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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夕何夕     仙朝帝师txt下载     仙朝帝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少年血性

    朱雀街的百姓们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今日的所见所闻,更忘不了那一枪。

    少年人仿佛生出翅膀一般,手握银枪,旋转着刺向躲在大军后,瞠目结舌的老人。

    血染青衫,却是无数柄枪矛飞射而来,在安伯尘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口子,鲜血淋漓,汩汩流淌。

    这招雷霆啸固然迅雷不及掩耳,快得令两千厉家军始料不及,可两千铁骑在朱雀街铺开,层层叠叠,前军猝不及防,中军和后军都早早反应过来,当即掷出枪矛,射向腾飞于半空的少年。

    安伯尘修炼虽有小成,却也是rou身凡胎,千多枪矛射来,少说也有百多柄刺中。幸好水火二势流转全身,螺旋之力动,将大半的枪矛卷走,即便如此,剩下的二十来枝枪矛仍将安伯尘刺得剧痛难忍,鲜血淋漓,火燎般的痛楚回dang在全身上下,可他始终咬紧牙关,屏气凝神,硬生生地穿梭过枪林矛雨。

    惊慌失措的老人近在咫尺,这一刻,他的脸上再无丝毫得色抑或愤怒,有的只是浓浓的慌1uan,就和寻常的老人家一样。

    鲜血顺着手臂大腿流下,染红青衫,安伯尘只觉全身力气被chou光,摇摇yù坠的从半空跌落。

    看向两步外的老人,或许是不忍,又或许是没了力气,安伯尘怔怔地盯着他,银枪在手,身后慌1uan的喝斥声宛如滔天波1ang,安伯尘却迟迟没有出枪。

    “我没杀他。”

    安伯尘突然开口道。

    “可是”

    厉家家主一脸掩饰不了的慌1uan,哆嗦着道,他抬起头,似想好好看一眼这个横空出世,当下只需动动手便能将自己当作人质bī退大军的少年。

    就在这时,苍老的眸中陡然蹿出一丝冷光,厉家家主猛地直起身,先前有意装出的怯色一扫而空,趁着安伯尘不备,迈步上前,手持双锏砸向少年的头颅,低吼道:“可若非你霖儿又怎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心头一凉,双锏离少年的面门只剩半丈,却再无法落下。

    低头看去,那只银枪不知何时已cha入他心窝,努力抬起头,厉家主难以置信的看向安伯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转眼后,双锏掉落,老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连同厉家三百年风光威名一起跌落尘埃。

    “所以,你不该杀小官。”

    双目通红,安伯尘强作平静道。

    耳边的喊杀声骤然一止,朱雀长街鸦雀无声,青冥的夜色下,似有什么在悄然酝酿着。

    安伯尘知道厉家主没说出的话是什么,无非是在惊讶,安伯尘为何敢杀他。

    厉家主一死,两千厉家军势必会马踏安伯尘,报仇泄愤。安伯尘力气用尽,遍体凌伤,只能坐以待毙。若安伯尘是个聪明人,理应拿住厉家主当人质,以求脱身。

    诚如厉家家主所想,安伯尘在使出这招雷霆啸时,的确打着以他为质的念头。

    要怪就怪老人不该示弱偷袭,这一出手,打碎了安伯尘心中最后一丝理智。

    世家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眼都不眨一下便杀了小官,天理何在?杀人者偿命,只是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对于厉家这等世家又有几分约束?

    既然世家高高在上,无所约束,那便由我来亲手为小官报仇。

    安伯尘知道,厉家事败难逃一死,可少年人的血xìng冲上脑门,他哪还会去想那么多?

    一枪出手,干脆利落的取了老头的xìng命,毫不犹豫,权当是祭拜小官的在天之灵顺带捎上我自己的。

    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安伯尘chou回无邪,踉跄着转过身,拄枪而立,平静的望向不远处的两千骑兵。

    一路的鲜血,绝大多数安伯尘自己的,触目惊心。

    黄昏后,夜色下,少年笔直的站着,右手拄枪,静静地的凝望惊疑不定的两千骑兵,在他身后是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被他一枪捅死的世家家主

    许久过去,两千骑兵竟然无一人动弹,同时缄默着,只余马儿不安的蹄踏声。

    古怪的气氛流转在朱雀街头,看得躲在屋子里的百姓们目瞪口呆,转眼后,平静被打破。

    却是那个老幕僚颤巍巍的下马,拾起铜锏,鼓足勇气砸向安伯尘。

    安伯尘仅凭最后一口气强撑着,不愿就这么倒下,此时别说老幕僚,便连一个三岁孩童都能轻易将他打趴。

    老幕僚刚迈出一步,手上的铜锏便被击飞,余光中,安伯尘隐隐看见依云客栈中晃过一道人影。

    老幕僚刺杀未遂,却也将凝滞压抑的气氛打破,两千厉家军没了主心骨,初时的不知所措过后,此时都已记起了该做什么。

    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普通至极少年,先害了大公子,又杀死家主,将厉家陷入绝境,也害得厉家军走投无路,终究难逃一死。

    “杀!”

    也不知是谁先喊出声来,两千厉家儿郎再无所顾忌,拍马杀向安伯尘。

    “杀!”

    又是一声喊杀声响起,却从安伯尘身后传来,当先的是一身着坚甲的女将,满脸的不情愿,率军经过安伯尘时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转眼后,又是几阵喊杀声从左右街角传来。

    一路是老将们所率的护院,另一路是羽林军,当先的也算是安伯尘的熟人,左戍营统领胡不归。

    直到此时,安伯尘才长舒口气,绷紧的弦一经松开,乏力的身体也摇摇yù坠。

    想到从此往后再见不到时疯时痴的李小官,安伯尘眼圈一红,心中生出自责和愧疚。

    若非他一心想要守住那个秘密,小官又怎会死得那么惨。现如今,那个秘密算是守住了,可自己隐瞒修为之举就此暴露,也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这些都不算什么,小官

    安伯尘通红着双目向楼上看去,下一刻,他陡然一怔。

    楼阁上冒出一个胖乎乎的脸蛋,不是李小官又是谁?仿佛刚睡醒般,李小官mí糊地rou着眼,目光无意中落向呆若木jī的安伯尘,李小官“诡异”的一笑,张牙舞爪的似想说什么,全然不知这番情景落入安伯尘眼中,蓦地生出丝丝寒意。

    鬼

    安伯尘打了个哆嗦,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意识消散前一刻,安伯尘忽闻幽香袭来,随后身体跌入一片柔软的暖yù中

    安伯尘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司马槿。司马槿坐在高头大马拉的华丽马车中,一旁是如林如丛的侍卫,从吴中司马家开拔,直向上京而去。

    司马槿头戴凤冠,身披金黄的凤氅,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而安伯尘则骑着战马,手持无邪远远追着,可无论他怎么追,也追不上车队,无论他如何放声呼唤,司马槿都充耳不闻。

    安伯尘无可奈何,只得弃马,施展火行术飞奔而去。

    好不容易追上司马槿,迎来的却是司马槿无比陌生的目光。

    安伯尘心里不是滋味,万般无奈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却是想要看一眼司马槿的真容。

    司马槿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随后伸手从下巴处揭开那张面具。

    安伯尘眼巴巴的望着,可当看清楚司马槿的真容后,他整个呆立当场。

    胖嘟嘟的面庞,细小的眼睛,嘴边还挂着沾沾自喜的笑意,不是李小官又是谁?

    “醒了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安伯尘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当看清眼前事物后,安伯尘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站在榻前将整张脸都凑上来人的正是李小官。

    眼见安伯尘面无血色,嘴巴长得老大,李小官诡异的一笑,端起脸盆向后面走去。

    待到李小官走后,安伯尘看见了嘴角挂着笑意的萧侯,喜出望外的无华,以及一脸平静的张布施。李小官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却视若不见,难不成小官真的变成了鬼?

    心头一寒,安伯尘刚想说什么,就听萧侯抢先道:“伯尘力擒贼,京城上下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喜可贺!”

    见着萧侯眼中的戏谑之色,安伯尘苦笑着摇了摇头:“萧老知道此非我愿,还拿这来消遣我我隐瞒修为之事”

    闻言,萧侯眯起双眼,若有所思的看向安伯尘,嘴角弯开一丝揶揄:“伯尘莫非不知,早在三日前,璃珠公主便对外放了话,说怜你被厉家陷害,早在你出狱那一天便赏了你一枚回元丹,千金难换,服食后可续经络保要穴,恢复修为。”

    话音落下,安伯尘一怔,随即眉头紧锁,思索着什么。

    看向安伯尘,萧侯笑了笑,并没多言。

    他知道安伯尘身上或多或少藏着什么秘密,一个能令世家子反口,令琉国公主不惜说谎相护的秘密。

    即便安伯尘再度站在风口1ang尖,成为风华琉京的少年天才,只要守住那个秘密,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那个秘密是什么,萧侯不会问,也不会去查探,就算哪天猜到了,他也会故作不知。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仙尘之别

    萧侯人老成精,虽不知安伯尘就是让世家子们敬畏,令离公子左相忌惮的无邪居士,可也能辨清眼下形势。

    诚如萧侯所想,既然“重得”修为,安伯尘也不打算再遮掩下去,只要能守住“无邪居士”这个身份,一明一暗,琉京虽凶险,只要不出纰漏,安伯尘也能自保无虞。

    厉霖被杀,惹得厉家家主为子报仇,兵指墨云楼,陷安伯尘于绝境,安伯尘又怎会不心生警惕

    未等安伯尘接着想下去,李小官端着脸盆,飘然而至,一边帮安伯尘换yao,一边诡异的笑着,看得安伯尘不寒而栗。

    “伯尘啊,你和那位美丽的璃珠公主到底什么关系?又是亲自将你送回来,又是为你隐瞒啧啧,伯尘,你还不老实jiao代?”

    李小官挤眉nong眼阴阳怪气的说着,安伯尘再忍不住,猛地按住李小官的手,通红着双目道:“小官,我对不住你”

    手边热意传来,安伯尘陡然一怔。

    一旁的萧侯察言观色,已然看出几丝端倪,笑着摇了摇头道:“亏得小官福大命大,只是受了点轻伤。”

    闻言,安伯尘面庞微红,转尔浮起浓浓的喜悦,紧紧抓着李小官的手,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下换做李小官不知所措起来,扭捏的chou开手,怯怯道:“伯尘,别这样,这儿人多”

    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安伯尘全身无力,也奈何不了一脸羞涩的李小官,转眼后又心生古怪。小官当着我的面被万矛穿心,然后直挺挺倒下,为何眼下却安然无恙?莫非我看走眼了不成小官没死,我却连杀了三个人

    想着想着,安伯尘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目光闪烁不定,满脸复杂。

    李小官、无华和张布施只当安伯尘伤势作,唯独萧侯若有所思的暗叹口气。

    第一次杀人谁都不会好过,何况是原本心地善良的安伯尘。这一口气杀了三个人,想来是为李小官报仇,此时知道李小官并没有死,他心中定是煎熬难定也罢,解铃还需系铃人,他自己种下的心结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开,若是破去此番桎梏,他定能脱胎换骨。

    谋者当冷血无情,行事狠辣,如今破了杀戒,对他来说或许是好事。

    萧侯如是想着,在他的想法中,安伯尘最不该有的便是眼前这种优柔寡断,如小女儿般心怀不忍。

    从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时,黑胖少年出现在楼梯口,满脸欣喜的看向楼上众人:“君上派人来了!”

    安伯尘蹙了蹙眉,刚想说什么,一旁的无华已笑着向他拱手作贺。

    “恭喜安施主了,这些天京里人都在讨论,也不知琉君会给你怎样的奖赏。”

    奖赏?

    安伯尘心中了然,看来是因为自己诛杀了厉家家主,平叛有功,也正好遂了琉君剿平厉家的心意。

    心头一动,安伯尘问向无华:“我昏mí几天了?”

    “刚好五天。”

    无华笑了笑,耳边又传来脚步声,他拉起张布施道:“琉君派人来宣旨,小僧和穿布鞋的不便久留,等安施主伤好了再来共饮。”

    说完,无华和张布施无比娴熟的破窗而出,看得一旁的阿福目瞪口呆。

    两人前脚刚走,平子便领着王使上了七层,来者安伯尘也熟悉,正是前一次来宣旨比武的长门胡不归。

    意味深长的看向安伯尘,胡不归洒然一笑道:“安小兄弟,又见面了。”

    安伯尘回以一笑,抱拳拱手道:“见过胡将军,伯尘有伤在身,无法行礼。”

    话音落下,胡不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看了眼一旁的萧侯。

    见状,安伯尘不由暗骂自己多嘴。

    胡不归三番两次替君宣旨,显然倍受重用,那日平叛的几路大军中也有他,显然是琉君派他前来立功,一番大功劳轻易到手,高升那是必然,因此安伯尘改口称呼将军。可现如今,安伯尘对于萧侯口中的“隐忍”又有更深一层的领会,修为可以不隐瞒,枪法也可以不藏拙,却又得让这些身居高位者放心,如此一来只能故作愚钝,就算再勇武,可心智跟不上,也不会让人感到威胁。

    当了离公子四年的执墨仆僮,安伯尘也见过许多达官贵人,留下的印象都是不太灵光,再加上他屡次逃学,定能让人觉得他愚钝贪玩,只在枪道上有天赋。

    雏龙隐孤楼,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此这般,方才算得上最好的掩饰。

    只一瞬间,安伯尘便打定主意,抬头看向胡不归,见他瞟向萧侯,只当萧侯告诉自己,心中暗舒口气。

    “伯尘立下不世功业,胡某又岂会让伯尘行礼?”

    哂笑一声,胡不归道,随后面色肃然,手捧诏书,喧声道:“安伯尘平叛有功,是为吾琉国英才,群臣议定,破格录用擢士子安伯尘为左戍校尉,兼王子洗马。”

    一卷王旨宣完,萧侯莫名一笑,颤巍巍的跪地谢恩。

    而李小官和他身后的圆井村“双杰”则张大嘴巴,面庞通红,转尔满脸狂喜。

    左戍营身属羽林军,为君上亲军,历来出大将,而安伯尘从一士子直接当上了八品校尉,可谓是平步青云。而王子洗马则是琉国王子的直系属下,虽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官,可等新君继位,绝大多数洗马官都会倍受重用,连升三级者大有人在。

    因此,虽是两个**品的小官,可都是炙手可热的官衔,就算县老爷见着也得好生巴结。

    李小官三人一应俱荣,情不自禁,只差当场手舞足蹈起来。

    圆井村巴掌大点的地儿,竟然出了一个未来的琉国重臣,还是平日里谁也瞧不起的安家娃子,也不知道父老相亲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直到胡不归的轻咳声传来,三人这才回过神,忙不迭的跪倒在地,学着戏里的模样山呼千岁,看得病榻上的安伯尘哭笑不得。

    “如此,等养好伤了便来左戍营入职。”

    笑着看向安伯尘,胡不归摆了摆手,转手走出。

    从始至终他都没暗示什么,更没提起长门,可安伯尘却知道,从他飞过两千厉家军,将厉家家主击毙当场起,他便再度进入这位长门将军的法眼。

    本想安安稳稳的在琉京等待下去,偏偏事不遂人愿,和长门扯上关系,又要去当官。

    见着满脸激动叽叽喳喳议论不休的李小官三人,安伯尘心中无奈。

    在他们眼中自己能得琉君青睐,受封官衔乃是天大的荣耀,可安伯尘自己却知道,这些并非他想要的。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现在安伯尘也没想清楚,可从他踏足修行路途起,尘世中的功名利禄已非他向往的存在。征战沙场壮志情怀固然是令每一个少年魂牵梦萦,可比之奇遇不断、祸福相依的修行之路,又算得了什么?

    可尘世和修行之路的区别又在何处?

    大隐隐于市,尘世之中自有那等修为深厚的隐世高人,而在dong天福地那样的仙家地界也有一手遮天纠集势力的真人。

    传说中的仙人究竟还在不在?孑然于世逍遥清静的仙界究竟在哪?做了仙人便是修行的终点?若没有了追求,就算与天齐寿又有什么意义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回旋在安伯尘脑海中,仙尘之间仅有一线,咫尺而已,可咫尺又似天涯,试问这世间有几人能勘破这咫尺间的天涯?

    至少如今的安伯尘还不能。

    摇了摇头,安伯尘长舒口气,散去心中纷繁复杂的念头。

    “平子,阿福,帮我个忙。”

    笑了笑,安伯尘开口道。

    闻言,平子和阿福立马屏住笑,满脸严肃的朝向安伯尘抱拳作礼:“大将军请示下!”

    安伯尘忍俊不禁,瞪了两人一眼道:“你们这样被外人看到可是杀头的大罪。好了,把先前琉君先前赏赐的十两黄金取出,购置点年货,送回圆井村吧,也给你们家带上点。”

    深秋已过,年关将近,安伯尘却无法回村子,只能如此稍尽孝道。从前他只无功名在身,守着墨云楼偌大的基业却无法孝敬家中爹娘,如今当了小官,送点钱财回去也不会引人瞩目,惹来祸事。

    平子感激的看了眼安伯尘,随后犹豫着道:“可要去说你做了大官?”

    “废话,伯尘当官这等喜事自然要说!”

    阿福没好气的瞪了眼平子,嚷嚷道。

    这圆井村“双杰”,李小官人的左膀右臂,一个胆大实诚,一个心细多虑,也算相得益彰。

    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许久,安伯尘方才道:“暂且别说,就说我在铺子里升任掌柜。”

    安伯尘也想将这番喜事告诉爹娘,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扬眉吐气、光宗耀祖的天大喜事,恐怕会乐得十天合不拢嘴。然而,一来安伯尘并不知道自己会做多久的官,二来,即便眼下安伯尘愈的如鱼得水,可琉京仍旧凶险无比,安伯尘可不想连那个巴掌大的小村里也被牵扯进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秘术传承,九字真言(上)

    又修养了两日,安伯尘已能下床走动。

    好说歹说劝回李小官,萧侯也回铺里打点生意,安伯尘守着冷清的墨云楼,从午时起打坐修炼,吸食太阳之气,借助水火二势炼化为元气。虽没能进入神仙府,可太阳之气灵韵天成,炼化一丝足以抵得上十来个周天的水火二势运转。

    匆匆扒了两口饭,安伯尘活动了下筋骨,巴望着昼夜jiao替时分。

    少时,昼褪夜散,安伯尘凭窗盘坐,鲸吞一口太yīn之气,神游神仙府,一呆便是五个来月。

    琉京动1uan暂告段落,先是霍国公身陨,后是厉家反叛,朝野动dang,百姓惊惶,想来琉君定不会想要再生1uan子,费尽手段稳复京里局势,而离左二人找不出无邪居士,暗存戒心,想必也会收敛几分。

    当下一段日子或许能求个平安稳当,至于能太平多久,安伯尘不知,或许连那些身居高位手掌大权者也拿不准。总之,这一段太平日子里安伯尘只打算好好“养伤”。所谓的伤势大多是皮rou之伤,七日下来安伯尘已恢复了十之**,养伤只是借口,安伯尘真正所要做的却是全心全意的修行。

    只有提升修为,安伯尘才能彻彻底底的走出琉京这场1uan局,不再受局势所困,也能去吴中找她。除此以外,安伯尘如此拼命的修行还有一个原因,他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如此才能不去想被他杀死的厉家骑兵。

    神仙府中五个月还不足外界半个时辰,这五个月中安伯尘不知疲倦的修炼水火二势,一遍遍的流转过周天山河,水火二势固然强壮数番,可离充盈周天经络还差上许多。在神仙府中呆上五个月已是安伯尘的极限,再多几日,安伯尘便觉头昏眼花,神志不清,不知缘故,问及水神君,水神君也只是笑言不知。

    冷风越过窗棂拂卷起安伯尘的长,睁开双目,眸中渐渐恢复神采。

    “让两位久等了。”

    转过身,安伯尘朝向少年少nv笑了笑。

    来者自然是第一王风和月青青,等了七日,第一王风耐心磨光,终于忍不住找上mén来。

    和无邪居士定下条件后,他本打算第二天晚上便传授安伯尘秘术,谁曾想墨云楼大祸临头,被叛军找上。安伯尘一鸣惊人,杀死贼,可却身负重伤,这一伤便是七日。若再不传授他秘术,时日一长,谁知那无邪居士会不会变卦,再者拖得越长,两人被桃源村寻着的可能也越大,第一王风可等不起。

    上了七层就见安伯尘好似个没事人一般打坐修行,气得第一王风当场便要作。明明伤势恢复,却偏偏要装伤,害我和青儿白白等了七日。

    第一王风刚想叫醒安伯尘,便被月青青不动声sè的止住。桃源中人虽修行秘术,可桃源创始人来自大匡,也修行文武火,修行法mén不同,可修行道理却大同小异。月青青蕙质兰心,一眼便看出安伯尘修行之法的古怪,整个人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没,身体看似僵硬,却又透着一丝柔和,矛盾而又奇妙。

    月青青生怕打扰安伯尘修行,遂止住第一王风,却让第一王风有苦难言,有气难出,硬生生的憋了三柱香

    “我们这便开始吧。”

    目光落向第一王风,安伯尘开口道。

    白目圆睁,第一王风瞪向安伯尘,却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连招呼也不打一下,就这样毫不客气的开mén见山,非但无礼,还带着居高临下的口气,第一王风自然满心怒意。

    安伯尘又怎知第一王风的想法,他不过是急着修行不yù1ang费时间,再者先前已谈妥,本应顺理成章,安伯尘方才没有虚礼客气。

    眼见第一王风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安伯尘心下奇怪,摸了摸脸,只以为脸上有污渍。

    到头来,还是月青青笑着解围:“令师无邪前辈托付小风传你秘术,看来安校尉已准备妥当。”

    “自然。”

    安伯尘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

    原本他对于修行秘术并不算太迫切,只因那日井中遭遇,他才现自己的渺小。想要变强,除了修行外,修炼秘术算是最好的途径之一。武斗用枪术,匿形自有鬼影功,若再多一mén相当于瞬道法的秘术,安伯尘又能多出一个保障。所谓技多不压身,修行路途慢慢,这般奇mén妙法也不知还有多少,安伯尘不指望都能学会,可能到手的他也不会放过。

    出身佃户,骨子里安伯尘仍存着一丝庄稼人的想法,破铜烂铁都是宝,陈粮旧谷也能吃,何况秘术不是破铜烂铁,它可是大匡修炼者求之不得的珍宝。

    “小风开始吧。”

    月青青笑了笑,转向第一王风道。

    秘术传承本是无比庄重之事,在桃源村,每一名子弟修行之前都需斋戒一月,顶香一月,沐浴一月,三趟过完,对天祷告,对地祈愿,方可接受秘术传承。

    今夜墨云楼中,三人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定下,若让桃源的长老们知晓,定会气得半死。

    安伯尘毫不知情,第一王风和月青青也是逃亡中人,自然不会去管那么多。

    强忍心头恶气,第一王风板着脸盘腿坐于安伯尘对,思索片刻,冷声问道:“不知安校尉可曾打通周天轮涡?”

    安伯尘如实道:“已打通两轮。”

    第一王风面无异sè,一旁的月青青却暗暗嘀咕起来。看来这安伯尘对于秘术并非一无所知,想来是无邪居士告诉他,那轮涡定也是无邪居士打通,可无邪居士为何不亲自传他秘术?

    这个念头也就停留了片刻,片刻后月青青不再多想。

    她和第一王风只求那个可以换取出海大船的秘密,其余的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闻言,第一王风颔道:“周天轮涡乃是修行秘术的根基,在轮涡中运用文武火炼化天地元素,方能施展秘术。海底轮、脐轮、太阳轮容易突破,也能依靠秘术大家相助,可往上四轮的突破只能靠自己。”

    顿了顿,第一王风又道:“轮涡为根基,天地元素为力量,秘术大多分为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也有偏mén者,如风、雷等,所有的mén类都和这五行风雷脱不了关系,所要炼化的天地元素也在其中。就比如我所修炼金系秘术,需要每日吸取五行之金,方才能够维持修行。”

    第一王风说得还算清楚,安伯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秘术的修炼法mén果然和文武火有所不同,却有点像鬼影功,只不过鬼影功所吸食的是太yīn太阳二气,并非五行风雷。

    思索片刻,安伯尘问道:“是不是炼化了五行或者风雷便能施展秘术?”

    冷笑一声,第一王风瞪了眼安伯尘道:“若就这么简单,那还要功法秘籍作何?”

    这第一王风还真是个坏脾气。

    莫名其妙的被第一王风这么一吼,安伯尘无奈的挠了挠头,心中暗道。

    “若无手印和咒言,即便吸食了天地元素炼化于轮涡中也无法出。”

    停顿片刻,第一王风接着道:“手印者种类繁多,金木水火土连带风雷,每一系都有所不同,而一系之中又有许多不同的法mén,也都各不相同。到时候我传你那一法,自会详说。”

    金木水火土,风和雷,总共七系,每一系中还有不同的法mén他的意思估计是不同的功法吧。

    安伯尘越听越起劲,只觉这秘术当真博大jīng深。

    “手印还好,可按照秘籍修习,施展秘术时一边掐印,一边口吐咒言即可。修行秘术,最为关键的还是那九字真言。”

    “哪九字?”

    安伯尘迫不及待的问道。

    泛白的双目中jīng光点点,第一王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那九字便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安伯尘一愣,陡然想起那日和厉霖比武,最后时刻他施展五雷法,似乎也吐出九字真言。

    眼见安伯尘着愣,第一王风皱了皱眉,冷哼道:“你莫看这九个字不起眼,却不知,这九字为上古仙神施法所铸,刻于华表,蕴含世间一切力量。若能全部悟通,天地奥妙尽在掌握,就算一轮秘术家也能战败三四轮秘术大家。不过,即便我桃源长老也未有全部悟通者。”安伯尘不由一惊,却没想到这区区九字竟有如此威力,能让秘术家越级取胜。

    好奇心被勾了上来,安伯尘眼巴巴的看向第一王风,只等他道出九字玄奥。

    偏偏第一王风只字不提,好整以暇的坐着,半晌,悠悠道:“我和青儿大半夜的来给你传授秘术,连口水都没喝上”

    安伯尘暗叹口气,连忙取出两只茶盏,为第一王风和月青青斟满。

    无奈的看向不慌不忙喝着茶的第一王风,月青青嘴角泛起苦笑。

    小风平日里成熟稳重,可不知为何,遇上了这安伯尘后,小风总是看他不顺眼,偏偏又无可奈何,眼下占得上风,竟像小孩子般斗起气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秘术传承,九字真言(下)

    一盏茶足足喝了大半柱香的功夫,见着安伯尘眉宇间的急色,第一王风暗呼痛快。又过了许久,第一王风方才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九字真言虽只有九字,却暗合天地间九种不同的力量。第一字,临。取其表面涵义,临事不动容,身心稳固,不动不huo,一旦喝出,令人心志坚毅,体魄坚强。”

    说着,第一王风手捏印法,白目朝天开,口吐真言:“临!”

    安伯尘只觉天地忽然一静,似乎有什么从天野高处流淌进第一王风双目中,瞬息后,他的身躯陡然一亮,仿佛镀上层金甲般,气势威严,神情肃然。

    安伯尘大惊,就听月青青开口道:“安校尉,你且拿枪扎他一下。”

    “这”

    安伯尘面1ù犹豫。

    “放心,你伤不了他。”

    月青青笑着道。

    闻言,安伯尘苦笑一声,从墙角抄起无邪,盯准第一王风,一枪刺去。

    安伯尘没敢力,只用了两三成,却是抱着万一见血立马收回的念头。孰料一枪刺出,扎中第一王风肩膀,却仿佛遇上铜墙铁壁,再难得寸进。

    “这便是临字诀的妙处。”

    看向一脸惊讶的安伯尘,月青青笑着道:“小风所修的法门中有金系的金缕yù衣,一旦口吐临字诀,全身坚硬如金yù,除非天品修士,否则难以破去。”

    好生了得

    看向收回印法的第一王风,安伯尘心中暗叹。

    倘若第一王风在战场上施展这一法,刀枪不入,还有谁能拦得住他,恐怕真能做到取上将级如拾草芥。

    “接下来是兵字诀。”

    第一王风佯装看不见安伯尘的惊叹,傲然道:“兵者,杀人之利器,鸿门g之初,力量之始,为战斗本源。所以这一字常在jiao手时喝出,动秘术,用于战敌。其后一字为斗,斗者,人之本xìng,物竞天择,万物争斗,方才能分出高下,各踞地盘,因此这一字喝出时,战意陡增,斗志旺盛,往往能挥出你原先修为一两倍的实力。”

    顿了顿,第一王风接着道:“临兵斗三诀往往同时喝出,临者稳固身心,兵者施展秘术,斗者jī斗志,合而用之,威不可挡。”

    眼见安伯尘眼睛都不眨一下,仔仔细细的听着,第一王风兴致上来,弹膝而起,在楼里虚走两步,陡然间掐动印法,张口喝道:“临!”

    一字喝出,第一王风身披“金甲”,神色肃然。

    “兵!”

    第二字喝出,第一王风白目中泛起道道精光,忽而狂风席卷而来,安伯尘看得清楚,在第一王风面前浮现出十把金灿灿的匕。

    “斗!”

    最后一字喝出,第一王风陡然间仿佛变了个人般,须皆张,战意冲天,头顶隐隐蹿出道道金光,仿佛熊熊大火般燃烧着。而他面前的匕也猛地向安伯尘飞来,其势惊人,虽只有十把,却不下于七日前安伯尘直面两千铁骑时的冲击。

    心头一寒,安伯尘强忍去意,猛地抄起无邪,人借枪势,抵挡着第一王风难以撄敌的猛烈战意。

    人借枪势虽然已大成,可枪者外物,终究难敌神秘莫测的秘术。

    狂风吹散1uan,月光拂落,闪耀在安伯尘不屈的眉眼间。

    就在这一瞬,面对第一王风有意为之的战意,安伯尘心中生出玄而又玄的感悟。

    日夜练枪,一战神庙,二战演武场,三战朱雀街,面对千军万马誓死不退,安伯尘并不知道,在那一刻他对枪道又有了新的体会。

    人借枪势终究是依赖外物,又怎比得上人枪一体,人枪合一?

    若非安伯尘在千军之前悟出此道,他也不可能拖着重伤之体飞过百步长的大军,杀至厉家家主面前。却因力气用尽,流血过多,安伯尘未及理清便昏厥过去。直至今日,被第一王风的战意jī出那险些丢掉的感悟,无邪在手,持于xiong前,人枪合一,不动如山!

    安伯尘的人枪合一之道虽非秘术,却和“临”字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旦使出,心志坚毅,体魄坚强,纵然千军万马当前却也岿然不动,无畏无惧。

    第一王风并非真要对安伯尘下杀手,不过是想吓唬安伯尘一番,好出口恶气。

    可转眼后,第一王风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在他直bī三轮秘术的战意下,安伯尘丝毫不惧,枪尖微微晃动,堪堪抵御住他的战意。

    想到那日安伯尘直面千军,勇取贼的情形,第一王风却也了然。

    这安伯尘品xìng虽差,却也算一勇武之人,只是不知如此低劣的品xìng为何会被无邪居士那等高人看中,当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先是派出一个小胖子当着自己的面和青青说媒,今夜在这墨云楼中又如此无礼,奉茶待客的道理都不懂。虽未深jiao,第一王风对安伯尘的印象已差到极点,可一想到这安伯尘关乎两人日后能否得船逃出大匡,第一王风也只得强忍下去。

    收敛手印,十把匕也顺势飞回,化作细碎如雨的金粉消散一空。第一王风负手而立,好似什么也没生过一般,思索片刻道:“临兵斗三字的威力你已见识过,这三字真言是最容易明悟,也是最常用到,寻常秘术家只需明悟这三字便能纵横天下,剩下的六字太过深奥,不说也罢。”

    安伯尘好奇心一起,哪还收得住,起身抱拳道:“还请王风兄一一道来,伯尘洗耳恭听。”

    安伯尘并没察觉先前第一王风是有意让他出丑,只当出于好心示范秘术,言语间也多出几分客气。

    犹豫片刻,第一王风点了点头道:“也罢,免得你当我藏着掖着。那第四字者,顾名思义,为人体本身。人体虽不如天地那般浩瀚无尽,却也藏着许许多多秘密,无论你我还是别的人,其实都是一个天生的宝库,只需挖掘出一丝一毫便可受用一生。者字诀主rou身,若能明悟,配合秘术,则可支配自己或者旁人的rou身,或是jī潜能,或是修复伤势”

    第一王风还未说完,余光中,月青青便已掐动印法,口吐真言:“者!”

    天如幕,地如席,忽有一道华光飞至,没入月青青手心中。少女素衣素颜,裙带翩跹,丝丝缕缕,冰清yù洁,这一刻像极了九天下凡的仙女,苍白的面庞上浮起病态的红晕。

    真言吐出,下一瞬,点点光晕宛如萤火虫般从月青青手心飞出,落于安伯尘周身。

    渐渐的,安伯尘脸上浮起惊讶之色,他的伤势虽好了大半,可伤口并未完全愈合,却在月青青的秘术下,原本裂开的口子以rou眼难见的度愈合起来,转眼后竟已结疤。

    “青青”

    握住少女的柔荑,第一王风满脸心疼。

    “没事,这点秘术我还承受得了,否则又怎么陪你逃到天涯海角去。”

    轻松的一笑,月青青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转瞬即逝,随后看向目瞪口呆的第一王风,淡淡的说道:“小风,你继续和安校尉说吧。”

    看到眼前这番情形,安伯尘哪还不明白月青青不是身患重病便是身受重伤,她不惜力气帮自己疗伤又怎是演示“者”字诀这么简单。其中也有示好的意味,或许那夜的“无邪居士”太过神秘,让她不放心。

    轻叹口气,安伯尘打定主意,等明晚或者后晚定要前去璃珠那再入梦一回,帮他们打探出那个秘密。

    狠狠瞪了安伯尘一眼,第一王风气头更盛,却又无可奈何,半晌平复下心情道:“者字之后是皆字,皆者以比字为先,是以将心比心,据说此字道出,能得他心通,即感悟人心,旁人的一举一动每一丝的想法都逃不过你的耳目。这等真言,也只有我桃源村为数不多的几位长老悟出。至于其后四字——阵列在前,都是传说中的真言,据我所知,这世上尚无人悟出。”

    眼见安伯尘眼巴巴的看向自己,第一王风心中无奈,摇头道:“罢了,我就给你讲完吧。阵者,可隐身可瞬移,无影无形。列者可cao控时间长河和空间山野,陷敌于手心。在者,不受五行阴阳束缚,可自由cao控五行元素,万物持平。最后一字真言,前者,那可是传说中的传说,据说连我秘术创始人也只是隐隐感悟,未曾明悟,未曾掌握。”

    “那究竟有着怎样的玄奥?”

    安伯尘沉声问道。

    深吸口气,第一王风举目遥望窗外,星月璀璨,夜穹若冥,少年白目中闪过一丝向往,沉yín着道。

    “掌握前字诀,融合九字真言,修满七轮漩涡,便可做到我心即圣,万化冥合成就无上。”

    安伯尘心头一震,眉宇间浮起复杂之色。

    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无上”两字,第一次是在神仙府中,水神君便曾说过,在诸世强者之上,还有一更为了得的存在,远诸天仙神,即为无上强者。

    无上者,再无可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入梦探秘 开平初年

    这秘术委实可怕,出自文武火修炼之法,源于道法,却又另辟蹊径,别开生面,早已遥遥领先于大匡的修行者。

    不过,却和鬼影功的修行法门有些类似,一个是食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另一个则是吸食天地元素,金木水火土

    对于秘术,安伯尘已有大概了解,却仍有不少疑huo。

    抬起头,安伯尘问向第一王风:“九字真言固然玄妙,可除此之外,这世上就再没其它的真言?”

    第一王风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月青青笑道:“或许有,可都是旁门左道,雕虫小技罢了。九字真言已囊括世间一切力量,借天地五行元素,施展于秘法,万物万类,万般玄奥尽在其中。”

    闻言,安伯尘面色如常,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以胎息之法领悟天地奥妙已非一次两次,每每胎息入定时,无穷无尽的天地玄奥袭来,总会令他头昏眼hua。安伯尘并不相信,只这区区九字便囊括尽了世间一切玄奥。再者,《鬼影功》中也含有六字气诀,虽是吞吐之法,可安伯尘只觉着六字气诀和九字真言有异曲同工之妙,传自上古,比九字真言还要历史悠久。

    似乎察觉到安伯尘的心意,月青青笑了笑道:“安校尉可知九字真诀的来历?”

    安伯尘点头:“来自仙界。”

    “或许你以为这是个传说。”月青青遥望夜穹,清秀的娥眉向两旁铺开,似乎在回味着什么,半晌方才道:“而我桃源中人都知道,那并非传说,而是真真正正生在我桃源开创者身上的事。族谱记载,那年他打通七轮,成就万法不灭之身,却觉秘术一脉所用的咒言太过烦躁,遂对天地祷告,赤足行于荒野,十年之间走遍天涯海角,虽未能有所斩获,却感动了上苍你可知后来生了什么?”

    蓦然一笑,月青青扭头问向安伯尘。

    安伯尘心头一阵疾跳,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难以置信。

    “再后来,天帝符令,传召我桃源之祖,并允许他在天庭参悟大道。先祖走过重天,畅游天河,终于现了记载着九字真言的华表。取九字而返,传于我桃源子弟,从此往后,这九字真言便成为我桃源乃至大匡通用的秘术咒言。”

    月青青娓娓道来,安伯尘一脸恍惚,怔怔地遥望远天。

    原来真的有仙界,有天庭,还有天帝可在传说中,仙人不都已死绝了吗对了,那龙君也说如今天庭衰败,再无人执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好半晌,安伯尘深吸口气,平复下心头的震动,好奇的问道:“那后来你们那位先祖又如何?”

    “不知所踪。”

    第一王风接口道。

    不知所踪那又是去了哪?修炼到七轮秘术,已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莫非他到天上当神仙去了?既然桃源传承九字真言,秘术强悍无匹,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出世

    越来越多的疑huo盘旋于安伯尘脑海中,转眼后被安伯尘硬生生按下,此时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沉yín片刻,安伯尘问向第一王风:“既然秘术分为金木水火土和风雷,那你的入梦之术又算哪般法门?”

    第一王风显然没料到安伯尘会突然提到这个,意外的看了眼安伯尘,沉yín着道:“告你也无妨,我的入梦之术出自一旁门功法,名曰黄粱一梦。虽也属于秘术,却不入五行,不入风雷,算是旁门左道。”

    安伯尘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像这样的秘术多吗?”

    阴沉着脸,第一王风紧盯向安伯尘,僵硬的摇头道:“不多,屈指可数,都是些旁门左道的异术。”

    “那”

    未等安伯尘再开口,就被第一王风打断。

    “好了,天快亮了,今晚就到这。等明晚再来传你秘术。”

    第一王风没好气的说道,心中好生不是滋味。

    让他传授安伯尘秘术,本就是强人所难的事,不得已而为之,孰料这安伯尘竟还好意思问东问西,没完没了,第一王风自然哪还受得了。

    和月青青走到楼梯口,第一王风脚步微顿,回头看向安伯尘,皱眉道:“不知无邪居士几时将那秘密取来?”

    想了想,安伯尘开口道:“明晚应当就能到手。”

    “那好,明晚再说。”

    不再多看一眼安伯尘,第一王风携着月青青匆匆走下楼梯,不多时已回返依云客栈。

    安伯尘收拾完茶盏,又给自己斟满一盏,好整以暇的坐于窗前,抬头仰望天穹。

    琉京虽凶险,犹如死水,可每走一步,安伯尘都会有收获,从前的玄德dong天,今日的秘术秘闻,然而这还只是七十里琉京。修行之路漫漫,天大地大,穹宇苍莽,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奇闻秘事等着自己去探询。

    放下茶盏,安伯尘捶了捶额头,盘膝而坐,屏气凝神,双目微合。少时,右目中似有什么旋转着,雾门g门g一片,白光掠出,飘飘然入地,化作一道模糊的人影。

    神游出窍,rou身宛如枯木,纹丝不动,莫名的看了眼自己的rou身,安伯尘稍作感叹,飘飘然游转而出。

    刚出了墨云楼,乌云自西涌来,手臂粗的紫雷破开云dong,轰然落下。

    安伯尘不畏不惧,仰头张嘴,囫囵一口将雷电吞入肚中。

    这朵雷电比从前几次粗壮了许多,安伯尘也现几天未神游出窍,地魂似也比从前强壮了少许。这种感觉玄而又玄,却又无比清晰,潜移默化般生,令安伯尘心中充满难以明喻的喜悦。

    世间如苦海,人若海中舟,这魂魄便如舟中人,魂魄越强大,netg间,自然也会愈平稳。

    “看来地魂是自行修炼,慢慢变得强壮,只需吞食天雷便可倒也省得**心。”

    九天紫雷下肚,安伯尘神清气爽,只觉雷液缓缓流淌过地魂,淬炼着魂体,时不时闪出一丝电光,如蛇蜿蜒,不多时消失不见。

    安伯尘今夜神游出窍可不是为了修炼地魂,无奈的看了眼天穹,强忍住吞食紫雷的冲动,几个腾挪消失在长街尽头。

    他刚离开没多久,又有两道人影出现在朱雀街头,一黑一灰,隔着长街遥遥相望,一个面色冷凝,一个嘴含笑意。

    “你来迟了。”

    “你不也是。”

    “看来这位无邪居士还真是神出鬼没,左相大人,你就不急?”

    “只要他不生事,我又怕什么?”

    “左相大人身居高位,自然不怕。也罢,那一个月后再见了。”

    话音落下,两道人影同时消失不见,月光下,空dangdang一片,只余那座烛光闪耀的灰色高楼。

    也幸亏司马槿在楼里布下止妖符,否则离公子和左相又岂有不入楼一看的道理,无邪居士就在他们眼皮地下,他们却看不见,只当一隐世高人横空出世,顾忌大局,相约止战。

    安伯尘自然不知,他若晚上一步就会撞上京中大蛇,此时此刻,他已来到望君湖边的水墅前。

    璃珠公主居无定所,有时住宫中,有时呆在公主府,有时在望君湖边歇息,她虽没经历过颠沛流离,可她这一生何尝不是在颠沛流离,时至今日,芳心难测,或许连离左二人也看不懂猜不透。

    对于璃珠公安伯尘心中难免有些复杂,既同情她的遭遇,又忌惮她的冷漠心计,却因那夜的同船共枕,安伯尘再难生出恶感。更何况,七日前他斩落厉家家主直面蠢蠢yù动的厉家铁骑,若非几路人马救援,安伯尘恐怕早已被踏成rou泥。那几路人马中有一员女将,是王馨儿,不用去想安伯尘便知道,王馨儿定是受命于璃珠,而李小官也说,将他送回墨云楼的是璃珠,且还出面帮安伯尘圆谎。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璃珠可谓待安伯尘不薄。

    想到昏mí前接住他宛如暖yù般的香怀,安伯尘面色微微红,心情愈复杂。

    遁阶而上,不多时安伯尘来到璃珠公主榻前。

    没了白日里遮盖容颜的面纱和那一袭冰冷的白裙,修长有致的身躯凹凸在衾被下,沉鱼落雁的面容在熟睡时刻愈动人。

    那年的璃珠可是天下闻名的美人,追求她的王孙贵族足可以从城门口排到王宫前,当她毅然决然代兄觐见,天下震惊,书馆戏文里更是将她描述成仙子下凡般的倾国佳人。

    可也只是存于故去的梦中,七年烟云,hua开复hua落,坐在望君湖边的少女已和七年前判若两人。美貌不减,尤更盛,却再不是hua开时节那个可爱动人的璃珠公主。

    七年前,在打开锦囊之后,究竟生了什么?

    看向熟睡中娥眉微蹙的美人,安伯尘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怜意,踟躇片刻,钻入璃珠眉心处的漩涡中。

    一片接一片的宫殿,铺天盖地,放眼望去黑压如墨云,压抑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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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更新一直没爆,所以一直没好意思求票,所以先感谢筒子们每天投票。月底要出行一趟,弟弟的终生大事,估计会忙上一周,这几天都在拼命存稿,很难爆。十二月可能也要出行,不知道会呆几天不过等这月底回来尽力爆个几次吧堂弟都快结婚了,今夕还得年复一年的继续过光棍节,总觉得有种淡淡的蛋疼=。=)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真假假帝王心

    “蓝凤何在?”

    安伯尘抬头,高声呼唤道。

    声音刚一落下,凤鸣从远天传来,水湖蓝色的凤凰从天而降,乖觉的落在安伯尘脚边。

    “你便是璃珠的梦境佑神?”

    轻抚着凤羽,安伯尘若有所思问道。

    “梦境佑神”这个称呼是当初他从第一王风口中听得,倒也算贴切,却不知为何厉霖和萧侯的梦中没有梦境佑神,而这蓝凤凰既然是保护璃珠梦境的存在,又为何对自己这么亲近?不知疲倦的为自己代步。

    察觉到安伯尘的善意,蓝凤凰欣喜的鸣叫两声,示意安伯尘坐上。

    笑了笑,安伯尘也不矫情,翻身坐上凤背,一声长鸣后,蓝凤凰扶摇而起,直飞九天。

    “去七年前的上京。”

    安伯尘轻声道。

    蓝凤凰似能听懂人言,穿梭过天边云霞,越过连绵起伏的宫殿,直向群宫深处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凤凰清鸣一声,落下云头,降至那片最大的宫殿中。安伯尘跃身而下,脚刚落地,一道涟漪自脚边dang开,所及之处,景致纷纷变化开来。少时,偌大的上京出现在他眼前,令次栉比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上京故民,也有天南地北汇聚而来的各色人等,总之一百个琉京也顶不上半个上京热闹繁华。

    扭头看去,蓝凤凰早已不知所踪,安伯尘笑了笑,举步向前走去,不多时已来到璃珠下榻之处。

    又一次回到七年前,重温旧梦,安伯尘跟随璃珠公主在金銮殿中清谈败群臣,一笑惊帝王,那时的璃珠意气风,聪明才智不输倾国容颜,整个大匡万千女子都在她谈笑间失去颜色,无可奈何的沦为庸脂俗粉。

    本是琉公主,为兄独北上,弹指败须眉,何需倾国颜。

    安伯尘恍恍惚惚,坐在精致的马车中,陪着璃珠故地重游,却又是别样的感觉。纵横捭阖,如鱼得水,但凡璃珠所到之处,无不张灯结彩,大开中门相迎,只可惜她是女儿身,如若不然,定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王。

    终于等到一月后,安伯尘忐忑不安的随着璃珠前往司徒府。

    和彼时一样,璃珠怀揣锦囊,下了马车,在司徒府前停住脚步。

    深吸口气,犹豫许久,璃珠拆开左手中的锦囊。目光落于锦囊,璃珠身形一颤,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满脸的难以置信。

    安伯尘心中一痛,璃珠已将那锦囊丢落在地,颤抖着拆开右手中的锦囊。net风卷来,携着hua儿的香味,璃珠怔怔地站着,转眼后,离公子的锦囊被流风吹落于地,她却不管不顾,只是静静的望着两步外的府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璃珠擦干颊边的泪珠,含着笑走入司徒府。

    紧抿双net,安伯尘大步上前,紧随其后。

    璃珠的拜帖早早送上司徒府,车仗到来,管家已带着奴仆shì女在门口相迎。

    也不言语,璃珠麻木的跟在管家身后,走过一片连一片的厅堂走廊,来到后院。

    轻咬朱net,璃珠双目微微红,茫然的看向面前的小筑,浑然不知下net已被yù齿沁血来。

    冷风呼啸而来,卷起沙尘,飘落璃珠脚边。

    身躯猛地一颤,璃珠擦干泪水,毅然决然的走入小筑。

    推门而入,屋内空无一人,抬头望去,才看到屏风后隐隐绰绰有着一条人影。

    “璃珠见过司徒大人。”

    微屈双膝,璃珠朝向王司徒盈盈一拜,屏风后却没有声响,安静如初。

    俏脸浮起痛苦之色,转眼后,璃珠探向腰间,猛地扯开纱带,华美的裙衫掉落在地,看得一旁的安伯尘面红耳赤。

    脱去第一层外衣后,璃珠深吸口气,缓缓褪去罗衫,1ù出rǔ白色的亵衣。

    完美无瑕的身姿出现在安伯尘眼前,安伯尘心头疾跳,只觉口干舌燥。

    和从前那次见着璃珠和王馨儿颠*鸾*倒*凤不同,那时只是惊鸿一瞥的惊yan,再者司马槿在身旁,安伯尘不敢也不会去多看。今时不同往日,璃珠突然褪去衣衫,令安伯尘猝不及防,此时想要收回目光,却已不可能。

    足以令世间男儿倾倒的曼妙身姿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安伯尘眼前,峰峦秀美,朱红凸起,大tuǐ修长香*tún圆*翘,玲珑曲线起伏有致,rǔ白的亵衣几乎透明,纵然能包裹住少女mí人的娇躯,却难遮隐隐透着幽香的sī*处。

    安伯尘只觉腹底渐渐燃烧,面颊仿佛被火辣辣的刀子割遍了般,滚烫灼热。

    就在他有些难以自禁时候,眼前陡然闪过一张清丽的面容,虽不如璃珠这般颠倒世间,可一颦一笑间却令安伯尘心中悸动,好似清泉汩汩涌来,浇灭了少年人心底的邪火。

    深吸口气,安伯尘面颊微红,愧疚的扭过头。

    为了琉国,璃珠受尽委屈,自己还在她梦中占便宜,实在不该。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安伯尘知道璃珠是在解开最后一件亵衣,心中愈不忍。

    可这只是梦境,安伯尘又能做什么?更何况,就算他能出手将璃珠带走,可改变的也只是这场梦境,从前的事情早已定下,将来依照着从前缓缓生着,恐怕就算神仙也改变不了璃珠此生注定了的命运。

    “这便是那位皇叔想要的秘密吗?璃珠陪shì王司徒”

    下意识的捏紧拳头,转尔松开,安伯尘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屏风后的那人终于开口了。

    “好了,打住。”

    平静的声音传来,不单璃珠,便连安伯尘也是一愣。

    “你是何人?”

    犹豫片刻,璃珠紧捂酥xiong,并紧修长光滑的双tuǐ,惊疑不定的问道。

    屏风后的人似在犹豫,他的声音并不苍老,自然不会是那位王司徒,少许,他开口道:“你王兄这一回委曲求全,让你来求和,接纳蓝月,可是打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念头?”

    正在穿衣的璃珠一愣,脸上浮起惊诧之色,高耸的xiong脯微微起伏,怔了怔道:“你究竟是谁?”

    屏风后的男子笑了,并没直接回答,他缓步走出屏风,1ù出那张令璃珠和安伯尘同时呆立当场的面庞,笑着道:“回去和你王兄说,害死琉王妃的是陆司空,并非寡人。陆司空乃是老君山神君转世,有鬼神相护,想要报仇难而有难。不过,寡人怜他丧偶之痛,大可助他一臂之力。”

    一口一个寡人,虽身着便衣,面1ù微笑,可龙行虎步,不怒自威,帝王之姿显1ù无疑。

    白龙鱼服来到司徒府这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是执掌五方行省,十三诸侯之国,千万里山河的大匡之主,赵玄旭。

    也是民间戏言的蛐蛐皇帝。

    如此一个丰姿俊朗,气宇轩昂的帝王会终日以逗蛐蛐为乐?

    嘴角泛起浓浓的苦涩,安伯尘心情莫名,低声喃喃道:“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简单。本以为琉君藏得已经够深,谁料这匡帝还要会藏,一个个都在演戏,却又是演给谁看天下人?又或者是”

    未等安伯尘想下去,匡帝又道:“除了陆司空外”

    安伯尘盯着“蛐蛐皇帝”,聚精会神的听着,可就在这时,他只觉得心头剧震,一股宏大无比的气势向他压来。

    耳边已经听不见匡帝的声音,眼前的景致也生出古怪的变化,仿佛分割开一般。安伯尘极目望去,在匡帝背后现出繁华如锦的山河,山河间金戈铁马,刀枪如山,喊杀震天。

    安伯尘一愣,随即脸色陡变。

    那是匡帝的梦境背景。在一个人的梦中遇见另一个人,两人的梦境便会jiao叉糟糕!梦境佑神!

    安伯尘心头一动,转眼后,龙yín声轰轰作响。

    从山河尽头生一条金光闪烁的巨龙,九爪之躯,是为九天真龙。

    天地间再无一物,安伯尘目光所及,就只剩那条吞云吐雾,直向他扑来的真龙。

    难以抵抗的杀意席卷向安伯尘,好似熊熊大火,又好似千年之冰,这一刻,安伯尘身如万钧,心头狂跳,竟再无法动弹分毫。

    凤鸣声传来,却是蓝凤凰火急火燎的赶来,猛地叼起安伯尘,向回飞去。

    风声呼啸,回dang在耳边,安伯尘紧紧抱着凤脖,飞回璃珠原先的梦境背景中。回头看去,安伯尘面色一僵,却见那条真龙并没停止追击,从匡帝的梦境硬生生闯入璃珠公主的梦境,哗啦一声,也不知有多少座宫墙被巨龙撞倒,坍塌一片。

    不多时,真龙已快追至,蓝凤凰眼见避无可避,松开凤喙,将安伯尘从天云间抛落。

    刺骨的冷风一遍遍的刮过身体,安伯尘看向越来越近的地面一阵眩晕,即将落地的那一刻,安伯尘一咬牙,猛地闭紧双目

    幽香阵阵,扑入鼻中,湖风越过窗棂,卷起风铃哗哗作响。

    双手所触柔软如暖yù,高耸而又饱含弹xìng,安伯尘却不敢动弹半下。看向被自己压在身下睡得正香的女子,安伯尘神色莫名,片刻后飘然而起,出了水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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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好多违禁字……淡定)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望君湖水墅

    午时,琉京上下热闹非凡,只除了人烟愈稀疏的朱雀街。

    先是那一夜的血流成河,后又是七日前的大屠杀,满街的人尸马骨虽被清理干净,可看见殷红的长街,依稀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有点家资的百姓们都已搬走,就算去城外住也好过留在朱雀街,整夜提心吊胆生怕闹鬼。

    “伯尘,你听说了没?昨天晚上张掌柜的酒楼里闹鬼了,吓得伙计都尿裤子,现在这店也开不下了,最后一家酒楼关门,以后吃个饭都得跑个两三条街。”

    李小官没精打采的说着,下意识的打了个饱嗝,在他身旁已堆了半个身子高的瓷碟,小肚子圆滚滚,若他这样吃下去恐怕一辈子没机会去做那玉树临风的风流小官人了。

    安伯尘虽也也奇怪小官的饭量为何一下子涨了那么多,可此时正在全心全意琢磨着昨天的梦境,倒也没去管身边的吃货。

    昨夜神游入梦所获的秘辛足以让整个大匡都无比震惊,安伯尘虽未听到后面的话,可也知道那位“蛐蛐皇帝”也非等闲。能瞒过上京众臣,让世人都以为他是个只会玩蛐蛐的昏君,那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忍耐,琉君的隐忍之道,怕也是和匡帝学的。

    从七年前开始,这盘踞大匡南北的一君一帝便暗中结盟,表面上昏庸无能,实则都是明眼人,看得一清二楚,却都不动声色,似在等待着什么。听匡帝所言,琉王妃之死似和陆司空有关,那位陆司空也不一般的,安伯尘在梦中曾随璃珠去过司空府,陆司空身形虚胖,看人总喜欢眯起双眼,贪财好色。可他既能坐上三公之位,兼任丞相,又岂会是无能之辈。

    在昨晚的梦中,匡帝还道,那陆司空是老君山神君转世,有鬼神相护

    坐于窗前,安伯尘眯起双眼看向日头,不动声色的吸食太阳之气,心中暗暗嘀咕,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什么神仙转世之人不成?戏文里常常会说,当今状元是文曲星转世云云,可安伯尘总会偷偷琢磨,倘若每一个状元都是文曲星转世,那得需要多少文曲星才够用?

    更何况,安伯尘经历种种奇遇,如今已知道,就算有神仙,可天庭早已不存,天道颠覆,哪会真有神仙下凡转世?可听匡帝所言,似乎并不是在作伪老君山,安伯尘也曾听人提起过,那是中都行省之北的一座山,和大匡其余的山脉河流一样,都有神庙神像。那些神庙有的是倚山河而建,有的却是分散各地,百姓以为真有其神,顶礼膜拜,祈求保佑。

    倘若神庙中的那一尊尊神像是真的,那现在这些神君们又在哪?

    又一个谜团涌上心头,转眼后被安伯尘散去。

    这天地间的谜团就仿佛无底洞,永远没完没了,可此时安伯尘却没精力琢磨那些,他所要做的还是应付眼下的琉京之局,早日脱困而出。

    左相和离公子在对局,是为了龙女。琉君和璃珠也在布局,却是为了报仇。两方大局看似不相干,可同存于七十里琉京,谁知会不会有所牵连。

    心中一阵烦躁,安伯尘停止吞吐,下意识的摩挲着手腕处的珠链。

    每每他心烦意乱时,总会如此,似乎只要摸一摸珠链,所有烦心事都会烟消云散。

    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目光闪烁,安伯尘看向揉着圆滚滚的肚皮惬意的晒太阳的李小官,沉声道:“小官,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

    李小官懒洋洋的问道。

    “去找璃珠殿下。”

    闻言,李小官一扫先前的惫懒,立马来了劲,意味深长的看向安伯尘,揶揄道:“伯尘,你和那位公主殿下之间到底有啥秘密?”

    “能有什么秘密,不过是她救了我,我去回个礼罢了。”

    安伯尘平静的说道。

    李小官只顾傻笑,心中暗道,只要不是去找那无花小和尚,一切都好。不过,看那位公主殿下对伯尘这么上心,说不定两人间还真有什么秘密。啧啧,倘若安娃子被公主看上,那包准能有一场富贵,小官我也能跟着享福,弄个大官当当,到时候告老还乡,定能让老头子看傻了眼。

    安伯尘并不知道李小官此时已经想到四五十年后去了,他想要找璃珠也不是因为昨夜那一场旖旎,对于璃珠公主安伯尘更多的是同情。安伯尘似乎总会很不识趣的去同情身份家世比自己高上无数的人,从前的霍穿云,眼前的璃珠公主,且他自己并没什么觉悟,只道是理所当然。

    今日去找璃珠,有三个原因,一是回礼,二是看下昨夜将真龙引入她梦境后,有没生什么,三者,安伯尘虽有了无邪居士这个身份,可仍旧势力单薄。至今为止,还没人现“无邪居士”的真实身份,利用好了,未尝不能再琉京再立一势,扰乱左离布局,借助琉君之力,暗中行事。

    两方大局当面,眼下虽然平寂,可一旦难,势必会牵引波澜,凶险异常。经历了这么多,安伯尘也想拥有些自保的力量,安伯尘固然能借助“无邪居士”抓住世家子们的软肋,操控于手底,可他就是无邪居士,一旦安伯尘难以自保,“无邪居士”也无力为之,因此,安伯尘需要一个盟友。

    璃珠公主虽然心意难测,却隐隐对安伯尘另眼相待,再者,安伯尘对她的秘密也了如指掌,择她做盟友再好不过。然而在此之前,却需要先探探底璃珠对自己的转变似乎太快了些。

    两匹骏马从墨云楼飙出,越过朱雀街,直向望君湖而去。

    少时,两人来到湖边水墅,李小官自觉的驻足看马,坏笑着目送安伯尘拾阶而上。

    上了楼阁,自有两名手持红扇的侍女迎了上来,拦住安伯尘。

    “你是何人?”

    打量着一身青布衣的安伯尘,当先的侍女皱眉问道,随后又加了一句:“这里是公主殿下的憩所,不得乱闯!”

    她还算客气,另一名侍女直接伸手拦在安伯尘面前,斥声道:“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走!”

    安伯尘眉目淡然,并不俊俏,又穿着随处可见的布衣,自然无法讨那两个侍女的欢心。假装没见到侍女眼中的嫌恶,安伯尘笑了笑,拱手道:“在下安伯尘,有事求见殿下,还望两位通报一声。”

    “殿下说了,今日不见你就是安伯尘?”

    当先的侍女陡然反应过来,瞪大双目看向安伯尘,抓着红扇的手没来由一抖。而另一个侍女则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羞红,怯生生地打量着安伯尘。

    见着两个侍女都不再说话,低垂螓,却又时不时偷偷瞟向自己,安伯尘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未及他多想,冰冷的声音从阁上响起。

    “放他进来。”

    听到殿下话,当先的侍女又偷偷看了眼安伯尘,随后引着他走入三层阁台。

    栏杆边,一身素裙的女子侧身而坐,静静地望着烟波浩渺。风儿吹拂,卷起裙纱轻舞,紧紧贴上她凹凸有致的娇躯,却又显得无比寂寥。

    想到璃珠梦境中此起彼伏的宫墙,安伯尘心头一动,若有所思。

    身帝君之局,心里又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宫殿,将她困得死死,几欲喘不过气来。或许她最想要的,便是像眼前看不到尽头的大湖般,畅游而出。观湖不如观海,可现如今,除了望君湖,璃珠再寻不着其它。

    转过头,公主蒙着面纱,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安伯尘,随即转向那两个侍女,冷声道:“平日里你们缠着我问安校尉究竟是怎样的少年英雄,今日见着,却都认不出来。”

    闻言,那两个侍女都羞红了脸,不敢再去看安伯尘,当中一个扭捏道:“不是奴婢眼拙,却是实在没想到安校尉会生得如此”

    定是觉得我生得寻常普通,不似她们心中那等好汉模样。

    无需那侍女说出,安伯尘便已知道,心中只觉有些好笑,却也猜到在他昏迷的几日里,他的名声已传遍琉京,且渲染夸大了无数倍。萧侯不会去做背后那只手,想来推波助澜的是琉君。

    “怎么,你们还真以为安校尉有三头六臂不成?”

    璃珠的声音依旧冰冷,那两个俏丽的侍女似乎习以为常,窃窃的笑着,又偷偷打量了一番安伯尘,随后乖巧的退下。

    看来璃珠对她身边人也算不错,否则这两个侍女也不会这般僭越。

    察言观色,安伯尘了然,转念一想,脸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是了,璃珠对这两个侍女该不会也像王馨儿那般

    安伯尘正胡思乱想着,耳边传来璃珠淡漠清冷的声音。

    “你的伤势可曾痊愈?”

    收敛心意,安伯尘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多谢殿下挂记,伯尘的伤已好了大半。”

    三十里望君湖,烟波浩淼,鸥鹭嬉戏,秋风吹过岸边花花绿绿的画舫,倒也不算煞了风景。

    水墅阁台上,两人一坐一立,同时沉默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虔婆

    匆匆来到湖滨水墅,安伯尘倒忘了说辞,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余光瞟向静静观湖的公主殿下,和从前并没什么不同,安伯尘心下稍安,看来昨日梦中那条真龙并没伤到璃珠。也是,只是一场梦罢了,所生的都是过去之事,璃珠又怎会受伤若是我在梦中被真龙所伤,又或者死于梦中,地魂一死,失了神智,肉身从此疯疯癫癫,七日而亡

    “你今日来找我有何事?”

    终于,璃珠公主开口问道,面纱下的倾城容颜淡如止水,透着漠然,却已没了那日夜来香中的冰寒。

    “那日多蒙殿下相救,伯尘方才留得一命。”

    安伯尘拱手得道,不卑不亢。

    “要谢就谢广平,是那丫头来求我,我才派王馨儿前来。不过,就算我不兵,你也死不了。”

    安伯尘心头一动,抬起头,堪堪迎上璃珠莫名的目光。

    嘴角泛起苦笑,安伯尘心情复杂。

    璃珠公主心意难测,安伯尘早就知道今日这趟着注定是个苦活,璃珠的话中似乎透着别的意味,却又难以琢磨,她毫不避讳的说出王馨儿,是想暗示什么?

    “殿下客气了。”

    无奈之下,安伯尘只得维诺道。

    “君上赐你校尉和洗马两衔,足以说明他的器重,你才入白狐书院便能受封官位,即便在我琉国历史中,也是少见。”

    璃珠公主漫不经心道,又似有意提点着什么。

    这一回安伯尘总算是听懂了,璃珠这番话是在暗示自己,琉君青眼有加,切勿记恨。

    那日若非琉君按兵不动,坐视厉家军肆虐,安伯尘又怎会重伤昏迷?

    心头一紧,安伯尘顿时省悟,璃珠这番话看似是场面话,却既是提点,又是试探她在试探自己能否听懂。若是听不懂,那自己就像大多数人所想的那般有勇无谋。若听得懂

    又得演戏了。

    安伯尘暗暗叫苦,脸上去浮起迷糊之色,半晌点了点头,郑重说道:“多谢殿下提点,伯尘定会谨记忠君报国。”

    打量着面前少年,璃珠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异色。

    这安伯尘似乎没能听出我的言外之意,难不成他对王兄丝毫没有半点记恨?又或者他压根被现王兄此前有意按兵不动可是,他若真的这么愚笨不灵光,王馨儿一次次挫败又如何解释?仅仅是他安伯尘一次接一次的好运?

    璃珠目光冷淡,游离在安伯尘身上,安伯尘只觉如坐针毡,好不自在。

    目的已经达到,璃珠和琉君都看重自己,也算自己的靠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面对心意难判的璃珠,安伯尘不欲久留,起身告辞。

    一人一骑已飙远,璃珠仍旧低头而思,湖风刮来,卷起风铃玎玲作响。陡然间,黛眉微蹙,璃珠从梁柱上的敞风木匣中掏出两只白鸽,匆匆写着什么,分别抛向王宫和栋苑方向。少时,白鸽回转,璃珠取下信筒,卷开信笺。目光所及,璃珠细长的眼睫毛轻轻眨闪着。

    “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今日是在水墅。”

    “伯尘,你找璃珠究竟说了什么?送你下来的那两个侍女一直在偷笑哦,我知道了,定是公主殿下将她们送你当侍妾不对”

    一路上,李小官不住说着疯话,听得安伯尘哭笑不得。

    午后的琉京懒洋洋,街市上的行人依旧多,却比不上正午时分,大多慢悠悠的走着,或是在茶馆里吊着茶,书馆中的说书人讲得再绘声绘色,也提不起听客们的性子,整座城池仿佛都在小憩,安逸闲适。

    耳边不住传来李小官的嘀咕声,安伯尘耳朵生茧,堵也堵不上,摇了摇头道:“小官,你有什么打算?”

    闻言,李小官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安伯尘。

    哂笑一声,安伯尘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以后。”

    李小官面色微变,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迟疑着道:“伯尘你不会是嫌弃小官吧?”

    看向面露委屈的李小官,安伯尘心下无奈,沉吟着道:“小官,若是给你一座大宅子,万贯家财,你会永远呆在京城吗?”

    李小官一怔,奇怪的盯着安伯尘,点头道:“若真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不呆下去?我家老头子拼死拼活,为的不就是能有的很多钱财,富贵安稳的过一辈子?”

    “可是小官,你就没什么其它想要的吗?比如梦想。”

    “当然有!”

    李小官总算明白了安伯尘的意思,当下换了一副模样,雄赳赳气昂昂,骑于马背,意气风,看得安伯尘好生不习惯。安伯尘也想听一听李小官有什么梦想,看他这架势,似乎很不简单。

    安伯尘饶有兴致的打量向李小官,就见李小官酝酿了许久,脖子涨得通红,忽然扬臂高喊道:“我要这琉京的酒肆饭馆都对我李小官人笑脸相应,我要满城的女儿家都歌颂我李小官人的名号,我还要总之我要做那个提着鸟笼牵着大狗带着帮奴才在王宫闲逛都没人管的李小官人!”

    说完,李小官放下圆滚滚的胳膊,摸了摸鼻子,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说过,讪讪一笑,扭头看向安伯尘,就见安伯尘面色时青时白,目光呆滞。

    李小官心头一慌,左右看了番,见着无人,方才嬉皮笑脸向安伯尘道:“安娃子,我最后一句也就说着玩儿,大将军可别往心里去。”

    安伯尘哪还有半丝脾气,对于李小官这个旧东主家的儿子如今的好兄弟,他打也不得,骂也不能,也只有随他去。他的志向倒也有趣,不过有志向总是件好事,不像自己,行于那条漫漫无尽,看不见终途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却也愈迷茫。

    仙尘仙尘,拥有仙人的力量后,这尘世对他们而言又算什么?曾经的故乡,故乡中的家人,一路陪伴的兄弟朋友,又将置身何处?恐怕到那时,独自一人高高在上,早已看不见脚底曾经无比留恋的烟云。

    没来由的,安伯尘心头一慌,转尔自嘲的一笑。

    自己这才刚刚踏上修行之途,刚刚看见那些强横无匹的力量罢了,只在这七十里琉京,一月之中便生出这么多变数,往后再往后,谁知还有多少变数,又何必去想那么多,去担心压根无法看清的前方?

    心中的烦恼和困惑在慵懒的午后随风而散,少年青衫,迎风飏,鬼使神差的,安伯尘下意识的低声道:“小官,说不定有一天你这个梦想真能实现。”

    提着鸟笼牵着大狗带着一帮奴才闲逛在王宫中,放在以后,或许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安伯尘莫名的一笑,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李小官再说什么,扭头看去,李小官颠簸在马背上,竟十分惬意的打起盹来。

    “小官,别睡了!”

    安伯尘生怕李小官摔下马,连忙叫唤道。

    从马背上抬起头,李小官揉着惺忪的双眼,打了个哈欠,痛苦的嚷嚷道:“好困,都怪今早的鸡叫,吵得人睡不安省。”

    “每天都有雄鸡报晓,在京里呆了这么久,小官你怎么还没习惯?”安伯尘笑着道。

    “伯尘你不知道啊,这几日鸡叫得特别厉害,闹腾死了!”

    李小官抽了抽鼻子,忿忿道:“都怪那个老虔婆,没事养什么鸡。”

    闻言,安伯尘微微好奇:“早上报晓的那些鸡是人养的?”

    “自然,你以为还是野鸡啊哼,早晚要将把她门口的花田踩平!”

    “花田?”安伯尘眉头微蹙,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

    “哼,那个老虔婆早就没人信她的鬼话了,也只能养养鸡,种种水仙花”

    安伯尘身躯微晃,心头陡震,诧异的看向李小官:“水仙花?那人种的花是水仙?”

    眼见安伯尘一脸惊讶之色,李小官揉了揉鼻子,闷闷的点了点头:“是啊,听说人说自从那年她和人赌斗失败,便开始养鸡种水仙,也幸亏她的手艺不错,这才挣了口饭吃。”

    水仙龙女

    安伯尘心情恍惚,那日龙君所言又在耳边响起。

    只要找着龙女所在,取神龛,点香召唤,龙君便会降临琉京,施雷法杀死二妖,带走龙女。

    龙君如何龙女如何,都与安伯尘无关,安伯尘只关心龙君是否能像他所言一般杀死二妖。二妖一除,离左不再,压在安伯尘头顶的那盘大局也就不攻自破,这才是安伯尘最关心的事。

    “小官?那个养花的虔婆住哪?”

    眼见安伯尘满脸严峻的盯着自己,李小官好不后悔,暗道不该一时嘴快说出那个虔婆。

    垂头丧气,李小官无奈的长叹口气,半晌嘟囔着道:“那虔婆住在龙泉坊后面安乐坊的菜园里伯尘,你真的要去?那虔婆人长得寒碜,脾气也不好,还养着一群只会乱叫的疯鸡罢了罢了,小官我这就舍命陪君子,看某开道,大将军稍后!”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入黄泉即是鬼

    第一更,级光棍节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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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歌舞笙箫酒气熏天的龙泉坊不同,安乐坊很是清静,就同它的名字般,透着和煦的气象。

    住在坊中的都是京里世家富豪雇佣的庄户,在此开辟田地,耕种瓜果水蔬,清静归清静,可真正想要安乐起来,却有些强人所难。

    转过一片片庄园,目光所及,都是青翠欲滴的田地果园,安伯尘下意识的想起了许久未曾回去的小山村,心中微黯。“伯尘,前面不远处就是虔婆家了。”

    李小官悬缰立马,指向远处两三亩水田和安伯尘道,自己却踟躇不前。

    “小官,你不过去?”

    安伯尘疑惑的问道,就见李小官面颊微红,拨浪鼓般摇着头。

    安伯尘哂然,这一路上李小官和安伯尘讲了不少关于那位虔婆的事迹,虽也是小官道听途说得来,却也有六七分是真。每每提到那位神经兮兮的虔婆,李小官总会咬牙切齿,又有几分忌惮。安伯尘察言观色,倒也能猜着,定是李小官不满每日鸡鸣报晓,来这找过茬,却落得灰头土脸的下场。

    安伯尘并不意外,若他所料无误,那位虔婆便是龙女所变,即使修为大不如前,可想要施个小法术对付小官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约莫七八年前出现在琉京,与人占卜,悉数应验,在当时可谓风光一时,成为达官贵人的座上宾。却因后来与一自称来自中都的客人占卜时,道他福缘浅薄,元寿不过十载,那客人大笑而归,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羽林军出现,砸了她的摊子,将她投入大牢,直到半个月后才放出。

    琉人哪还不知,所谓的中都客人正是当今君上,微服出游,本想寻个乐子却被虔婆这张乌鸦嘴说得败了性,一怒之下方才如此。

    亏得数名老臣说情,才将虔婆放出,可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找她占卜问卦,生意无人问津,她也只好回到安乐坊,自辟田谷养鸡种花,虽没了当初的风光,却也算平平安安。

    下马行于田陌间,安伯尘思索着李小官一路所说的事迹,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只有她七八年前现身琉京为众人所见,确定无误。

    七八年前,也就是离公子布衣而来,左相初崭头角时。他们从玄德洞天来到大匡将近百年,七八年前在做什么,安伯尘并不知道,也无需知道,可七年前连同那位虔婆在内同时出现在琉京。试问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兼之那位虔婆还种了一地的水仙花

    边想边走,不多时,安伯尘已来到花田前。

    水仙盛开,洁白无瑕,和周遭的瓜田谷粮形成鲜明对比。

    而在花田之前,有一座小木屋,屋前躺着一圈雄鸡竟然都在午睡。

    安伯尘长大嘴巴,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奇景,就在这时,安伯尘只见一条绳圈从木屋中抛出,精准地套上一只公鸡的脖颈,“刺溜”一声拉入屋子。

    屋子里乌黑一片,隐隐绰绰间,依稀能见着一条晃动的人影。

    安伯尘心中好奇,不再踟躇,大步向屋子走去。

    就在他前脚距离木屋还剩两步时,忽觉有什么从屋里溅出,脖子烫,伸手摸去,安伯尘心头一紧。

    手边滚烫的液体很是熟悉,刺鼻的血腥味或许安伯尘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虔婆竟在杀鸡!

    脑中一团迷糊,安伯尘擦拭着脖颈处的鸡血,不知所措的立着。

    “鸡血壮阳补虚,别浪费了。”

    干涩的声音从屋里响起,安伯尘一怔,随即面红耳赤,可不等他继续羞赧下去,一个苍老的身影颤巍巍的从木屋中走出。

    前脚刚踏出黑暗,遇上午后火燎的阳光,却又飞快的收了回去。披着黑色斗篷的老妇人蜷缩在门槛边,躲避着触手可及的阳光,咧开干枯的嘴唇,眯起双眼,盯向安伯尘。

    虔婆似笑非笑,目光森然,口中的牙齿非黄即黑,非缺即残,惨不忍睹,看得安伯尘不寒而栗,从头顶冷到脚底心。

    这样一个足以吓得小儿啼哭上半年的老妇人,便是龙女?

    一时间,安伯尘迷茫了起来。

    关于龙女的一切,在今日汇拢,全部指向这位曾为琉君算过卦的虔婆,可安伯尘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寒碜得令人指的老妇人,便是传说中冰清玉洁沉鱼落雁的龙女。

    无论用怎样的词语都无法描述她的丑陋,双目暴凸,颧骨隆起,嘴唇龟裂翻开,皮肤犹如树皮上的褶皱,一**的荡开。即便安伯尘向来不以貌取人,此时也觉得心头虚,直想转身就走。

    好不容易找到最接近龙女的线索,安伯尘又怎会轻易放弃,捏紧拳头,直面虔婆饱含深意的目光,安伯尘强忍住心头的嫌恶。

    一少年,一虔婆,就这样安静的对视着,若被李小官人看见,定会顿足捶胸,痛哭流涕,只道安伯尘的口味又变了。

    看得久了,安伯尘倒也渐渐习惯,老妇人丑归丑,可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坐吧。”

    咧嘴一笑,老妇人低声道。

    余光中,安伯尘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张圆墩,金玉雕镂,华美精致,只有王宫中才会有。

    强忍住心头的惊骇,安伯尘拱了拱手坐下,一时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倘若她真是龙女,为何会沦落于此?左相离公子就在琉京,只有墨云楼龙泉井两地有止妖符而不得入,怎么可能现不了眼皮底下的龙女?可她若不是,为何也会在七年前出现在琉京,种了一地水仙花,隐约间透着浓浓的古怪气息。

    “这么多年了,总算遇见一个见着我不逃的人。”

    老妇人低声道,她的声音很是沙哑,就仿佛树皮在摩挲,听不出丝毫情绪。

    “只可惜,该来的不是你”

    仿佛很害怕阳光,老妇人细细打量着安伯尘,却始终蜷缩在门槛后,不敢迈过阳光后的阴纹。

    闻言,安伯尘心中好奇,犹豫片刻问道:“该来的那人是谁?”

    “他是”

    虔婆呢喃着,她刚要叫出那个名字,神色陡然一变,张大嘴巴惊讶的看向安伯尘,随后手中掐算,口里念念有词。安伯尘不明就里,皱眉看向疯疯癫癫的虔婆,就见她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转眼后又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听得安伯尘耳膜剧震。

    片刻后,虔婆陡然止住哭泣,瞪圆双眼看向安伯尘,目光森然,似想将安伯尘看透。

    心中生出不祥的感觉,浓浓的恐惧化作冷风,飕飕蹿于安伯尘后背,安伯尘心头一紧,再不想继续呆在这。

    就在这时,虔婆突然开口。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沙哑冰寒的声音传入安伯尘耳中,安伯尘只觉全身毛孔炸开般,脑袋毛。

    冷冷盯着安伯尘,老虔婆满脸恨意,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害死了厉家小儿,需得一命换一命!”

    厉家小儿厉霖她等的人是厉霖?

    安伯尘心中悚然,隐隐想到了什么,却仿佛钻入了死胡同,那个疑团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厉霖唯一的特殊之处便是孩提时候遇见双头蛇,学会了雷法,可这是离左二人的图谋,为何又牵扯上了和龙女有关的虔婆?莫非这虔婆也属于离左一方,?

    脑中一团乱,安伯尘隐隐猜到离左当年传授厉霖雷系秘术和龙女有关,可萧侯曾对他道,杀死厉霖的不是左相便是离公子,为的就是逼出他的后手。既然当初离左还是一条蛇时看中了厉霖,又为何在七日前杀了他?

    未等安伯尘理清头绪,就听虔婆尖叫一声,转眼后,熟睡的公鸡们纷纷醒转,扑腾着翅膀向安伯尘飞来。

    猝不及防下,安伯尘被群鸡淹没,他只觉得群鸡疯狂的啄向他,火辣辣的痛,刚想挣脱,就觉得身体一轻,飘飘然浮于半空。

    睁开双眼,安伯尘心头大惊,却是他已来到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地方。

    天黑地暗,荒凉的陌野上长草连天,空寂无人。偶尔有几团绿火飘过,细细看去竟是几个身形高长的人用绳索牵着个一脸麻木的人缓缓向前走去,仿佛行尸走肉。

    渐渐的,心中浮起一个令安伯尘难以置信的念头,回过头,就见虔婆裹在黑袍中,若有所思的看向他,随后抛出一条绳索,不偏不倚的落入安伯尘的脖颈,就像她此前套鸡一般。

    “你已经死了。”

    虔婆平静的说道。

    “这里是琉京城隍,一入黄泉即是鬼,你害死厉霖,欠我一条命,只能拿你去换命。”

    说完,虔婆将绳索挂在肩上,就这样拖着安伯尘向远处走去。

    幽黑的大幕下,长草连天,沾染上深不见底的黑色,仿佛一片海洋,一浪连着一浪向远处荡去。安伯尘麻木的跟在虔婆身后,只觉眼皮愈沉重,腿如灌铅,任由虔婆拖着,行尸走肉一般行于茫茫无尽的地府荒野。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座阴森森的庙宇出现,安伯尘方才渐渐恢复知觉。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下油锅

    第二更,下更六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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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这么死了?

    昏暗的天色下,安伯尘看着人来人往的城隍庙,心情莫名。

    他没有太过感伤,也没有太多的失落,就好像仅仅来到另一个地方,心平气和,甚至还有一丝好奇。传说中的那些存在,他几乎都见过,神仙如龙君,妖怪如离左,只差鬼怪了。

    这个虔婆究竟是谁?竟能将我带来阴曹地府。她养的那些鸡果真不同寻常在她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看向垂立于庙前的虔婆,安伯目光复杂,转而又看向一旁同样被人用绳索系于身后的鬼魂,就见他们个个目光呆滞,神情麻木。

    奇怪,为何就我没有失去神志?难不成和地魂有关?

    安伯尘心中嘀咕,若有所思。

    “宣琉京虔婆。”

    鬼卒冷着脸转向虔婆,低喝道。

    虔婆身躯一颤,朝向庙门口的鬼卒拜了一拜,拖起安伯尘便向庙里走去。

    安伯尘面无表情的跟在虔婆身后,经过鬼卒时偷偷瞄去,就见他面色苍白,整个人轻飘飘的,脚离地约有三寸,就这样悬在半空,毫不费力。

    传说坏人进了地府要下油锅,然后严刑拷打连同厉家家主在内,我已杀了三个人,也不知会不会被扔进油锅。

    安伯尘心中惴惴,耳边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时而有棍棒落下的声响传来,听得安伯尘愈紧张。

    走过三进,安伯尘终于来到一处阴森可怖的殿堂中,说是殿堂并不准确,细细看去,倒向是衙门口。只除了没有鸣冤的大鼓和石狮子,取而代之的是两排穿着古怪,面色惨白的鬼卒。

    “来者何人?”

    衙门中传出威严的声音。

    虔婆打了个哆嗦,连忙下拜道:“小民李氏,为城隍君大人治下阳界琉国中人。”

    “原来是李虔婆,免礼,进来吧。”

    威严的声音又响起,虔婆毕恭毕敬的起身,拖拽着安伯尘走入衙门。

    安伯尘偷眼打量向四周,就见这处“衙门”的墙壁上画满了古怪离奇的鬼怪,黑底红纹,透着肃杀血腥的味道。深吸口气,安伯尘瞄向坐于殿的那名城隍君,就见他穿着一身绿色的宽袍大褂,上纹蛇蝎,张牙舞爪狰狞可怖,头上戴着一顶双沿高帽,却是类似前朝的官帽。再看他的面容,竟如锅底般漆黑,眼大如斗,虬髯蜷起,鼻孔如牛,不住喘着红火。

    似乎察觉到安伯尘的窥视,城隍君眉头微蹙,随即一板脸,拍下惊堂木道:“兀那虔婆,你带来的是哪方鬼魂,姓甚名甚?”

    闻言,虔婆一拜道:“回禀大老爷,此人姓安名伯尘,现年十四,原为琉京之西圆井村安姓人家的娃子。”

    听着虔婆对自己的身世如数家珍,安伯尘心中古怪,转而反应过来,她精通卜算,想来已算出自己的来历。

    城隍君手捋胡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朝向一旁的判官道:“请生死簿。”

    生死簿?

    安伯尘暗吃一惊,在戏文里早已听说过记载凡人生卒年的生死簿,却没想到真有其物,也不知那些撰戏文的先生们怎么晓得的。

    听得城隍老爷的旨令,高瘦的判官拱手领命,袍袖下涌出绿火,点燃案上的檀香。少时,黑烟滚滚漫上半空,覆盖上殿顶的蛇蝎符文。判官口中念念有词,城隍君面色肃然,虔婆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唯独安伯尘面露好奇,怔怔地瞄向殿顶。

    陡然间,蛇蝎符文从中裂开,蓝色的月光从裂口处落向,薄薄的书卷飘然而落,被判官接于手中。

    安伯尘看得清楚,那书卷封面上写着琉京二字,又这么薄,想来只是琉京地界的生死簿。

    判官翻开生死簿,看了眼身旁的城隍君,放声读道:“安娃子,圆井村人氏,后名安伯尘,生于承平元年,卒于”

    皱了皱眉,判官没有念下去,而是转向城隍君,小声道:“老爷,这是一无命根之人。”

    闻言,城隍君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惊堂木,瞪向虔婆道:“大胆虔婆,你可是想害本君不成?”

    虔婆脸色刷的变得惨白,连忙双膝跪地,头入捣蒜道:“小民冤枉!小民冤枉!大老爷明鉴,这安娃子本有命根,却因害死一无命根之人,方才偷天换日。”

    眉头蹙成川字,城隍君若有所思的打量向安伯尘,半晌转向虔婆道:“你所说的那人又是谁?”

    “琉京世家子,厉霖。”

    虔婆颤抖着说道。

    不等城隍君吩咐,判官便翻开生死簿,细细寻找了起来,少许抬头向城隍君道:“启禀大老爷,那厉家子本为无命根,却被高人所杀。”

    听得判官所言,虔婆面露喜色,刚想说什么就听旁边突然传来少年的声音。

    “厉霖非我所杀,为何要让我偿命?”

    一直没开口的安伯尘终于忍不住,昂起脖子道。

    孰料话音落下,一旁的虔婆神色剧变,堂上的城隍君和判官目瞪口呆,而周遭的鬼卒也不可思议的看向安伯尘,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你,你,你怎么能说话?”

    惊慌失措的看向安伯尘,虔婆磕巴着道,凸起的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

    “大胆虔婆,你究竟给本老爷带了个什么人来!”

    城隍君再拍惊堂木,怒不可遏的盯着虔婆,仿佛要将她生吞活食了一般。

    安伯尘不明所以,就见从堂下走上一人,对着城隍君的耳朵低声说着什么。那个人安伯尘只觉有些眼熟,待到他扭过头来,安伯尘方才认出,那人正是自己前些日所见的牛头马面中的马面。

    再看城隍君,就见他也向自己看来,脸上渐渐浮起几分和蔼之色。

    “不知安道友是人间修士,虔婆将安道友带至我城隍,实乃罪大恶极,还望道友莫要怪罪本君。”

    安伯尘越听越糊涂,却是不知这城隍老爷为何突然和颜悦色起来。

    惊堂木拍下,城隍君死死瞪向虔婆,喝斥道:“大胆虔婆,凡是修行中人本无命根,你却说是他夺了厉家子的命根你勾了个人间修士来此,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虔婆双手不住颤抖着,连磕了七八个头方才道:“大老爷明鉴,这安伯尘虽有修行,可并非修行门派子弟,势单力薄,绝不会给大老爷惹来祸患。大老爷,别说琉京,就算琉国,大匡,也没有几个像样的修行门派。”

    闻言,城隍君低头不语,沉吟着,似在犹豫。

    见状,虔婆一咬牙,忍痛道:“启禀大老爷。那厉霖和小民关联重大,万万死不得。若是大老爷肯一命换一命,让厉霖还阳,小民愿献出五十只雄鸡,为城隍捕捉孤魂野鬼。”

    话音落下,安伯尘只见那城隍老爷和判官同时面露喜色,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看向自己目光闪烁。

    安伯尘心道不妙,看来这嬗变的城隍老爷又要改主意了。

    听得两人几番话,安伯尘心中已有所明悟。寻常人死后,鬼魂进入地府毫无神志,不言不语,只有修行之人的魂魄才能说话。起初城隍君得知自己是修行中人后很是忌惮,却是生怕自己背后有修炼门派,来寻他算账。被虔婆一番提点后,方才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并没什么修行门派做靠山,又被虔婆以利相诱,此时已快倾向虔婆。

    安伯尘正想着,就听惊堂木拍下,堂上城隍老爷喧声道:“来人,带琉京世家子厉霖!”

    “且慢!”

    安伯尘迈前一步,沉声道:“城隍老爷可是要以安某之命换取厉霖还阳?”

    城隍君莫名一笑,随即扳下脸,幽幽道:“对不住了,安道友。本城隍人手紧缺,甚难捕捉孤魂野鬼,而今这虔婆愿以五十只捉鬼神鸡交换,相当于五十名鬼卒,本君只能向着她了牛头马面何在,取油锅!”

    为何要取油锅?

    眉头紧锁,安伯尘心中疑惑。

    “取了油锅,将你炸过一遍,就能取出你的命数交给厉霖。而你从此以后沦陷地府,日日夜夜百鬼爬身,雷火割骨,再不得出。”

    耳边传来虔婆沙哑的声音,安伯尘猛地扭过头,恨恨的瞪向她。

    厉霖虽因他的缘故身陷大牢,却非死于安伯尘之手,这虔婆颠倒是非,强加罪责,实在可恶至极。而堂上的城隍老爷更是个墙头草,同样可恶。

    安伯尘心中生出浓浓恨意,却因脖颈处套着索命绳,无法逃脱,更别说其它,此时只能站在堂下干等。

    耳边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安伯尘打了个寒战,想到不久之后他也会像那些鬼魂一样日日夜夜被严刑拷打,安伯尘脸色寸寸变白,可又无能为力。

    不多时,牛头马面抬着三丈宽大的油锅走了上来,热气蒸腾,油水中冒着气泡,嘶嘶作响。

    直到这时,安伯尘方才生出一丝慌乱,不甘的咬紧牙齿,死死盯着堂上笑吟吟的城隍君。

    一入地府即是鬼,安伯尘纵然能一枪挑千军,游于王宫深苑无人得知,可面对阴间鬼怪,他也只能坐以待毙。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八百斥候,鬼军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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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厉霖怎么还没带到?”

    城隍眉头紧皱,旋即舒展开,看向安伯尘,摆手道:“罢了,先将他投入油锅。”

    话音落下,牛头马面相视一眼,朝安伯尘走来。

    心中一颤,安伯尘喘着粗气,目光越过牛头马面,死死盯向正襟危坐的城隍君。

    他不能死,更不能关入地府永不生,他还有许多事没去做,还有许多愿望没有实现还没见到她,也没见到阔别四年多的爹娘

    牛头马面已到近前,安伯尘又慌又急,不由高喊一声:“城隍!你今日若敢害我,来日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城隍君一愣,随即捋须大笑:“哈哈哈,本君是城隍老爷,又怎会死?你从此以后被囚于地府,又能奈我如何?你一没门派,二没靠山,又如何让我不得好死?”

    闻言,安伯尘语塞,张了张口,却不知还能说什么。

    正如城隍君所言,他势单力薄,孤家寡人一个,今日陷入城隍再不得出,从此消失在琉京,除了李小官、萧侯区区几人外,又有谁会去管?

    牛头马面一个抬脚,一个抱臂,已将安伯尘抬起,向滚烫的油锅走去。

    安伯尘心中浮起浓浓的哀意,绝望到极致,却是知道,他一个多月琉京好戏终于谢下帷幕,好运连连,奇遇不断,却在今日终结,那么多近在咫尺的憧憬和梦想也离他远去。

    “轰!”

    就在这时,天摇地动,整座城隍庙猛烈摇晃起来,一个鬼卒慌张的跑了进来,大叫道:“老爷,大事不妙!敌军来了!”

    “荒唐,我阴间城隍何时有过敌军!”

    城隍君猛地起身,大声喝斥向鬼卒,却听马蹄声由远及近,他的脸色唰地由黑转白,僵立当场。

    转眼后,马蹄声止住,大堂上下,所有人都紧张地站着,大气不敢喘一下。

    冰冷的声音从衙门口响起。

    “谁说他没有靠山?”

    声音虽冰冷,却透着几分熟悉,安伯尘身躯微颤,只觉心底某处被轻轻一撞,猛地挣脱开牛头马面。

    回身望去,就见一员英姿飒爽的银袍小将迈步走入。束身软甲包裹着她修长有致的娇躯,青丝飘扬在脑后,如瀑流泻,雪白的额前挂着银雪面具,只露出曲线迷人的下巴,樱桃般的朱唇,以及那双令安伯尘悸动不已的眸子。同样的眸子,彼时含着笑意,明媚动人,此时宛如雪夜皎月,虽然冷漠,可只这双**的美目便足以颠倒终生。

    九泉之下,地府城隍,冥月高悬,阴气懔然。

    少年少女静静对视,莫名的气氛流转在两人间,亦有一丝令他们同时难以按捺的情愫悄然生出。

    然而,就在少女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时,堂上传出不知好歹的城隍老爷的干笑声。

    “这位大王你这是误会,误会,定是场误会。”

    安伯尘看得清楚,只这一瞬间,司马槿的眸子便冻结住,全身上下散着凛冽的寒意,仿佛盛开在冬日里的兰花,冷艳得令人难以直视。

    这才是真正的她吗

    望向率领百骑,披着一身英姿飒爽战袍的少女将军,安伯尘微微咋舌,心中嘀咕道。

    转眼后,就见司马槿敞开袍襟,猛地从腰间拔出三尺青锋,直指堂上城隍。

    城隍老爷早已吓得颤栗连连,此时见着司马槿这番架势,哪还不知大难临头。目光无意间越过司马槿,落向她身后的黑面大将,城隍君面色剧变,打着结巴道:“黑无常?你,你你们是阳界司马门阀的鬼军?此乃我阴界琉国地界你私越地界,你就不怕触犯天条?”

    “天条?”

    司马槿冷笑道:“若有天条,何来百鬼夜行?就算真有天条,也拦我不得。”

    余光落向一旁的安伯尘,司马槿犹豫着,放下手中宝剑。

    “黑无常何在,将这老贼拖入油锅。”

    司马槿的声音处处透着冰寒,却让安伯尘心头一暖,就见那员黑面大将从堂上揪出城隍君,旁若无人的向油锅走去,也不管城隍君哭天喊地的求饶,一把扔进滚烫的油水中,随后又径直走向呆若木鸡的虔婆。

    安伯尘心头一动,连忙道:“红拂,且饶她一命。”

    “黑无常,饶了她。”

    司马槿不假思索道。

    话音落下,不单是黑无常,就连衙门外的百多骑也面露异色,齐齐看向安伯尘,虽都板着脸,可眸中的惊异却显露无遗。

    被百多鬼军斥候同时盯着,安伯尘只觉头皮麻,好不自在,就见司马槿冷着脸向他走来,一把抓住他臂膀向衙门外走去。

    直到这时,鬼军斥候们终于忍不住了,张大嘴巴,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走出衙门,走出城隍庙,没入眼帘的是茫茫无际的长草,在阴风中翻飞飘飏,卷向冥冥黑天。

    芳泽涌入鼻间,看着身旁熟悉却又透着陌生的少女,安伯尘突然停下脚步道:“红拂,你不会也死了吧?”

    少女一愣,莫名看向佯装紧张的安伯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群芳绽放,璀璨明媚,将她眸中的冰凝打碎。

    “你才死了也是,你的确算是死了一回。”

    司马槿瞪了安伯尘一眼,笑着道。

    少年少女相视于九泉之下地府深处,眸里同时流淌着淡淡的喜色,却都没再说话。

    过了许久,司马槿撇开目光,望向被百骑踏过,已成残垣断壁的城隍庙,思索着道:“这么说来,那虔婆和琉京之局有关?”

    安伯尘点头道:“是,和龙女有关。”

    “龙女是了,我已派人打造好龙君的神龛,等今次返阳后就命人送往墨云楼。“

    司马槿道,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

    “小安子,你和那位严老夫子相处如何?”

    察觉到司马槿戏谑的目光,安伯尘面颊微红,却是不知她如何知道那些事。

    就听司马槿接着道:“那位严夫子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此次出现在琉京,绝非偶然,勿要疏忽。我会将他的生平事迹整理成卷连同神龛一起给你送来。”

    听得司马槿的提点,安伯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恍惚间,似又回到莺飞草长的江南琉京,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推敲局势,戏于京城,屡屡化险为夷。

    “小安子,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可是离左之局又生变数?我在阴间只能呆上三炷香,即刻需返。”

    眼见安伯尘眉头紧锁着呆,却不知又在思索什么,司马槿心中无奈。

    一个人在琉京如鱼得水,直面千军怒斩厉家主,俨然受到琉国君臣青睐,可他依旧这副模样,还真是不过这样也好

    “你在吴国,没被欺负吧?”

    少年关切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司马槿一愣,娇躯没来由的轻颤着,只觉心底深处似有什么止不住的融化开。

    冥冥无迹的黑天尽头,忽而传来滚滚雷声,细听才觉是擂鼓声。伴随鼓声而来的,是潮水般连成一线的铁骑,踏碎长草,直扑城隍。

    安伯尘忍住心中的惊讶,再看向司马槿,却见她不知何时已骑于马背,眸眼冷淡,英气逼人,百骑簇拥于身后。

    “是吴界阴军统领大人?”

    黑面大将低声问道。

    余光中,少年人不知所措的站着,司马槿强忍住去看最后一眼的冲动,猛地扯起缰绳,低叱道:“破敌!”

    眼见司马槿率领百骑冲入莽莽原野,安伯尘方才回过神,话在嘴边,却知道她已经听不见了。

    冥冥黑天之下,曾经樱花般的长已变回青丝,飞扬在长草间,牵动着少年的心,却在片刻后,和对面数不清的吴国阴军同时钻入茫茫无际的大雾中。

    原野空寂,再无半个人影。

    安伯尘心头一抽,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就听身后传来谄媚的声音。

    “上仙且勿担心,司马家的鬼军即便在我阴界也是赫赫有名,大匡地府阴兵无一敌手。”

    安伯尘回身看去,说话的是高瘦判官,点头哈腰,一脸讨好之色。

    眉头皱成川字,安伯尘将信将疑道:“可她只有百骑。”

    “百骑亦不惧。”

    那判官低着头,捋须笑道:“上仙莫非不知,八百斥候,鬼军之王。别说那三千吴国阴军,就算再来三千,也非一百鬼军斥候的敌手。”

    “但愿如此。”

    安伯尘暗叹口气,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不知上仙何时还阳?若再呆下去,恐怕”

    “就现在。”

    闻言,判官暗舒口气,犹豫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的令牌,恭恭敬敬的递给安伯尘。

    “这是我琉京城隍的鬼符,上仙只需点燃背面的阴纹就能召唤下官。”

    安伯尘好奇的接过鬼符,低头看去,忽觉身体一沉,猝不及防下,整个人坠落如涟漪般跌荡起伏的阴纹中

    琉京,黄昏下,流云翩跹,霞光落尽。

    安伯尘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没入眼帘的是一脸关切的李小官。

第一百四十四章 桃源至宝

    脑袋昏沉,安伯尘揉了揉额头,好半天才回过神,打量了番四周,疑惑的问向李小官:“小官,我怎么在这?”

    眼见安伯尘醒来,李小官心下稍宽,随即忿忿道:“都是那个老虔婆,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伯尘你好端端的进去,却睡着回来,到现在足足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看了眼渐渐入夜的天色,安伯尘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自己昏昏欲睡或许是从阴间返阳的缘故,和那虔婆无关是了,那虔婆现在何处?

    “小官,可曾见到虔婆?”

    安伯尘问道。

    李小官闻言面露忿忿,撸起袖筒道:“最可气的是我进去后,竟没找到那虔婆。哼,定是她对你施展妖法后,生怕事情败露,逃之夭夭了。”

    “那些公鸡可还在?”

    安伯尘估摸着那虔婆是被城隍判官扣了下来,也不和李小官讲明,又问道。

    李小官嘿嘿一笑,得意地看向安伯尘道:“我进去找你时,那些公鸡都趴在地上睡觉。你猜我做了什么?”

    眼见李小官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安伯尘心头生出一丝不安,未等安伯尘开口,从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细细一听,好似群鸟齐飞。

    夜晚时候,百鸟归巢,更何况是在城中。

    安伯尘心中的不安愈浓烈,站起身,走到窗前放目望去,安伯尘顿时一愣。

    近百只“大鸟”扑棱着翅膀从龙泉坊方向飞出,越过琉京街市,蜂拥而来。一旁的李小官早已看傻了眼,揉了揉双目,瞪大眼睛看去。

    “鸡我是在做梦吗”

    看向高飞在天空,离墨云楼越来越近的雄鸡,李小官掐了把脸蛋,怪叫一声,满脸的不可思议。

    “小官,你究竟对虔婆的鸡做了什么?”

    安伯尘紧锁眉头,问向着呆的小胖子。

    “我我”

    李小官支吾着,半晌才涨红着脸道:“我把它们都丢进水仙田里了伯尘,它们不会就是”

    未等李小官说完,群鸡已至近前,安伯尘急忙关上窗户,孰料虔婆所养的公鸡仿佛透明的一般,齐齐穿窗而过,疯了般的扑向李小官。

    安伯尘大惊,连忙挑起银枪驱赶雄鸡,枪尖扫过,竟连半根鸡毛也没粘到。

    当先的十来只雄鸡将李小官淹没,鸡喙鸡爪纷纷插入李小官的身体,安伯尘双目一红,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那十来只凶猛公鸡同时颤抖了起来,出凄惨的叫声,插入李小官身体的爪喙仿佛遇上烈火的铜铁般,寸寸融化。

    “轰隆!”

    李小官一头栽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他身上一个个洞*眼缓缓闭合,少时,除了衣衫破裂外,再没留下半丝伤痂。而那十来只雄鸡丢了爪喙,“扑通”一声摔落在地,惊恐的看向涎着口水打着响鼾的李小官,身体不住颤抖,转眼后竟化作十来个赤身**的男子,皮肤泛白且还是透明的,全身上下凹凸不平沾满细毛,看得安伯尘心底作呕不已。

    片刻后,更令他惊讶的事情生。

    剩下的八十多只公鸡同时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雄鸡所化的**男子,眨眼后蜂拥而上,将他们的身体撕扯成片,随后啄食殆尽。

    没有血腥,没有残骨肉渣,有的只是**裸的残忍。

    前一刻还是同伴,下一刻自相残杀,活生生的将同伴吞食,看得安伯尘目瞪口呆,头皮麻。

    风卷残云,少时瓜分罢了,忌惮的看了眼没心没肺蒙头大睡的李小官,剩下的雄鸡也不敢靠近,转身飞出墨云楼。

    长舒口气,看了眼满地的鸡毛,安伯尘心中恍惚,又看向睡得正香的李小官,安伯尘心下无奈。

    “看来小官那天能死里逃生,也是像这般融化了长矛边睡边修行?”

    绕着李小官走了两圈,安伯尘眼里闪过古怪,怎么也想不出个究竟,索性将李小官抬到睡榻上,心中暗道,或许到现在小官也不知道在他自己身上生了什么,等他醒来后,定要和他好生说道说道。

    推开窗棂,月华如瀑,安伯尘看向满天星斗,等着第一王风和月青青,心中忽地一动。

    从怀里掏出那快鬼符,安伯尘思索片刻,取出火折子,将鬼符背面的阴纹点燃。

    一阵冷风从屋檐流转而下,漫入鬼符,少时令符上的阴文如水波般荡漾开,钻出一只脑袋,正是城隍判官。巴掌大的令符上突然生出一只脑袋,在青冥的夜色下朝向安伯尘谄媚的笑着,此情此景,说不上的诡谲古怪。

    看向鬼符上不住摇晃的脑袋,鬼使神差般,安伯尘伸手轻轻一弹,那颗脑袋向后方倒去,随即又立了起来,仿佛不倒翁般,甚是滑稽。

    安伯尘讪讪一笑,看着也不敢动怒的判官,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你也是虚影。”

    判官打了个哈哈,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左右摇晃着道:“无妨无妨,上仙若是喜欢,尽管多弹几下不知上仙何事召唤下官?”

    看来红拂在阴间的威名可真够大的,好歹也是个城隍判官竟对自己如此恭敬,忍气吞声。

    再见司马槿,摇身一变,英气逼人,令安伯尘好生感慨,陡然想到竟忘记摘下她的面具,一睹真容,安伯尘不经有些惋惜。

    “上仙?上仙?”

    “是了,那虔婆何在?”

    “嘿嘿,上仙莫怪,下官已将她打入地牢,终日白骨附体,好为上仙出口恶气。”

    安伯尘不喜不怒,面色平静道:“那虔婆究竟什么来头?她养的那些鸡又有什么名堂?”

    闻言,判官一愣,转尔摇头晃脑道:“那虔婆为阳间驱鬼者,不知从哪得来捉鬼神鸡,专捉那孤魂野鬼来我阴间换取元寿。所谓捉鬼神鸡,生前本是厉鬼,却因罪孽深重,难入轮回,也是孤魂野鬼的一种,却比寻常的鬼怪要强大无数。”

    闻言,安伯尘点了点头,又道:“不知那虔婆元寿几何?”

    “九十有七。”判官答道。

    “可是大匡之人?”

    “正是,生于魏国。”

    出生魏国,现年九十有七那她应当不是龙女了。可为何会在七年前来到琉京?养水仙花,道那厉霖是有缘人?似乎和左离有关

    看向昏沉的夜色,安伯尘深吸口气,于琉京按图索骥,追寻着一个个谜团,每每以为已经接近真相,却现还有更多的谜团等着他。

    不过,这虔婆或多或少和龙女有关,还是得将她带回阳间一问。

    沉吟着,安伯尘开口道:“等明日午时便将那虔婆放出吧。”

    “下官领命。”

    “无事了,你且回吧。”

    将鬼符收入怀中,安伯尘负手而立,对着满天星斗张口吞吐,却是在吸食太阴之气。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脚步声从楼梯口响起,安伯尘回过身,就见第一王风满脸古怪的打量着一地鸡毛,月青青倒是一脸平静,只不过偶尔皱一下眉。

    “王风兄。”

    安伯尘也没多想,拱手迎了上去,将两人领入藏玉厅,分宾主落座,斟满茶水。

    安伯尘今晚热情了许多,可第一王风成见已深,自然不会对安伯尘的印象有所好转,开门见山道:“不知无邪居士可曾告知安校尉那个秘密?”

    安伯尘点了点头,抿了口茶水道:“那个秘密已到手。”

    第一王风和月青青同时面露喜色,第一王风刚欲相问,就被月青青用眼神止住。

    “还是先传安校尉秘术。”

    第一王风心下无奈,深吸口气道。

    “如此甚好。”

    安伯尘点可点头。

    昨晚第一王风说了那么多,也不过传授安伯尘关于秘术的道理,算是根基,而今晚才轮到重头戏,真正的秘术传承。安伯尘心中欢喜,丝毫不知第一王风早已想给安伯尘一个教训,眼下准备妥当,却是想让安伯尘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抿茶润喉,第一王风轻咳一声,笑着道:“昨晚说到秘术种类繁多,依仗五行,吸食天地能量方可成之。金木水火土,不知安校尉想修那一系的秘术?”

    闻言,安伯尘略一思索道:“那就火系吧。”

    第一王风摇头:“对于火系在下一无所知。”

    “水系?”

    “水系也不通。”

    “金系?”

    “金系虽会,却是我第一氏王部不传之秘,所以”

    安伯尘哭笑不得,隐隐察觉到几分古怪,转念一想,那个秘密在自己手中,想来第一王风也不敢打什么鬼主意。

    深吸口气,安伯尘试探着问道:“那雷系?”

    就见第一王风摇头摊手,示意不会。

    无奈之下,安伯尘苦笑道:“那王风兄究竟能传我哪一系的秘术?”

    眸里闪过得意之色,转瞬即没,第一王风站起身,背对着安伯尘,悠悠说道:“我桃源共有三大姓,每一姓都有数部,部族间关系有好有坏,可却没有大的争斗,只因同奉一位先祖——第一皇天,也就是传下九字真言的先祖。他离去前留下三套秘术功法,皆为我桃源至宝。”

    心头一阵狂跳,安伯尘惊喜的看向第一王风。

    背对着安伯尘,白目少年同样一脸灿烂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御风术

    意外的看向第一王风,月青青眸中闪过复杂,犹豫片刻却也没说什么。

    转过身,第一王风语重心长道:“我要传你的正是那三套秘术功法中最为神秘者,御风术。”

    眼见安伯尘满脸欣喜,第一王风愈得意,顿了顿,肃然道:“天地分阴阳,阴阳又分五行,却有风雷二物不属于五行。这御风术为我桃源重宝,传说奥妙无穷,你可想学?”

    闻言,安伯尘连连点头,喜不自禁。

    光听“御风”二字便有种飘然如仙的意味,想来奇妙无比,下意识的,安伯尘忽略了第一王风所言的“传说”二字。

    安伯尘不出意外的应下,第一王风心中得意至极。

    既然是传说,那便有第二层意味——迄今为止,桃源都没人修成过御风术,这御风术虽为第一皇天所传,却非他所创。至于它的由来,桃源长老们向来缄口不提,连第一王风和月青青也不清楚。那日逃离桃源,第一王风正是以这《御风术》为质,令族中守护投鼠忌器,方才成功逃脱。

    一逃便逃至大匡江南,《御风术》再放于身边,却让第一王风觉得很是烫手。若能成功逃出大匡,这《御风术》定无法重回桃源,第一王风或多或少有些愧疚。可也不能随便扔掉,因此,交给眼前这人是最好的选择。等桃源中人一路寻来,寻至琉京便能现安伯尘和《御风术》,传授他此术,就算他学不会,第一王风和月青青也算是完成了对无邪居士的承诺,可谓一举两得。

    从怀中掏出古朴的书卷,第一王风犹豫片刻,递给安伯尘道。

    “这便是《御风术》,传说中若能修成,一轮可招风,二轮可化风刃,三轮可御风而游”

    接过《御风术》,安伯尘迫不及待的从头翻到尾,就听第一王风道:“这秘术我已传于安校尉,却不知王司徒的秘密为何?”

    “这就完了?”安伯尘微微惊讶。

    冷笑一声,第一王风上下打量了翻安伯尘道:“怎么,你还想让我手把手教你?修炼秘术除了体内周天经络以轮涡行火势外,其余和文武火修行术没什么不同。一轮相当于炎火,借助火势吸食天地能量,运行满海底轮,并突破到青火,继而就能以青火吸食天地能量,运行于脐轮,以此类推。只不过需得领悟九字真言的奥妙,否则即便修满轮涡,也无法施展秘术。这些都需你自己领悟。”

    也是,修行一道只能靠自己,旁人外物顶多只能借助,却不能倚赖。

    安伯尘点了点头,心中道。

    “现在安校尉当可说出那个秘密了。”

    第一王风笑着道。

    思索片刻,安伯尘看向第一王风道:“陆司空害死琉君从前的王妃,璃珠公主前往司徒府,和王司徒结盟。”

    说完,安伯尘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匡帝既然出现在王司徒府邸,那王司徒也脱不了干系,安伯尘这么说来倒也没错。他没有说出匡帝,也没有说出真正和璃珠、琉君联手的是匡帝,或许因为在心底深处,安伯尘对璃珠或多或少有一丝好感,并不想让中都那位权势熏天修为高绝的皇叔知道太多。

    可这样一来,却似有些对不起传授他秘术的第一王风和月青青两边都为难,自然选择心中所倾向的一方,再说,那的确是一个秘密,只不过比不上匡帝的隐忍来得震惊。

    安伯尘也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对是错,可既然话已说出,也懒得再去多想。

    “王司徒和璃珠公主联手”

    月青青沉吟着,点了点头,笑着朝向安伯尘拱手道:“多谢安校尉,也替我二人向无邪居士道谢,就此别过。”

    秘术传罢,秘密到手,第一王风也不用再假以颜色,摆了摆手,二话不说携着月青青飘然而出。

    拱手作别,看向两人远去的身影,安伯尘心生羡慕。

    纵然是亡命天下,可能在一起,却也远胜形单影只的自己我在乱想什么呢。

    抚摸着腕边的珠链,安伯尘收敛心意,盘膝坐于窗前,翻开那卷《御风术》,放在膝头。

    “风者,无影无形,能载万物,亦能衍万物大风起兮,忽而越天河,飘飘乎万物归始,得一云而成其势,凌霄则渡”

    《御风术》开篇是晦涩而又不乏华丽的骈文,初读安伯尘略觉拗口,读到后来,朗朗上口,只觉整个人好似御风腾云,直飞九天之上,逍遥畅快。

    只是开篇便令安伯尘心旷神怡,好不自在,安伯尘兴致上来,凝神静气,全心全意的翻阅起来。

    “一轮食风,往后亦如此,食得风中灵贇,合以火势炼化于周天轮涡咦,这里似乎被人涂改过。”

    目光落向“火势”二字,安伯尘微微蹙眉,继而往下看,亦见着不少涂改的痕迹。

    心头一动,安伯尘面露古怪,喃喃道:“莫非这《御风术》并非秘术功法,却被那第一皇天改编成秘术功法?不过也没什么,天下间的修行法门或许都有相通之处。”

    大道九千,相斥相通。

    安伯尘脑中没来由的浮起这个念头,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来胎息顿悟后偶得的奥义,安伯尘急着修习《御风术》,也没去深究。

    继续向下翻阅,安伯尘眉头愈皱愈深,通篇扫过,只有关于风的奥妙,以及各种施法手印,唯独没有写明如何吸食风之灵贇。

    夜风袭来,卷起檐边铃铛哗啦作响,安伯尘心头一动,猛地张嘴,想要将夜风吞入口中。

    并嘴咬牙,却什么也没有,安伯尘面颊微红,心中不甘,又张口咬去,依旧咬了个空。

    风者,无影无形,能载万物,能衍万物,可风过无痕,又如何能留住丝毫。

    琉京郊外,少年赶着马车,嘴角浮起浓浓的笑意。

    “青儿,你说那安伯尘现在会不会拼了命的在喝西北风?”

    好半晌,马车里的月青青都没出半丝声响。

    第一王风皱了皱眉,摇头道:“青儿,你在怨我传他《御风术》?”

    过了许久,马车中才响起一声叹息。

    “小风,这《御风术》没有吸食风之灵贇的法门,根本无法修行,你传了他,不但无法修习,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闻言,坐在车辕旁的第一王风轻松的一笑:“青儿,你莫非忘了还有一个无邪居士?”

    “也是如今的桃源中人恐怕没有一人能敌得过无邪前辈。不过,小风你也太胡来了,人家毕竟帮了我们个大忙。”

    “谁叫他想打我家青儿的主意,就算给他个教训,让他空欢喜一场好了青儿,别管他了,等到中都拿秘密换出海的大船,从此以后谁也找不到我们。”

    第一王风笑着道,他抬头看向拂晓将至的天野,泛白的双目中浮起浓浓的期待。

    下意识的,青衫少年可恶的面庞闪过脑海,第一王风不由冷哼一声。

    纵然教会了你如何修炼秘术,又给了你桃源村至高无上的宝典,你也只能干望着罢了,敢打青儿的主意,不杀你已是我手下留情,还想让我教你秘术笑话。

    少年驾着马车,带着他此生永不会丢弃的珍宝行于漫漫山野,却不曾现,在一旁的密林中,有一阵极难看清的黑雾如影随形。

    避开无华,从朱雀街出来,跟了一路,黑雾在琉京界碑旁停下。

    黑雾渐渐凝实,变回那个穿着布鞋愁眉苦脸的少年。

    “看起来应当是去中都了。”

    张布施低声,目光落向手中的信笺,眉头深深皱起。

    那信笺来自中都,是他的恩师亲笔所书,只有短短一行:“第一王风和月青青来自桃源秘术氏族,若出琉京北返则留之,若欲遁逃,杀无赦。”

    “桃源秘术氏族许久不见了。”

    轻叹一声,张布施摇了摇头,他还记得两年前那个大闹中都的秘术大家,到最后直逼得师父亲自出手,方才将他击败,却还是从后背生出一对翅膀,逃之夭夭。

    能逼神师出手,那位秘术大家足以名扬大匡。

    可那一战后,张布施却听师父说道,那位秘术大家来自桃源,在那里,如他这般修为者少说也有十来人,更有修为比他高深之辈。

    张布施能听出师父的忌惮和无奈,问师父桃源何在,师父只说在世外,从此再没提起过,可张布施却牢记在心。

    之所以修炼,不就是为了见识更为厉害的功法,和那些更强大的存在交手,如此才不辜负此生这般好运。

    天色渐渐变白,云层深处的大火球蠢蠢欲动着,少年布衣布鞋,望向远去的那辆马车,暗叹一声:“可惜,若你欲逃遁,我便能取出破眉刀了。”

    眉心两刀,煞气连天,可张布施却从没祭出过,只因尚没遇上值得他取刀的对手。

    摇了摇头,少年转身就要回转,一道晨曦从树荫间垂落,抬头看去,张布施素来只有苦愁的脸上浮起一丝惊讶。

    拂晓时分,云卷云舒,晨曦落下的那只洞口中,似有什么翻腾舞动好像一条白龙

第一百四十六章 风神君

    同样的晨曦垂落,鱼肚白高挂,墨云楼中的少年却没看见云中若隐若现的白龙。

    搜肠刮肚、苦思冥想了一夜,安伯尘始终未能寻出如何吞食风中灵贇。

    贇者,美妙精华之所在,风中灵贇也就是风之精华,可风来风去无影无形,安伯尘**凡胎,如何能捕捉其中的精华。

    想到第一王风不顾口干舌燥,极为费心的教导自己秘术,还传授族中重宝《御风术》,自己却无力修习,安伯尘好生惭愧,只觉很是对不住第一王风。

    幸好安伯尘还有一门压箱底的“法门”,一日两次,胎息入定,问天问地问鬼神。

    临窗而坐,乌黑的长随风翩跹,只差两根手指便到腰际,少年微合双目,只余一缝,在夜褪昼生的这一瞬屏气凝神,进入玄而又玄的状态。

    “轰!”

    苦等半夜,这一回的天地玄奥来势凶猛,化作铺天盖地潮水冲向安伯尘。

    安伯尘身体微晃,耳边轰轰作响,细听之下,却好似流水汩汩,不仅能看见天地间无穷无尽的玄奥,也能用耳朵听见。

    胎息之法奥妙无穷,却又是逆天之法,偷窃天地间的奥妙,而安伯尘无视修为的桎梏领悟胎息,乃是逆中之逆,亦合物极必反的道理。正所谓阴至极处化为阳,阳至极处亦化阴,阴阳道理,可证万物。安伯尘一逆再逆,反倒成了顺理成章,安然自得的在无常天道下窃取天地玄奥,胎息之法随着他日复一日的使用,再上一层楼,不但能“看”见许多玄奥,还能用双耳“倾听”。

    说到底,都是用心去感悟,可和从前却有不同,至少所得的天地玄奥种类更多,也更利于领悟。

    畅游在茫茫如海的玄奥中,安伯尘只看见两条长龙般的存在相斗于天野高处,看它们的模样,却似安伯尘无比熟悉的那两道天地之气——太阳之气和太阴之气。

    少时,风的呼啸和絮语回响在耳边,安伯尘心头一喜。

    眼观天地,耳听八方,问天问地问鬼神,辨得大道。从胎息初成到今日,安伯尘屡屡转危为安,靠的就是胎息悟道,屡试不爽,今日也是一般。

    《御风术》中说得天花乱坠,词藻华美,可安伯尘却看得很是糊涂。书中的文字再精美,无法入得人心也是枉然,怎及得上天地鬼神亲自演示,何为风之奥妙。

    风者,两气相汇,清者生,浊者降,清浊升降之间自有一气流泻,无影无形,能载万物,亦能衍万物,飘飘然乎万物归使,如此这般,是为风。

    无气不成风,风者,说到底,亦是天地之气流淌所至,风中灵贇自然也是两气交汇时所诞生的精华。

    白昼时候太阳之气最盛,夜晚时分太阴之气最盛,昼夜交替时分,两气一合即分,成就阴阳之风。

    嘴边浮起浓浓的喜悦,安伯尘瞅准时机,在这昼夜交替的一瞬间,目露精光,念出六字气诀,张口吞吐。

    此时昼夜不分,太阴之气由盛转衰,是为浊者,太阳之气冉冉升腾,是为清者,两气合而降下,清浊之间,自有一气诞生,飘飘然无形无踪,是为阴阳之风。

    普天之下,风的类别多种多样,有夜风,有晨风,有火风,有冷风,有山风,有海风林林总总,层出不穷,可也逃不出五行阴阳的范畴。安伯尘于昼夜交替时所吞食的风生于阴阳,乃是极为珍贵的本源之风,品秩远远高处其余的风,其中妙处日后自见分晓。

    阴阳之风钻入口中,时炎时寒,顺着喉咙而下,到达腹部时候,安伯尘只觉腹中仿佛被钢刀刮过一般辣痛,冰火两重。

    昼夜交替,短短一瞬,安伯尘也只吞得一口阴阳之风。

    只这一口便令他难以下咽,好不容易吞入腹中,安伯尘运足力气催动水火二势,卷起阴阳之风流转于他体内第一轮漩涡——海底轮中。水火亦是阴阳,虽已能融合,却也极为勉强,如今得了这阴阳之风,夹于水火之间,不知不觉间生出一丝平衡。水火围成一团,以阴阳之风分割,风者无形无踪,因此这水火二势既然相依,又相拒,隐隐中,渐渐达到一种无比玄妙的平衡。

    水火风在海底轮中流转了三十六周天,大部分水火二势越出第一轮,重回周天经络,向上奔涌。而剩余的水火二势依旧包裹着阴阳之风,流转于海底轮。

    至此,在安伯尘体内周天生出两方运功路线,相依相存,却又不大相同。

    一方是原先的周天经络,水火二势所行未变,另一方则是属于周天经络的海底轮,海底轮包含在周天经络中,却又自成一脉,水火经过三象同行,水火出时,并没携带阴阳之风。

    虽和从前不同,可也井然有序,安伯尘心中喜悦。

    一夜的挣扎苦思,终于斩获阴阳之风,也算是踏上了修行秘术之途。

    安伯尘吞吐修炼,眼里浮起欣慰之色,喃喃自语道:“王风兄若是知道,怕是也会心觉宽慰,也只能勤奋修行秘术来报答他的传授之情。”

    安伯尘一厢情愿,却不知,若是第一王风看到他成功领悟风中灵贇并且吞食修炼,定会气得哑口无言,好不后悔。

    晨光下,少年青衫一袭,飘飘然,独坐高楼。

    忽然间,他只觉得肚脐处轻轻颤抖了起来。

    “胎息?不是已经过了昼夜之时,怎么会”

    安伯尘心中惊讶,却也无暇多想。

    胎息一瞬弥足珍贵,万金难换,安伯尘自然不想错过。

    闭上双目,水火二势奔涌上天灵,阴阳之风降至下丹田之下。少时,潺潺流水声响于耳边,安伯尘再睁眼,已到神仙府。

    娇媚可人的水神君花枝招展的笑着,朝向安伯尘盈盈一拜,扭动婀娜的娇躯走到安伯尘身前。

    “恭喜居士了。”

    看了眼几乎倒在自己怀中的美人,安伯尘开口问道:“何喜之有?”

    转尔安伯尘自语道:“莫非我能随意出入神仙府了?”

    “咯咯咯,居士想得倒美。”

    风情万种的白了安伯尘一眼,酥胸有意无意的蹭着安伯尘的臂膀,水神君幽幽道:“居士能在今年来此乃是意外,却因神仙府又多了一位客人,今年之后也只能同往常一样。”

    安伯尘暗暗失望,顺着水神君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穿着身黑纹白里的小童正负手站在山崖前,遥望气势浑雄的山河。

    “风神君,还不快来拜一拜此地主人。”

    水神君嘻嘻一笑,挽着安伯尘的胳膊向崖边童子走去。

    小童转过身,若有所思的打量了番安伯尘,随即俯身而拜:“见过安居士。”

    安伯尘细细看去,就见那小童大约六七岁模样,比当年初见时的火神君还要小上不少,却生得煞是漂亮,粉脸黑眸,鼻子挺翘,睫毛细长,一时半会竟难分男女。

    想来他就是阴阳之风所化了。

    安伯尘心中了然,却又有几丝疑惑。

    阴阳本非一体,雄者阳,雌者阴,他既然是阴阳之风所化,那究竟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还有,我吸食太阳之气和太阴之气时也未曾见着有新的神君出现在神仙府,为何炼化了阴阳之风便出现了一位风神君?

    莫非因为太阳之气和太阴之气是外物,这阴阳之风虽源于二气,却是我炼化所得?应当如此。

    安伯尘想着心思,始终没有开口,风神君尴尬的站着,先前俯视山河的豪迈气度一扫而空,安伯尘越是不开口,他越慌张,少时双目通红,竟吓得低声啜泣起来。

    安伯尘目瞪口呆,心中迷糊,不防水神君轻轻掐了他一把,咬耳道:“人家初来乍到,年纪也小,你这个做主人的非但不出言宽慰,还板起脸吓唬人家。”

    女子幽幽的体香没入鼻中,安伯尘虽已习惯水神君有意无意的引诱,却仍免不了有些脸红,挤出笑容朝向风神君道:“风神君见谅,在下适才稍有走神,怠慢了神君。”

    眼见安伯尘如此客气,童子满脸诧异,连道不敢。

    “风神君,这里不比别处,安居士宅心仁厚,对吾等极好,往后你也不用生分。”

    却是水神君终于放开安伯尘,走到风神君身旁,笑着安慰道,看她那作势,倒有些女主人的味道。而一直没说话的火神君也笑吟吟的走到水神君跟前,和气的攀谈起来。

    神仙府中一派其乐融融的气象,原先只有水火二君时候,当着安伯尘的面两人自然和睦,可安伯尘却能感觉出两人间若有若无的矛盾,如今多了个风神君,却让他们争斗的心思淡去不少,打破了两人间略显紧张的气氛,生出一丝平衡。

    三名神君相处之法,不正是水火二势和阴阳之风合而行功时的表象?

    安伯尘若有所思,负手踱步于高山流水间,遥望连云无际的天野,俯视雾气起伏的深渊,只觉这世间玄妙非常,大道殊途,却未尝不可相通。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参见掌门师兄

    于神仙府中修行了约莫四个月,深渊之下,流水潺潺,山崖高处,鸟语花香。

    自打风神君到来后,也不知何故,在山崖生出一株梨花,时常有安伯尘不认识的鸟禽飞来,啄花嬉戏,在古朴苍凉的神仙府中平添了几丝清幽。落英缤纷处一童子,一少年,还有一美艳娇媚的妇人。这三位神君倒是好心情,安伯尘修炼时候他们常常围坐一圈,施展法诀任凭水火风环绕山峡而行,自个则指点江山,畅谈些安伯尘听不懂的话,唯独水神君时不时向安伯尘抛来一个媚眼,略含娇嗔。安伯尘也算习惯了水神君明里暗里的引诱,无动于衷,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害羞。

    这四个月里,安伯尘虽然主修阴阳之风,却也没落下水火二势。

    阴阳之风关乎秘术,而水火二势则关乎修为,只有炼成青火突破地品,才能将阴阳之风带入第二重轮涡。除此之外,安伯尘也在领悟那九字真言。

    从第一王风口中听来,这九字的奥义也并不算高深,却只有亲身体悟时,才能感觉到字字珠玑,每一字中所蕴含的奥义绝非第一王风随口说出那般轻巧。幸好神仙府中时间悠悠漫长,安伯尘一月悟一字,临者临事不动容,身心稳固,不动不惑,兵者,杀人之利器,鸿蒙之初,力量之始,斗者万物本性,物竞天择,无斗无以有所成就可到第四个月,

    安伯尘在身前沙砾上写出“者”字,反反复复看了大半个月,想着月青青演示时候的奥妙,却依旧毫无所得。

    得悟前三字真言,安伯尘并不满足,他却忘了第一王风说过,只要悟出这三个字,天下大可去得。这三字秘术家们最常使用,但凡悟出这三字,便能称为大家,却因后六字几乎难以悟出,除非耗费无穷尽的岁月花在这六字上,如月青青年纪轻轻便悟出第四个字,即便放在桃源村漫长的历史中也算屈指可数,当然,和她来自月氏最神秘的风部不无关系。

    站起身,安伯尘扭头看向三名神君,迟疑着道:“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火神君起身拜别,四月相处下来风神君自然没了初时的陌生,含笑行礼,唯独水神君只是略一颔,眸中闪过一抹异样,却也是笑着道:“居士慢走,记得常来。”

    记得常来?

    安伯尘挠了挠头,只觉水神君这话说得好不是味,倒像龙泉坊烟花巷里那些姐儿和恩客临别时所言。面颊微红,安伯尘瞪了水神君一眼,转身向山崖走去。

    耳旁传来水神君终于得逞了般的笑声,安伯尘心下无奈,纵身跳入山崖。

    水花飞溅于耳边,安伯尘身体一颤,睁开双眼,就见李小官正端着脸盆,自顾自的洗着脸,睡眼惺忪,好像全然忘记了昨夜生了什么。

    曾经的自己也像小官这般没心没肺,却渴望那些公子哥们的风光,真正风光了,忙碌起来,才现从前的清闲自得实属不易。

    看向打着哈欠迷糊地看着一地鸡毛的李小官,安伯尘暗觉好笑,心中忽地生出一个有趣的主意。

    双臂放下,安伯尘屏气凝神,按照《御风术》中的图示捏成“兵”字手印,张口低喝:“兵!”

    真言方一吐出,安伯尘只觉高天之上降下阵阵清风,聚拢于他双臂间,这种感觉很是奇妙,风本无形无影,却被安伯尘操控于手心,任意拨动。虽然只有几丝清风,安伯尘却觉得自己比之先前强大了不少,从前的安伯尘至多也只能施展人枪合一之道,而今却能操控天地力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在出枪时候暗暗施展秘术,无邪借风而起,飘然无际,不但更快,而且更加难以捉摸。

    安伯尘心中暗道,可楼里毕竟逼仄狭小,无法演武。

    嘴角浮起古怪的笑意,安伯尘又低喝道:“斗!”

    真言方一吐出,安伯尘只觉手中的风仿佛活了一般,蠢蠢欲动,且随着安伯尘心意而为。

    李小官正慢悠悠的洗漱着,忽觉一阵冷风刺入脖颈,随后地上的鸡毛随风飘起,飞扬在李小官四周,仿佛落雪一般,只不过不是常说的鹅毛大雪,却是“鸡毛大雪”。

    李小官一愣,随即面色大变,慌张的看向四周。

    “安娃子,那些鸡妖呢?”

    终于记起昨夜那场“噩梦”的李小官丢下面巾,忙不迭的跑到安伯尘,勾头勾脑的张望向楼里,生怕“鸡妖”再度现身。

    收回秘术,安伯尘讪讪一笑,却没想到他只这么捉弄一下便激起李小官如此大的反应。

    转念一想,安伯尘也了然。

    他见惯了神仙妖怪,倒也不觉有什么大不了,可李小官却没自己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经历,迷糊归迷糊,乍一见到铺天盖地高高飞起的雄鸡,哪有不吃惊的道理,更何况那些雄鸡穷凶极恶的向他扑来,想必昨晚那一刻小官定是害怕至极真不该一时兴起捉弄他。

    看向惊魂未定的李小官,安伯尘犹豫着道;“小官,昨晚出现的并非鸡妖,而是捉鬼神鸡。”

    “捉鬼神鸡?”

    李小官吓了一跳,左看看,右摸摸,哭丧着脸向安伯尘道:“伯尘啊,难道我被鬼附身了?”

    “不是,是因为你昨日对它们无礼。”

    安伯尘哭笑不得,轻叹口气,拉着李小官坐到榻上,沉吟着道:“小官,你可记得那日厉家造反时,你被铁矛刺中之事?”

    李小官眉头紧锁,苦思冥想,渐渐的,他的脸上变得惨白起来,紧咬下唇,泫然欲泣。

    “安安娃子,你实话告诉俺,小官是不是已经变成鬼了?”

    安伯尘苦笑不得,忽然一掌拍向李小官肩膀,痛得他龇牙咧嘴。

    “小官,若你是鬼那我怎么还能打疼你?”

    闻言,李小官身躯一震,硬生生止住眼眶中的泪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对可是,我怎么还活着?”

    若非安伯尘提醒,李小官险些忘记了那日他被铁矛穿心,只记得睡了一觉后安娃子已经成了杀死叛军领的大英雄,昏迷不醒。此时回想起来,李小官不禁有些后怕,却也好生迷糊,隐约记得铁矛飞来时自己好生害怕,然而当铁矛刺穿身子后,却不痛不痒,反而舒服得昏昏欲睡。

    “小官,你可知道修炼者?”

    见着李小官脸色变化,时青时红,安伯尘笑着问道。

    “修炼者知道,当然知道。”

    李小官连连点头,他在琉京四年也没少去看戏,戏文五花八门,自然少不了什么神仙妖魔和修炼者。

    下一刻,李小官双目圆瞪,眼中浮起浓浓的惊喜:“伯尘,你你的意思是”

    “正是。”安伯尘严肃的点了点头,正色道:“小官,大匡修炼者虽都按照文武火修炼法修行,你却有所不同,你修炼的是无形之金。估摸着正因如此,插入你身体的铁物才会融化,让你感觉吃了丹药般大补然而睡了过去。”

    安伯尘越说越觉得大有可能,虽不知李小官为何不用胎息没有自己身上种种巧合便成功收复了无形之金,可他体内流淌着能融万兵的无形之金已是板上钉钉。

    小官也算大福大运气之人,读书不灵光,可能踏上修炼之途,日后谋个官位也是轻而易举。

    安伯尘暗暗感叹,余光落向李小官,就见他呆呆的坐着,满脸僵硬。

    不好!

    安伯尘心道不妙。

    下一刻,李小官猛地站起身,冲到阁台前,扬起胖乎乎的臂膀,大喊道:“我李小官人”

    还未喊出就被早有准备的安伯尘拖了回来。

    “小官,此事万万不可声张。若被旁人知道,定会起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刀枪不入的身子太过骇人听闻,到那时候恐怕会有人对你不利。”

    安伯尘苦口婆心的说道,李小官穿着粗气,三角眼中精光闪烁,渐渐平复下来。

    “也是,所谓高人不露相。”

    李小官负手而立,意味深长的说道。

    摇了摇头,安伯尘知道告诉李小官后他定会尾巴翘上天,可又不能不说,修行之路只在机缘,拖久了错失良机也不知会生什么变故。至于小官的修炼方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官,听我一言,此事切勿对旁人说,就连平子和阿福也别说。”

    看向李小官,安伯尘郑重的说道,随即披上外套:“小官,我有事出去一趟,你闲来无事多看看文武火修行法,或许能有所感悟,具体的等我回来再说。”

    眼见安伯尘已走到楼梯口,李小官心头一动,忽然道:“伯尘,你也修炼了?”

    “自然。”安伯尘止住脚步,笑着道。

    闻言,李小官满脸欣喜,乐滋滋道:“既然我们哥俩都修炼了,不如像戏里那样建个门派玩玩?伯尘啊,你说这门派叫圆井宗好呢,还是叫圆井门,还是圆井派?”

    安伯尘心中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就见李小官迈出一步,学着戏里的模样抢先道:“小官参见掌门师兄。”

    云卷云舒,忽有白龙掠过天头,盘旋于琉京上空,半个多时辰方才散去。

    京人见之,只道祥瑞降临,摆案设香,顶礼膜拜,传入朝中,百官齐贺。

    白龙舞天的当口,李小官嬉皮笑脸的道出掌门师兄,安伯尘一笑了之。

    然则,冥冥之中,天地造化如羚羊挂角,亦如白云苍狗,谁能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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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快了,琉京部分快结束了,然后会进入一个**迭起的时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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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7493/ 第一时间欣赏仙朝帝师最新章节! 作者:今夕何夕所写的《仙朝帝师》为转载作品,仙朝帝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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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帝师介绍:
仙人死绝,传承凋零,仅余一部修行秘籍却被大匡诸侯、世家所持。
从圆井村走出的小仆僮,懵懵懂懂的踏足暗流涌动的琉国京城......和戏文里老生常谈的一般,不过又是一段狗血传奇的开场,可当他终于登阁望云,蓦然回,却现自己只是无数传奇中的一段罢了。如此,是随波逐流,还是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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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全新情节设定仙侠文,全新地图、pk模式,追求新鲜刺激的请进,【非种马后宫】,女主很有爱~~~~~有过254字完本纪录,99%不会TJ,可以先【收藏】,养肥再看吧)仙朝帝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朝帝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朝帝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