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飞天魔神阵
极北有海,终年如冬。
今日的北极海却仿佛煮沸了的开水,近百里的海面上冒着气泡,烟云滚滚,再看不见半片海冰。
南北两岳和出云旗的真人们一里一外,前后夹击向西南六洞天,不时有洞天福地的真人从半空中坠落,元神出窍而逃,还未逃出两三里便被斩杀。西南六洞天虽有五名仙人,比出云旗尚要多出一人,奈何被法阵所阻,十分本领能发挥出的不足四分,仅能保住自己,无法救援麾下一众真人。
只抵抗了半个时辰,西南六洞天联军再支撑不住,死的死,伤的伤,溃败而逃。
“大帅,李九请出战。”
天头云上,李九重重抱拳,沉声道。这一仗直到现在为止,他和他麾下的三十万飞天鬼都未曾出战,只是守护于李承的云座前。这也是李承的权衡之道,李九献军情,扭转战局,已立下首功,若再让他去厮杀一场,多斩几个真人,那他的功劳还不大到天上去,对于出云旗诸将极为不公。
“穷寇勿追。”李承轻捋胡须,淡淡说道。
眉头微皱,李九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也没有造次,毕恭毕敬道:“大帅,西南六洞天的真人已折八成,可那五个仙人却安然无恙。李九不才,愿去追杀骑龙者!”
闻言,李承面无表情,可他身旁的三名旗将却有些挂不住脸。
同位四重天仙人,他们自然知道仙人的厉害,且困兽之斗最为可怕,一个四重天仙人若是不顾生死,引爆身魂,足以毁去方圆百里一切不包括仙人在内的生命。倘若没有麾下一众真人,光是李承他们几个仙人在此,指不定会去找洞天福地的仙人较量一番。却因对方有五名仙人,李承四人只有把握将他们困住,并无杀死他们的把握,只能作罢。
李九请命追杀仙人看似是无心之举,却稍稍刺痛了那三名旗将的自尊。
“大帅,李乾也请战!”
云上刮来一阵冷风,满头大汗的李乾出现在云前,朝向李承拱手拜道,却又挑衅般的斜睨了眼李九。
“大帅,不杀光那五个仙人,此战如何全胜!”
又一三重天境的主将闻讯而来,跪拜于云头,朝向李承请战道。不多时,十五主将连连回转,这一战犹如久旱逢甘霖,让他们都长出了口恶气,数十年来的郁结在今日一扫而空,无不杀得兴起,各个双眼通红,明知道仙人的可怕却纷纷动起了杀仙的主意。
“大帅,事不宜迟啊!”
李乾张望向正率领一帮残兵败将远遁的五仙,急声道,若是让那五仙跑出北极海,逃回洞天福地,对于在场的出云旗将士而言难免是一场遗憾。
“大帅,就算无法全杀,好歹也能杀死一半。”一名旗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眉头挑起,李承迎向诸将战意灼灼的目光,颔首道:“诸位听本帅号令。”
就见李承眼中闪出十来道金光,转眼射入一众主将眉心,李九也收到一道——结飞天魔神阵,困群仙于八百里
“飞天魔神阵”
带着钟楚南隐匿身形,安伯尘疾走于北极海上,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幅军阵图,却是李承射入李九脑中的金光所致。
一边感叹仙人的手段,安伯尘一边参悟着飞天魔神阵,目光落向天头,就见原先东海岸上的千军万马、一众真人都不见了踪影。再出现时,整支出云旗竟然都瞬移到北极海中央,堪堪拦截住率领余众仓皇而逃的洞天五仙。
见状,安伯尘微微咋舌,同是瞬移之术,他仅能自己瞬移,而李承竟可以带着千军万马以及数百真人瞬移。
惊讶之余,安伯尘倒忘了瞬移之术只有四重天往上的仙人才能修炼,他只一重天便能够掌握瞬移之术已属不凡。
想了想,安伯尘伸手搭上钟楚南的肩背,口中念念有词,转眼后他也从原地消失,出现在距离出云旗稍近的海域。
“有些吃力。”
喃喃自语着,安伯尘调理着神魂之力,将钟楚南沉入海底,他则隐匿身形,藏身三十里外的海中遥遥观望。
西南六洞天的五仙似没想到李承会率众追击,稍一愣神间,已被大军围堵,此时才想起来施展瞬移之术为时已晚。没等五仙有所动作,十五主将并李九各率麾下鬼兵结出阵法,围困住了其中三名仙人。一个身穿青衣,一个骑着条黑龙,另一个背负仙剑,却是陈道子。
诸将所结出的阵法各不相同,有些聚合阴阳,有些暗含奇门遁甲,还有一些则相系五行,却都是用数十万数百万的鬼兵排演而成。法阵落成后,出现在北极海上空的已不再是千军万马,或是黑白相间疾速旋转的江海,或是一座座从天而降的金铁巨山,又或者是白茫茫的火海,还有阴森森的城池。千万鬼兵演阵而变化,此时北极海中央上空已然是另外一方世界,凶海怪山此起彼伏,处处杀机,而三重天境的主将们则潜伏出没于奇阵中,小心翼翼的监守被困于阵中的三仙。至于李九所结的飞天魔神阵却最为奇异,安伯尘依照李承所传的阵法图去演那三十万飞天鬼,阵法落成时候,一头高达千丈的黑色魔神赫然出现在海面上。那魔神头生双角,辈插六翅,八臂如钳,口中还喷着紫红色的火焰。
安伯尘皱着眉毛抬眼望去,那魔神生出后,俨然脱离了李九的掌控。
它抬头向天喷着紫火,此时天色渐渐发黑,紫火焚烧着北极海上空的夜云,星光坠落,亦被紫火烧化。
下一刻,安伯尘只觉整个北极海猛地一晃。
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从天野群星间洒落,被魔神用八臂接住,口喷紫火继续焚烧,竟将那些个星辰之力烧成一张铺展开横亘八百里的紫色罗网,隐隐罩住洞天五仙瞬移的去路。
“三十万飞天鬼难怪那李乾贵为李承心腹,且似是李家嫡系,竟也嫉妒起李九来。这三十万飞天鬼看来是鬼兵中的精兵猛将,变化成的这头神魔居然能够炼化星力,阻止仙人瞬移。”
安伯尘心花怒放,对于李九的前途愈发看好,倘若能多掌握几支类似于飞天鬼的军队,多参悟几张阵法图,安伯尘手中的实力就算没有一旗,也能顶得上寻常半旗。
“李承,你就不怕鱼死网破?”
骑着黑龙的那名仙人似是洞天五仙中的首脑,他冷冷喝问向脚踩祥云的李承。
“哈哈,本帅的网结实得很,不劳尔等担心。再者,尔等已是死鱼!”
平日里面对一众部下时,李承气度如渊,城府深厚,可眼下盯着鏖斗多年的老对手,李承一扫往日的淡漠,朗声笑道。
黑龙仙人勃然大怒,刚欲再说什么,李承已率三名旗将扑杀向另外两个未被法阵围困的洞天仙人。
“好胆!”
骑着黑龙一身枯黄道袍的仙人怒极反笑,目露金光,身体迎风而涨,却是想要撑破围困在他四周的法阵。另一边的青衣道人也不甘示弱,张口鲸吞,居然吞食起山海城池,山海城池每剥落一片,都会重新变化回鬼兵,被青衣仙人吞入腹中。至于陈道子,他则手持百丈长的仙家,肆虐于法阵中。
十五主将所结的法阵虽能困住三仙,却只能困其一时,想要将三仙杀死,还需李承四人出手。
站于远海,安伯尘遥望向大海中央的战事,只觉心潮澎湃。
只要李承并三旗将顺利斩杀二仙,再回过头将阵中三仙斩杀,这一战便将大功告成但愿别出什么意外。
“老钟,也许用不着我们偷袭了。”
耳边不断响起钟楚南的哝哝怨言,安伯尘淡淡一笑:“他们杀死陈道子,和你我亲自去杀又有什么区别。你死而不得复生,今日我借李承之手为你报仇,你当再无遗憾才是。”
话音落下,钟楚南的怨气明显减弱几分,却并没完全消散。
安伯尘也不勉强,盘膝坐于海面,目光悄然追随着李承并三旗将。
他已掌握三重天真人的玄奥,日后元气修满突破起来也毫无屏障,却对仙人境的玄奥一概不知。今日这一战,他虽无法亲身体验,却也能够远观而感悟。
安伯尘自己的修为一日两日间难以有所突破,可他却知道,钟楚南生前的修为已到达三重天真人境巅峰,距离四重天仙境并不遥远。同被雷珠操控,既然李九能从二重天突破到三重天,那钟楚南必然也可以,所差的只是仙人境的玄奥罢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杀二仙,异变生
仙人和真人究竟不同在哪,他们的真正实力又有多高?
隔海遥望,安伯尘默默想着。
大海中央,三旗将围攻一名头戴方巾的仙人,李承则独战一仙。腾空迈步,李承从腰间拔出长刀斩向那仙人,抬手,落刀,安伯尘在远处观望,心中生出荒谬之感。堂堂四重天境的仙人,他的战斗方式竟只是用刀去砍,别说真人们神师们,就连凡间的将军也不会如此草率简单。
可当李承的刀落下时,安伯尘耳边忽然“嗡”的一声。相隔三十里之地,李承斩下一刀竟能震得他耳鸣,安伯尘心中大惊,稳住心意抬头望去。天云翻滚,夜色中铺满了刀光,除此之外安伯尘再无法看见其它事物,比之他自己的枪道法相还要霸道。
李承的那一刀上感觉不出有多少力气,又或许他压根没有发力,他所做的只是让他手中的长刀铺满夜穹,使得对面那个仙人陷入漫天刀光中。这一刻似连星辰和月亮都被李承收降,月辉将刀光染得格外锋锐刺眼,每一颗星辰都倒映着刀光,密密麻麻,无边无际,且随着星辰的运行不断改变方位。
安伯尘丝毫不怀疑,倘若天头的刀光全部落下,定能把北极海切割成千万截。
“看来到了仙人境,臂力的用处已不大,更多的是类似这般的玄奥神通”
目光闪烁,安伯尘喃喃低语着。
被李承困于天头刀海中的那名洞天仙人清楚的知道李承的实力,虽然都是四重天仙人,可彼此间也有高低强弱之分。当下,洞天仙人毫无战志,一心想要逃跑。只见他一边躲闪着重重刀光,一边祭出一条玄色绳索,扬臂扔上天空,那绳索似乎绑住了天云远端,上下绷紧。仙人口中念念有词,张口呵吐白气,白气缠绕上绳索,那绳索旋转起来,上头的夜云也跟着旋转。
遥遥观战的安伯尘面露奇色,随着绳索旋转,不多时竟变成了一根铜柱,柱子顶端盖着方圆七八里的夜云,从安伯尘的角度看得清清楚楚,被那仙人举在手中的不是别的,竟是一把铜伞。
以绳索搅动乌云,绳作柄,云化伞,遮挡住了星光和月华,而李承所劈出的无穷尽的刀光也因没了月亮和星辰的倒映而失去威力。
洞天仙人逃脱李承一刀,也顾不上另外四个受困的洞天仙人,身体一下子变高千丈,迈开大步就向飞天魔神阵冲去,却是想要破开法阵,逃回洞天福地。
望向洞天仙人大步流星的背影,李承脸上浮起一丝冷意,也不见李承有什么动作,从海底飞起一条水龙,扶摇而上,飞到天头时身躯抖动,转瞬化作千百只金翅大鹏向那仙人飞去。
那些金翅大鹏仅有寻常鹰隼大小,却飞得极快,须臾间便已赶上洞天仙人,为首的大鹏背上端坐一人,正是李承。
当洞天仙人发现时,李承已率领群鹏飞至他眉心。
比起身形足足千丈大小的洞天仙人,此时的李承就宛如米粒一般渺小,然则如同蓬莱仙山的那只老龟,当体形相对大到一定程度后,已然是福非祸。
“柳道人,本帅这便送你先走一步!”
李承眉毛扬起,哈哈大笑。
转眼间,他持刀割破洞天仙人的眉心,身先士卒,率领群鹏冲入。
洞天仙人脚步一顿,身躯猛震,大如日月的双眼中闪过浓浓的惧怕。
又是一弹指,两股金流从洞天仙人的双眼中射出,群鹏呼啸着,将那抹惧怕绞碎,只剩下令人心悸的痛苦和绝望。
北极海中央那个高大得好像不周峰的仙人一边颤抖着,一边连连拱手作揖,却是在向肆虐于他身体中的李承求饶。李承为帅这么多年,可也从未有过斩杀仙人的战绩,眼下胜券在握,李承又岂会错过?
“扑通扑通”
海中央百丈水花四溅,不时有骨肉皮肤从洞天仙人身上掉下,伴着如雨的鲜血,染红了数十里的北极海。
饶是安伯尘久经沙场、杀人不少,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中不禁有些发寒。
千丈高的仙人无助的站在海中,眼睁睁的看着李承率领群鹏,从内到外,再从外到内,一寸寸的切割着他的皮肉筋骨。洞天仙人的元神似乎已经被李承控制住,无法逃脱,也无法变小,只能仍由李承肆虐无忌。这分明就是剐刑,当着其余四名洞天仙人的面,活生生的剐了他们的同伴。
出云旗的主将们从法阵中探出头,惊骇的望向海中央的场景,渐渐的双目放光,一脸振奋。而被困于法阵中的三仙开天眼望去,无不面色惨白,嘴唇发紫,毕竟这么多年下来,洞天福地一直稳占上风,小败虽有却无大败。眼下不但被出云旗全歼,还当众辱杀堂堂四重天境的仙人,一股惨烈而悲戚的感情从他们心中生出,斗志也不再那么旺盛。
正当时,又是一声惨叫响起,并非身受“剐刑”的洞天仙人,而来自被三旗将围攻的那名仙人。
三旗将都有仙人境修为,虽不及李承,却也不比他们围攻的洞天仙人弱。以三打一,也无需太多的神通玄奥,三旗将稳占上风,只因顾忌着洞天仙人引爆身魂,迟迟没能拿下。然则谁也没想到李承那边的战斗竟在数合间结束,目视同伴被活剐于北极海,那名洞天仙人吓得道心失守,一不留神间被身后的旗将摘下脑袋。丢了脑袋后,洞天仙人并没立马死去,他一边逃跑,一边双手疾捏印法,肚脐眼当作嘴巴来使用,念念有词,转眼间,一颗崭新的头颅便将从他的脖颈处钻出。就在这时,另两名旗将出手了,其中一人双手举金山,砸向洞天仙人,硬生生的把他即将生出的头颅重新砸入脖腔,另一旗将则张开手心放出五雷,雷奔百丈,击穿了洞天仙人的心脏并元神。
肚脐之中发出一阵惨叫,那洞天仙人没了眼睛也没有了耳朵,不知天地在何方,元神也已死去,只剩空荡荡的肉身皮囊依旧不知疲倦的狂奔着。三旗将面面相觑,哈哈大笑,谁也没去追杀那仙人,都心知肚明,那仙人其实已经死去,不过是肉身中求生的意志在作祟罢了。
“果然,仙人已是完完全全超然于真人之上的另一种存在了”
遥望北极海中央,安伯尘喃喃道。
随着千丈仙人被剐得只剩骨架子,轰然倒塌,战斗就此结束。虽然极其短暂,所展现出的道法神通并不多,然则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安伯尘已能感觉出仙人境和真人境有着截然不同的玄奥。他们所施展的道法神通各不一样,李承的漫天刀光、化水龙为鹏,洞天仙人的取绳炼天伞、千丈之身以及生头之术,这些法术光怪陆离,看似毫无规律,安伯尘却知道这其中定然有着一个规律,一个四重天仙人境都遵从的规律。
“到底是怎样的玄奥?”
看着茫茫大海,安伯尘思索起来。
即便他神魂已经拥有三重天真人的玄奥,却也未必悟得通仙人玄奥,三重天真人和四重天仙人虽说是彼此相邻的境界,却又是一个地一个天,倘若仙人境的玄奥这么好悟,五镇海渎和洞天福地明面上又岂会只有这么一丁点的仙人。
大海中央的战事渐近尾声,两名洞天仙人陨落,五镇海渎的仙人数量已超过洞天福地,仅剩的三名洞天仙人困于阵中,望向迫近的四名出云旗仙人,脸上浮起绝望之色。
正在这时,一轮白色的太阳从海底升起,天色变得明亮。
安伯尘皱着眉,睁开双眼,心中暗道奇怪。
夜晚刚刚降临,这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天明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杀贼
夜未央,日已出。
李承和三名旗将面色凝重,显然是猜到了什么。
洞天仙人的千丈之身轰然坍塌,皮肉筋骨在海水中迅速融化,海水因此变得猩红,也将李承四仙的杀意燃起。却因海上升起的那轮白日,李承四人有些束手束脚起来,并没立即杀向困于阵中的洞天仙人。
反观那三名洞天仙人却个个面露激动,斗志失而复得,又开始破坏法阵。
黑龙仙人的身体已涨到两千三百丈,即将把法阵撑破。那个青衣仙人胃口极好,风卷残云般吞食着周遭法阵,法阵中渐渐被啃噬出一个豁口。至于手持仙剑的陈道子则舞剑如光,和李承此前那一刀相仿,法阵中聚满剑光,飞沙走石间,不时有数百上千的鬼卒被剥离出法阵,惨死于剑光下。
没过多久,结阵困仙的真人有些撑不住了。白日越升越高,将近中天,李承四仙正当日耀之下,汗流浃背,脸色泛白。
“莫非是五重天”
安伯尘举目远眺,那轮白色的太阳方圆约莫四五里,日中隐约能见到宫殿和校场。安伯尘深吸口气,运足目力使劲瞅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端坐日宫之巅,长袖轻摆,操控着白日徐徐上升,这白日于她似法宝,又似座驾。
这是安伯尘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仙人座驾,心中难免有些惊讶。
下一刻,安伯尘的心脏狂跳起来。
白日上的女仙竟看见了安伯尘,她的目光宛如细水长流,并不锋锐,可当安伯尘触及女仙目光时,竟生出一丝无力的感觉。他想要收回目光,却发现根本做不到,他目光已被女仙那双淡漠如水的眸子黏住,纹丝不动。
好在女仙似对他并没多少兴趣,转眼收回目光。
安伯尘如释重负,长舒了口气,连退十余里,继续观望着战场,只不过没再去看那女仙。
安伯尘的神魂有三重天真人境,只要不靠近李承他们,相距个十来里,饶是李承也无法发现他。眼下却被白日宫殿的主人,那个离奇出现的女仙一眼发觉,不消说,对方的修为远在李承四人之上。
“难不成要功亏一篑了。”
眉头微皱,安伯尘不甘的自语着。
好不容易将西南六洞天的大军击溃,把那五仙逼上绝路,安伯尘遥遥操控着整盘战局,这是他于五镇海渎第一次出手,锋芒之始,他可不想到头来落得出云旗全军覆没,白白浪费他十多日心血。
耳边不断回响起钟楚南来自海底深处的咆哮,安伯尘眸里浮起一丝狠厉。
同远超自己的强者谋斗,想要有所成只能一往无前,险中夺气运。
大海中央,风云变化,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局势又重新向洞天福地一方偏倒。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响起,那个一直立于战局外的青年,新晋副将李九怒目望向阵法中的洞天三仙,双眼中酝起丝丝血色。
“杀贼!”
怒而拔剑,李九高声呼唤。
他的声音很嘶哑,亦含着浓浓的痛楚。
海水从他脚底升腾,将他高高托起,李平一人一剑,带着身后的飞天魔神疯了般的扑向洞天三仙。
“杀贼!”
海浪奔涌,却压不下李九的咆哮。
李承四仙,已有些动摇的出云旗十五将,都怔怔地看向李九,满脸复杂之色。
面对深不可测的日宫女仙,面对即将脱困的洞天三仙,所有人都偃旗息鼓,唯独李九不畏不惧,竟是想凭他一己之力挑战仙人的威严。
刚刚从洞天福地保住性命,逃出生天,他就这么不惜一死?
“杀贼!”
李九悲愤而坚毅的吼声再度响起,仿佛一柄钢刀直插入出云旗诸将心中。
李承面露红潮,李乾咬紧牙关,那三名旗将、十四主将似也被无畏无惧的李九所感染,无不露出慷慨激昂之色。
或许在这日日鏖战的前线呆久了,见惯了你死我活,也习惯了朝不保夕的命运,他们都有些麻木。麻木的拼杀,麻木的征战,渐渐忘记了这场相持了千年万年的战争根本目的为何。
是为了保住家园,保住尊严,保住他们祖祖辈辈所传承的荣耀。
千万年来,无数人为此牺牲性命,或像李九一样被俘获,沦为洞天福地的奴役,生不如死。
对于他们而言,欲谋五界的洞天福地众仙是唯一的仇敌,更是贼子,蝼蚁尚且偷生,可为了世世代代所守护的那一切,便是真人仙人又何惧一死?
与其生不如死,还不如一朝杀得尽兴,虽死亦荣!
“杀贼!”
李承拔出战刀,怒吼道。
这位出云旗的副帅一扫平日里的沉稳镇定,仿佛又回到了数百年前,那时他还只是区区偏将,虽流淌着李家嫡子的血液,也曾在真人境时风花雪夜过,可一朝上了战场,他总是比任何人都要拼命,永远冲杀在最前方。
时过境迁,如今的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揣摩上意,也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的利益。却在今日被手下的副将唤起了曾经的热血,拔刀上前,身先士卒,一如往昔。
“杀贼!”
三名旗将连同十五主将齐声怒吼,奋然冲杀向法阵中的洞天三仙,却已将生死抛诸脑后。
转眼间,风云又变,饶是白日宫中的女仙也有些措手不及,惊讶的望向海中央的那些蝼蚁,最后目光落向李九,不知在想什么。
反观法阵中的洞天三仙则都变了脸色,和出云旗在北极海争斗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出云旗诸将拥有如此强烈的战志和气势。
可也只惊慌了片刻,片刻后,洞天三仙全都笑了起来。
白日宫中女帝坐,十万天河裙间绕。
天头的女仙是何方神圣,他们再清楚不过,便是五重天六重天的仙人在此,也非她一合之敌,更别说李承等人。有她在,出云旗大祸不远。
果然,坐于白日宫中的女仙黛眉轻蹙,冷哼一声。
对于李承等人不知死活的举动,她并不放在心上,只因他们若有若无的挑衅而生出不悦。
白日升上中天,随着女仙那一声冷哼,整个北极海的海水都齐齐上涨了百丈。白日的光辉洒向海面,隔着千百丈之距竟将海水烧得沸腾,化作水气扶摇而上,每一丝水气都直达天际,仿佛一根根绳索般被女仙握于手心。
女仙轻抬玉手,八千里北极海仿佛一张惨白的布巾被女仙囫囵提起,倾轧向李承诸人。
茫茫无际的海水奔涌于天头,一举冲垮困住洞天三仙的法阵,也将出云旗诸人陷入北极海的漩涡中,身体一寸寸的深陷,以他们仙人真人的修为,竟无法从海水中脱离。
早在女仙发难的那一刻安伯尘便已带着钟楚南瞬移到岸边,在他脚底是一望无际的大坑,坑中只有气息奄奄的海族,以及如山堆叠的尸体骸骨,滴水不剩。
白日宫中女仙的实力竟还在安伯尘预料之上,翻手抬起八千里北海,如此手段当为仙人中的仙人,安伯尘生平所见最强者。
望向陷入天头海潮的李承诸人,安伯尘捏紧双拳,默默等待着。
安伯尘驱使李九奋勇而上,激起出云旗众人的热血,并非他一时意气,更不是他想舍弃辛苦经营的第一具分身。
无论那女仙的实力有多高强,东岳能保住如今的基业,定有修为实力尚在女仙之上者。
安伯尘是在赌,赌那人不会见死不救。
“杀贼!杀贼!”
耳边依稀的回响起李九的咆哮,这两个字虽是安伯尘授意李九所喊,可不知为何,李九喊出第一声后便再没停下过。
这是李九的死前遗志,也是所有五镇海渎中人生平志向。
“杀贼”
低声念着,安伯尘只觉心底某处被触不及防的撞了一下,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眼里似有什么在燃烧着。
人人都不惜一死,如李九,如李承,奋然杀贼,只为了世世代代所赋予的责任和荣耀。
可是东岳王,你又在哪里?
安伯尘默默问道,就在这时,他心头忽有所动,下意识的转过身,望向东南。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追杀仙人
从东南方飞来一道绿光,“嗖”地钻入海坑中。
一股蓬勃的气息从海坑中生出,眨眼间,那颗掉落海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以弹指十丈的速度疯狂上涨。不多时,一株参天大树冒出海岸线,一刻不停的向天头攀升。
白日宫中的女仙望向大树,目光微寒。
很快的,那株大树便蹿上了被女仙抬到天头的海水。树梢刚一触及海水,立马生出许许多多的枝桠,向四面八方扩散。
安伯尘目光所及,就见天头的海水渐渐停止旋转,先是凝滞于空气中,之后摇摇欲坠,纷纷顺着大树的枝桠向下流去。
“哗啦!”
八千里的海水从天头倾洒的场面何等壮观,又因大树的存在,并没像雨水那样洒入海坑,而是沿着密密麻麻的树枝,仿佛流淌在一条条甬道中一样,煞是奇异。
“以木克水这就是仙人境的五行斗法。”
安伯尘遥望向那株霸占了半个海面的大树,心中感叹。
随着海水褪落,那株大树也向下沉去,少时陷入海面,只剩下模糊的黑影晃荡在水波间。而李承等人也都挣脱出来,终于得以喘息。
安伯尘掠过并未离去的洞天三仙,目光落于剑仙陈道子身上,冷笑一声。
“杀贼!”
李九的嘶吼声再度响起,李承诸人也回过神,望向洞天三仙,脸上写满了浓浓战意。
白日宫中的女仙虽可怕,然而东岳中并非没有比得上她的强者,东岳的真仙既然出手了,女仙自有那为大人去料理,他们所要做的则是将剩余的洞天福地仙人斩尽杀绝。
说时迟那时快,李九已驱策飞天魔神杀向陈道子。
安伯尘通过李九布阵,隐隐感觉到在这飞天魔神阵中藏着不可小觑的力量,可在一时半会间又无法悟通,只能先用飞天魔神去截杀陈道子,唤起出云旗诸将的斗志。
洞天三仙眼见局势又变,面红耳赤,心中惴惴,对于刚才只顾看好戏而没有离去后悔不迭。
“两位,西玄山再见。”
说话的是青衣仙人,他眼见飞天魔神离阵,心中大喜,刚想施展瞬移术不防眼前突然钻出一人。
“陆道友哪里去?”
李承哈哈一笑,拔刀劈向青衣仙人。
青衣仙人吓得面色煞白,哪敢迎战,身体化作一道青烟避开李承这一刀,随后又变成一只金翅大鹏,展翅欲飞。却不料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正好将他罩得严严实实,撒网的却是一名旗将。
“大帅,请。”那旗将笑吟吟的说着。
李承也不客气,点了点头,迈步上前,手起刀落削下鹏首。
大鹏脖腔无血,虽被斩了脑袋,身体却在不住打颤。
“陆道友若不出来,可别怪我手下无情。”李承幽幽说道。
鹏身一震,转眼后一只透明的小人从大鹏脖腔中游出,朝向李承跪地磕头,却是在乞求性命。
“大帅为何不杀此贼?”投掷罗网的旗将好奇问道。
“为何要杀?我东岳与五镇海渎征战这么多年,却从未俘获过敌方仙人。”
李承淡淡一笑,在旗将钦佩的目光中,伸手一捞将青衣仙人的元神抓起,丢入耳廓,随后持刀杀向黑龙仙人。
北极海中央,李承并出云旗十五主将围杀黑龙仙人,另一边,三名旗将并李九合力围攻陈道子。李承的实力本就和黑龙仙人相较伯仲,又得十五名三重天真人并法阵相助,少时便已将黑龙仙人杀得丢盔弃甲,只有勉强招架之能,而无还手之力。再看李九那边,陈道子的飞剑之术虽了得,剑气冲天,睥睨星月,可出云旗的三旗将也不弱太多,转眼的功夫陈道子已被打得内附重伤,元气大衰。
这一边的战事已然没了悬念,安伯尘收回目光,抬头望向白日宫。
白日宫上,女仙盘膝浮坐,身如雕塑,神色凝滞。
安伯尘心头一动,目光从白日宫上移开,望向天头。
李承等人在海空间杀得正酣,并没发现天云间生出异状,两股恐怖至极的气息缠斗于云层间,云色也因此变得灰蒙蒙。透过云层往上,安伯尘什么也无法看见,云层上的世界似乎蒙上轻纱,若不进入,谁也无法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安伯尘可不会傻到神游云上,他知道女仙和出手相援的东岳仙人正在云中斗法,且是神游斗法。
和他预想中不同,来者并非东岳王,倘若是东岳王出手相救,绝对不会是眼下这般默默无声,而李承也不会置之不理。对于没能见到东岳出手,安伯尘略微失望,却也生出一丝信心。在他看来,白日宫中的女仙已是世间少有的强者,却依旧没能逼得东岳王出手,这足以说明东岳王的实力还在女仙之上,且在五镇海渎也有女仙这一级别的强者。
收回目光,安伯尘心中微懔。
他突然发现自己神游北极海是多么大胆而莽撞的举动,既然那女仙能轻而易举的发现自己,五镇海渎这一级别的仙人又如何发现不了?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到那时非但前功尽弃,且还有生命之忧。
也幸亏北极海一带只有李承这几个四重天仙人,这才没能识破。
安伯尘暗呼侥幸,原本以为三重天真人境的神魂足够让他在五镇海渎有一番作为,如今看来却是太过托大。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安伯尘既已下定决心,自然不会因为女仙等人的出现而反悔,只不过很多事又得重新考虑了。
“轰!”
一阵雷鸣从天头响起,声势之大,竟让八千里北极海以及远处的山河都摇晃起来。
安伯尘猛地抬头望去,隐隐看见一道流光飞速向东岳方向退去,一路上颠簸摇晃,似乎有些气息不稳。
糟糕!东岳的仙人斗法输了!
安伯尘心道不妙,急急忙向白日宫上望去。
那女仙也在同一时间神游回转,双目睁开时,眼中浮起浓浓的恨色,她皎白的面庞上亦浮起病态的红潮。
见状,安伯尘心中大喜,东岳那仙人虽然退败,可白日宫中的女仙也不好过,显然也受伤了。
北极海虽是前线战场,可如今已被出云旗占据,成为五镇海渎之地,想来这女仙受伤后也不敢再滞留,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同一境界的东岳仙人来捡漏子。
果然,和安伯尘想象中一样,那女仙长吸一口气,随后转望向即将陷入绝境的陈道子和黑龙仙人,素脸上闪过一抹厌恶。
“够了。”
女仙轻吐一声,却仿佛五雷轰顶炸响于出云旗诸将耳边,饶是李承也打了个趔趄。
而黑龙仙人和陈道子却没受到影响,两人感激的望了眼女仙,随后驾龙而逃。
平复下耳边的雷音,安伯尘刚欲有所动作,却见白日宫中的女仙竟向他望来。
这最后一眼,却饱含警劝之意。
看向渐渐沉入海底的白日,安伯尘不屑冷笑。
或许那个不知名的女仙察觉出了什么,这才向他发出警告,让安伯尘休要妄动。可她实力再高,也是洞天福地中人,安伯尘眼中的贼人,安伯尘又岂会将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白日坠下,北极海上空又变得漆黑。
出云旗诸将哈哈大笑,洗海为酒,举杯痛饮。虽走了两仙,可光凭他们杀二仙俘一仙的战绩,放在千万年的五镇海渎史上,也是极其罕见的大功。
目光落向被十五主将众星拱月般围绕着的李九,安伯尘淡淡一笑。
李九的遗志已算完成,接下来,却轮到钟楚南的了。
一个瞬移,安伯尘带着钟楚南来到大海彼岸,月光下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安伯尘看了眼林边的血迹,面露喜色。
陈道子已经虚弱到无法施展瞬移之术,对于安伯尘而言,成功的把握又大了几分。眼下安伯尘所要做的则是在洞天福地的援兵到来前,将陈道子斩杀,越快越好,最好是在天明之前。
在天明前杀死陈道子,安伯尘方才更有把握从他身上悟出仙人玄奥。
第三百八十章 又闻龙君
北极海虽为战略重地,可也只是前线大大小小战场中的一片。
月光洒入山林,安伯尘潜行林间,不时能看到岗哨和楼寨,以及堆积骸骨的焦土。而在前方十来里的地方,身负重伤的洞天仙人陈道子骑坐一条紫sè的龙,他看起来格外虚弱,于龙背上盘膝打坐身体却不时向两旁摇晃。即便眼下陈道子元气大衰,安伯尘也只是远远吊着,并没靠得太近,生怕打草惊蛇。
这片山林中有着不少真人,或来自洞天福地,或是五镇海渎的将领,安伯尘在这里出手截杀陈道子显然行不通。
沉住气,安伯尘带着钟楚南穿梭于夜sè下,少时离开山林,到达一片荒凉的沼泽前。
沼泽占地约有方圆两千里,其上瘴气浓郁,只有腐木、沉尸、骸骨,并无生灵存在。在前线战场,如沼泽荒漠之类一般无人戍守,一来不产物资,二来易损鬼军尸兵,因此安伯尘面前的这片沼泽是前线战场难得的清静之地。陈道子显然也知道这点,他放弃了左边的山路和右边的大江,驾龙飞于沼泽之上,只求此行安稳。
“杀!杀!杀”
耳边响起钟楚南愤怒的叫嚣,安伯尘眼中闪过一道紫光,下令钟楚南动手。
临死前残留的暴戾和凶煞在这一刻攀升到极致,安伯尘隐约察觉到,钟楚南**中的力量比起之前又增强了两三倍,却令安伯尘对于此番截杀愈发的充满信心。
下一个瞬间,安伯尘出现在大沼中央,停于一棵腐树上紧紧盯向驾龙飞来的陈道子。
或许是顾忌陈道子的伤势,驮着陈道子的那条龙飞得不快不慢,破风声从后方传来,陈道子吃了一惊,急忙转头看去。当他看清楚了那个疾飞而来的庞然大物时,陈道子打了个冷颤,脸上浮起浓浓的震惊。
“贼子,还我命来!”
钟楚南忽地大喝一声,杀气腾腾的扑向陈道子。
事到如今陈道子哪还管对方是人是鬼,抄起飞剑便yù射向钟楚南,奈何钟楚南飞得比紫龙快上不少,后发先至,陈道子抄起剑来时,钟楚南已到达他身前。
“贼子,还我命来!”
又喊一声,钟楚南双臂膨胀,携着百斤巨力轰击向陈道子。
匆促之下陈道子扬臂挥剑,迎向钟楚南的拳头。
“嘭!”
拳剑相击,钟楚南吃力,向后飞离三步。而陈道子也不好过,原本正在缓缓恢复血气的脸sè一下被打回原形,且更加惨白。
凭实力而论,钟楚南和陈道子相比,一个是三岁小童,一个是成年人,寻常情况下争斗起来毫无悬念,可若那成年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便是三岁小童也有将他杀死的机会。
“贼子,还我命来!”
和李九一样,钟楚南不停的喊着同样的话,疯了般的扑向陈道子,抡起双拳轰向陈道子,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反观陈道子,在受下钟楚南的一拳后,他的伤势已然开始加剧,被钟楚南这番穷追猛打,他一个无法施展道法的仙人哪还吃得消?
究竟是什么东西?”
驾龙腾挪于沼泽上空,陈道子一边狼狈接拳,一边咬牙切齿的问道。
肉身搏斗了这么久,他又怎会觉察不出钟楚南身上的异样。
安伯尘自然不会回答陈道子,隐身立于树梢上,安伯尘看戏般的看着鼻青脸肿的陈道子,眼中不时闪过雷光。事已至此,也无需安伯尘施法,只凭钟楚南一人之力便足够杀死陈道子,却比安伯尘之前预计的轻松太多。
正在这时,月光忽然黯了下来。
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从沼泽地中悄然生出,蔓延在安伯尘心头,令他有些莫名其妙。
目光落向陈道子,只见他双目血红,脸上有愤怒也有决然,安伯尘心头一紧。
不好,他这是要引爆神hún!
仙人境的修士一旦自爆神hún,足以毁去方圆百里一切生灵。安伯尘虽未亲眼见到过仙人引爆神hún,可在尚未被贬去东海的日子里,他也曾听五镇海渎的老人们说起。
“老钟快走!”
安伯尘下令道,可传入安伯尘脑中的却是强烈的抗拒。
陈道子捧剑立于龙背,怒目看向钟楚南。最后一丝元气被他释放于仙剑,阻挡钟楚南近身。与此同时,陈道子口中念念有词,吐字如雷,且越来越快。
沼泽上空云气翻卷,sè泽发黑,比夜sè还要漆黑深沉几分。
又看了眼状若癫狂不断出拳的钟楚南,安伯尘目光冷凝,不再恋恋不舍,转身便要离去。
钟楚南的死前遗愿要比李九要强烈许多,他既然愿意再死一次,陪着陈道子彻彻底底的同归于尽,安伯尘只能舍弃这具潜力甚大的分身,不过最可惜的还是没能得到陈道子的全尸,无法从中采撷仙人玄奥。
种种遗憾随着安伯尘的转身,而被丢入夜sè。
就在安伯尘刚准备瞬移时,龙吟声响起。
余光里安伯尘只见陈道子座下的紫龙忽然发起狂来,猛甩腰肢,将陈道子掀飞下龙背,亦打断了陈道子引爆身hún的咒语。
“孽龙!你敢作反!”
半空中,陈道子歪斜着身体大声咆哮,他用目光去寻“孽龙”,寻到的却是钟楚南的拳头。
“咔嚓!”
陈道子被一拳打穿xiōng骨,打散元神,“扑通”一声坠落沼泽。
看向浮于沼泽的尸身,钟楚南目光mí离,生前最后的暴戾和怨气在今夜尽数散去。
朝着安伯尘隐藏的方向,钟楚南毫无意识的单膝跪下,在半空中拜向安伯尘。
安伯尘皱了皱眉,对于钟楚南的古怪举动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雷珠能当作神hún夺舍死尸,这是安伯尘被贬到东海后,无意之中的发现,却因那时忙着修炼,并没认真研究。
罢了,或许只是死前遗愿所为。
安伯尘心中如是道。
眼前的沼泽地之上是一副奇怪的画面,足有四五个寻常人大小的巨汉跪于半空,在他不远处还有一条不时向他探头张望的紫龙。安伯尘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紫龙,传意钟楚南。
“兀那小龙,不逃命,还呆在这做什么?”
抬起头,钟楚南问向紫龙。
“我为何要逃命?”紫龙口吐人言,似笑非笑的问道。
“哼,倘若被洞天福地的仙人知道你害死你主人,你哪还能保住性命?”
“你这呆大汉还真以为本龙是洞天福地豢养的坐骑?”
紫龙面lù愠怒,怒极反笑:“本龙当初不幸上了这陈道子的当,被他用诡计抓住当成坐骑,受了十年胯下之辱。今日他既已死了,本龙自当归返,何来逃命之说?哼,本龙还有事,告辞了!”
“你可认得敖归?”
冷不防的,从钟楚南嘴里冒出这么一问,天头的紫龙本已准备开溜,闻言身形一僵,不可思议的看向钟楚南,随后假装糊涂起来:“呆大汉,你说什么归?”
“哈哈哈,回去和敖归讲,就说故人向他问好。”
钟楚南也不管装傻发痴的紫龙,大笑着说道,随后作势离去,却又突然止住脚步:“兀那小龙,敖归可还是在玄德洞天躲着?”
“没错”
紫龙下意识的脱口答道,转眼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刚想掩饰,就见钟楚南哈哈大笑着迈出脚步,少时不见了踪影。
嘟哝了两句,年轻的紫龙晃了晃脑袋,随后笑逐颜开的向南面飞去。
紫龙前脚刚走,安伯尘后脚便从树上飘落,遥遥望向那龙,面lù思索。G@。
第三百八十五章 吕风起的枭雄之路
正文]第三百八十五章吕风起的枭雄之路——
在大匡时,关云翼霸道的三刀曾令安伯尘惊y-n,时过境迁,那三刀也从神奇沦为平庸。
光yīn荏苒,九年过去,关云翼坐稳神师境,然而吕风起早已是一重天真人,论实力更在一重天巅峰。他若想杀关云翼,饶是关云翼刀技再高,也非吕风起一合之敌。
安伯尘正想着,余光只见周围人无不面s-通红,典魁怒目而视,第一王风直起身将月青青挡在身后,其余人都在苦苦忍受着。
诧异的目光落向安伯尘,安伯尘抬起头,平静的看向吕风起。
一重天真人境的威压下从吕风起身上发出,神师境的众人痛苦承受,唯独安伯尘相安无事。
夜s-下的镇东峰林木摇摆,沙沙作响。
吕风起和安伯尘默然对视,一股暗流从两人的目光中涌出,蠢蠢y-动。
正在这时,另一股杀气从旁边升起。初时很浅,随着时间的飞快流逝,那股杀气也愈发猛烈,勾连天地,引动星月光华。
除了吕风起和安伯尘外,在场所有人只有关云翼最镇定,面庞虽已红如血,可他却笔直的站着,纹丝不动,竭力承受吕风起的威压。
他不是那种天赋卓绝之辈,一生中也没有太多奇遇和机缘,他唯一的机缘只在少年时,被老刀匠相中,饱经磨难终于一步步闯出属于他的天地。也因此,将他的x-ng格磨砺得无比坚毅,从来不会屈服,即便站在他对面的是如今高不可攀的吕风起。
一柄将近百丈的长刀法相挑破月辉出现在关云翼掌心,双眼眯成一条缝,陡然暴张,冷光四溢。
面对真人境的威压,关云翼并没选择逃避。
长刀法相祭出时,杀气已然酝酿至巅峰,挑落月光星光,仿若山岳倾倒一般轰然劈向吕风起。
只这一刀便用光了当年三刀的意境。
关云翼知道,他战吕风起只有一刀的机会,无论成败,这刀落下,当为他此生最强一刀。
坐于飞泻如瀑的百丈刀光下,安伯尘心中再度生出一丝惊y-n。
关云翼是典型的后天努力远超天资,他此生的修行都在刀技上,这一刀发出竟隐隐切断yīn阳,刀影下分出黑白二界,正是那yīn间大道。
吕风起旋戟而出,架住长刀法相。
一身压倒众神师的威势并没散去,可不知为何,吕风起并没使出真人境的臂力。
刀戟相击,虚空撕裂成百多条,夜风从四面八方蹿入虚空,在刀刃戟尖处聚成一只风暴眼。
一刀已尽全力,关云翼咬紧牙关,面s-由红转紫。
吕风起的声音冷漠而略带讥诮,目光掠过关云翼,扫向众人。
“姓吕的,接某来一戟!”
吕风起一出现便给众人来了个下马威,显然惹了众怒,第二个出手的是典魁,紧接着,李紫龙,无华,第一王风
来自大匡的飞升者,虎狼中的佼佼者们第一次联手,对付的却是一直以来压在他们头顶的那个男人。
安伯尘也站起身,却没出手,他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
面对众人联手,吕风起再不惜全力。
一抹乌光从他手心游走上戟尖,一重天真人境的玄奥悉数爆发。
天地间六气移转,yīn阳,吕风起挥戟横扫,迎向众神师。
两方气势不断上升,少时都攀升到顶峰。
第一个退出战圈的是典魁,他复杂的看了眼吕风起,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收戟而坐,吞吐气息。紧接着是李紫龙,他面l-感jī,随后盘膝坐地。不多时,印辛、张布施、无华、第一王风、月青青纷纷抽身而退,只剩关云翼独自一人咬牙承受着吕风起的方天画戟。
孰料吕风起率先撤回长戟,凝视向面s-冷峻的关云翼,缓缓开口道:“我虽恨你,可大局为先。等诸事平定,吕某必来找你。”
关云翼沉y-n半晌,默然点头,旋即也盘膝坐下。
天头飘过一抹乌云,渐渐变得厚沉,内中隐隐有雷云翻滚。
众人飞升至今已有**年,**年的时间里,他们大多已经聚满周天元气,只差悟通玄奥便能突破真人境。当年吕风起技传天下,铸造了日后大匡的道技鼎盛年代,而今往事重演,吕风起又传出真人境的玄奥,今夜过后,在场诸人中至少有三成能突破真人,其余的就算没突破,可也相去不远。
果然,天头的浓云中分出三团,分别飞向典魁、李紫龙和关云翼。
就见吕风起从怀中掏出一个y-环,y-环后垂着一条金线,他握住金线将y-环向天头扔去,套住雷云,猛地用力拉至典魁三人头顶三尺处。
雷劫将始,却非从天而降,只限于镇东峰上,即便有仙人境的修为若不留神,也不会发现东岳峰上正有三名神师即将渡天劫。
第一声雷音炸响,安伯尘笑着抚掌道,笑声钻过雷音,清晰的传入吕风起耳中。
直到此时,吕风起似乎才想起闲站在一旁的安伯尘。
转过头,吕风起上下打量着安伯尘,面s-平静。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已经无需再说。
“若我猜得没错,这法宝,应是琴娘给你的。”
“然。”吕风起没有否认。
“这么说来”安伯尘好笑的看向吕风起,并没继续说下去。
镇东峰上,典魁三人已经开始渡劫,无华等人也已有了突破的征兆。
安伯尘和吕风起则静静的站在山崖边,远离众人。
半晌,吕风起忽然开口:“你可记得琴娘说的一句话。”
“她笑我顽固不化,明明有雄心壮志,却又将所谓的尊严看得那么重。纵观天地历史,哪个枭雄英豪在成就一番霸业前,不是先将尊严扔在地上,让无数人狠狠践踏。有舍才有得,有忍方有成。”
吕风起几乎原封不动的说来,这也是安伯尘从吕风起口中听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转头看向或是参悟,或是渡劫的众人,安伯尘淡淡一笑:“遇上她之前,你从没想过。遇到她之后,你突然悟了,你吕风起不甘再屈居人下,也想成就一番枭雄英豪的伟业。”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居于人下。”吕风起遥望远方的东岳,以及岳镇下的诸城,脸上闪过一抹极其罕见的红晕,旋即恢复平常:“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那么多。”
“安某祝吕将军好运。”安伯尘笑了笑,轻巧的说道。
将目光收回,吕风起突然转过头,认真的看向安伯尘:“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同你说这些?”
安伯尘目光闪烁,并没接口。
身后是天雷,身前是雾m-ngm-ng的东岳百峰,如水月华将两人笼罩,在吕风起冷峻而俊美的脸上铺洒开。
“因为,我突然发现,你安伯尘是最接近我,也是最有可能威胁到我吕风起的人。”
嘴角翘起一丝浅而淡的笑意,稍纵即逝,吕风起如是说道。
吕风起的口气素来狂傲,安伯尘早已习惯,笑了笑,并没开口。
若非刚才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安伯尘也不会暴l-修为,他还会继续隐藏下去,每升一个境界,慢慢展现出次一点的实力,在群强环伺的五镇海渎,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安生保命之道。
而今吕风起突然发觉,千古难得一见的天才原来不止他一个,在他身边便有,吕风起心中的震惊不可谓不大,对待安伯尘的态度也变得不同起来。
“你若助我,大业可成。”
凝视安伯尘,吕风起缓缓说着。
“吕将军此言过矣,你是副旗帅,安某则是你手下,何来助与不助之说。”
“我的意思,你明白。”
转眼间,一股bī人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起,宛若逆之龙,狂扫星月,竟将天头的雷云扯开,挂于天野,遥遥倾轧向安伯尘。
安伯尘纹丝不动,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并没觉察到吕风起若有若无的威胁。g
……第三百八十五章吕风起的枭雄之路——……@!!
第三百八十六章 平起平坐?
正文]第三百八十六章平起平坐?——
平静的看向吕风起,安伯尘面无惧s-,夸张的耸了耸肩,揶揄一笑道:“可是,吕将军却不明白安某。倘若你知道安某是怎样的人,你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闻言,吕风起的眼神变得冷漠下来,再看向安伯尘,眼中已没了此前的欣赏。
同样的事他只会提一次,安伯尘断然拒绝,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吕风起不会杀安伯尘,一来,他需要一个像安伯尘这样的帮手,二来,吕风起不想因为安伯尘的缘故而拖累到他收服大匡众飞升者的大计。然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吕风起今夜有心立威收服众人,既然安伯尘一意孤行,那他吕风起也不介意出手教训一番。
雷鸣声此起彼伏,轰隆作响,山崖边却静悄悄的。
一股庞大的气场从吕风起背后升起,将电闪雷鸣、风吹草动都阻挡在山崖外,那股气场与天头如龙的气势勾连一线,所到之处,虚空纷纷破碎,在光月下倾洒如琉璃。
斜睨向正处气场中心的安伯尘,吕风起冷声说道:“你或许不知,同样是一重天真人境,却有高低强弱之分。”
安伯尘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吕风起声音响起,他才抬头,笑道:“我知道。”
闻言,吕风起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隐约觉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就在吕风起眨眼的瞬间,又一股惊人的气势从镇东峰头升起,宛若一条银白s-的长龙咆哮着,撕碎吕风起的气场。而后扶摇直上,呼啸风云,须臾攀升至天头,气势之盛,丝毫不弱于吕风起。
吕风起眼角浮起一抹yīn霾,声音强作镇定,可只那一丝的颤抖足以显现出他此时的惊讶。
他吕风起素来高高在上,从大匡到东岳镇,他都遥遥领先于同代中人。这一代中,无论在大匡还是五镇海渎,都从未有过一个能和他比肩者,甚至连他吕风起的项背也难以望见。
可就在今晚,这个持续了将近二十年的神话终于被安伯尘打破。
先是不动声s-的坐稳一重天真人境,若非吕风起出其不意的威压众人,他又岂会知道身边就有一个一重天真人。即便如此,吕风起并没太过担心,更不会像那些凡夫俗子般惺惺相惜,顶多只是欣赏罢了,正如他自己所说,同一个境界中也有强弱之分,差距不可谓不大。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比自己尚年轻十来岁的安伯尘,居然也已经是一重天巅峰。
饶是吕风起心硬如铁、坚若磐石,此时此刻他也难免生出一丝恍惚,因为他实在想不通安伯尘是如何做到的。离开五镇海渎前,安伯尘还只是神师,当着上头的面,安伯尘如何隐瞒得了修为?可这才两年时间,两年里,他就算机缘巧合突破到真人境,也绝无可能这么快便修到一重天巅峰。
“吕将军,你分神了。”
耳边传来安伯尘的声音,吕风起心头一紧,那丝恍惚瞬间d-ng然无存。
倘若此时有真人、仙人开天眼望向镇东峰,定会看见一玄一白两条“天龙”,撕咬缠斗于峰头云上。
两条“天龙”都在不断膨胀、攀升,几乎一般大小,通天彻地,谁也奈何不了谁。
“吕将军,不如罢手吧。”斜眼看向吕风起,安伯尘心平气和道。
吕风起一脸冷淡,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在同代中遇上足以匹敌的对手,三分忌惮,七分兴奋。
“你当真以为能和吕某平起平坐?”
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钻出,吕风起如剑的眉m-o向两旁扬起,沉声问道。
“平起平坐?怎么会。”安伯尘哑然失笑。
下一刻,两人心有灵犀的收回气势,指尖划开虚空,切割出一片yīn间大道。
yīn间黄泉道,磷火河上走。
安伯尘和吕风起同时降身地府黄泉,一个银枪斜刺,一个手挽戟huā,脚踩磷火河,枪戟舞如风。
在东岳镇比拼气势已是极限,真要动刀动枪,只能来到yīn间,如此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远处的黄泉大道水流又浅又缓,稀稀拉拉,而磷火河却水势奔腾,l-ng涛间不时掀起高如柱的火焰,亦jī起安伯尘和吕风起憋了许久的战意。
两人是同代而不同辈,论其资辈,安伯尘还要比吕风起小上一轮。然而放在寿与天齐的真人境,这十来年的辈份又算得上什么。
吕风起难逢对手,安伯尘则和大匡所有的虎狼修士一样,曾视吕风起为毕生追逐的对象。
而今远离大匡的地府磷火河上,彼此之间的第一次交锋即将开始。
两人立于河对岸,隔着奔涌如火的河水,目光一触即分,转瞬后,各持枪戟飞杀向对方。
不约而同的,安伯尘和吕风起并没动用道法,也没释放战技法相,所用的是最纯粹的道技。
道技还是那一般,可无论安伯尘还是吕风起,道技中所蕴含的力量和玄奥,都已今非昔比。
安伯尘拥有螺旋枪力,将近三十万斤的螺旋枪力放出,在方天画戟上震出丝丝裂纹。兼之仙人境的神魂,安伯尘每一枪都仿佛天河勾画,白虹贯日,当真羚羊挂角,鬼神莫测,枪影铺满十里磷火河,玄奥非凡。而吕风起则早将道技修炼至返璞归真的境界,每一戟击出,都大巧不工,无迹可寻,偏偏又能准确的阻拦于安伯尘的枪路上,破坏安伯尘即将得手的攻势。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斗了八百余合,头顶都已蒸腾起丝丝白气,枪戟在一次次的撞击下,变得比磷火河还要滚烫。而磷火河的河水也因为两人数十万斤的余力,掀起百丈大l-ng,冲上两岸。
“大仙手下留情!两位大仙别打了!”
正在两人斗得不可开交时,从黄泉中驶来一条黑s-的铜船,铜船飞过黄泉道,“哗啦”一声跌落磷火河,船上坐着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人。
“两位大仙醒行行好,阳间天都快亮了,二位再这样打下去,搅lu-nyīn曹河道走向,小鬼们回府可是会m-路的。”
白胡子老头苦皱着脸,连连作揖道。
安伯尘若有所思,对岸的吕风起也微蹙眉头,随后朝安伯尘望来。
“罢了,吕将军,这一场就且当平手如何?”
收敛战意,安伯尘拄枪于地。
他和吕风起无仇无怨,今日这一场斗顶多只能算是意气之争,打了八百多合不分胜负,虽都只用了道技,可也算差不多mō清楚吕风起的实力,对安伯尘而言已经满足。
再怎么说,都是来自大匡的故人,理当拧成一条绳子才对。安伯尘不会臣服吕风起,却也会尽其所能的帮助他,不论安伯尘sī底下真正实力有多么惊人,表面上他仍是个一穷二白的飞升者,有吕风起做靠山再好不过。
安伯尘如是想着,收回无邪。
做了这么多年的天下第一,却在还未到达顶峰时,突然间被身旁的后辈追赶上,换做谁也不会甘心,何况吕风起。
隔着火燎燎的磷火河,吕风起凝视向安伯尘,转眼后,神游出窍。g
……第三百八十六章平起平坐?——……@!!
第三百八十七章 匡旗
二重天真人境。
望向吕风起的神魂,安伯尘暗暗点头。就凭吕风起的天纵奇才,参悟出二重天的玄奥当不在话下,也正因吕风起悟通二重天玄奥,即将突破,他才会毫无顾忌的传道诸人。
磷火河上,吕风起神游而飞,气质也变得出尘而脱俗。
“我生平大小三百余战,只有胜与死,从无平手。”
眉宇清冷,目光淡漠,吕风起盯向安伯尘,声音中没有半点波澜。
下一刻,一股神秘的气息从吕风起掌心漫出,他掐动印法,双手如摘星揽月探向天头,随后落向身前。
那股神秘的气息愈发厚沉。
安伯尘立于彼岸,静静看着。
只见星星点点的光辉从阳间洒入阴间,悬浮于吕风起头顶,缓缓升高,顷刻间飞快旋转着,奔袭向安伯尘。每一缕星辉都棱角分明,锋锐尖利,且有万斤之重。上百星辉聚于一起,合而上百万斤之重,如同流星雨一般,来势汹汹,足以毁岳平海。
若无安伯尘的出现,这一代的风华定会被吕风起一人独占,却因安伯尘的出现,吕风起刚刚踏上他的枭雄路,尚未走远,便已被抢走风头。
看向从天而降、呼呼咆哮的“流星雨”,安伯尘右眼光影流转,弹指间,神游出窍。
安伯尘出窍的瞬间,吕风起并无反应。
直到一阵飞砂走石从彼岸刮来,轻而易举的吹散星辉,吕风起方才回过神。接二连三遭受打击,吕风起那颗如石如铁的心也禁不住有些动摇起来,稳住心意,吕风起强作镇定。这种身处下风的情形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有在少年时发生过几回,可每一回他都有惊无险的挺了过来。
那时尚且不惧,何况如今?
深吸一口气,吕风起须臾间恢复过来,信心满满,战意更盛。
可就在这时,透过半空中渐渐平息的风砂,吕风起看到了安伯尘。安伯尘的神魂披着一身奇异紫华,身法如行云流水,气质飘然若仙,眸瞳中似乎藏着一片星空,深不可测。
吕风起瞳孔猛缩,隐隐听见从胸腔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咔嚓”一声,吕风起维持了二十余年,宛若古井明镜的心境上终于现出一条裂痕,转眼后神魂不受控制的飞回肉身。
就算看不透安伯尘神魂的深浅,吕风起也能清楚感觉出,安伯尘神魂的境界远在他之上。
捏紧双拳,吕风起一言不发,他嘴唇由青转白,紧抿着,死死盯着脚边的火红河水。
他从东岳不周归来,意气风发,召集大匡故旧,只准备在五镇海渎之地悄然建立起属于他的势力。偏偏在这时,安伯尘从暗中走出,抬手打碎吕风起花了二十多年时间积累起的骄傲。
“历史向来如此,倘若你无法很快攀上顶峰,往往在你到达顶峰前,你便已经被超越。”
耳边响起那个变戏法的中年人说过的话,吕风起面色变得灰白。
彼时身为大匡不败战神的他置若罔闻,只觉易先生是危言耸听。可今日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未及吕风起回头多看一眼,他已被安伯尘甩在身后,此时再想挽回弥补,却为时已晚。
双臂猛地一震,吕风起仰天长笑,笑声过后,他转过身,大步流星的向黄泉上游走去。
“吕将军去哪?”
安伯尘皱了皱眉,扬声问道。
脚步一顿,吕风起停下身却并没回头:“吕某今日败于你手,日后自会再来讨教。”
安伯尘哭笑不得,他此前一直隐忍,就是在担心这个。论及修为实力,他和吕风起不分伯仲,已到一重天巅峰即将突破的吕风起甚至还要比安伯尘强上半分,却在神魂玄奥上被安伯尘远远甩在身后。吕风起这样的天才人物,一辈子几乎是顺风顺水,成名之后便一直头顶光环,站在万众瞩目之巅,甫一遭受挫折,定会心性大乱。像吕风起这样还算好的,可他也不能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抛下众人不管。
“将军且留步。”安伯尘飞过磷火河,大步走向吕风起,却在距他三步处停下。
“胜便胜,何须废话。”吕风起斜睨了眼安伯尘,冷声说着,随后拔脚就要离去。
盯着吕风起笔直的背影,安伯尘忽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脚步又是一止,吕风起眸中泛起阴霾,不悦的回身看向安伯尘。
“我笑你吕风起真不是做大事的人,而且还是个出尔反尔之人。”
安伯尘嘴角扬起,浮起不屑的神色:“可笑琴娘识人不明,还真以为你有雄心壮志。哼,你刚刚自己都讲过,世间的枭雄英豪在成就一番霸业前,无不是先将尊严扔在地上,让无数人狠狠践踏。有舍才有得,有忍方有成。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连我都不敢正视,你哪还有资格成就一番大事业?”
安伯尘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吕风起闻言双肩微晃,眼里闪过复杂之色。
很多事都是说起来轻巧,真正遇上时,又有几人能守住心中的通达,不被心魔干扰。
说完后,安伯尘没再开口,静静的看向吕风起,等他觉悟。
至少在安伯尘没有获得令他自己满意的实力前,吕风起这棵大树必须屹立不倒,如此方能罩着安伯尘,以免暴露。
一道锋利的目光射来,安伯尘就见吕风起上下打量着他,似想将他看穿。
“将军可是想通了。”安伯尘淡淡一笑。
“想通了。”
吕风起颔首,翻开掌心,现出一柄玄黑的小旗。旗子约莫有成年人两个巴掌大小,上头纹了一条碧江一座青山,正是镇东江并镇东峰。
“这是我匡旗的令旗,上头的命令都会通过此旗传达。此旗能调遣八百万鬼兵,以及十头二重天的蛟龙。”
吕风起冷冷说着,安伯尘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妙。
抬手将匡旗抛给安伯尘,吕风起冷笑一声,转身沿着黄泉河岸向上走去。
“这旗你替吕某看好了。多则半年,少则两月,吕某必归。”
“休走,你才是旗帅!”
安伯尘脸色陡变,高喊一声便要追将上去,然而吕风起走得极快,转眼后身影便消失在漫漫黄泉道上。
铁青着脸,安伯尘瞅着手头黑不溜秋的小旗,只觉这旗子无比烫手。
吕风起终究没能打败心中的骄傲,还是选择了离开。
枭雄英豪,说来轻巧,可并非人人都能当得。至少如今的吕风起,还无法接受被他人赶超的屈辱,放不下心中的尊严,他的这条枭雄路注定了会很漫长。
长叹一声,安伯尘面色恢复平静。
吕风起走了,却将这只“匡旗”丢给安伯尘,言外之意很明显,一山不能容二虎,既然安伯尘超过他成为如今的大匡第一人,那匡旗自然由安伯尘来统帅。匡旗好难听的名字。
摇头苦笑,望向黄泉道,安伯尘目光闪烁。
虽不见了吕风起的身影,可浅浅的黄泉水却被吕风起疾走时扇动的风势分成两拨,左右分开,裸*露出一个狭长的豁口。
有点像剑鞘。
安伯尘并没放在心上,手执匡旗,安伯尘腾空漫步,向头顶黑白分明的阴间大道走去。
吕风起说他会回来,多则半年少则两月。他虽暂时没有成为枭雄的资格,却已有了枭雄的心计。
他给安伯尘两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让安伯尘有实无名的坐稳匡旗副帅之位,到时他定会携带气吞天下的战意归来,杀败安伯尘,重夺匡旗,一扫今日的屈辱。
对于吕风起而言,匡旗是他成就未来大业的基石,可吕风起并不知道,手掌前线三十万飞天鬼,拥有仙人境护法一员的安伯尘,对于这实力远逊诸旗的匡旗压根看不上眼,尽管他也是其中一员。
“你吕将军何止是骄傲,还很自作多情。”
安伯尘哑然一笑,低声自语着,随后一个纵身跃向阴间大道。
天亮了。
晨曦洒满镇东峰,晶莹的露珠顺着树叶落下,尚未落地便一阵长风刮起,掀出十来里地。
安伯尘从阴间飞出,还未落地,破风声接二连三响起。
一刀一枪一戟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钻出,镇东峰上的光华尽数被三柄兵器所吸收,各自携带着十万到二十万斤的巨力轰向安伯尘。
安伯尘处变不惊,左手劈向虚空,斩开一条阴间大道将重戟引入,随后左手掌心翻卷,弹飞了青色长刀,右手抄出无邪,枪尖对枪尖,刺向那枪。
两声巨响后,安伯尘纹丝不动,出手偷袭的那三人则身形不稳,纷纷撤开脚步。
“果然,你早就是一重天了。”
收回双戟,典魁哼了一声,不满的看向安伯尘。而李紫龙和关云翼并没说话,只是时不时瞅向安伯尘,目露奇光。
“我这不是刚准备告诉你们,就被吕将军打断了。”
安伯尘笑着道,目光寻向缩头缩脑的无华,只见他指了指自己的嘴,无奈的耸肩,却是在说他一不留神说漏嘴了。
安伯尘和吕风起在阴曹地府斗了一夜,镇东峰上众人却是渡劫的渡劫,参悟的参悟,到天明时典魁、李紫龙和关云翼纷纷突破到一重天真人境。至于无华、张布施、第一王风、月青青和印辛,他们虽没能突破,但也悟通了十之七八,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这一切本是吕风起计划好的,提升手下实力,十个一重天真人,加上令旗中的鬼兵,放在五镇海渎后方,也算得上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众人也会因为吕风起的提携,而心生感激,至于会不会被吕风起收服,那就要看他的后续手段了。
眼下吕风起孤身走黄泉,在阴曹地府苦修起来,却把安伯尘推到了台前。
“伯尘,你手中抓着的是什么?”
无华瞅着黑旗问道。
“这是我们这一旗的令旗。”安伯尘回答道。
话音落下,镇东峰上突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古怪的望向安伯尘,目光复杂。
“请问安将军,吕将军何在?”印辛看了眼安伯尘,沉吟着问道。
安伯尘和吕风起一同消失,整整一夜,到了早上却只有安伯尘回来,吕风起不知所踪。这倒也罢,可偏偏代表吕风起副旗帅身份的匡旗出现在安伯尘手中,这难免会令人浮想联翩。
昨夜众人围着篝火饮酒酣畅淋漓,大有故友齐相聚的感觉。可这里是五镇海渎,不是他们曾经呼风唤雨、名动一方的大匡,在五镇海渎他们实力低微,身份不高不低,且受到各方各派的掣肘,心中难免会多出一些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比如提防和怀疑。
一时间,峰头的气氛有些僵硬。
安伯尘轻轻拨弄着黑色的小旗,半晌抬头道:“昨夜安某同吕将军同游阴曹地府,吕将军忽有所悟,决定暂时留在阴间修道。临别前,他把这匡旗交给我,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无不一脸古怪。
安伯尘所说的话要多荒唐就有多荒唐,吕风起修炼起来固然疯狂,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么早的到达一重天真人境,可无论如何,此时都不是他闭关修炼的时机。长远的说,五镇海渎和洞天福地的决战迫在眉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是战斗而不是修炼的时候。近处来讲,吕风起把众人召唤来,是要建旗,而不是将众人丢在一边,独自一人下地府修炼去。
“安将军,吕将军他和你分别前,可有说什么?”
李紫龙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问道。
“他只让安某替他看管这匡旗,长则半年,短则三两月,他必归来。”
安伯尘如实说道,声音平淡。
他打心底里不想掌管匡旗,然而周围人却不会这么想,虽说有实无名,可所得的功劳赏赐却由掌旗者分配,其中的好处谁都明白。
“啧啧,参见安旗帅。”
无华哈哈一笑,眨了眨眼,随后装模作样的朝向安伯尘拱手而拜。
站在无华身边的张布施挤出一丝笑容,刚刚偷袭安伯尘的典魁冷笑一声,眉梢间却掠过喜色。
无华、张布施和典魁,是大匡故旧中同安伯尘最要好的三人,吕风起莫名其妙的跑去修炼,将这旗大权交给安伯尘,他们三人自然乐见其成。
“恭喜安将军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开口的是月青青,她笑着朝向安伯尘叉手道贺。反观她身旁的第一王风则皱了皱眉,看向安伯尘面露复杂。
这两口子和安伯尘相识也有些年头,却因当初的误会,彼此间的关系始终有些纠结。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对于安伯尘手握旗权,这两口子并不怎么在意。
“恭喜。”
又是三声道贺陆续响起,开口的是李紫龙三人。
按辈分来讲,这三人和典魁、吕风起一样,比安伯尘等人还要高上一辈,除了印辛外和安伯尘并没多少交情,至于印辛也只是和安伯尘打过一架罢了。李紫龙潇洒倜傥,关云翼沉着果敢,印辛温文尔雅,都非喜怒形于色的无谋之辈,从他们脸上看不出有不满的神色,然而只听声音便能听出他们心中的疑惑和疏远,有些皮笑肉不笑。
昨夜还是其乐融融,一夜过后,已然泾渭分明。
无华、张布施和典魁支持安伯尘掌握旗权,第一王风夫妇无所谓,而老一辈的李紫龙、关云翼和印辛三人则有些无法接受。
好在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轻重。
无论吕风起跑去修炼是真是假,至少令旗如今在安伯尘手头,足以让安伯尘拥有执行旗帅职权的资格。
李紫龙和关云翼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转眼后打消。
在他们看来,能令吕风起放弃副旗帅跑去修炼,只有可能是两个原因,一是丢了性命,二是丢了荣耀。可他们实在不相信,他们花了一辈子都没能做成的事,竟被安伯尘一个后辈做到。
“本来这话不该由我说,既然吕将军走了,那安某便代他说了。”
扫过众人,安伯尘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黑色令旗,莫名一笑道:“上头新建一旗,对内而不对外,吾等都来自大匡,所以,此旗旗号名曰匡旗。”
随着安伯尘话音落下,镇东峰上,日后令仙家子弟们闻风丧胆的匡旗正式建立。
“匡旗?好难听!”
无华第一个嚷嚷道,和安伯尘一样的反应。
“正是,大匡转眼易主,把我们这一旗叫做匡旗好生别扭。”典魁接口道。
在场诸人除了张布施,都不效忠于匡皇室,即便是张布施后来也被逐出中都军,“匡旗”二字不时从他们口中冒出,怨气深重,倒也让此前泾渭分明的情形稍稍好转。
“伯尘,你笑什么?”
耳边传来张布施的问话,安伯尘莞尔一笑道:“我在想,这个名字倒也不赖。”
闻言,众人的目光纷纷射来,疑惑不解。
谁都知道安伯尘和匡帝有深仇大恨,在场之中,当属安伯尘最恨大匡。
“匡旗匡旗,匡扶社稷,诸位如此想不就好了。”
安伯尘笑着道,他刚说完,就觉掌中的旗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动,随后竟脱离他的手心,“嗖”的一声飞上半空。
第三百八十八章 五镇海渎大清洗
一团浅褐sè的云气从旗面涌出,笼罩在镇东峰上。
云气聚如井,透过“井口”望去,隐约能见到一座青sè的山峰,峰前大校场上,千军万马杀气腾腾,各军统帅将领铠甲鲜明,粗粗数去,何止十旗亿万鬼兵。
演兵台上,一员黑脸虬髯仙人正在发号施令。
每传出一令,都有旗帅上前接令,随后率军而去。
“匡旗接令!”
随着黑脸虬髯仙人声音落下,一柄黑sè的长剑从云气中飞出。
“咦?是你?”
那仙人看到了接住长剑的安伯尘,浓墨般的眉毛皱起:“吕风起何在?”
即便隔着云气,安伯尘也能感觉到那仙人雄浑无匹的威严气势,比李承等仙还要强上几分。
“回上仙,吕将军另有他事。”
安伯尘不卑不亢道。
“另有他事?哼,吕风起玩忽职守可是不想活了!”
那仙人气得虬髯耸动,随后冷生生的盯着安伯尘:“这么说来,吕风起选你做副手,匡旗由你安伯尘代掌?”
安伯尘之名在上头那些人耳中,丝毫不弱于吕风起,称不上如雷贯耳,只能算是恶名远扬,发号施令的仙人显然也知道安伯尘。
未等安伯尘回答,那仙人忽地一笑,嘴角浮起揶揄:“由你暂领匡旗也无不可,至少今日之事,你比吕风起更下得了手。”
上仙这番话打消了李紫龙三人蠢蠢yù动的念头,相视一眼,三人收回已落到口边的话。
更下得了手?
安伯尘心中一动,低头看向手中黑剑。
就见剑柄上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金字——南北两岳作乱,yù反出五镇海渎,特命匡旗前往海渎之地,捉拿两岳六家子弟,若有东西二岳子弟聚众寻乐,一并捉之,不得伤其性命。以三日为限,务必擒获南北六家嫡系,不计手段。
“不计手段?”
安伯尘低声喃喃道,脸上浮起浓浓喜sè。
“然。不计手段,只需活命即可。”云气里的仙人冷笑道:“你匡旗初建,王上知道此令对你等而言有些难度,因此特准你等不计手段,只要能擒拿六家嫡系,便是大一件。”
说完那仙人一甩令旗,云气消散,黑旗也落回安伯尘手中。
镇东峰上,众人不语,跃跃yù试,皆等安伯尘发号施令。
左手抄起,右手执剑,安伯尘脸上佯装出的喜sèdàng然无存,略显怪异。
当初那件事虽由东岳萧家女挑起,可后来却引得四岳十二家的子弟都将安伯尘视为仇敌,百般羞辱。那个黑脸仙人或许知道这点,因此并没反对安伯尘执掌匡旗,可这也说不通。
匡旗再小,它也是有旗有号。如今副旗帅跑了,由安伯尘这个无职无权的飞升者暂掌,上头竟然不管不顾,就算是仙人的军队也不会如此儿戏。而且要在三天内抓获两岳六家的子弟,对于初建的匡旗来说并不容易,算上安伯尘在内,匡旗之中也只有四个一重天真人,而去海渎之地“游历”的仙家子大多都是一重天。
这枚令剑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就算吕风起在此,也会接到同样命令。也就是说,上头的指示和吕风起无关。
“伯尘你在想什么呢?”
无华问道。
“没什么,这是上头的指示,大家都看一看。”
说着,安伯尘将令剑抛向半空,流光闪现,剑身上的军令随之浮现出。
“南北两岳作乱?”
见到军令,素来平和镇定的印辛也忍不住倒吸口冷气。其余的人大多眉头紧锁,面sè凝重,唯独无华和典魁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摩拳擦掌,一副喜闻乐见的模样。
“上头这番指令是想用六家子弟做人质,逼迫尚在前线的南北两岳大军就范。”
关云翼沉吟着道。
他的军政经验比李紫龙还要丰富许多,一眼便看穿了上头的用意。
“关兄所言甚是,可就凭我等,想要将南北两岳子弟一网打尽,似乎有些勉强。”
李紫龙目光闪烁道,随后转头看向安伯尘,笑了笑:“不知我等该如何行事,还请安兄示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伯尘身上,张布施沉默不语,无华和典魁踌躇满志,李紫龙三人则有些难以捉mō。
匡旗刚刚建立便迎来考验,在场之中李紫龙三人领军经验最丰富,其次则属典魁和张布施,至于安伯尘,他的战绩都是单打独斗出来的,论及军中资历,当年不过是琉京之中一小校尉,统兵数百人而已。如今由安伯尘执掌匡旗,即将行使重任,除了无华、张布施和典魁,其余人包括第一王风在内,或多或少都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上头只给了三天,时间紧迫。闲话少说,等分配好军马,便出发吧。”
安伯尘不咸不淡的说着,话音落下,无华和典魁难免有些失望,唯独张布施若有所思。
黑旗之中藏有八百万鬼军,都是寻常猛鬼,并无李九麾下飞天鬼之类的强兵。八百万人马中,安伯尘独领一百八十万,李紫龙、关云翼和典魁各得九十万,无华、张布施和印辛一人八十万,第一王风夫fù共领一百一十万,十条蛟龙一人分得一条。
兵马调好,从黑旗中又飞出七面小旗,落到众人手中。
第一次在五镇海渎手掌兵权,兵马数量都在百万上下,又坐上三十来丈长的蛟龙,众人倍感振奋。
一切安排妥当,安伯尘率领众人飞离镇东峰,直扑海渎之地而去。
东岳镇前烟尘滚滚,一次内部大清洗在黎明的晨曦下骤然开始。
“游历”于海渎之地的仙家子们通宵达旦的玩乐,又怎会知道史上最大的动乱即将发生,即便有南北两岳的子弟收到过家中传来的警告,却也未曾放在心上。
安伯尘率领众人以雷霆之势清剿海渎上的楼船,那些仙家子虽都有一重天真人境的修为,可哪会想到竟敢有人对他们动手,被安伯尘等人合力围攻,未及拿起宝就已被擒下。从天明到黄昏时,匡旗已扫dàng过十来片海渎之地,所到之处几乎没遭遇到抵抗,剩下的那条蛟龙背上已坐满了仙家子弟,被令剑中的捆仙索五花大绑,结成长长一串。
第一王风和月青青负责看押,有安伯尘的命令在先,第一王风也放开手脚,但凡有开口辱骂者,第一王风都毫不留情的抽上一鞭。无华和典魁冷笑连连,李紫龙三人假装看不到,他们身为飞升者,这些年来在五镇海渎受够了仙家子弟的气,早已心怀不满,如今有安伯尘在上面顶着,就算日后算起账来那黑锅也由安伯尘背。
众人大多以为安伯尘是因两年前的事而对仙家子心生怨恨,方才如此剑拔弩张,倒也不以为怪。
时至日落,一行九人穿过高大的神魔阵,来到岸边长满摇钱树的湖泊边。
摇钱树上结着金锭和元宝,在月光下金灿灿一片,这些都是仙家子们施展力移植而来,在几乎用不上金钱的五镇海渎,也只是赏玩的风景。
花了这番心血,这片湖泊必然是仙家子们经常聚众玩乐之地。
可当众人举目望去,就见湖面上空旷一片,连半条楼船都见不到。
“就地扎营歇息。”
安伯尘止住众人,沉声道。
“安兄,上头只给了三天时间。此时若一停下,给了仙家子们喘息和准备的时间可就大大不妙了。”
李紫龙抬手劝道,身旁众人都是深以为然之sè。
行军打仗,动如风,稳如林。
既然安伯尘打从一开始便决定快刀斩乱麻,那理所应当不作停顿,一往无前。G@。
第三百八十九章 诱饵
“不妥。”
安伯尘转过身,指向龙背上捆成一长串的仙家子们,肃容道:“诸位且看,事到如今他们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依我之见,海渎之地内藏玄机,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深上许多。眼下入夜,不宜深入险地。”
“安兄多虑了。”李紫龙笑着道:“这些个仙家子目中无人,骄横惯了,就算是帝胄宗的长老来了,他们也不会放在眼中。”
“李兄所言极是。”印辛点头,附和道:“他们在海渎之地玩乐,哪里会知道东岳发生的事,只当回去之后便会被释放,眼下自然都无所谓。”
“哼,东西两岳的子弟还好说,那南北两岳的可就要遭殃了。”
典魁瓮声瓮气道,目光掠过龙背上的仙家子们,面色不善。
“这么说,你们都想要连夜?”
沉吟着,安伯尘开口问道。
这一回包括无华和典魁在内,几乎所有人都点头,只除了张布施。
“伯尘,何时出发?”无华最心急,摩拳擦掌问道。
“我之前已经说过,今夜休息,不赶路。”安伯尘道。
话音落下,众人微愕,无华和典魁面露不解,李紫龙三人已有些不耐烦,面色发僵,显然都在强忍火气。他们的行军经验可比安伯尘丰富得多,知道何时该动何时该止。安伯尘接手匡旗已让李紫龙三人心生芥蒂,如今安伯尘独断专行不听劝谏,三人既不满又失望。
倘若安伯尘告诉他们,此时在众人身后,正有一队来自五镇海渎的大军匿踪尾随,众人定不会再起连夜赶路的念头。可安伯尘却无法如实相告,倘若他们质问起来,安伯尘总不能回答说他还有一个仙人境的分身护法在后面盯梢。
透过钟八的眼睛,安伯尘清楚的看见他们刚刚过去那片的水域上,排满了浩浩荡荡的鬼军,安营扎寨,粗粗数去约有千万人的规模。这些鬼兵不同于藏在黑旗中的鬼兵,论及品秩甚至还在飞天鬼之上,从它们难以长期驻扎在令旗中便可看出。至于领军的将领,其中有一个四重天仙人,五个三重天,三重天往下一个都没,放在五镇海渎后方绝对称得上是精兵强将。最令安伯尘心觉不安的是,那面迎风舞动的军旗上,赫然写着一个“樊”字。
东岳王就姓樊,樊家在五镇海渎,几乎就等同于赵家在大匡。
来自樊家,甚至有可能是东岳王亲自派遣的精兵猛将,他们不去前线杀敌,不去岳镇平乱,偏偏出现在匡旗身后。
安伯尘怎么也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安伯尘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他和匡旗诸人不知不觉间成了诱饵,孤军深入遍布一重天真人的海渎之地,只是为了帮助其后的大军引出猎物。
至于猎物会是什么,安伯尘毫无头绪,能令东岳王派遣樊家亲军,又以仙人领军,那猎物远非安伯尘和匡旗所能对付。
原本是该由吕风起当那“诱饵”头头,却被安伯尘当了冤大头,偏偏李紫龙等人还很吃味,殊不知安伯尘有苦难言。
“伯尘,这海渎之地我们又不是没来过,能有什么玄虚?是你多想了吧。”
典魁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
“老典,信我这一回。”
抬头凝视向典魁,安伯尘认真的说道。
随着那支军队的出现,安伯尘渐渐想通为何上头对待匡旗如此儿戏。吕风起一个一重天真人便能当副帅,随便丢下八百万猛鬼充数,副帅跑了上头也不管不问,竟还默许安伯尘接手。
仅仅是个诱饵罢了,诱饵的命运是被猎物吞入腹中,因此对于诱饵,没有人会去认真。
也只有安伯尘会。
发现这一切后,他大可以找个藉口开溜,独善其身,保住性命再说。然而安伯尘却选择留下,不谈有无华、张布施、典魁这三个好友在,光凭大匡故旧这四个字,安伯尘也会尽他所能保护众人周全。
兵临海渎之地,一日之间横扫十来片海渎,抓获近百的仙家子。众人踌躇满志、兴奋异常,安伯尘则一直在思索解决之法。可他连猎物为何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够想出什么妙计来。
好在那猎物似也不急着现身,夜晚到来,安伯尘使出“拖”字诀,驻扎歇息,既能不被身后的樊家军察觉出异常,又可以保住匡旗周全。
典魁所认识的安伯尘性情随和淡漠,很少认真,一旦认真起来,都会有大事发生。
比如昔日的过五关闯三镇,又比如两年前的提枪上东岳。
一时间,典魁迟疑起来。
“安将军,我有个提议。”却是关云长目露精光道。
“关将军请说。”
“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安将军领一路,紫龙将军领一路,相互呼应。今夜安将军大可在此处歇息,只要允许李将军、印将军和典某趁夜偷袭便可,等明早上安将军休息够了,再来合兵。”
关云翼手捋胡须,含笑说道。
话音落下,典魁浓眉挑起,瞪向关云翼,双目中隐含怒意。
关云翼的话中暗藏讥讽,谁会听不出。
“关将军也是好意,若能分兵两路,我们也可以轮番休息。”
眼见典魁和关云翼大眼瞪小眼,印辛连忙出来打圆场。
这么快就要开始争权了吗
安伯尘抬头看向李紫龙,就见他神色平和,依旧是那温文如玉的君子模样,察觉到安伯尘在看他,也回以一笑,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匡旗虽小,九人而已,可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却分成了三派。倘若此时掌旗的是典魁,李紫龙、关云翼他们或许也不会太过在意,毕竟他们辈分相当。
“如此也好。”安伯尘忽然开口道。
他笑着看向李紫龙:“李将军和关将军若是坚持的话,大可领上你们手头的鬼军连夜出发,印将军若是有意,也可同行。”
闻言,李紫龙淡淡一笑,就听安伯尘又道。
“不过,你们每过一处传送阵、每到一处海渎必须留下记号。”
“理当如此。”李紫龙站起身,颔首道。
“伯尘,我”典魁见状也跟着从龙背上站起,还未开口就被安伯尘用眼神止住。
“三位将军,切记万事小心,一旦遇到异变,莫要逞强。”
安伯尘嘱咐道。
李紫龙三人都是曾经闯过刀山火海的人物,统帅千军万马,仗着资格老道,哪会真正将安伯尘的话放在心上。
和安伯尘约定好了途中标记,三人也不多言,驾着蛟龙飞去
“青青,你刚才为何拦我?”
摇钱树下,第一王风疑惑的问向月青青。若非月青青拦着,他早就自告奋勇,跟着李紫龙三人一起去了。
“我总觉得安将军似乎知道些什么,否则也不会如此。你想想看,两年前他都敢和仙家子对着干,更何况今日。”
女人的直觉向来敏锐,听得月青青这么一说,第一王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偏过头,就见安伯尘四人围坐在另一边,喝着酒,谈笑风生。
“小风,你和安将军是怎么了,我怎么总感觉你在躲着他?”
耳边响起月青青好奇的声音,第一王风面色微红,断然否认:“我躲着他?笑话,这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不上去和他们一起喝酒?”
“我这不是在陪你吗。”
“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啊,正好听听他们在讲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闻言,第一王风面露窘迫。
他总不能告诉月青青因为当初那个小胖子的缘故,他总觉得安伯尘不安好心,他若这么说定会被月青青好好教训一番。
距离李紫龙三人离去已有两个多时辰,这两个多时辰可把他和月青青憋坏了,睡也睡不着,又不好意思去和安伯尘套近乎,连带着月青青和他一起遭罪。
或许,是时候和那个家伙稍微改善下关系了。
望向喝着酒不时抚掌而笑的安伯尘,第一王风默默想着,很快的,第一王风就发现安伯尘笑意全无,面色陡然变得有些凝重。
第三百九十章 局中局
白鱼江畔,李紫龙三人骑着蛟龙穿过法阵。
这已经是他们离开安伯尘后所走过的第五片海渎,前四片海渎都空无一人,除了偶尔蹦出水面的鲤鱼外,再无活物。
“又让他们给跑了。”
遥遥望向江中空荡荡的楼船,关云翼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行军者十万火急,稍一懈怠往往如此。”
李紫龙面色冷峻,低吟道,弦外之音暗指安伯尘不会用兵。
“安将军毕竟年轻,也不能怪他。”
印辛说着,也朝江中的楼船看去:“此前走过的江湖都没落下楼船,看来这里的仙家子走得急,连楼船都没来得及带走,说不定能寻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印兄言之有理。”
李紫龙颔首。
三人也不多言,骑坐蛟龙飞向楼船。
不时有白色的大鲤鱼从江中跃出,蹦弹向李紫龙三人,那楼船距离三人也就三四里,可人飞出七八里都未能靠近楼船。
江面上忽地铺开大雾,从四面八方涌向江中,雾气朦胧,白鱼跳跃,张口吐泡,轻盈的舞动着,如梦如幻。
猛地伸手揪住蛟鳞,李紫龙停在江中,小心翼翼的扫视四方。一旁的关云翼和印辛也都神经紧绷,如临大敌。
“三位在找谁。”
一阵飘忽不定的声音响起,间或传出戏谑的笑声,让人难以辨别出说话者的方位。
“待那人现身,合力攻之。”
李紫龙低声说道,梨木枪已握于手心。
那个人虽在装神弄鬼,看似诡异,李紫龙三人久经战阵倒也不慌,他们所带的鬼兵共有二百六十万之众,兼之李紫龙和关云翼都有一重天真人境的修为,令三人信心大增。
可当白雾渐渐散开,李紫龙三人放眼望去,脸色大变。
原本空无一人的白鱼江上堆满了鱼头人身的怪物,粗粗数去足有千万之众。
鱼兵阵前,还有十来个手执法宝的仙家子,单从气息上来看丝毫不弱于李紫龙三人。
一时间,三人竟有些懵了。
海渎之地向来是仙家子们的玩乐之地,从未听说过有驻兵,可面前披盔带甲杀气腾腾的仙家子,显然不是一朝一夕练成。千万鱼兵宛如铁桶一般,将李紫龙三人围困于江中,密不透风,纵然插翅也难飞。
“还真被他说中了”
李紫龙眼中闪出一丝荒谬,自嘲的一笑,脸上浮起决然之色:“准备突围!”
说话间,三人齐齐挥出军旗,黑烟缭绕,二百六十万猛鬼出现在白鱼江上。
三人二话不说,合兵一处寻着看起来比较薄弱的兵阵冲杀过去。
“找死!”
领兵的仙家子咒骂一声,挥舞令旗,鱼兵大声呼唤着掩杀向包围圈中的鬼兵。
空有鬼兵而无仙阵图,二百六十万鬼兵和大匡的士卒并没多大区别,只是不过修为高上一些罢了。
反观仙家子麾下的鱼兵,千人为一队,万人为一方,聚合成阵飘忽不定,时而掀起滔天海浪,时而卷起狂风暴雨,少时便将鬼兵切割成十来截肆意屠杀。
李紫龙三人的领兵技巧在这里完全用不上,只能逞一己之能奋力冲杀。
少时,鬼兵便已折损过半。
仙家子们并未出手,而是站在阵外,冷眼盯着陷入绝境的李紫龙三人。
李紫龙三人纵有真人境的修为,可面对前赴后继的千万鱼兵又能杀上多少,更别说鱼兵结阵后,所发挥出的战力往往能提高上七八倍。渐渐的,三人被鱼兵阵切隔开,只能孤军作战,越战越吃力。
李紫龙呼吸精气,枪尖旋出一道百来丈的法相,扫散阻拦在面前的兵阵。可转眼间,又是上万鱼兵涌了上来,李紫龙枪技虽高强却无法施展,只能不断的消耗元气聚成枪道法相。余光落向一旁,关云翼尚有力御敌,而印辛已是且战且退,遍体鳞伤,恐怕再这么下去他很难撑过半柱香。
感觉着自己的战志一分分的下滑,李紫龙暗叹口气。
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丧命鱼腹,可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深吸一口气,李紫龙咬紧牙关,正想运足他最后的元气轰出他此生最强的战技法相,好歹也要杀上一个仙家子。
就在这时,他只见远处闪过一道白光,巨大的银枪法相出现在仙家子背后,随之而来的还有五百余万的鬼兵。
目光落向率领众人骑蛟杀来的安伯尘,李紫龙手臂一颤,长舒口气,酝酿到巅峰即将爆发的元气也悄然回落。
关云翼和印辛也看到了安伯尘,战志再起。
趁着鱼兵一阵慌乱,三人终于重新合兵一处,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汇合向安伯尘。
安伯尘率兵来援,从仙家子背后发难,倒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奈何那十来个仙家子训练有素,转眼重整旗鼓。
“李将军休慌!”
安伯尘和李紫龙率领两路鬼兵,一前一后,终于聚合到一处。
见到安伯尘,李紫龙三人面色复杂,有感激也有尴尬,刚欲说什么就被安伯尘挥手制止。
回转过身,匡旗众人就见再度聚合的鱼兵向两翼散开,在那几个仙家子的率领下,向鬼兵包抄而来。
鬼兵在李紫龙手头真损了将近二百万,如今只余六百万,而对面的鱼兵仍有近千万。兵比兵,将比将,匡旗都非对手。
“且战且退。”
安伯尘低声和众人说道,众人不解其意,可包括李紫龙在内都佩服安伯尘的先见之明,当下不疑有他,按住阵脚缓缓后撤。
猎物上钩,你们也当出手了。
安伯尘目光压低,心中暗道。
身为诱饵,他能想出的计策也只有自投罗网,引出猎物,然后交由身后的樊家军来对付。
因此他并没全力阻止李紫龙三人,一来借此机会让他们吃点苦头,二来也能引出猎物。果不出其然,这些仙家子在海渎之地并不仅仅是玩乐,相反的,他们暗中组建了一支鲤鱼兵。上头显然察觉到,这才令吕风起建立一旗,又派出强军前来扫荡,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拔除内部隐患。
五镇海渎的毒瘤还真是多。
安伯尘冷冷一笑,余光中就见一条黑龙从岸边法阵飞出,龙背上骑坐着气息深厚的仙人,身后跟着五个三重天真人以及千万鬼兵。
喊杀声响起,樊家军掩杀向鲤鱼兵,只见那个仙人从腰间取出一只酒葫芦,伸手朝葫芦口一拍,转眼飞出三只插翅虎,一口一个将那些仙家子咬死,肉身并着魂体一同吞入腹中。
没了领兵将领,鲤鱼兵成了乌合之众,被樊家军一阵掩杀十不存一。
匡旗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这究竟闹得哪一出,唯独安伯尘暗舒口气。
可正在这时,一阵大笑从江外响起。
“四重天仙人,啧啧,大鱼上钩了!”
又是一阵雾气飘过,雾气之下隐隐现出千军万马,同样是鲤鱼兵,可这一回却是背插双翅的鱼兵,明显比此前的鱼兵强上一筹不止。
新出现的鱼兵滚入白鱼江,少时不见踪影,顷刻间,大浪翻起,十条百余丈长的插翅巨鱼从江底飞起,鱼身上传出的气息深厚无比,竟比那四重天仙人还要强上几分。
而在鱼背上都坐着身披战甲的真人,看样子像是仙家子,可比安伯尘所见过的仙家子们要精悍不少。
战局再变,十条插翅巨鱼分出一半扑向仙人,剩下的围攻向五名三重天真人。
“不好,东岳王中计了。”
望向天头的鏖斗,安伯尘面色一凛。
匡旗是东岳王的诱饵,殊不知,先前十个率领鱼兵出现的仙家子同样也是诱饵,只是不知放出诱饵的那只手又属何人。
隐约中,从初回五镇海渎时遇到的“玉女玲珑舞”,到天牢海中的众囚,再到眼下,这些事渐渐聚拢起来,若隐若现的浮于安伯尘眼前。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一夫当关
“和尚,之前你和吕风起去不周峰交接囚犯,上头可有说什么?”
安伯尘凑向无华问道。
无华正紧张的盯着天头的战事,乍听安伯尘这么一问,眉头不由皱起:“伯尘,你又不是不知,以我的身份哪有资格进入主殿?”
安伯尘本也没抱多大希望,点了点头,就听无华忽然轻“咦了一声。
“被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记起来了。”
沉思片刻,无华低声道:“那日吕风起进入主殿汇报,我在门口等着。吕风起进去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不周峰的主殿中传出哄吵声,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人在殿里头发火。我心中好奇,便悄悄听去,结果伯尘,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眼见安伯尘嘴皮纹丝不动,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无华讨了个没趣,只得老老实实的说道:“听殿里那人的口气,好像是囚犯少了几个,而且不见的囚犯似乎地位还很高。”
闻言,安伯尘也不说话,面露深思。
见状,无华眼珠一转,诧异的问道:“伯尘,难道你认为这一切都是那几个逃跑的囚犯所为?”
说实话,当年秦国倾天寺中的无华也算聪明绝顶,奈何走出秦国后,一直跟沉着稳健的张布施厮混在一起,凡事都不用无华动脑,懒劲上来,越懒越钝,天生神慧就这样被他白白浪费。
如今遭遇险境,无华也顾不上偷懒,一边紧张的望向天头,一边用心思索。
“玉女玲珑舞那是早被禁制的,可当日我们遇上那三个仙家子,他们何等嚣张,显然是背后有人。”
无华喃喃低语着,目光落向安伯尘,就见安伯尘也向他望来,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在这嘀咕什么呢。”
却是典魁凑了上来。
眼下匡旗众人被困于白鱼江中,上头是大打出手的仙神真人,身边则是乱战成一团的鬼兵和鱼兵,相比之下安伯尘一行实力低微,无路可走,只能指挥鬼军围护成一圈,静静等待战事的结束。
一方是东岳王手下,另一方是底细成谜的仙家子,匡旗众人自然希望东岳王手下能够大获全胜。
然而,安伯尘的这些大匡故旧们并非傻子痴子,先前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给他们时间细细琢磨,哪还想不通这一切。都是曾经名震一方的人物,怀着一腔热血从各派脱离加入匡旗,本以为会有一番作为,不料竟在今夜扮演了诱饵的角色,且都不事先知会一声,他们在上头眼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这一切对他们而言是何等屈辱。
“狗咬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通红着双目盯向天头,典魁强忍怒气道。
话音刚落,典魁眸子一缩,瞳孔中正倒映出一条从天而降的蛟龙,紧接着又是一条
才几句话的功夫,来自樊家军的三重天真人接二连三的陨落,他们虽有蛟龙、法宝,奈何鲤鱼兵聚合成飞天巨鱼后,已有仙人境的实力,绝非三重天真人所能抵挡。
斩杀了樊家军中的真人后,仙家子骑坐飞天巨鱼转攻向那名四重天仙人。
能在五条巨鱼的围攻下坚持这么久,骑着黑龙的仙人也算了得,可如此这般已是他的极限,余光中见到又有五条巨鱼飞来,那仙人面露惊色,右手拍葫,左手飞速捏动印法。
“上仙,还不束手就擒?”
从鱼背上的仙家子中传出讥讽的笑声。
“上仙好本事,只可惜东岳王冥顽不灵,派你来送死。如此,只好借上仙头颅一用,给东岳王一个提醒!”
十名仙家子中,一个腰插血刃刀、身披火红铠甲的二重天真人幽幽说道,看起来像是头领。
“我呸!一群乌合之众!今日我等失算,过几日再来取那杂种的狗命!”
骑坐黑龙的仙人也是个火爆脾气,怒骂道。
仙家子们闻言各个变色,似乎对那仙人称呼某人为杂种很愤慨,刚准备合力攻击,只见骑坐黑龙的仙人大笑一声,手中印法已然捏成。
“哼,你们几个小辈给本仙等着!”
说完,那仙人目光垂落,却在无意之中触及安伯尘一行九人,眼中飘过浓浓的怜悯,随后不做停留瞬移而去。
樊家军螳螂在后,意图清剿藏在海渎之地的祸患,却不料被对方设局扑杀几乎全军覆没。
战局已定,胜负分晓。
那十名骑坐巨鱼的仙家子们低下头,戏谑的看向被樊家仙人抛弃的诱饵们,脸上或是轻蔑或是不屑。随后纷纷跳下鱼背,十条飞天巨鲤也仿佛雪球破碎了般,化作纷纷点点的鲤鱼兵,落回仙家子们腰间的小竹筐中。
“救命!”
“公孙兄,是我!”
“戚兄,快快救我!”
“哈哈哈,杀,杀,快快杀光这些飞升者!”
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安伯尘身后响起,不用去看他也知道,是白日里被匡旗捕获的仙家子们在求救。
一想到平日里给人只顾玩乐印象的仙家子们,竟暗中在海渎之地招兵买马,聚成敢于和东岳王对抗的势力,安伯尘便觉有些心寒。
这些人的领袖应当是刚才那名仙人口中的“杂种”,却不知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同天牢海底不见了的囚徒又有什么关系,为何东岳王直等到此时方才对这伙人下手?
脑中盘旋着数个难解的疑团,可安伯尘知道,此时并非想这些的时候。
眼见那十名二重天真人境的仙家子冷笑着的逼迫上来,身后被俘的仙家子们欢呼雀跃,安伯尘压低目光,猛地向周围众人吼道:“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李紫龙等人正在惊慌不定间,忽然听到安伯尘声音,都是一愣。
“安兄,你这是要”
李紫龙怔怔地盯着安伯尘,眼里饱含惭愧与不忍。
“无事。信我这一回,快走!”
安伯尘说话间,那十个二重天真人已扑将上来。
无奈之下,安伯尘一边拔枪,一边挥动黑旗,诸人座下的蛟龙连带着鬼兵突然接到来自安伯尘的命令,也不管李紫龙等人如何抵抗,头也不回的朝白鱼江畔的传送法阵飞去。
“安兄!”
进入法阵前,李紫龙回身望去最后一眼,就见安伯尘一人一枪拦于江中,腰杆笔直,当真有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可他面对的是满满十名二重天真人
传送法阵后,是一片有着莲藕荷花的湖泊,湖水上流转着一道金光,缓缓蔓延开。
狼狈逃出的众人这时方才发现,长夜过去,清晨已至。
李紫龙紧握梨木枪,喘着粗气,直勾勾的盯着地面,随后猛地返身跃下蛟龙,竟是要重回白鱼江。
“老李,你做什么!”
没等李紫龙靠近法阵,他就被无华拉住。
“算我一个。”
关云翼拔出长刀,也从龙背上跃下,还没走出半步就被张布施拦下。
“你们这是”李紫龙眉头紧锁,不解的看向无华:“你和安兄不是故交好友?自己不去救也罢,为何要拦李某?”
闻言,无华满脸通红,松开李紫龙,冷笑道:“你若早先听伯尘劝告,哪会发生此事!现在在这装好人又有何用?”
李紫龙冷冷看了眼无华,一咬牙,不再开口,手提梨木枪正欲飞向法阵,就听耳边响起一阵冷漠的声音。
“他说了,让我们信他这一回。以他这个人的性子,绝不会为了充英雄去送死,也不知他想出了什么诡计。”
开口的是第一王风,他说话时绷着脸,有意避开月青青似笑非笑的目光。
“李兄回来吧,王风小兄弟说的没错。”
典魁冷着脸道,目光不时瞥向传送法阵。
他很想穿过去,看一看那个神秘兮兮的疯龙之将到底在捣什么鬼,可他也知道,海渎为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眼下还是保住众人性命要紧。
李紫龙终于没再坚持,他回过身,看了眼无华,又看向张布施,道。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张布施默然点头,无华冷笑不语。
一丝落寞闪过李紫龙的眉梢,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感觉有些失落。
抬头,李紫龙看向关云翼,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吕风起,也想起到了此前关于吕风起的疑惑。
“走吧,不要让安小子的用心白费。”
典魁扬臂说道,安伯尘不在,他隐隐成为众人之首。
“等等。此时不宜回东岳。”
看了眼晨曦下发白的天色,无华神色复杂的说道:“我们是诱饵,岂能活着回去。”
第三百九十二章 伐天旗
正文]第三百九十二章伐天旗——
白鱼江上,同样是拂晓。
晨曦穿梭水气间,水气蒸腾于安伯尘的tuǐ边,沿着无邪盘旋而上。
十个仙家子腾空飞出,目光掠过安伯尘直落向传送法阵,对他们而言一重天真人境的安伯尘连绊脚石都算不上。
见到匡旗众人都已平安撤离,安伯尘神情松弛下来,脊背tǐng直,再看向十名仙家子,眼神已然不同。
“钟八,杀光他们。”
安伯尘冷笑道,转瞬之后,一股暴虐而凶残的气息从他身后腾起。
神魔般的男子出现在白鱼江上,看他的身形体格俨然像是一座小山,竟有七八丈之高,肌r-u暴凸,金乌s-的光芒流转于肌肤上,宛如战甲。
“是,主人。”
钟八瓮声瓮气的说道,随后从安伯尘身后转出,冷冷盯着对面惊呆了的仙家子,一个大步迈出十来丈,转眼现身于一名仙家子身旁。
那名仙家子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被钟八撕成两片,碾碎神魂。
“是仙人!快召鱼兵!”
为首的仙家子陡然变s-,惊慌不定的望了眼安伯尘,高喊道。
他话音刚落,就觉脊背发寒,随后身子一轻,竟被人从身后提起。
“钟八,留全尸。”
听见安伯尘的喊声,钟八略一犹豫,没再撕扯,双掌用力,将那个一身火红铠甲的仙家子xiōng腔压碎。
望向血雨纷飞的白鱼江,安伯尘面无表情,出奇的平静。
接二连三的杀戮,他早有些麻木,不知不觉间,对于生命也没从前那么敬畏。
片刻间,钟八连杀六名仙家子,剩下的四名仙家子都已召唤出鱼兵。四百余万chā翅鲤鱼兵钻入江中,惨叫响起,趁着这功夫钟八又杀一名仙家子,白鱼江上只剩三名脸s-惨白的仙家子。
好在这时,聚合成仙人境的飞天巨鱼终于从江中跃出,那三个仙家子跳坐鱼背,疯狂大笑,随后c-o控巨鱼撞向钟八。
每条chā翅巨鱼都有百丈长,扇动翅膀时,飞砂走石,反观钟八仅有七丈余高,仙家子们只当巨鱼压下便能将钟八碾碎。
令他们惊骇的事发生了,只见钟八忽然跃起,身体划出一道白光闪过飞天巨鱼。
当先的巨鱼停顿在半空,不住的轻微摇晃,转眼后“咯吱”一声,巨鱼四分五裂,化作百万发黑的焦鱼洒落江中,鱼背上的仙家子自然逃脱不了被钟八杀身灭魂的下场。第二条飞来的巨鱼,钟八如法炮制。
这些飞天巨鱼虽有四重天仙人境,可说到底,还是鱼兵聚成的法阵,缺少钟八的灵活和变通,再者钟八身前修炼的是上古外m-n功法,磨练筋骨皮,专以力取胜,仙家子弟c-o控飞天巨鱼找钟八拼力气,简直是自寻死路。
剩下最后一名仙家子知道大势已去,他绝望的看向飞身而来的钟八,跪于鱼背连连磕头。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只要上仙肯饶小的一命,上仙想知道什么,小的一定如实回答。”
“死人永远比活人老实。”
安伯尘出现在钟八身前,低声说着。
猛地抬起头,那仙家子惊恐的看向安伯尘,未等他张开嘴皮,身体已被钟八压扁。
靠着出其不意,以及实力犹在四重天之上的钟八,安伯尘一举杀光十名仙家子。
鲜血翻覆在白鱼江中,在晨曦下四散旋转,数百万没了主人的鲤鱼兵半浮于江中,鱼嘴中吐出气泡,呆呆的望向安伯尘。
这番诡异的场景若是被李紫龙等人看见,定会令他们目瞪口呆。
安伯尘可不想被他们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他如今的实力对于李紫龙、典魁他们而言或许足够震撼,可在那些五六重天,乃至真仙眼中,却不值一提。可若是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发现安伯尘雷珠的秘密,恐怕他很快会成为众矢之的。
“老钟,为我护法。”
安伯尘盘膝坐于江面,低声说着。
周围聚满发着呆的鲤鱼兵,口吐气泡,密密麻麻的,看着令人心中发m-o。
右眼光影流转,安伯尘神魂掠出,直奔为首那个红甲真人。
扫完他的记忆后,安伯尘并没立即回转,而是接着去采撷另外几名仙家子的记忆。
半个时辰过去,安伯尘方才归位。
“五镇海渎还真是够lu-n的。”
抬头望向天空,安伯尘自言自语道。
被钟八杀死的这十个仙家子来路各不相同,有北岳,有南岳,也有东西两岳。
仙家子们到海渎之地游历,一旦修为达到二重天真人境,就必须离开海渎,前往战场。而这十个仙家子人人都有二重天的修为,按理说早该去前线,却因他们身为伐天旗十教头,于是乎都偷偷留在了海渎之地。
从十名仙家子的记忆中,安伯尘获知了伐天旗。
然而,令安伯尘疑hu-不解的是,每个人记忆中的伐天旗都不尽相同。在为首那名仙家子记忆中,伐天旗在海渎之地坐拥繁华宫殿,有真仙十来名。可在另一名仙家子的记忆中,伐天旗是飘行于*大海上的楼船,船上拥有天兵天将。而在第三名仙家子的记忆中,伐天旗又成了海底d-ng府,旗帅能召唤水族成兵将
仙家子们关于伐天旗的记忆虽然五huā八m-n,却都有一个共同点——伐天旗有两个敌人,一是d-ng天福地,二是东岳王。
伐天旗的主力军是年轻的仙家子们,修为从一重天到二重天不等,甚至还有三重天的存在。对年轻气盛的仙家子们来说,他们也想去前线杀敌,一展抱负,却因他们实力低微,只能呆在五镇海渎后方。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只有山和水的土地上,为的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守护住身后以及身下的疆土。他们的地位虽然高,却又背负着亿万生灵的命运,倘若战败,他们将会失去一切,生命、自由、地位,以及仙神历史中的荣耀。
仙家子们在海渎之地风huā雪夜,借酒消愁,直到某一天被伐天旗找上告诉他们也能战斗,只要加入伐天旗,并且打破顽固不化的东岳王统治便可。仙家子们m-醉浮生,原本以为要一辈子浑浑噩噩下去,却突然间被人当成宝贝一样邀请入旗,他们自然慨当以慷。
这十名仙家子的记忆宛如十段有着同样背景的不同故事,浮现于安伯尘脑海中。
安伯尘无法知道伐天旗的具体实力,只知道伐天旗驻地的大概位置。
“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杂种?”
安伯尘低声咀嚼着,目光时明时暗。
他和匡旗俨然成了东岳王的弃子,这一回打草惊蛇,想必在东岳lu-n局稳定之前,东岳王不会再派兵前来扫d-ng。而在东岳王的想法中,充当y-u饵的匡旗也应当全军覆没才是,倘若安伯尘等人此时回转,东岳王定会顾忌安伯尘等人将y-u饵之事说出,而暗下毒手。如此漠视飞升者的生死,即便是他东岳王,也会遭受飞升派系的围攻指责。
因此,匡旗众人暂时还无法回去。
可安伯尘已和伐天旗结下仇怨,躲在遍地都是伐天旗耳目的海渎之地,同样是危机四伏。
又是进退两难。
安伯尘心中暗叹,目光逡巡于飘浮在江面上的尸身,默默思索着解决之策。g
……第三百九十二章伐天旗——……@!!
第三百九十三章 相见
东岳,不周峰。
瓷俑捧香,涂山氏独坐阁台,一脸的高贵不容侵犯,琴声悠扬,依旧是那曲桃花乱。
东岳王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手中的奏折,并没多瞧半眼殿中俯身跪地的仙人。
那仙人正是兵败白鱼江的樊家仙人,此时一动不动,全身紧绷。
“樊十八,你可知罪?”
桃花乱已至尾声,东岳王终于抬起头,玩味的打量着殿中仙人。
“属下属下知罪。”樊十八打了哆嗦,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那你倒是说说,你何罪之有。”盯着樊十八,东岳王脸上浮起笑意。
“属下”樊十八紧张得汗如雨下,吞吞吐吐的说着:“属下指挥不当,落入敌方圈套,致使损兵折将。”
“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罪。”东岳王身体向前轻俯,脸上笑意愈发浓厚起来:“你的第二般罪是抛下袍泽,一个人逃命,弃本王新设的匡旗而不顾。”
话音落下时,琴声微微上扬,犹如讥诮。
樊十八一个劲的抹着汗水,头如捣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凡清楚匡旗存在者都知道,匡旗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充当诱饵,东岳王这番话却是让樊十八背上黑锅,倘若日后被人发现并且提起,樊十八便是罪魁祸首。然而陛座上那人是整个五镇海渎的统治者,又是樊家当代家主,樊十八又岂敢出言辩护。
“据说吕风起走了,将匡旗丢给当初那个嗯,那个叫做安伯尘的神师。”
看向樊十八,东岳王幽幽说道。
琴声将罢,却在东岳王念出“安伯尘”三字时,突然现出一丝紊乱。
转眼后,“啪!”的一声,琴弦绷断。
东岳王始终含着笑意的眉宇猛地上挑,仿佛拉开的弓弦,剑拔弩张,冷冷转望向涂山氏。
就见涂山氏似也有些吃惊,埋下空洞眸子,奇异的“看”着毁在她玉指下的琴弦。
一时间,殿内阒寂无声,气氛也有些凝重。
“爱妃?”
东岳王声音扬起,透着疑惑和警觉。
涂山氏打了个冷颤,在东岳王锋利的目光下她面露犹豫,轻抿着的朱唇正要张开。就在这时,从楼阁外传来一阵鹰啸,神鹰斥候从天而降变化人形,俯身跪拜:“恭喜王上,前线大捷!”
“洞天福地都上钩了,好,好!”
东岳王抚掌大笑,猛地吞咽下一口茶水权充美酒,浑然将适才琴弦断裂之事忘了。
五镇海渎大清洗是东西二岳六家联手,对付南北两岳六家,南北两岳中有洞天福地的细作在,得知此事后,连夜飞报洞天福地。洞天福地只以为五镇海渎内部大乱,是他们出兵灭东岳的良机,不曾想东岳王佯装对付南北两岳,实则早已将精兵猛将聚集于前线,布下重重陷阱,等着洞天福地自投罗网。
“外患暂退,也该真正对付内忧了。”
东岳王笑够后停下,站起身,拖着金黄色的战裙越过涂山氏,走到楼阁前。
从不周峰向外望去,东岳百峰狼烟四起,没了涂山氏琴声的遮盖,喊杀声此起彼伏,不断的有仙人率大军向不周峰扑来,纷纷被不周峰中的仙人阻截。
这些都是南北两岳六家的仙人,事情败露后,他们也只能抢先下手,扰乱五镇海渎内部,等洞天福地的大军杀来,内外夹击。
可如今洞天福地被狙击于前线,无法和南北两岳的势力形成呼应,南北两岳俨然成为笼中鸟瓮中鳖,面对东西二岳的仙人以及飞升派系,他们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峰上峰下云卷云舒,云雾之间,缭绕着的是火急火燎的战风,不时有真人乃至仙人从云上坠落,就此长眠于东岳山底,日久成沃土。
“王上,南北两岳虽不如东岳,可也是不小的势力,光是真仙便有五人你真的舍得?”
涂山氏看不到却能听得见,距离那个男人只有两三步,她依稀听见了男人心中的矛盾和愠怒。
原本是一手绝佳的好棋。先借南北两岳的叛徒引来洞天福地,伏击之。再从海渎之地带回仙家子,要挟南北六家,逼他们就范,或用丹药或用禁制,总之能够控制南北两岳的仙人。这样子既平定了内忧,且还不损五镇海渎的根本。这也是为何东岳王对海渎之地的那个伐天旗坐视不理,他需要南北两岳的仙家子们做人质,可他又不能亲自动手,一来那时还没全部布置妥当,二来容易打草惊蛇。正好有伐天旗在海渎之地勾引仙家子,东岳王自然乐见其成。
谁曾想,无论是东岳王还是不周峰上的其他人,都错估了伐天旗的实力,没能在第一时间将南北六家嫡系的仙家子带回,导致眼下的尴尬。
面对心知大势已去、打定主意玉石俱焚的南北两岳,东岳王没有招降的资本,他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杀光,二是放生。
“爱妃,你倒是越来越懂得关心本王了,好,很好。”
东岳王回过头,冷笑着看向出言讥讽的涂山氏,目光无意之中落向断裂的琴弦,眉头挑起。
“爱妃琴艺高超,竟然这么不小心,也不知是为何缘故。”
促狭的说道,东岳王不再去看涂山氏,走过琴案,回转陛座。
“传后军副帅。”
东岳王拍案道,从他背后的阴影中飞出一道乌光,少时不见踪影。东岳王不急不躁的坐着,品着茶,听着殿外的喊杀声,静静等待。
半柱香后,一名黑脸虬髯仙人背插战旗,大步流星的走入殿中。
未及黑脸仙人磕拜,东岳王挥了挥手:“免礼罢,本王唤你前来,实乃有事要问。”
“王上请说。”黑脸仙人不敢废礼,半跪于地,毕恭毕敬道。
“匡旗战况如何?”
闻言,黑脸仙人面露古怪。
他也知道匡旗是诱饵,因此发布完军令后再没去关心。
十条蛟龙,八百万最普通的猛鬼,为将者不足十人,其中连个二重天真人都没,即便放在五镇海渎历史上,匡旗也是最弱的一旗。
心怀疑虑,黑脸仙人抽出背后的战旗,伸手点拨。
数十道五颜六色的光华从战旗上闪出,无不饱含杀伐之气,可当黑脸大将寻着最弱小的那道黑光,定睛看去,脸上浮起古怪之色。
“如何?”东岳王问道。
“回禀王上”黑脸仙人抬起头,不可思议道:“匡旗未损,只折了二百来万鬼兵,十蛟龙都健在。”
“有趣有趣。”
东岳王抚掌大笑,余光瞟向台阁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看来,这一代的东界中土还真是人才辈出,走了一个吕风起,接替他的人也是深藏不露。”
东岳王话音落下,涂山氏身体微微僵硬,背对着东岳王脸上浮起担忧之色。
“战旗给我。”
收回冰冷的目光,东岳王笑着对黑脸仙人道
白鱼江上,安伯尘正在清点战利品。
一时半会想不出解决之法,他也没闲着,如今每增添一分实力对于安伯尘和匡旗都至关重要,插翅鲤鱼兵没主将已是无主之物,安伯尘从仙家子记忆中获知了飞天鱼阵,自然不会放过这些足以抵得上十名四重天仙人的鲤鱼兵。
不一会儿功夫,安伯尘已将仙家子腰间的竹筐连同鲤鱼兵都收入囊中,顺带着解下他们的法宝、兵器,一股脑的塞入珠链。
正在这时,黑旗忽然摇晃起来,随后飞上半空。
安伯尘眼疾心快,赶忙命令钟八沉入江底,就见云气蒸腾聚成“井口”,一个穿着金色华袍的男子出现在云气中,静静的端详着安伯尘。
男子鬓发花白,皮肤也很苍白,眉毛连成一线,双目宛如夜穹般深不可测。
安伯尘明知那人是道虚影,却又感觉无比真实,那人目光所及,整片白鱼江,甚至数以千计的海渎之地都陷入他的眸瞳,仿佛能洞察一切。
鸦雀无声,安伯尘强稳心神。
天地静谧,可在静谧之中却透又着一股令人心慌意乱的危险。
第三百九十四章 四王精血
此人修为实力犹在白日宫中的女仙之他是谁?
安伯尘虽看不透云中那人的修为,可也能分辨出高低强弱,生平所遇诸强中,还从未有人拥有像他那样的气势。
短暂的对视却又仿佛经历了无数个轮回,安伯尘努力让体内小周天向天宇大周天靠拢,在东岳王深不可测的眸瞳下顽强屹立着。
“安伯尘,你做的好事!”
陡然间,那人眼眶中闪过一道精光。
安伯尘身体一晃,如遭雷殛,心头泛起滔天巨浪,在东岳王的饱含威势的声音中,竟生出一丝全盘托出的冲动。
好在关键时刻安伯尘咬破舌尖,神hún从上丹田游出,宛如巨塔矗立于安伯尘体内,镇守意志。
轻松的一笑,安伯尘朝那人拱手而拜:“安伯尘参见大人。”
东岳王目lù奇光,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威势散去,天地间恢复祥和,安伯尘的体内小周天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天宇大周天,身体一轻,整个人如释重负。
“我乃东岳王麾下军机散人,今日寻你,是为了伐天旗。”
凝视安伯尘,东岳王低吟道。
闻言,安伯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脸上lù出茫然之sè:“敢问大人,伐天旗是什么?”
细细观察着安伯尘每一丝神情变化,东岳王lù出笑道:“说起来,那伐天旗的创始者,勉强算是王族出身。”
安伯尘面lù奇sè,静等那人说完。
“你可知道,西北南三岳王者?”
“听说他们悉数战死。”安伯尘道。
“你说得没错。”东岳王点头,沉吟着又道:“不过,他们的后裔子嗣却都逃出,来我东岳避难。”
“莫非伐天旗的创始者是其中一位的后人?”安伯尘问道。
东岳王淡淡一笑,颔首道:“是又不是。准确来说,那人是我东南西北四岳的共同后裔。”
安伯尘一愣,这回却并非假装。
就听东岳王接着道:“东南西北四岳共守五界,彼此间常有联姻,而那人则是四岳联姻的产物,也是唯一一个体内拥有四岳王者血统者。然而,她来到东岳后,入了魔道,为非作歹,勾引仙家子建立伐天旗,实乃罪大恶极。”
安伯尘静静听着,并没表态。
东岳王让匡旗成为yòu饵,在安伯尘心中又能好到哪去,他和这位军机散人虽缄口不提,可彼此间都清楚的知道,此事最好还是不戳破为妙。
“不知大人想让安某做些什么?”安伯尘抬头问道。
凝视安伯尘,东岳王忽而一笑:“前线战事紧张,调不出人手,东岳王坐镇不周峰,更是无法轻动。只好辛苦安将军替我东岳斩杀此獠,带回被蛊huò的仙家子。切记,那些仙家子必须是活的。”
“非是安某不愿出力,可安某实力低微,如何能行此大任?”安伯尘面lù苦涩道。
“你能活到现在,你的实力可比我想象中强上太多。”东岳王意味深长的说道。
安伯尘心中一懔,他的真正实力虽远超一重天,可创建伐天旗的那人拥有四王族血统,且能在东岳王眼皮底下存活这么久,岂是善与之辈,就算不如东岳王也差不到哪去。
“东岳王破格提拔你为副将,只要做成此事,即可晋升主将。不仅如此,你匡旗也会重建、扩大,名列东岳强旗之列。”
东岳王注视着安伯尘,不急不慢的说着:“你所要做的,只是率领匡旗去那个女人巢xué,用这滴精血将她杀死。”
说话间,东岳王扬臂挥手,一颗散发着无比深厚气息的血珠子从云层中滴落。
未等安伯尘有所反应,那血珠子已嵌入他右手掌心,凝成火焰一般的印记。
一瞬间,安伯尘只觉右手充满无穷尽的力量,纵然无法毁天灭地,可毁去面前的海渎绰绰有余。
“这是什么?”安伯尘讶然道。
“这是四岳王者的精血,释放出来足以对付那个女人。”
东岳王笑了笑,随后挥卷袍袖:“去吧,我和王上等你的好消息。记住,必须在两天内下手,否则这精血会自行渗入你体内,到那时便是东岳王也保不住你。”
说完,东岳王又深深看了眼安伯尘,随后散去云气。
不周峰上,琴声断断续续的响起,铿锵有力。
“两日后,派几个三重天去海渎,把仙家子们都带回来。”
将战旗丢给黑脸仙人,东岳王踱步走到阁台前,望向连绵起伏厮杀不绝的东岳百峰,目光闪烁。
“王上连一区区真人都容不下了吗。”
琴声戛然而止,涂山氏幽幽说道。
“爱妃多想了。”东岳王低声一笑。
“四王精血至少需得仙人境才能驾驭,你让他去杀公孙家的女儿,到头来还不是同归于尽。”
涂山氏的声音中参杂着一丝幽怨,也不知是怨东岳王,还是在怨她自己。
她身边的男人太骄傲,骄傲得容不下任何一个有半丝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人。先是公孙家的女儿,后又是吕风起,如今又轮到安伯尘,若非自己眼睛瞎了,他或许连自己也容不下。
又或者,他已经发现了那个命中注定主宰他成败荣辱的人是谁?
涂山氏打了个冷颤,强作镇定,心中却愈发感觉悲哀。
yín浸卜算之道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命运是何物,说起来注定,可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如东岳王者,早已能够逆天改命,只要让他发现命运中的破绽,便是注定好的命运也奈何不了他。
“倘若那个安伯尘拼得一死,仍奈何不了她,王上又该如何?”
又是一曲落下,涂山氏低声问道。
“怎么可能。本王错算了一次,又岂会错算第二次。说起来,若没那个诅咒在,本王还真想去亲眼看一看,如今的她究竟成长到哪一步了。”
说完,东岳王不再理会涂山氏,他盘膝坐下,张口吐气。
气如玄柱,勾连天地,隐隐将不周峰笼罩其中,但凡靠近不周峰的南北仙神无不被弹飞出去。
走过一片片海渎之地,安伯尘终于来到腥红如血的天牢海。
海岸边,匡旗诸人果然都在,不消说定是无华带他们前来。
天牢海能通蓬莱仙山,倘若实在无法,真的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众人只好离开五镇海渎前往蓬莱避难。不过这是实在没办法的下下之策,众人在五镇海渎打拼了这么多年,无不希望能为守护疆土出一份力,岂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
见到安伯尘平安归来,众人无不面lù喜sè,就连第一王风的脸sè也缓和许多。反观被绑在蛟龙上的仙家子们,或是垂头丧气,或是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惊慌不定的看向安伯尘。
无华第一个从蛟背上跳下,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安伯尘打断。
“适才东岳王传来军令,命我等前去剿灭藏在海渎的幕后黑手。”
说话间,安伯尘目光始终逡巡在蛟背上的仙家子身上,就见大多数人惊疑不定、又怒又怕,却有一人目光闪烁,似在思索着什么。
“可是伯尘,这伙仙家子弟的实力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强上不少。”
走到安伯尘身前,无华小声说着。
安伯尘点头。
何止是强上不少,若无他手心的那滴精血,简直是天壤之别。
从白鱼江来到天牢海的一路上,安伯尘始终全身紧绷,血液凝固,心中一刻不得安宁。
那个人自称是什么军机散人,安伯尘表面信以为真,可如今的安伯尘又岂是他表面所装出的那么简单。
提起东岳王时,那人从来都直呼其名,而不尊称王上。更别说他拥有如此高深强悍的气息,且还手握四岳王族的精血。
然而,他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份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