白家会生出你这样歹毒心肠的女儿,秀儿她是你亲姐姐,她那么疼你,你也下得了手?”
“不!”白薇儿凄厉的喊道:“我没有杀她,我只是让坠儿偷她的东西卖到府外去,原是打算让她的贴身东西落到外人手中,影响她的声誉,谦郎才有机会提退婚的事,他们退了婚,我还有一丝机会啊!但是二姐她很快就发现了,她把东西都找了回来,还查出是我让坠儿做的。她找我谈话,说不会跟我计较,但婚事至此,为了两家的声誉,劝我收手死心。我又找谦郎,谦郎的心思也变了,他不肯见我,我知道我彻底没机会了……但是,但是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害过二姐,更没有给她下毒!”
黎国公不信,问道:“那你今天跟温谦还共处一室做什么?还有那个唇脂,是你送给秀儿的没错吧?”
白薇儿辩解道:“谦郎他也以为是我害了二姐,跑来质问我,我正在跟他辩解,左大人就带人来了。那个唇脂虽然是我当做赔罪礼物送给二姐的,我没有掺毒,我自己还试用过!”
黎国公将信将疑,道:“你与温谦私相授受在先,又阴谋陷害秀儿再后,你说这番话,谁会相信?秀儿那样好的脾气,家里谁还会害她?”
“你们都不相信我!谦郎不信我,爹爹不信我,祖父您也不信我!二姐死了,你们都想让我给她陪葬是吗?好,我承认是我杀的,是我杀的,行了吗?”白薇儿不被所有人相信,崩溃的她不顾后果的揽下了罪行。
黎国公冷眉倒竖,对于癫狂的白薇儿再无半点怜惜之情:“你看看你现在,哪有半点以前的涵养和聪慧?你好自为之吧!”
对于白家来说,一个进过牢房的庶女,就算放出去,她的人生也毁了,何况她之前的确错过一些不堪的事陷害过白秀儿,这已是不可原谅的。
他甩袖走出牢房,对左参判说:“此案请左参判秉公处理,秀儿和薇儿都是我白家的女儿,我不愿薇儿被冤枉,更不愿秀儿枉死,只要查出真相,我们绝不会偏袒任何人。只是……此案涉及我白家和温家两家的声誉,在调查和审问时,还请不要声张……”
黎国公在并州极有声望,左参判就算不顾及其他,为着他自己的乌纱帽着想,他也明白此案要悄悄的查,不论结果怎样,都不能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是,下官明白,下官会小心的秉公办理。”
这一夜,监狱中哀嚎阵阵,女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第二天,白薇儿受刑逼供的事以及其中细节通过衙役内部传到了狄仁杰耳中。
告诉他内部消息的是一位跟狄家有多年关系的衙役,名叫陈信。狄仁杰问他:“温公子那边有什么消息?”
陈信说:“温公子十分自责,说都是他的错,白家两位小姐才会落到如此田地。具体的事却也说不上什么。”
狄仁杰将信息过滤了一遍,说:“今日左参判再审白薇儿时,你不妨在旁问白薇儿,在丫鬟坠儿被关押到拆房之后,又是谁帮她消灭罪证的,唇脂盒到底在哪里。”
陈信想了一想,反问道:“你觉得凶手另有其人?”
狄仁杰说:“白薇儿只是一个内宅小姐,她所有的本事不过是拿钱收买几个丫鬟给她办事,白秀儿出嫁之前的事,从她的口供中都能对上,但出嫁那天早上,却有地方不清楚。是谁偷了银丝牡丹唇脂盒?若是坠儿偷的,坠儿被关拆房后,谁又把急用的毒唇脂给藏起来的?何况,坠儿之前偷东西都招了,没必要再隐瞒后面的事。白家都被搜的底朝天了,可是最关键的两个唇脂盒,至今没找到。”
陈信听了点头道:“是,出嫁那天,作案的肯定还有人没有找出来,我这就回去问。”
狄仁杰送走陈信,正在书房里踱步思考,有小厮来传话,说:“少爷,三老爷请你过去赏一副字画。”
狄仁杰头疼,他的三婶郭夫人已经用他三叔的名义叫他过去很多次,每次去都是拿姑娘家的画像给他看,对他的婚事突然热心的不得了。
他正在想用什么借口推辞,突然想到她三婶之前与母亲聊天时,说到白家的一个什么事,建议母亲不要去参加婚礼,只让人把礼物送了过去。
他当时没仔细听妇人家的家常,现在却突然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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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七夕快乐!祝没谈朋友的早日脱单,有另一半的幸福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