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果奔(含粉红510加更)
王译信想要赚誊写的辛苦钱,首选自然是京城书局。
为了怕人发觉身份,王译信乔装改扮了一番,然谪仙的‘美貌’不是他想掩藏就能掩藏过去的,纵使他变了妆容且把额前的碎发压得很低,然清俊的面容,如悬崖上劲松的身姿,让他在一众抄书的寒门学子中鹤立鸡群。
最近又因为他屡受挫折,被至亲之人威逼利用,他的眉宇间蹙起一抹的幽怨,忧伤,王译信更是招惹男女们的注意。
原本王译信得方才那人相助,还心存感激,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人存了畜生不如的心思。
王译信对男风同样是深恶痛绝,从小就看惯了旁人对自己的龌蹉心思,以前他是侯府公子,是探花,是蒋家的女婿,自然没人敢把龌蹉的心思付诸行动,然王家今非昔比,王译信又隐姓埋名,碰见这样好男色的人并不算奇怪。
怪只能怪,谪仙之容让男女动容。
“真没想到,您风度不减当年呐。”
王芷瑶忍不住出言讽刺,王译信当年能凭着谪仙容貌迷晕蒋氏,今日年过三十还能迷晕一个男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王译信从心里往外散发着寒气,想要教训王芷瑶,但他如今这副样子,又有什么理由训王芷瑶?
不是因为她在,王译信许是就被那个龌龊的男人抓走了!
从地上爬起来,王译信以袖子挡着面容,踉跄的向外跑去……他得离开。离开王芷瑶。离开她满是嘲笑的目光……阵阵的心痛。耻辱一起涌上来刺激得王译信眼圈泛红,
在王家,他受尽兄弟们的逼迫,苛责,纵使他将俸禄都交上去,依然过得清贫如洗,好不容易拉下脸面想誊写书册赚点微薄的银子,又碰见了这等丑事。
王译信从没觉得日子过得会这么艰难。从没想过他会有今日。
自从蒋氏离开,一切都变了样。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王译信偷偷的想过拉下面容去求蒋氏回心转意。
蒋氏始终是喜欢着自己的,可清晨醒来,王译信摒弃了昨夜的懦弱,想继续熬下去,等着蒋氏回心转意。
至于他和蒋氏之间谁对谁错,谁对不起谁,他已经不想考虑,不想在意了。
……
顾天泽看了眼身边低头的王芷瑶。默默的握住了她的手,软弱无骨的小手微微泛着冰冷。“你别担心。”
对王芷瑶,他很有耐性。
看向也被侍卫拖的岸的瘦小男子时,顾天泽眼底闪过几分的冷冽,对阿四微微点头,阿四明了的上前提走了此人。
王四爷被男人调戏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半分。
京城可以传遍王端瀚是官奴之子,传遍王端瀚为了攀附翰林院掌院利用嫡出的弟弟,并且厚着面皮登门,但京城绝对不能传王四爷被人戏弄调戏。
“我讨厌虚伪的男人,讨厌王四爷……讨厌他,讨厌他的一切……”
王芷瑶控制不住,脑袋抵住顾天泽的胸口,泪水从眼角一滴一滴滚落,呜咽道:“他为什么是我爹?为什么我要有这样的父亲?”
顾天泽抬起胳膊,想要揽住面前的人儿,不行……手掌慢慢的放在她的后背上,没有哄过任何人的顾天泽显得手足无措。
该说什么?还是该抱一抱她?
还是不要抱了,万一她以为他是趁机占便宜呢?
“我一直想着有一个疼我,宠我的好父亲,为什么让我摊上了他?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天理不容的事?这辈子让……让我做了他的女儿。”
“别哭啦。”顾天泽只能想到这个,“没爹疼你,你可以找到疼你的人……”
比如说我!
顾天泽耳根泛红,手脚更是坚硬得像是岩石。
皇上老是说美人在怀是享受,这哪里是享受?是浑身不对劲……父亲也说,美人需要怜惜,可怎么怜惜?把王四爷暴打一顿?扔进镇北府司?
顾天泽可以对任何敢让王芷瑶伤心的人下狠手,但对她的父兄,他一筹莫展。
王芷瑶需要一个疼她的爹,而他面临的问题,是两个‘爹’都很疼他,只是表现的方式截然不同,让顾天泽分不清谁最疼他,谁说得对。
“要不我把皇上和我父亲分给你一个?”
“噗嗤。”
王芷瑶后退一步,含泪笑道:“傻瓜,以为人人都像你?”
两个‘爹’也很闹心的,尤其其中一个还是任性到极致的乾元皇帝。
顾天泽嘴角微勾起,果然她笑了,笑了好,笑了就不会再悲伤。
“顾天泽。”
“嗯?”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这三个字格外的悦耳动听,顾天泽心花怒放,但板着脸庞问道:“什么事?”
王芷瑶抬头看着俊美,冷傲的少年,真诚说道:“你一定要幸福下去,哪怕旁人都觉得你不会长久,你也要证明给他们看,你不是天生富贵,而是一生富贵,富贵绵长……”
说完这句话,王芷瑶转身跑出了书局,顾天泽凝视着她的背影,慢慢的握紧了拳头,不想再见自己了么?所以才会说这话?
他做错了什么?
还是说他做得不好?
王芷瑶,你别以为你能逃开……顾天泽势在必得的低咛:“你逃不掉的,在我身边看着我一生富贵不是更好?”
……
王译信身上湿透的衣服凝结成一层薄冰,他顾不得京城路人诧异目光,他只想快一点回王家,快一点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直到现在他脑海里还浮现着王芷瑶嘲弄的目光。
他走进了王家,听见王端瀚的哭声。“大伯父。我不是……我不是……”
“不是?你嫌我王家不够丢脸?”王大爷重重扇了王端瀚两记耳光。“为了一己私利利用淳哥儿,你还好意思狡辩?你让王家再一次丢尽了脸面……你一个下贱官奴生出的奴才秧子竟然上杆子去尹家,你当尹大人不晓得你官奴之子的身份?因为你,王家其余少爷也被人嘲笑。”
“来人,把他拖出去打三十板子,让他明白什么是王家的规矩,别以为读书读得好,就不把旁人放到眼里。”
王大爷真是恨啊。恨王端瀚的自私,让王家错过了利用王端淳的机会,如今尹大人如此表态,纵使他以大伯的身份去找王端淳,尹大人都不一定给面子。
因此王大爷心里更为恼恨王端瀚,跳脚道:“打,给我狠狠打。”
王译信回府的时候,正好看到儿子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忙道:“住手。住手。”
“大哥,你为何打瀚哥儿?”
王译信脸庞苍白。直接面对自从蒋氏析产后从没给自己好脸色看的宗子兄长,“为什么?”
他可以容忍兄长的欺凌,但王端瀚是他的爱子。
王译信挺身站在了王端瀚面前,虽然他满身的冰霜,满是狼狈,但他依然努力的保护着儿子……只是他不晓得被他护在身后的王端瀚眼里闪过几分的恨意。
如果他早早的记在蒋氏名下,又怎么会有今日?
或是他早早的过了乡试,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被人欺负,是王译信不让他参加乡试,是王译信总是说,记名的事情不着急。
“我不用你管……”
王端瀚对王译信道:“让大伯打死我,左右我活着白白的受了羞辱。”
“瀚儿。”
王译信不敢相信的回头,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怎么会冒出这样的话?
活着就是受辱?
莫非爱子以父为耻?以王家为耻?
王译信感觉到从骨头缝里透出了一阵阵的绝望,为了王家,为了殷姨娘母子三人,他做得还不够多?
被爱子伤到,又记得方才尴尬到想死的丑事,王译信精神上崩溃了,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如纸,“逼我……逼我……你们都逼我。”
沿着他的嘴角,一股股的鲜血涌出,王译信整个人如同活死人,周围人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王大爷等人也不敢再跳脚了,“老四?”
王译信深邃的眸子泛着冰冷,绝望,对兄弟,对爱子王端瀚,他此时像是陌生人,或者是说仇人,“逼我……你逼我休妻,逼我扶正殷氏,你……还有你……”
他抬手指向了赶过来的王芷璇,目光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是你们逼死了她,让瑶儿恨我了我一辈子,哈,腐烂到根子的王家早就该被夺爵,活该落寞……”
王译信的话着三不着两,让周围的人异常的费解。
他们怎会逼着王译信休妻?扶正一个官奴?这不是笑话么?
如今如蒋氏肯回来,王家上下一定会把蒋氏当作祖宗一样的供奉着。
王芷璇蹙起眉头,王四爷是不是也被恶鬼附身了?去请大师来驱鬼的事情,刻不容缓……
“爹?”
“不要叫我!”
王译信推开了王芷璇,“你不是只认你娘么?我算什么?算什么?”
“爹……”王芷璇这次真得傻眼了,还想解释,见到王译信突然抱着脑袋蹲下身,在地上打滚,喊道:“疼,头疼,头好疼。”
紧接着,王译信喷出了一口黑紫黑紫的血,鼻子,眼睛都有血丝渗出,“璇儿,救我……救我。”
“爹。”
王芷璇跑上来,抱住了王译信,“爹,我在,我在呢。”
“我总算是轻松了……”王译信放心的合眼,有王芷璇在,鬼怪无所遁形,喃喃的念叨:“走了,他走了。”
“爹。”王芷璇紧紧的搂住了王译信,“您坚持住,大夫,快叫大夫。”
此时王老爷总算是赶到了,见王译信和王芷璇在一起,举起手杖狠狠的打了王芷璇两下。“他是你爹。你知不知道何为男女授受不亲?”
“您也说他是我爹。难道我眼看着他摔倒而不去搀?”王芷璇眼里闪烁着寒芒,虽然被老爷子的手杖打了,身上很疼,说道:“我没有您那么狠心,不顾我爹的生死。”
王芷璇勉强撑起王译信的身体,留给众人一个孤傲,孝顺的身影,一步一挪的把王译信搀走。
“我会给我爹花银子请最好的大夫,用不上你们找一群庸医来耽搁我爹的病情,你们……眼里都没有我爹,岂不知王家有今日,还不是因为有王四爷?”
“父亲……”王大爷搀扶住摇摇欲坠的王老爷子,“您……”
“造孽,造孽。”
王老爷子被王芷璇指责的话语气晕过去,莫怪老四被王芷璇迷惑,这丫头……根本就是千年的狐狸精!
王家祖上无德,才会召来像王芷璇这等狐狸精。连亲人都不放过,仿佛每一个人都得宠着她。膜拜她,认为她最美好。
……
把王译信搀扶到炕上,王芷璇嘴角微微勾起,不错,方才自己的表现不错,可惜没有外人看到。
殷姨娘见王译信凄惨病态的样子,问道:“怎么办?四爷怎么办?“
“娘,您放心,他死不了。”
王芷璇转身安慰殷姨娘,文会还没开始,她怎么能让王译信死了?
“可是四爷的样子……”殷姨娘忧心忡忡,小声的说道:“不像是能熬过去的,四爷吐了很多的血……璇儿,你要作甚?”
“我让人给他请太医。”
王芷璇写了一封短信,交给丫鬟,轻声说了几句,回头对安抚震惊的殷姨娘,“您别担心,太医来了,京城的人才会晓得王家有多容不下我们,王家长房欺凌打压四房,纵使他不能成为宗子,也可以让长房明白,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王家已经被夺爵了……”
“夺爵不是毁劵。”王芷璇轻轻的擦拭王译信唇边的血丝,冷笑道:“他们若是肯善待我们,我还不想着爵位……可偏偏他们做得太过分,蒋家能让王家夺爵,我会想办法请皇上重新发放爵位,到时候爵位会在父兄头上,我再想办法抬一抬您的身份,咱们一家又可以快乐,幸福的在一起了,蒋氏想要析产分居,由着她去,左右是她把爹爹推给您的。”
“你发热了?”殷姨娘盖住了王芷璇的额头,“你说得怎么可能做到?”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以前我只想让父亲疼我,把心思都用在了他身上,想着低调一点,淡然一点,可现在的状况不准许我再像以前一样,既然他们都逼我必须要出尽风头,为了娘和哥哥,我……只能放下以前的打算了。”
王芷璇发觉王译信的作用越来越小,为今之计只能趁着王译信还有点用,借着王译信搭上贵人。
蒋大勇能成为乾元帝的宠臣,她为何不能受乾元帝关注的闺秀?
虽然殷姨娘是官奴,她身份低微了一点,然皇家可是最没有规矩的地方,后宫虽有皇后,一样有宠妃。
乾元帝能把顾天泽宠得趾高气昂,看得出他虽是一个有为的明君,但也是个任性的帝王。
“可是皇上能?”
“我自有打算,况且娘,您虽是官奴,但官奴谁定的?还不是皇上?”
不仅王端瀚陷于殷姨娘是官奴的身份,王芷璇同样因为官奴之女不好运作,但凡官奴都是获罪的大臣之后,万一能让乾元帝翻案,殷姨娘转身就可以做官家大小姐,到时候谁再能用官奴之女嘲笑她?
见殷姨娘有点不安,王芷璇轻声道:“我会计划好,一步一步来,娘,您做好去文会的准备,这是我们扬名立万的机会。”
“可你父亲的身体……”
“他会好起来的。”
王芷璇勾起了嘴角,即便用猛药,她也会让王译信的身体能支撑着去文会。
……
太医给王译信诊脉后,开了许多的滋补的汤药,王芷璇看了药方后,咬了咬牙改动了几味药材,有几味温良的补药变成了激发身体所有潜能的虎狼猛药。王译信的病情会在短期内好转。然而却给身体元气造成巨大的损伤。
如同兴奋剂的效果。透支未来的元气。
王芷璇偷偷取出私藏的银票,给王译信抓药,熬药,侍奉在王译信床榻前。
每次王译信清醒,总能看到王芷璇……看着她的首饰越来少,脸色越来越苍白,王译信缓缓的说道:“璇儿,我以你为傲。”
“只要爹爹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好。”王芷璇没有佩戴耳环的耳垂,淡淡的笑道:“没有那堆俗物,我是不是更美了?”
“你一直是最漂亮的一个。”
王译信也不由得弯出了欣慰的笑容,绝色的爱女……他得保护,给她选个最好的丈夫。
在文会开始前,王译信‘奇迹’的将养好身体。
赴会的清晨他梳洗完毕,王译信虽然消瘦了一些,但依然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老天格外的厚爱他,给了他一副男女通吃的好皮囊。
王译信出门前改变了主意。他不能带殷姨娘和王芷璇去文会。
文会对王芷璇将来没有好处,太过出风头的绝色美人极有可能被乾元帝选入后宫……乾元帝比王译信还大五六岁呢。王译信怎能容忍乾元帝老牛啃嫩草?
况且后宫争宠,对王芷璇来说太过残酷,王译信不愿意做送女入宫争宠的没良心的爹,因此他留了话,悄悄的出门。
他是一番好意,但对一心想着借着文会扬名立万的王芷璇来说,这哪里是好意?
王译信同前生没良心的父亲一个样,关键时候只会拖她的后腿,猪队友一只。
“璇儿……”
“我们自己去。”
王芷璇洒出大把的银子,让人准备了马车,她同殷姨娘全部盛装打扮,坐上了马车赶去文会之地。
也许,这次京城难得一见的文会会出现乾元帝的身影,纵使没有乾元帝,也会有皇子啊。
她得好好相看相看,在皇子中谁最像潜龙。
最近四皇子那边没有消息,王芷璇略有几分忧心,自己得加深在四皇子心中的印象才好,还有顾天泽……她可忘不了挨得鞭子。
此次文会的举办地为京城最为有名的酒楼——黄鹤楼。
京城才子云集,吟诗作画,挥毫泼墨,才子们尽情的展现才情,也有像王译信这个岁数的人带着妻女同行,让女儿增长见识,文会显得越发的热闹。
就在王译信写了一副极好的字后,宛若神妃仙子,绝色的王芷璇赶到了。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王芷璇身上,绝色美人,一颦一笑如梦似幻。
在绝色的王芷璇身边,殷姨娘倒是显不出太多来,她脸上的烫伤烙印被处理过,王芷璇沿着雪莲花的烙印贴了贴花,又让殷姨娘用淡淡的薄纱遮挡住面容,薄纱的关节处恰好挡住了难以掩盖的丑陋的烙印……如此一来,透过薄纱只能看到殷姨娘完好的花容月貌,时隐时现,颇有一番神秘莫测的风韵。
为了今日,王芷璇没少用心思,衣衫,首饰,如何出场,她都估算好了。
“父亲。”
王芷璇聘聘婷婷的对王译信行礼,含笑道:“为了欣赏您的佳作,女儿很辛苦呢。”
此时,王译信也不能把王芷璇赶回去,略带几分失望的摇摇头,璇儿,这事何苦?把一切交给他不好么?
蒋家和王家的传闻随着王家被夺爵已经消散了不少,况且在坐的大多是男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像王芷璇这么美,气质又好的女子实在是太少了。
她既有名门贵女的傲气,又有市井女子的妩媚,更兼有青楼名妓的魅力……如此难得的百变的美人共他们亵玩,还有什么比文会更好的机会?
因此才子们大多热情的看着王芷璇,捧着王芷璇。
王芷璇只要随随便便做一首诗词,在坐的人大多抚掌叫好。
虽然王芷璇艳压群芳,但她心里并不怎么高兴,文会的档次太低了,白费了她这番安排。
王译信没用……竟然来参加这样的文会。
王芷璇心里虽然生气,但面上绝对看不出,文会这里别说皇子了。连一个上档次的重臣都没有。中过探花的王译信反倒是这群人中科举排名最好的。王译信混迹翰林院这些年,档次越来越低,真真是混吃等死去了。
……
黄鹤楼外,王芷瑶今日正好来给外公订楚大厨的私房菜,听说黄鹤楼有文会,便想偷偷看看才子是怎么做诗的,眼前的一幕,让她不由得怒气上头。王译信和殷姨娘并排坐在一起,他们宛若夫妻一般,而旁边的王芷璇更是说,“爹带姨娘出门散散心。”
旁人起哄,也许是讨好绝色的王芷璇,竟然有孟浪的人叫殷姨娘为嫂子……此举自然取悦了王芷璇,但把王芷瑶气得五脏六腑都快炸了,有没有这么无耻的人?
带着小妾庶女出门约会?
王译信——没有比他更无耻的男人了。
他到底把蒋氏看作什么?纵使他们眼下析产,蒋氏还是他的妻子,怜惜庶女小妾竟然带到了文会上。散心……约会?
王芷瑶转身就出了黄鹤楼,如果不让整个京城都知道王译信是个贱男人。她如何都不甘心。
哪怕将来有人嫌弃她有个不良的父亲,但她此时已经顾不得了。
王芷瑶吩咐跟过来的蒋家仆从准备柴火……
“你要做什么?”顾天泽恰好骑马经过此处,他跳下马,几步走到怒气冲冲的王芷瑶面前,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王四爷无耻,他带着小妾出门约会,说王芷璇是他的女儿,我算什么?我娘算什么?”
顾天泽目测了一下堆在车上的柴火,笑道:“火烧黄鹤楼?”
“我要让他们名声扫地……”
“你在一旁看着。”
顾天泽拽住了此时明显略显冲动的王芷瑶,这事不能让她动手,小妾再不好,也是王四爷的妾,蒋氏可以随便处置王四爷的妾,可王芷瑶不行,父女的名分始终存在的。
“我……”王芷瑶也晓得轻重,见到顾天泽后,她放任了自己的任性和冲动,“我不好……又……”
又有心算计利用顾三少,以前她不会觉得愧疚,此时她不敢看顾天泽的眸子。
顾天泽嘴角微扬起,“我愿意被你算计,我乐意。”
高举手臂打了个响指,顾天泽吩咐:“调兵。”
“喏。”
位于京城中心地带的京城都指挥衙门因为京城都督指挥使的吩咐,兵马齐动,驻扎在京城的五千兵马出动了一半……一时之间京城风声鹤唳,五城兵马司几位指挥使都听说了顾三少调兵的事情,蒋大勇纳闷的说道:“顾大人要做什么?演练?不像啊?”
“不管顾大人要做什么,这事必须立刻通报给陛下知晓,京城重地,最忌讳兵马无圣命调动。”
“说也也是。”
几位都指挥使忙进宫面见乾元帝,皇子们也得了消息,纷纷行动起来,更有心给顾三少一顿排骨吃。
乾元帝慢慢的品茶,视御书房的众人于无物,轻声问道:“纵使阿泽调动五千人,还能冲垮了朕的皇宫?”
“陛下……”
“朕既然敢在把阿泽和他的属下放在京城,朕就不怕阿泽会背叛朕,你们都想错了阿泽。”
乾元帝撂下了茶盏,“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朕,唯有阿泽不会,他的性情朕太清楚了……众卿不必为朕操心,陪朕一起等阿泽的消息。”
……
王芷瑶见黄鹤楼前出现的肃杀士兵,怒道:“顾天泽,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调兵?他是想死么?
顾天泽盯着王芷瑶,“你担心我?”
“我……”王芷瑶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低声道:“我不想把事情闹都太大……”
“说谎话是不对的。”
“我没说谎!”
在顾天泽的目光下,王芷瑶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怕他作甚?
顾天泽大步走进黄额楼,包围黄鹤楼的士兵一个个盔明甲亮,在顾天泽路过时,低头行礼,“指挥使。”
“嗯。”
他走了?王芷瑶面带焦急,他能摆平么?
如果乾元帝疑心他,怎么办?
黄鹤楼中的才子们一个个都吓傻了。好好的文会怎么突然被兵马包围了?
在慌乱中。王芷璇看到了顾天泽推门而入。他冷傲的目光扫过慌乱的才子,任何人在他面前仿佛都得低头。
王芷璇美目闪烁,顾三少才叫鹤立鸡群,俊美无匹。
王译信见顾三少到场,心里咯噔一声,他真不是带殷姨娘出门的,方才旁人凑趣,他也没说话不是?
“顾大人……”
“你们哪个是从江南来的?”
顾天泽根本就没理会王译信。冷声问道:“哪一个?”
“我!”
有几个才子举手,顾天泽比划了一下,在他身后的侍卫直接拽走了那几个举手的人,如此一来,更让在坐的人吓得身体颤抖个不停。
过了许久,在众人额头满是冷汗之际,顾天泽慢悠悠的说道:“把衣服脱了。”
“顾三人……”
“想要活命,就脱下衣服。”
当有第一个人脱衣服时,其余人也都脱下了长褂……顾天泽对身边的人交代了两句:“放火!”
“喏。”
不消一会功夫,黄鹤楼起火。烟熏火燎中,众人不顾得旁得。四散奔逃。
王芷璇本想拽着殷姨娘一起跑,然心底泛起的警觉让她趁着顾天泽的人还没到,连滚带爬的混进四散奔逃的人群中跑出黄鹤楼。
顾天泽看着王芷璇的身影,唇边噙着嘲讽,王芷璇再不好,也是王芷瑶的庶姐。
若是王芷璇被剥光了扔出黄额楼,王芷瑶一定会受影响。
“大人,只剩下王四爷和殷氏。”
“嗯。”
顾天泽一步步的走近王译信和殷姨娘,王译信被侍卫压着,不敢乱动,看向顾天泽的目光满是敢怒不敢言,“顾大人……”
“你把你爱妾的衣服脱下来。”
“不……”
“不?”顾天泽重复了一句,“我调兵后,京城震动,各方云集,他们都在注意着黄鹤楼的动静,百姓大多在外面……你说如果你被我扔出去,你还有有何前程?你以为这次事会像是你同蒋家的矛盾?王四爷你也是聪明人,怎么选,不用我教你吧。”
“我……我不能……”王译信咬着嘴唇,“不能。”
“我真是不知道该赞你愚蠢,还是称赞你情深意重,糊涂透顶的王四爷你是怎么养出的她?”
“你果然是为了王芷瑶……你就不怕皇上震怒?你太过大胆妄为……”
“我敢动手,自然不会怕陛下。”
顾天泽随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卷书册,扔给身边的人,“送去给东厂。”
“喏。”侍卫接过书册,快步走出了黄鹤楼。
顾天泽提起了王译信的衣领,轻蔑的目光扫过殷姨娘,“把她剥光了,扔出去。”
“喏。”
“顾天泽……”王译信怒道,“你……别太过分。”
“要不你脱,要不她脱,你说你们到底哪个脱?”
“四爷……”殷姨娘含泪看着王译信,“妾让您为难了。”
王译信左右为难,慢慢的合上了眼睛,轻声说道:“我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你……嫁给你这个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混蛋!”
顾天泽冷冷的一笑,似在嘲讽王译信的不自量力,提着王译信出了隔间的门。
侍卫如狼似虎的冲到殷姨娘面前,几下撕开她的衣服,殷姨娘拼命的挣扎,好不容保住了肚兜,底裤……被逼的太紧了,周围又是浓烟翻滚,殷姨娘慌不择路的向外跑,就在此时,有人从后退了她一把,哐当……殷姨娘从窗户翻到了外面……
王芷瑶看得目瞪口呆,殷姨娘身上的十几朵雪莲花烙印很醒目,细皮嫩肉的殷姨娘身体似能掐出水来……而躲在士兵后面的百姓,齐齐哦了一声,“好白,好嫩。”
殷姨娘尖叫着,顾不上脚踝疼痛,慌不择路的掩面狂奔……京城百姓见识到了千古难见的裸奔画面,哪怕再过一百年,也会有人津津乐道此事。
ps感谢大家这个月的相助,继续求粉红,本月最后一天,请大家把粉红投下来,咱们得有始有终,不能在最后时刻掉链子,下个月夜依然日更六千,一是补这个月的粉红加更,再有用勤快回报大家。本章字数在8500+,不是夜不想写拍死某渣爹,只是算了一下再写8000也拍不死。本文男主很强,夜尽力的在塑造他,希望大家也能喜欢。高声大叫求粉红。(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命损(含粉红加更)
光天化日,有一女子半裸狂奔,女子虽然披头散发,可相貌不俗,身体曲线玲珑有致,肌肤细腻光滑,丰盈的酥胸,白皙的脖颈,柔滑的后背,堪称一代尤物。
旁人本不知此女是谁,然看到她身上的雪莲花烙痕之后,不由得露出会心的一笑。
谪仙王四爷的爱妾啊。
当日蒋氏烙了王四爷的爱妾十几朵雪莲花……莫怪能吸引了王四爷,果然媚骨天成。
被顾三少从黄鹤楼后门提出来的王四爷没有亲眼见到爱妾的遭遇,但他能想得出,王译信不由得当场飙泪,悔恨,痛苦,无奈等等复杂的情绪盈满心头,像是极需要发泄的公牛,可他无法挣脱开顾天泽的束缚。
等在后面见到王芷瑶后,王译信脑子里名唤理智的神经断掉了,目光穷凶极恶,猛然推开了顾天泽,冲到王芷瑶面前,双目泛着仇恨的红光:“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你既然敢带贱妾庶女出门一家三口的约会,我为何不敢?”
王芷瑶扬起了脸颊,对顾三少没有把王译信剥光了扔出门去有几分不满,殷姨娘固然可恶,可恨,然王译信就是无辜的?
如果不是王译信默许,殷姨娘和王芷璇又怎么敢越来越放肆?
“约会?你怜惜他们,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才是你的最爱,我就让京城的人看看你的厚颜无耻,你的最爱到底是怎样的贱人!”
“啪。”
王译信忍无可忍,抬手给了王芷瑶一记耳光,“孽女!我要……我不认你为女。”
“多谢你了。”王芷瑶本来是能躲开这记耳光的,可她不想躲,因为这记耳光,打掉了隐藏在身体里对王译信最后的期望,以后王芷瑶再也不会梦到似是而非的片段了,那些她根本没兴趣的记忆残片,日子是一天一天的过出来,凭着记忆残片反而会束手束脚,“你以为我想要你做爹?除了无视,轻视,看不起我之外,你给过我什么,你保护过我吗?你用心教导过我吗?没有……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只蠢猪,你连看我一眼都嫌弃的蠢猪!”
“孽女!”王译信身体颤抖,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王家和我不能有你这等不孝,愚蠢,大胆的女儿!”
“你是一颗好白菜,我是一只蠢猪,那么请你放过我这只蠢猪,让我去拱别人家的白菜吧,我正好不想再做你的女儿,王译信……你带着你的官奴小妾,宠着你庶女过你想过的神仙日子去,我……我想这世上总有人想做我的父亲。”
王芷瑶说完后,转身就走。
王译信愣在了当场。
本来站在不远处的顾天泽没想到王译信敢打王芷瑶,更没想到他们父女连最后的一丝脸面都不要了。
顾天泽赶忙上前拽住了王芷瑶的胳膊,低声问道:“怎么会事儿?”
“你还问我怎么回事?”王芷瑶用了怪力一把顾天泽推了一个踉跄,顾天泽没有防备,好不容易站稳身体,胸口又挨了王芷瑶两记拳头,王芷瑶眼眶潮湿,“你为何没把他也剥光了扔出去?他既然不怕丢脸,你为他原场子作甚?他心里眼里就没有我……除了羞辱,轻视之外,他什么都不会给我……”
顾天泽眼见着王芷瑶哭泣,心痛极了,不敢动弹的任由王芷瑶捶打着他的胸口,嘴唇抿紧,心底也涌起几分的后悔,“他是你父亲,我以为……我以为你……”
他的确是为王芷瑶着想,但万万没料到王译信会打王芷瑶耳光,见王芷瑶脸上的巴掌印,顾天泽都想给王译信一脚。
“所以我们是不一样的,想法也和不到一起去。我是没有良心,不孝顺的孽女,你是皇上宠在手心的顾三少。”
王芷瑶后退了两步,拉开同顾天泽之间的距离,轻声道:“再也不要见面了,顾天泽。”
他们之间天差地别,王芷瑶如果不趁此机会了断,她许是会想嫁给顾天泽……而皇上绝不会让顾天泽娶她。
她把对顾天泽的好感隐藏在拌嘴,利用之中,如此分开后,他们彼此都会好过一点。
王芷瑶转身快跑着离开,顾天泽抬手想要抓……什么都没有抓到,不要再见了?
因为他没让王译信也如殷姨娘一样裸奔?她就再也不见自己了?
顾天泽沉默了许久,翻身上马,深沉的目光看了王译信一眼,策马赶去皇宫。
王译信站在原地,耳边仿佛还能听到百姓称赞殷姨娘身体好白,好嫩的声音……他有一种只属于自己美好的西被玷污的感觉。
纯洁的殷姨娘碎了,整个人破碎了,王译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几乎被全城百姓看光的殷姨娘。
想也知道,如今京城的百姓都在议论此事,王译信不敢回王家,他只要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定会被追问,到时他怎么说?
是说他带着小妾庶女出门?可明明她们是自己跟上来的。
说那人不是他的爱妾?谁信啊。
还是说爱妾殷姨娘偷人?
王译信脑袋狠狠的撞向了一旁的枯树,当,眼前昏花,脑袋眩晕,如果他一头撞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被人逼问?是不是就可以当作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在树下站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王译信拖着沉重的脚步遮遮掩掩着面容向王家走。
“四爷,夫人要见您。”
“你们是……”
王译信看清楚来人,是蒋家人,面前这两位婆子是蒋氏最信任的人,曾经随着蒋氏大闹王家,“不见,我不想见她,王芷瑶……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认她!”
“只怕由不得您,四爷。”
蒋家婆子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架起王译信,轻松的把王译信扔进了道路一旁的马车里。
王译信先是大病一场,又用了王芷瑶喂给他的虎狼之药,掏空了身子元气,今日的经历又悲又羞愤,王译信实在是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昏厥在马车里。
“泼醒,把他给我泼醒。”
“喏。”
哗啦啦,一盆冷水从王译信的头上倾洒而下,被冷水一激,王译信慢悠悠的转醒,视线因为水滴不停的在眼前滴落有点模糊,摇了摇脑袋,眼前的昏花渐渐消去,王译信看清楚了面前站着的妇人,“蒋玉蝉。”
他一身的狼狈,而蒋氏如同贵妇一般,衣衫亮丽,通身的气派。
“你打了瑶儿?”
“我……”
王译信不想瘫软在地上仰望着蒋氏,强行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消瘦的身体晃晃悠悠的,他尽力稳住了身体,道:“她不该教训?你知不道你女儿做了什么?”
“你也说瑶儿是我的女儿。”
蒋氏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打她?你管过她吗?你疼过她吗?你带着小妾出门约会,还不让人说?王译信,我看错了你。”
王译信一口气堵在胸膛,怒道:“不是我带她们去的,蒋玉蝉,你搞清楚状况好不?我就算再心疼她们,也不会让她们抛头露面……”
“我只想问一句,你打了瑶儿后悔吗?”
“后悔?”王译信苦笑道:“我后悔让你生出个孽女来!她竟然连我是她爹都忘记了,恨不得满京城的人都嘲笑我……这就是你们蒋家教导出来的好女儿,这就是你们蒋家的好家教……我早就说过,不让你经常带她回娘家……果然西北来的村姑不懂得轻重……”
“啪。”蒋氏抬手给了王译信一记耳光,因为用力太大,王译信在原地转了整整一圈,大槽牙差一点被蒋氏一巴掌打掉了,“你闭嘴!”
当王芷瑶哭着进门时,蒋氏看到了她脸上的巴掌印,蒋氏问了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蒋氏是对王译信旧情难忘,总是在心底为王译信想狡辩的理由,怨恨殷姨娘勾搭坏了王译信,可王芷瑶哭着回来,粉嫩俏丽的小脸上带着淤青掌印,往日总是含笑的唇边露出一丝丝的凄苦委屈,曾经明亮温润的眸子盛满了哀伤,好像她被谁遗弃了一般,蒋氏的心被女儿这副样子揉碎了。
王芷瑶钻到她怀里就哭,蒋氏又听说王译信带着殷姨娘出门约会,她对王译信尚存的那缕爱慕被现实的残酷激打得粉碎,让人把王译信抓回来,蒋氏今日要亲自同王译信说理,她不能再躲在女儿的背后,让女儿独自一人承受她因为迷恋王译信的错误。
西宁候府不介意王芷瑶姓蒋,如果王芷瑶能落户蒋家,想来西宁候会欢喜的满世界跳舞庆祝,蒋家也不会再因为没有一个俏丽的女娃而阳气太盛。
王芷瑶可以姓蒋,但蒋氏不能容忍王家把不孝顺的脏水泼到女儿身上,没想到王译信竟然敢当着她的面,说自己是村姑,这么多年,她的付出,她的爱慕,只是换来一个只是村姑?
“没错,我蒋家是不如你们门第高贵,是乡野村妇,配不上你!”
“玉蝉,我不是这个意思。”王译信下意识开口解释,“我从没嫌弃过你。”
“你嘴上不说,心上就没正视过我。因为你看不起蒋家,看不起我,所以我生养的儿女都……都被你看不起。你又知不知道,看着淳哥儿被养成了怯懦,自卑的性子,我有多难过?看着瑶儿被你打,我有多心痛?可最让我……最让我痛苦的远不是这些,事到如今,明知道你不好,明知道你看不起我,明知利用我,利用蒋家,我……我依然对你有奢望幻想。”
“玉蝉……”王译信整个人被震动了,蒋氏不如殷姨娘会说话,不如她了解自己的喜好,不如殷姨娘柔顺妩媚,可此时的蒋氏依然深爱着他,“我……我也曾经心悦过你,玉蝉,这么多年我不是对你毫无感觉,开始……我们就错过了。”
“你也心悦过我?”
“是。”
“那好。”蒋氏淡淡的一笑,“我知道你最近过得不好,王家有很多人欺辱你,逼迫你,知道你抄写书本赚钱,知道你身上的病刚好,听说了这些消息,我的心好疼……”
蒋氏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王译信,轻轻抚摸过王译信消瘦的脸庞,痴情的说道:“当年,我就是看上你长得好,新进京城的小丫头嘛,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在见到你之前,我竟然不知道世上能有人长得比画上的人还俊美,我记得你当时穿的衣服,说得话,记得你的微笑……所以我不管不顾,求父亲让我嫁给你。我如今在想,当年如果你定亲了或是有了妻子该多好,我只当做了一个美梦,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我们都不会痛苦。”
王译信后背泛起一阵阵的冷意,蒋氏明明说话的语气,动作很柔和,王译信却觉得从骨头缝里冒出寒气来。
“我如果不嫁你,看不到你的偏心,看不到你宠爱贱人庶女,我会以为你是个里外都很美好的好人……可是,天不遂人愿,我看清了你……才发觉……我错了,大错特多,可十几年的生活,磨平了我的性子,甚至不记得在西北时,我是怎样鲜衣怒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跋扈说一不二。王译信,你毁了我。“
蒋氏眨了眨眼睛,眼底的水雾凝结成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抽泣道:“每天我都不敢照镜子,我怕看到镜子里懦弱,眷恋你的蒋玉蝉,每日我在梦中,我都会梦见你,梦见我们一起渡过的日子,有时候我甚至失控的怨恨瑶儿,如果我让你骗一辈子,是不是不会这么痛苦?可是真相始终是真相,没有一个谎言可以骗人一生。”
“玉蝉,我们可以……可以抛弃以往的恩怨,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的对你……”
“晚了。”
蒋氏拽住了王译信的衣领,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嘴唇,俏皮的说道:“知道吗,王译信,我真是舍不得你,舍不得看你被人欺负,看你受苦……所以啊,我们一起去罢,一起了结今生的恩恩怨怨。”
“玉蝉……你……”
王译信感觉到窒息,蒋氏的手死死掐住了王译信的脖子,深情的话语泛着冰冷,“孩子们都大了,瑶儿很懂事,又有我父母照顾,她不用我担心,淳儿有师傅也不用我再操心,相公,我们一起去黄泉好不好?生死相随,没有人再能插在你我之间。”
“……”王译信脸憋得通红,疯子,蒋氏是疯子,“放开我……”
他不想死,不想被一个疯女人掐死。
“放开我爹,放开!”
王芷璇也被蒋氏的人带到了蒋家,生母殷姨娘今日之后声名狼藉,能不能活着都难说,此时一旦王译信被蒋氏掐死了,王芷璇还没搭上天地线,没迷住贵人,她还需要王译信。
不顾一切的跑到了蒋氏面前,她死命的撕扯蒋氏的手臂,“放开我爹,蒋玉蝉,你疯了。”
“从你娘的那个贱人爬床后,我就该疯了。”
蒋氏冷冰冰的看着王芷璇,手掌在缓缓的收紧,她不忍一下子掐死王译信,要让他慢慢的死,如同她这十几年过得日子一样,钝刀子割肉总是最疼,最痛苦的,“你想活命的话,就滚开……不用了,王芷璇,你是王译信最疼的女儿,正好我们身边缺个使唤丫头,你陪我们一起走罢。”
王芷璇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但是蒋氏可是有怪力的,脚下踮起石头,踢了一下,石头直奔转身想跑的王芷璇后心,“噗。”
王芷璇口吐鲜血,白眼一翻整个人毫无生气的倒在了地上,尚存的一丝神志提醒王芷璇命不久矣,“不甘心,不甘心,我……我怎么又死在了嫡母的手中?”
“王译信,你个废物!还说保护我!白费了我这么多年讨好你!”
王芷璇拼着最后的力气冲着王译信嘶吼,“无能的窝囊废……我看不起你!你以为我娘真心喜欢你?你如果不是王家少爷,我娘会伺候你?”
被蒋氏掐住脖子的王译信突然怒目圆睁,握住了蒋氏的手腕,努力的看向吐血不止的王芷璇,有气无力的说道:“璇儿,你说什么?”
“哈哈,我说你是无能,你白长了一副好皮囊,牛郎小官都比你有用。”王芷璇知道活不了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此时爆发出来,吐着血沫子,“我这么多年对你孝顺有加……其实只是因为你有用,真正想要孝顺你的人不是我……是王芷瑶那个蠢货!那个一心把你当作谪仙看得蠢货,不过你想补偿也来不及了,不是么?你就要死了,我也要死了,而且她……她……”
王芷璇祈求老天再给自己一分钟,只要一分钟,她就可以说出真相,然老太爷并没听到王芷璇的祈求,她进气少,出气多,嘴唇干动弹,嗓子发出声音,“是……是……”
她心不甘情情不愿的咽下了最有一口气,死不瞑目。
王译信被王芷璇的话打击得神色恍惚,这么多年疼爱的女儿竟然从没把自己当作父亲看待,癫狂的说道:“笑话,我竟然疼了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蒋氏冷哼一声,“也好,让你在临死前知道了你爱女的真实心思,做个明白鬼,王译信,咱们也上路吧。”
她直接收紧手掌,王译信翻了白眼……就在此时,蒋氏脖子一痛,回头看到了自己母亲田氏,“娘……”
田氏扶住了昏厥过去的蒋氏,狠狠的在她肩头拍了两巴掌,“糊涂,糊涂,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糊涂的女儿?瑶儿他们再懂事,也需要你啊……”
“外婆,把娘搀扶回去吧。”
王芷瑶气喘吁吁,方才蒋氏靠近王译信时,她觉得不对劲,以她的力气对付别人还行,但对付不了蒋氏,王芷瑶打不过蒋氏,于是她去找外祖母田氏。
她们连跑带颠,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
王芷瑶不能眼看着蒋氏犯下杀夫的大罪,蹲在同样晕过去的王译信身边,手指放在了王译信的鼻孔下,探测他还有没有呼吸……
田氏一手抱着蒋氏,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他还活着?”
“仿佛现在死不了,不过,王四爷的身体不怎好,前些天他大病初愈,最近过得又很差,被父兄搓磨逼迫,我看……”
王芷瑶怕经过蒋氏这么折腾,王译信活不了多久,“还是把他赶紧送回王家去吧。”
王译信怎么都不能死在蒋家。
田氏当即立断的点头,“要不我亲去一趟?”
“离了您还真不成。”王芷瑶是王家的孙女,有话不好说,让人把王译信和王芷璇抬进马车,“外婆,您到王家就开骂,王四爷无耻,殷姨娘下贱,王芷璇气昏嫡母……这些变着花样骂,骂的越难听越好。左右殷姨娘裸奔的事情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是王家理亏,至于王芷璇,你……您只不过拍了一巴掌。”
“我知道。”
田氏听话的点头,她比蒋氏更显得杀伐果断,晓得自己脑袋不怎么灵光,学不来名门的弯弯绕绕,听王芷瑶说得在理,就按照王芷瑶的建议做,“瑶儿,幸亏有你。”
“我娘不值得为他陪葬。”
“玉蝉……哎。”
田氏痛苦的抚额,自己怎么养出了这么个死心眼儿的女儿?
……
王芷瑶让人拿西宁候的帖子叫了太医,请太医先赶去王家,等蒋家人把王译信抬下来后,太医连忙迎了上来。
“太医,救救……救救我爹……他……被五姐姐气到了。”王芷瑶率先给这件事定性,造成太医先入为主的印象。
太医摸了摸王四爷的脉搏,太弱了……这是命不久矣的征兆。
田氏再一次踹开了王家的大门,操着西北豪放的腔调:“一群黑心的东西,养出来的都是畜生!气晕我闺女,气死王译信……你们王家还有没点脸面德行?”
王家庭院里也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吵,殷姨娘虽然紧赶慢赶跑回了王家,谁知道一进门正好栽到了听说殷姨娘裸奔,着急出门的王大爷怀里……
殷姨娘以为是王译信,又累又疲倦,顺势昏厥,王大爷抱着肌肤柔滑的殷姨娘,有点愣神,就是这一刻的愣神,让其夫人纳兰氏吃起了干醋,同王大爷吵成了一团。
他们的争吵,惊动了养病的老太爷,也惊动了文氏。
王家上下都聚在庭院里,老太爷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吐了一口鲜血,让人用板子打死殷姨娘……正叫嚷着,田氏等人到了。
老太爷见王译信躺在担架上,心头火起,竟然带着小妾出门,最后弄得小妾裸奔,让王家丢尽了脸面。
他举起手中的手杖,对着王译信的脑袋狠狠的来了一下,哐当,木头手杖被打折了……王译信额头染血,王芷瑶见机不可失,高声音尖叫,“杀人啦,祖父把我爹打死啦,杀人啦,祖父把我爹打死了。”
王芷瑶似恐惧一般转身就向王家大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杀人啦,我爹被我祖父打死了……”
随后她更是昏倒在王家门口!
虽然太医无法判断王译信是不是进王家死的,但西宁侯比王家有权势多了,况且王译信脑袋上最后的重击的确是王老爷子打的,太医再一次摸了摸脉搏,摇头道:“王老爷子,请节哀,令郎只怕是……哎,您教子太过严苛,这话我早就说过,令郎这几个月来元气大伤,受不住你这一拐杖啊。”
“死了?我儿去了?”文氏哭着问道:“你说什么?我儿死了?”
“老夫人节哀。”
太医拱了拱手,“还是请老夫人早做安排吧,别让王四爷走得不安心。”
“噗。”老爷子一头栽倒,含泪:“老四,老四。”
田氏让人搀扶起装晕的王芷瑶,冷笑一声,“你若是早晓得棍棒底下出孝子,也不至于让他糊涂成这样,哼,让我女儿守寡的仇,蒋家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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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闹事(含粉红加更)
田氏见王译信死在了王家,又有太医作证,不愿再在王家久留,很快的转身出门。
在马车里,田氏推了推装晕的王芷瑶,“瑶儿,瑶儿。”
王芷瑶毫无反应,田氏吓了一跳,摸了摸王芷瑶的额头,很热,一会又很凉,见王芷瑶的嘴唇边缘泛着青紫色,田氏一把抱起外孙女,“瑶儿。”
“快……快让太医去府上,回去,快点回去。”
“是。”
马车如同一阵风一般在京城道路上疾驰,田氏一手托着王芷瑶,焦急的催促,“快点,再快点。”
刚回到候府,蒋大勇正好回来。
他细细的回想方才在御书房的事儿,顾三少这回……这回得被惩了吧,再怎么说,皇上也得做出个样子……火烧黄鹤楼,逼文人脱衣,最重要得是没有圣上命令调兵。
虽然乾元帝给顾三少做‘伪证’,他准许顾天泽调兵,然在御书房的大臣,皇子一大群,谁听不出这是假话?
等到明日消息扩散,会有更多的人上书请乾元帝惩戒顾天泽。
他们到不是一定要把顾三少打倒,而是希望乾元帝对顾三少有点底线,别总是宠溺着顾三少。
蒋大勇是唯一一位不曾说顾天泽的人,乾元帝问过他对此事的看法,蒋大勇当时只回了一句,既然顾三少是京城都指挥使,调兵可行,这是皇上给他的权利……不过,同僚们都不怎么看得上蒋大勇,觉得他也是个没节操的人。
又因为蒋大勇是中军都指挥使。同僚们早就对他和顾三少交情过密有过非议。这次……蒋大勇也被顾三少调兵的事件牵连到了。
当然。蒋大勇从没在意过同僚们,他做于不做,都会因为自己草莽的出身被同僚看轻。
顾三少帮过蒋大勇的恩情,蒋大勇记得,况且他敏锐的感觉到皇上依然宠爱信任顾天泽,按照同僚的说法皇上就是没有底线的,旁人越是想拿捏顾三少,乾元帝越是宠着。
真是任性的皇帝陛下呐。
“瑶儿这是怎么了?”
蒋大勇可以不关心被乾元帝留在身边的顾三少最后会不会被朝臣们参倒。见到王芷瑶小脸上的淤青掌痕,他整个人都怒了,“谁?哪个兔崽子打伤了妞妞。”
“先进门。”
田氏警告的瞥了一眼自家胡须乱颤的老头子,快步走进了候府,把王芷瑶安排在自己的屋子里。
蒋家儿媳妇,孙媳妇齐聚,她们眼里透着担心。
蒋家阳盛阴衰,独缺一个小女娃,儿媳妇大多把王芷瑶当作亲闺女看待,孙媳想要在蒋家立足。自然不能违背蒋大勇夫妻的喜好。
况且,在蒋家住着。王芷瑶极有分寸,对舅母们敬爱有加,对表嫂们也是恭敬着,绝不做恃宠而骄的事儿。
有时候,王芷瑶还帮着表嫂们讨得田氏的欢心,纵使有人对王芷瑶受宠有点反酸,见到一个懂事,乖巧,可爱的小姑娘,那分酸涩的心思也淡了。
王芷瑶迟早都是要嫁人的,蒋家女人大多心底纯良,心很齐,对能让蒋大勇夫妻开心的王芷瑶多了几分善意。
毕竟,蒋大勇心情好,活得就长久,蒋家如今离不开西宁候。
纵使蒋大舅能立起来,还需要西宁侯的照看。
她们是希望西宁候健康长寿,还是为了一点点捻酸小事弄得侯府不宁呢?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会选择。
“到底是怎么回事?”蒋大勇在场,儿媳妇,孙媳妇们纷纷躲到东次间去了,“妞妞被谁打了?”
王芷瑶小小的身体躺在床榻上,白皙的脸庞似透明一般,蒋大勇急得团团转,对田氏嚷嚷道:“你倒是说话啊?”
田氏小声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蒋大勇拍着额头,“我说顾三少怎么突然调兵放火……这小子……蒋家欠他的人情欠大发了,让我怎么还?”
察觉到田氏询问的目光,蒋大勇道:“左右他有皇上护着,本身又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应该没事。可玉蝉呢?她还晕着?”
“爹……”
蒋氏低头走到蒋大勇身边,“我……我也是想为瑶儿出气……”
蒋大勇抬手给了蒋氏一记耳光,“糊涂!你给瑶儿出气,就拽着王译信一起死?你知不知道你死了瑶儿会有多难过?没爹没娘,她就是孤儿啦,瑶儿废了这么多心思,把你从王家挖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拖着王译信一起死?”
“老头子……”田氏想拦着蒋大勇教训蒋氏,后来又觉得蒋氏该打。
自从析产后,蒋氏就没正常的笑过,看得人难受,亏着瑶儿不顾蒋氏的冷脸经常去陪伴她,换个人,谁乐意亲近蒋氏?
“爹。”
“你是瑶儿的娘,我再疼她,再宠她,也只是她的外公,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瑶儿得回王家?你当她真能姓蒋?还有你抱着王译信一起死,你让瑶儿将来如何嫁人?谁家敢娶一个有着这样母亲的女儿?”
“爹……”
“你别说你错了!”
蒋大勇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田氏吓了一跳,蒋大勇脸上残留着巴掌印,坐在王芷瑶身边,心疼得看着外孙女:“是我和你母亲没教好你,累得瑶儿忙来忙去,她今年才十三,本应该享受父母娇宠的年纪,可她……她为了你这个糊涂娘,累病了,难怪她不愿意醒过来。”
蒋氏嚎啕大哭,田氏眼角也湿了,今日如果不是王芷瑶当机立断,把王译信送回王家,还不晓得会闹出什么大事,“怪我,怪我把你养成了糊涂人。”
田氏悔恨极了。当年真不该因为蒋氏是老来女对她千依百顺。在蒋氏同王译信析产后。又因为怜惜疼惜她,任由蒋氏胡思乱想,当时她就应该像今日打蒋氏两记耳光。
“行了,瑶儿不会有事,你先回去,哭哭啼啼的,瑶儿更不乐意看你了。”
蒋大勇怕自己忍不住再打女儿一顿,让蒋氏赶紧离开此地。
蒋氏自然不肯走。“我要看瑶儿平安……爹,让我陪陪瑶儿吧……”
“出去。”蒋大勇高声叫道,在东次间的长媳忙跑过来,死拽活拉的劝走蒋氏,蒋大勇一旦动了肝火,纵使是田氏也劝不住。
“嫂子……我不是不疼瑶儿,我真的不是不疼她。”
“别哭,别哭。”
蒋大舅的妻子安慰着蒋氏,“瑶儿福气很大,会没事的。”
太医为王芷瑶摸过脉搏后。蒋大勇见太医摇头,脑袋似炸开了一般。“怎么?我家小妞妞怎了?”
“侯爷,看脉相她倒是没事,只是伤心过度,睡着了……”
“……”
蒋大勇脸上一派囧然,睡着了?睡得这么死?“怎么推她,她都不清醒呢?”
“脉相平和绵长,无病无灾,下官看她许是心事太多,大悲之下,精力不济也是有的。”
眼前这位太医就是给王译信摸过脉的那位,王译信去了……身为其女又被血腥的画面吓到,定然会昏厥,见蒋大勇实在是担心,道:“下官开几付安神的药,如果王七小姐明日还不苏醒,您就把药给她灌下去,下官猜测用不上明日,她就会睡醒,能自己喝最好不过。小姐毕竟身娇体贵,需要长辈多关爱。王家……”
蒋大勇听太医说得言之灼灼,便信了小妞妞没事,挑眉问道:“王家怎么了?”
“王四爷被他家老头子打死了……”田氏在旁边抹了抹眼泪,“真真是可怜,闺女守寡,小妞妞只怕是……以后也没有父亲疼惜爱护了。”
太医默默的低头,收拾好了医药箱子,拱手道:“若有吩咐,您再叫下官。”
“嗯。”蒋大勇点头,亲自起身送太医出门,虽然他打了蒋氏,但该安排得也得安排。
站在房门门口,蒋大勇动了动嘴唇,“王老四没命了?”
太医想了想,保守的说道:“伤逝很重,虽然现在用人参吊着,但以下官多年的经验看,王四爷只怕是……凶多吉少,最多也就两日的光景。西宁侯也得早做安排,下官看王家不会善罢甘休。”
“王老四不是他爹用棍子打死的?他身体不是一直不好,又用了药……”
“您说得是。”
太医眨了眨眼睛,同西宁候拱手作别。
蒋大勇善意的笑笑,“太医,本侯记住了。”
“您忙着,下官告辞了。”
太医等得就是这句话,皇上的宠臣总比王家更有前途。
“大人,大人。”没等太医出蒋家的门,他贴身随从跑过来,慌忙道:“长信侯不省人事,定国公已经到了长信侯府,让你快点过去……”
太医慌忙道:“快,快,长信侯也是这两日的光景了,哎。”
王译信的故去只会是蒋家和王家扯破,但长信侯一旦故去,顾家一定不会吃这个闷亏。
长信候是定国公的兄长,顾皇后的亲哥。
因为定国公太过出色,显得长信候整日的游手好闲,仗着顾皇后吃喝玩乐。
乾元帝很看重皇后,便恩封了顾皇后的哥哥为长信侯,至于定国公的爵位,是定国公一刀一枪的在疆场上拼杀出来的。
当然也有小道消息,是因为顾三少,不过谁也不能否定定国公为国朝南征北战,立下得汗马功劳。
长信侯比王译信的命重要多了,太医不敢马虎,连忙赶去长信侯府。
……
王家,愁云惨淡。
文氏哭昏了好几次,老爷子因为错杀亲子,吐血昏厥,王大爷等人似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怎么办才好。
“母亲,要不先给老四准备棺椁?”
“呸。”
文氏唾了王大爷一脸吐沫,“你弟弟还没死呢,准备棺椁作甚?老四只是睡着了……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绝不会放弃信儿。你……还有你们。一个个都不把信儿当弟弟看,为了你们的前程银子,拼命的折磨侮辱信儿,你们也不想想,若不是有信儿,你们哪个能有今日?”
“信儿,我的信儿才是王家的脊梁。”
文氏哭声极是凄厉,“信儿不会死。他不会死的,信儿,你死了,娘怎么办?娘怎么办啊。”
王大爷抹去脸上的唾沫,看向诸位弟弟,小声道:“还是安排下吧,先别告诉娘。”
“大哥说得是。”
王家隐瞒着文氏给王译信准备后事。
偏僻的小院里,殷姨娘也哭成了泪人,被王大爷打了板子的王端瀚拖着伤腿,面色阴郁悲伤。“您别哭了,别让妹妹走得不安心。”
“璇儿……我的璇儿……”
殷姨娘越哭越凶。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怎么会这样?蒋家怎么敢?怎么敢打死璇儿?”
王端瀚道:“您没听说,小妹气昏了嫡母?蒋家如今正得势,打死一个庶女算什么?王家上下哪会记得我们?如果父亲还活着,许是能为小妹讨回公道,如今父亲也……”
王译信去了,王芷璇也去了。
他不知道谁还能够依靠,埋怨道:“您就不该追去黄鹤楼,您让我怎么做人?怎么为官?怎么出府?”
面对儿子的指责,殷姨娘委屈得要死,“不是我要去的,是你妹妹非让我去,我是听了她的话,去黄鹤楼也是为了你们将来着想,谁想到顾天泽会……会这么对我?”
殷姨娘哭得肝肠寸断,王端瀚出不了门?
她呢?
被全京城百姓看光的羞辱,殷姨娘想死。
“瀚哥儿……”
“算了。”王端瀚对殷姨娘显得极为冷漠,“您把银子拿出来给妹妹准备后世吧,如今王家人是不顾不上咱们了。”
“银子我倒是不缺,可你妹妹就这么死了?瀚哥儿就没想过给璇儿讨回公道?”
“怎么讨?难道您希望再丢脸一次?还是您以为仅凭我是秀才就可以去西宁侯府上闹事?您当西宁侯府是什么地方?”
王端瀚最近也是备受挫折,由此明白了许多的事理,以前他被王译信宠得不知道分寸,以为只要自己才学好,相貌好,旁人自然会忽略他庶出的身份。
如今,他才明白,身份是生出来的。
殷姨娘的哭声让王端瀚心情烦躁,失落的说道:“你再哭下去,小妹也没有办法死而复生,其实小妹也是有福的,不用再面对庶出的尴尬,希望下辈子小妹能投个好胎,不用再做庶女……不用再摊上一个官奴的生母,被小娘养大……”
“瀚哥儿。”
殷姨娘脸旁一瞬间再没有一丝的血色,胸口火辣辣的难受,“你嫌弃我?”
王端瀚看着外面的月色,只留给殷姨娘的一个背影,清幽的叹息,“父亲走了也好,蒋夫人这回不可能不认下我……”
析产分居,他自然跟王译信在一起,然王译信故去,作为蒋氏庶子的王端瀚自然得跟着嫡母生活。
虽然蒋氏不会对他太好,但蒋氏性情不坏,总不会如同王家这般苛责搓磨他,有了蒋氏庶子的身份,他也可以稍稍洗去一些殷姨娘裸奔带来的耻辱,科举考试也会便利许多。
“等到我出身头地,自然会孝顺您,您就忍耐几日罢。”
王端瀚拄着拐杖出门,最后叮嘱殷姨娘,“父亲熬不过今晚,您没了父亲维护最好学会在蒋夫人手下生活,您纵使是为了我,也要忍耐下去……小妹的后世,您操持罢,我……去前面打听消息,一旦父亲入殓,我得去西宁候府报丧。”
“瀚哥儿,我……”
殷姨娘想要追出去,可她的脚却像是死死的长在了地上一般动弹不得,泪水咕咕的流淌着,裸奔和王芷璇夭折固然让殷姨娘伤心,但唯一儿子的冷漠无情,更是让殷姨娘绝望,“璇儿,璇儿。”
殷姨娘抚摸着脸颊变得冰冷的王芷璇,泪盈盈的说道:“娘随你一去好不好?只有你才在意娘,你哥哥……他不要娘了。”
王端瀚并不怕殷姨娘自尽。其实殷姨娘自尽了更好。可闹了那么大的丑闻。殷姨娘依然活得好好的,她怎么可能寻死?
夜晚,王家是忙碌的,悲凉的,清冷的月色显得王家氛围越发的落寞低沉,府邸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寂的坟墓。
卧室中,王老爷不停的咳嗽着,一边咳嗽。一边流泪,“信儿,信儿……”
除了伤心最疼的儿子去了外,王老爷知道王家完了,王家唯一的希望没了。
王大爷趁着文氏哭昏过去,让人把王译信移到了外面,随后更是让人把他放到棺材里,王大爷又命令王家上下披麻戴孝,通知亲近交好的姻亲,王四爷过世了……安排好一切。王大爷揉红了眼睛,赶到老爷子身边。进门就跪在地上,大哭道:“父亲,求父亲为老四报仇啊。”
“老四……他……”
“四弟死不瞑目。”
“噗。”
老爷子再一次吐血昏厥过去,本想着有一丝丝的希望王译信能活过来,结果他等到了丧子的噩耗。
王大爷看老爷子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咬了咬牙,跺脚道:“我王家乃琅邪王家之后,岂容西宁候草菅人命?我……我要抬着老四的棺材去西宁候府讨回公道,去都察院,状告西宁侯草菅人命。”
“大爷。”
“走,去蒋家。”
王大爷穿上了白色孝服,领着同样戴孝的兄弟,让下人抬着棺材,去蒋家闹事。
王译信是死了,可王大爷不愿意就这么放过西宁候府,得借着王译信的死,碰一碰西宁候,没准还能得到几分的好处。
反正王家如今是瓦罐,蒋家是瓷器。
蒋家也不想王家把事情闹大,王译信虽然最后挨那一下子是王老爷子打的,可他脖子上有着掐痕,没准是蒋家人把王译信弄个半死……不就是想让蒋氏做了寡妇然后再嫁么?
王大爷低声吩咐随从,“你给尹家送信,通知淳哥儿,老四去了,让他回来奔丧。老四的丧事怎么操办,还得他这个嫡子拿主意。”
蒋家不好惹,然王家这边也有王端淳,尹掌院总不能不让王端淳为父奔丧,只要王端淳出现在蒋家,王大爷就有信心借着他咬掉蒋家一块肉,顺利得到好处。
王大爷早就在袖口上抹了姜汁,在蒋家门前,他拼命的用袖口擦拭眼睛,不一会,他泪如雨下,如丧父母一般,“蒋大勇,你给我出来,我……我要为四弟报仇……”
其实对于王译信的死亡,王大爷并不怎么在意,他只是想利用王译信达到最后的目的。
夜风吹起淡淡薄雾,笼罩住了明月,星星暗淡了几分,在夜空中传来一声悲凉痛苦的哀叹,亲人,这就是王译信的嫡亲兄弟们,何其可悲啊,王译信。
……
皇宫中,明月高悬,乾元帝为顾皇后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宽慰道:“长信侯许是能挺过这一关,朕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派到了长信侯府,朕不信养了一群无能的废物。”
顾皇后呜咽道:“陛下不要再安慰臣妾了,大哥只怕是……只怕是没福气再享受荣华富贵。他……虽然没有小弟争气能干,可臣妾还记得他对臣妾的好。皇上,他是被臣妾连累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不是说,他因为宠妾……”
“陛下,那个妾是旁人送的。若是嫂子没有病逝,也不至于让长信侯府乱成了那样,嫂子更不会让大哥随便收下包藏祸心的侍妾……”
乾元帝目光凝重,身上多了几分的杀气,“皇后放心,如果谁给顾家设套,朕绝不容。”
“多谢陛下。”
“朕去看看阿泽,这小子竟然敢……”乾元帝亲自把披肩盖在了皇后肩头,顾皇后担心的说道:“阿泽许是有不得不调兵的理由,您别怪他,臣妾看他就想起了太子……”
“朕怎么会怪他?”
乾元帝低声说道:“朕会护着他,谁也不能碰他一分一毫,朕当年没有护住至亲之人,此番朕生气不是因为阿泽调兵,而是他……他一直在练拳,一点不爱惜身体,朕担心他累垮了,纵使天下人说阿泽不好,只要朕相信他,旁人休想害了阿泽。”
“皇后先歇着,朕不去亲眼看看阿泽,怕这混小子同朕生分了。”
乾元帝迈步出了皇后寝宫,顾皇后唇边勾起一抹苦涩,如果太子还活的话,皇上会像宠阿泽一样宠太子么?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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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定案(含粉红加更)
练武场上,一青衫少年拳脚生风,跳跃,挥拳,踢腿等动作行云流水……青衫的颜色因为汗水比平时深了许多。
乾元帝站在场地外面看了许久,虽然他不会功夫,但能看出顾天泽携怒练拳,很容易受伤,扬声道:“阿泽。”
顾天泽击打出的拳头微停,闷哼一声,随即似没事人一样收回了拳头,板着一张俊脸走向了乾元帝,随意的拱了拱手,“陛下。”
作为乾元帝一手养大的孩子,乾元帝太清楚顾天泽了,敏锐的看出顾天泽眉宇间的烦躁……伸手握住了他手臂,顾天泽皱了皱眉头,想要收回来,但被乾元帝紧紧的握住,且警告道:“朕有让你动吗?”
“姑父……”
“阿泽只有在受伤又不想被朕发现的时候,才叫朕姑父。”
乾元帝撩开了袖口,被乾元帝王握在手中的胳膊肿得像是馒头,顾天泽微微低头,“是意外啦。”
“意外?你练武多少个时辰了?活该你被抻到。”
“姑父……”
“你跟朕过来。”
乾元帝最受不得顾天泽低头的样子,再大的怒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这小子只怕也是知晓才故意示弱……
“你这个臭小子,把本事都用在朕身上了。”
“您是陛下,不用在您身上,用在别人身上有用么?他们配臣用心么?”
乾元帝又见到了肆意傲气的顾天泽,点头大笑道:“没错,朝臣不配你用心!”
回到乾清宫。乾元帝让怀恩公公取了红花油。他亲自帮顾天泽把存了的筋骨揉开。
顾天泽抿着嘴唇显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乾元帝的手法很糟糕,弄等他很疼……“陛下,要不还是让旁人来吧。”
“臭小子,朕伺候你,你还嫌弃朕?”
乾元帝恼怒般狠狠揉了红肿处一下,顾天泽哼了一声,乾元帝忙改为轻揉,对顾天泽。他怎么都狠不下心,也没有人会坦言乾元帝弄得不好。
倒是挺有趣的,乾元帝心底泛起一丝的暖意,阿泽没同自己生分。
怀恩公公再旁边看着,若是让方才在御书房弹劾顾三少的大臣看到了,不知他们还敢不敢再上奏折。
乾元帝根本连顾三少为何调兵都没问,这是多大的信任,换旁人试试?
别说在京城两千兵马调动,就是调动两百人,乾元帝都得让锦衣卫彻查清楚。
“坐嘛。坐。”
乾元帝给顾天泽上了药后,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看了一眼点心盘子,“怀恩,朕饿了,让御膳房准备夜宵。”
“遵旨。”
“阿泽陪朕用夜宵,朕自己一人没什么胃口。”
“哦。”
顾天泽点头,坐在了炕桌的另外一边,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臂,在乾元帝面前敢走神的人,只有他一个。
乾元帝笑呵呵的问道:“你有没有话同朕说?”
“没有。”
“真没有?”
“嗯。”
顾天泽怎么也不能告诉乾元帝,练武的真相是王芷瑶不想再见自己。
“朕看你不是为了长信侯病重的事儿。”乾元帝在顾皇后面前表现得对长信侯的生死忧心忡忡,然他对长信侯根本就没在意过,长信侯吃喝玩乐,没有大本事。
不过,他最后死在侍妾肚皮上这件事,必须得给皇后一个交代。
乾元帝不在意长信侯的生死,他绝不准许有人在他眼皮子下算计顾家。
就算不看在定国公的功劳上,他也不能眼看着顾天泽受人算计,这次幕后的人敢算计长信侯,下一次就有可能算计阿泽,野心都是一点点助长起来的。
顾天泽长在乾元帝身边,别说对大伯父长信侯没有感情,纵使对定国公,他的感情也不深,毕竟他就没在顾家的环境中生活过几日。
对比皇宫,定国公府纵使有他单独的院落,屋舍,也同客栈差不多,一年到头住进去的日子是有数的。
“大伯父病了?”顾天泽诧异的抬头,乾元帝哑然失笑,心里却烫贴得不行,“不提他,阿泽,你同朕说实话,为何火烧黄鹤楼?谁惹了你?其实朕更想知道,你这一天都在练拳,到底是为什么?”
此时,怀恩公公提着从食盒悄声的走近,把精美的夜宵一样一样的放在炕桌上,随后他退到了一旁。
乾元帝看着松软好消化的菜色,怀恩还是很知晓他心思的,顾天泽一天没有用膳,大鱼大肉的反倒不好,“陪朕用点,你慢慢说。”
“没什么。”顾天泽拿起了筷子,“为了江南的事儿,臣听说了前朝余孽混进了黄鹤楼……”
“哦?”
乾元帝给顾天泽夹了饭菜,问道:“为何动手得不是锦衣卫?不是东厂?”
“陛下,您忘了,黄鹤楼举办得是文会,虽然那群酸儒地位不高,但毕竟披着文人名士的皮,锦衣卫和东厂若是出动,必然会让朝上的文官唧唧歪歪。”顾天泽抬起清澈的眸子,“虽然您不怕,但他们不停的磨叽,太过烦人。况且您让臣做了京城都指挥使,京城的安危臣一并承担,臣可不想只做个好看不中用的都指挥使。”
“……”
乾元帝自是晓得顾天泽的傲气,本身他也不愿意顾天泽只做个看客,盛了一碗汤递给顾天泽,“同朕说话,满是道理,方才在御书房,你怎么不说?”
“臣只是陛下的京城都指挥使,用得上同他们解释?”
顾天泽一口把汤喝了大半,眸色深沉凝重,“臣把东西交给了东厂。想来一会便有奏报。臣想朝廷上没准有人……”
“嗯。”乾元帝笑着点头。“朕就晓得你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姑父……”
“嗯?”
“如果有人说你做得不好,不想再见你,您说她……是不是不在意?”顾天泽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碗,不在意他们曾经有过的那分朦朦胧胧的感情?
说不见就不见了,王芷瑶好狠的心!
乾元帝此时眼睛比方才亮得多,兴奋凑上去问道:“阿泽,谁不愿意见你?跟朕说说,哪家闺秀敢拒绝朕的阿泽?”
这副八卦样子。哪里是堪称英明神武,乾纲独断的乾元皇帝?
怀恩公公想提醒乾元帝一句,只要让东厂查,还有查不到的?不对,乾元帝根本没在顾天泽身边安排东厂的蕃子密探。
“你不跟朕说清楚,朕怎么帮你拿主意?”
“她说不想见我,说和我性情不合,说她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哦,这丫头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呐。”乾元帝笑呵呵的看着顾天泽,“阿泽想听朕说什么?”
“姑父!”
顾天泽把汤碗直接扔到了炕桌上。起身就向外走,“臣告退了。您歇着罢。”
“阿泽,阿泽……”乾元帝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挑,透着一股看热闹的玩味,在顾天泽的身体消失在夜幕前,高声道:“阿泽,她是不想彼此陷得太深,不让你再对她上心……”
顾天泽身体一顿,只听到乾元帝长叹过后,低声道:“既然她知道配不上你,你又觉得她不错,你告诉朕她是谁,朕成全你们……阿泽,你今年十五了,身边得有个暖床的人。”
果然只能做妾,所以她才拼命的和他拉开距离么?
从她对殷姨娘的恨意来看,她只怕是宁可死,也不会想要为妾的。
“既然她不知好歹,臣也不愿意再见她。”
顾天泽冰冷的回了乾元帝一句,“既然这才是她想要的,臣何必勉强她?”
腾腾腾,顾天泽的身影彻底的没入夜色之中。
乾元帝摇了摇头,“阿泽太傲太倔,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懂得哄美人也是乐事……”
“陛下,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
“让阿泽晓得,又会跟朕闹别扭,现在随着他闹去,过几年,朕给他选个顶顶好的妻子。”
“遵旨。”
……
王家在西宁候门前吵闹个不停,棺材就停在了西宁候门前,王大爷等人凄厉的哭声在深夜显得格外的渗人。
“蒋大勇,你出来,出来说清楚,为何弄死我的四弟?”
“四弟啊,你去得好冤。”
“四弟脖子上有伤痕,别以为我们不晓得是谁做的。”
“四弟这是给人腾地方,你们蒋家仗势欺人,看上了富贵人家,想弄死我四弟,让你西宁侯的小姐再嫁……”
“王家如今是不如你们蒋家门第显赫,可王家不能丢了祖上的气节,纵使四弟去了,蒋氏也别想着再嫁!”
他们的骂声传进了西宁候府,蒋大勇正为了王芷瑶昏睡生气,听见这话,哪里还忍得住?
抄起棍子就想打出门去同王家人拼命,就在他招呼孙子,儿子出门迎战时,王芷瑶突然睁开了眼睛,“外公……”
“小妞妞。”
蒋大勇见王芷瑶睡醒了,顾不上寻王家人晦气,几步窜到床榻前,确定小妞妞睁着毛乎乎,圆溜溜的黑瞳,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没事,有外公在呢。”
王芷瑶打了个哈气,听见府门口传来的骂声,王译信是死了么?
会不会太轻松了?
王芷瑶忽略了心底的一丝不舒服,翻身坐起身体,“您不能出去同王家对骂。”
“由得他们在府门口胡闹?蒋家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也不是。”
王芷瑶伸出小手拽了拽蒋大勇的袖口,“您不是中军都指挥使么?直接把王家人弄到衙门去,他们也就不敢出声了。”
“在衙门他们不会乱说?”
“乱说又怎样?衙门是讲究证据的啊,王四爷致命伤是王老爷子打的,而且他也是回王家后才咽气的。同我们蒋家有什么关系?娘也被王芷璇气病了。如果王家不怕丢脸的话。就继续闹下去,黄鹤楼的事情,他们怎么都无法自圆其说。我娘纵使教训了王译信两下子,也不为过,万万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既然王译信去了,王芷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旁人把脏水泼到蒋家人身上,并非是她狠心,王译信的死也很让她意外。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无法眼看着王家借着王译信再闹事。
把事情闹上衙门,以西宁候府如今的圣宠来说,衙门的官员必然会偏向西宁候府。
况且,王家根本没证据说王译信死在蒋家。
“外公最好去寻给王四爷看过病的太医,让他出面作证,王四爷的身体本就不怎么好……想来他受了许多的闷气折磨,元气大伤……”
王译信最后都沦落到抄写书本赚钱的地步,想来在王家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王芷瑶冷静的分析着,“让人收买王家的仆从。把王四爷用过的药渣弄来一些,如此可以证明。王四爷的‘病’是很严重的,这些都是决定性的证据,衙门不会无视证据,只凭着王家人随便乱说。”
“好。”蒋大勇连连点头,欣慰的摸了摸王芷瑶的小脑袋,“我的小妞妞就是聪明,就按照你说得办。”
蒋大勇传令下去,把门口闹事的王家人连同棺材一起弄到了京兆府尹衙门。
……
翰林院掌院尹家府邸,王端淳站在老师的书房中,静静的看着坐在椅子上深思的老师,他眼圈有点泛红,“师傅,我爹……”
“你若是回王家,准备怎么拿这个主意?”
“徒儿会为父亲守孝。”
尹薄意一听这话,嘴角微微翘起,“旁得事儿呢?”
“一切交给长辈做主。”
“很好。”尹薄意不想在徒弟父亲过世后露出任何的满意笑容,板着脸庞道:“既然你如此想,便回去罢,为王四爷结庐守孝,也是你的一片孝心,但不可耽搁学业,你父亲在天之灵,只怕也盼着你能高中。”
“徒儿谨记师傅的教诲。”
王端淳行礼后出了书房,快速穿过小路时,见到不远处有一盏灯笼,定睛一看,王端淳低垂下眼睑,“小师妹。”
“小师哥……请节哀。”
尹嘉颖听了王家送来的消息后一直等着王端淳路过,见王端淳泛红的眸子,咬了咬嘴唇道:“你可是我爹的关门弟子,再被旁人欺负丟了我爹的脸面,小心我爹不认你哦。”
“……”
王端淳默默的低头,“我不说话就是啦。”
“可是……可是你不说话也一样会被人骗啊。”尹嘉颖为小师哥的状态担心,大宅门里的诡计多了去了,不是躲闪就能躲得开的,小师兄太单纯,王家那群人又太龌龊,什么主意都能想到,尹嘉颖突然看到了王端淳身后站着的书童,“嗯?侍书……我爹把侍书给了你?”
“啊,师傅说让他看着我读书,怕我荒废学业……”
“傻蛋。”
尹嘉颖转身落荒而逃,有侍书跟在小师哥身边,还用得上自己担心?
王端淳摸了摸脑袋,回头看向低眉顺目站在自己身后的侍书,“小师妹是说我,还是说你?”
侍书和王端淳同龄,是尹薄意一手调教出来的,他微微一笑,“想来是说奴才吧。”
“哦。”王端淳想了想,“你别在意,小师妹天真活泼,不是目中无人的人。”
侍书目光微凝,这是为小姐解释?话说,以小姐的才学什么时候轮到单纯的淳少爷帮忙?
尹嘉颖虽然是幼女,但心眼不少呢。
侍书一直跟着主子,自然晓得在小姐天真的外表下有着怎样一颗玲珑心,纵使如今色色出色的二小姐有时都没四小姐通透,只是四小姐不愿意费心思。
”淳少爷,您还是快回王家为好。”
王端淳点点头,带着侍书赶回王家。
一进门听说祖父祖母因为丧子而卧病在床,又听说大伯父等人抬着父亲的棺材去蒋家闹事……最后被关进了京兆府尹衙门,王端淳被眼前的事情弄得有点昏。
王端瀚倒是对王端淳很热情。友爱。然因为侍书跟着。王端淳对庶出的兄长淡淡的,说了几句,便主动去祖父床前侍疾。
任何想靠近王端淳的人,都被侍书给几句话给打发走了,侍书本就是尹大人的人,王端瀚等人不敢对侍书不客气,而且孙儿也应该给祖父侍疾。
王端淳既是王四爷的嫡子,也是蒋氏的儿子。在王家和蒋家打官司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是不孝,都是错。
不如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因此他一问三不知,专心侍奉祖父用药,把一切俗事都交给侍书打理。
王家想借着王端淳为难蒋家的心思彻底落空了。
天明,衙门升堂,府尹审问王家提起的控诉。
蒋大勇并没亲自到场,毕竟蒋大勇是世袭侯爵。纵使衙门派去传票也得看蒋侯爷是不是有心思接。
不过,蒋家还是很给面子的。西宁侯世子蒋大舅亲自到了衙门,言明蒋氏因为庶女不孝气昏了,如今还在昏迷着,而蒋侯爷去上朝,至今还没回来……
京兆府尹一听,忙道:“不用劳烦侯爷,世子爷来衙门也是一样的。”
他可不敢把传票送到金銮殿上去,更不敢去在皇上面前请走西宁侯。
其实对这桩蒋家和王家的官司,京兆府尹是很头疼的,又不能让仵作开馆给王四爷验尸,寻常百姓验尸就验了,可王四爷是官身,王家纵使如今没有爵位,也不会准许自家子弟的尸体被仵作弄来弄去。
西宁候又不能得罪,京兆府尹觉得审问这桩官司起码短命三年。
王大爷等人先是哭诉了一番王译信死得冤枉……哭得听者伤心,见者落泪。
蒋大舅默默听着,直到王家说完后,才缓缓的开口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以及呈上了太医的证词,“恳请大人明鉴。”
王大爷冲上去道:“太医定是怕了蒋家,才会做虚假证词,我等不服。”
“那这包东西呢?”蒋大舅把怀里的药渣子呈上去,说道:“王四爷本来身体元气大伤,可偏偏有人给他用了虎狼猛药,虽然他能起身,然身子被掏空了,在蒋家被其庶女气了一顿,又有殷姨娘的丑事,他身上便不大好,到了王家……被王老爷子管教一顿,更是三魂去了两魂,只能靠人参吊命……王家人为了嫁祸蒋家,硬是把他放进了棺材里,连人参都不给用了……这才让他彻底的气绝……真正谋害王四爷的凶手根本就是自私自利,虚伪无耻,不顾兄弟性命的王家诸子。”
“你说谎,我弟弟是被你们蒋家掐死的,你们是想让蒋氏另嫁人,才弄死了我弟弟。”
“够了。”
京兆府尹拍了拍惊堂木,“肃静,本官自有定论。”
“还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嗯。”
京兆府尹面上虽然严肃,心中却很是没底,两边都是官身,一位还是皇上宠臣,因为牵扯到人命,双方根本不存在协调的可能,纵使王家有心服软,就冲蒋家拿出的证据,蒋家也不可能就此作罢。
这样的官司是最难审判的。
京兆府尹同师爷小声的商量了一番,他直接写了条陈送去了内阁,翰林院,毕竟王译信中过探花,又是翰林院的侍讲,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实在是无法判定王译信到底是谁打死的。
王家和蒋家的官司轰动京城,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晓得了此事。
御书房中,乾元帝同重臣闲聊,听说了此事后,笑呵呵的问道:“如果你们是京兆府尹该怎么判定这桩案子?”
阁老们闭口不言,乾元帝道:“都说说嘛。”
听乾元帝这么说了,在御书房的人大多说王译信纵使不是丧命于蒋家人手中,但蒋家也难脱干系……毕竟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而且王家再不成体统,也在文官的范畴之内,王译信被送回王家就已经陷入昏迷了,哪怕蒋家出示药渣等证据,也无法证明这些证据没有水分。
乾元帝深思了一会,询问站在自己身边的顾天泽,“阿泽,你怎么想得?”
顾天泽环顾了一眼朝臣,躬身道:“臣想到了太祖高皇后,当年据说高皇后也曾经‘教训’过高皇帝。”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乾元帝眼底一派欣慰之色,还是阿泽最懂自己的心,别人都不行呐,“不过是夫妻之间小打小闹,算不得大事。”
一句夫妻之间的事儿,给这桩官司定了性,众人恍然大悟,皇上因为这桩官司想到了太祖高皇后……有人恨不得狂锤自己的脑袋,怎么就忘了高皇后的霸气威武?
如果这句话还不够让京兆府尹结案的话,乾元帝又加上了一句,“朕没想到在母后过世多年,又出个蒋氏……她让朕想到了母后,有时候男人犯傻,做为嫡妻是该劝解的,只是手段各有不同,结发夫妻嘛,没有隔夜仇儿。当年高皇帝,朕的父皇即便被母后教训了,依然把母后当作最最知心的人,可惜母后身体不好,否则父皇也不会早早随她去了。”
“陛下……”
“罢了,朕不过是随口说说,蒋家和王家的官司,还要看京兆府尹怎么判定。”
众人脸上带了几分的囧然,您都说蒋氏有太祖高皇后的风采,京兆府尹脑袋只要不抽,就不可能判定蒋氏有罪……即便是首辅看傲然侍立在皇上身边的顾天泽时,都带了几分深思,顾天泽清楚圣意,深不可测。
这句想到太祖高皇后,绝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说出口的。
在国朝,乾元帝的意思就是官员行动的依据,哪怕是乾元帝随口一说的话,也不容旁人质疑。
王子犯法同庶民同罪,也不过是美好的理想罢了,乾元帝的意思高于律法,何况蒋家本身就有‘证据’。
“阿泽,你陪朕去太庙,朕想去给母后上柱香。”
“遵旨。”
乾元帝出宫去了太庙,如此以来,谁也不敢再为王家出头了。
京兆府尹愉快的判了案子,王译信死于王老爷子教子,死于身体元气大伤,同蒋氏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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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好爹(含粉红加更)
从王家为了王译信故去闹事,到乾元帝去太庙祭拜太祖高皇后,再到府尹给王家的判词,前后不过一日两夜的光景。
乾元帝定下来的‘案子’,王家不敢再不分轻重的闹事,否则找他们麻烦的人就是乾元皇帝了。
王大爷失落的接过判词……府尹在上面写着,王老爷子教子过严才导致掏空身体的王四爷病逝……
府尹也给了王家面子,要不判王老爷子一个棒杀亲子的罪名,王家也得甘受着,王家可没顾三少在乾元帝面前‘说清’。
虽然杀子的罪名比不得杀父,可王老爷子也得服刑,就算不服刑,王老爷子的名声也毁尽了,今日过后,京城不晓得有多少人议论他棒杀亲子的事儿。
王大爷没捞到好处,还把此事宣扬得京城百姓人尽皆知,他对父亲有愧疚,对蒋家有恨意,羞愤之下,王大爷走路不利索几乎昏厥过去。
既然衙门判了案子,王译信的棺材不可能再停放在衙门中。
天空突然飘起雪花,一簇簇的白雪似掩盖一切污秽,最近几日气候转冷,明明已经到了晚冬,却像是腊九寒冬一般,寒风刮得人脸庞生疼。
王家家丁刚准备从衙门抬起棺材,离着近了,听到了棺材里发出细微的响声,抬棺材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哐当一声,扔下了棺材向王大爷身边跑去,脸色煞白:“大爷,大爷,不好啦。四爷……四爷……”
王大爷正在伤心羞愤时。怒道:“慌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棺材里有动静……”王家仆从知道当初的事儿。四爷若是一直用人参吊命儿,起码还能迷糊着活个两日,虽然最后结果也是不中用的,但多两日是两日。
可王大爷直接把将要咽气的王四爷弄进了棺材里,两日都不肯给四爷留。
棺材盖子又厚又重,健康的活人关进去都必死无疑,何况是王四爷?
棺材里的动静,是不是王四爷的冤魂作祟?
王大爷听见家丁的回报。脚底下一软,脸庞吓得煞白,“四弟?四弟?”
咚,咚,咚,敲击棺材盖子的声音在府尹大堂上格外的清晰,本有心看王家热闹的府尹,文书,差役等也不由得浑身汗毛倒数,被一阵阵的寒气所包围。
整个府尹大堂似陷入了地府一般。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
哐当又一声巨响,响声让盯着棺材的人清醒了几分。定睛一看,原来是挂在大堂上的匾额被一阵寒风吹落了……王大爷打了个激灵,高声叫道:“四弟,你含冤莫白……”
“大人,属下看王四爷许是放不下王老爷子,毕竟棒杀亲子的事儿实在是做过了。”
“你是说?”
“属下听说民间也有人背过气去,没两日就缓过来了……也有人说是鬼差阎罗看他前生积累了功德,便获准还阳,也有人说鬼差抓错了人……总之,隔几年国朝便会出现这样的‘奇事’,民间有一本异事录专门写得便是此事。”
府尹正了正官帽,道:“来人,把棺材打开,本官要看看到底是王四爷还阳还是有鬼怪闹事。”
“是。”
差役撞着胆子,把钉进棺材中的钉子取出,用力推开了盖子,只见里面穿着寿衣的人,翻身而起,目光直直的盯着王大爷看……王大爷大叫:“鬼啊。”
“呵呵,呵呵,呵呵呵。”
王译信再一次躺进了棺材里,盯着头顶上的天空,这次选择应该没有错……长信侯总不如这具身体方便,虽然他恨着王译信这一生所做的一切,然他是瑶儿的亲爹……两辈子的造得孽,他必须还上。
“老四?”
“呜。”
王译信晓得周围人不敢接近他,死而复生的事情总是让人发毛的。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再活着,谁也不知道忏悔满怀愧疚的日子过得有多辛苦。
他不敢死,因为亏欠瑶儿的,瑶儿把证据给他就是让他活着,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痛苦悔恨了十几年当他最终闭上眼睛,气绝而亡时,他感觉到放松,赎罪总算是结束了。
可是他再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重新开始,不,他没有办法去影响这个叫王译信的灵魂,眼看着他不停的犯蠢,旁观他妻妾不分,旁观他被王芷璇耍得团团转,眼看着妻儿怨恨自己,眼看着瑶儿越来越冷漠,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记得明明自己没这个王译信混蛋的。
他祈求老天爷让自己魂飞魄散,他不想再亲眼目睹王译信有多蠢,多无能。
最后,死去得是比他更蠢更糊涂的王译信。
长信侯也魂归身外,他可以占据长信侯的身体,侯爷啊……顾家的侯爷……比落魄王家要富贵上许多,可如果王译信死了,父亲和蒋氏得承担着打死亲子,亲夫的罪名一辈子,瑶儿和淳哥他们两个将来的婚配会很艰难。
本来王家就不怎样,王译信怎能眼看着儿女们婚事不幸?
所以,他拒绝了长信侯的‘好意’,重新做回王译信。
这一世,他不会再犯蠢,不会再让瑶儿失望了。
他不想再听到瑶儿最后的那句话,‘下辈子不要再做你的女儿。’
这句话日夜不停的折磨着他,他要补偿因为被人耍弄,欺骗而亏欠的亲人。
王译信手臂僵硬不听使唤,毕竟不是他熟悉的身体。
此时也不会有人有胆子从棺材里把他弄出来,只是抬起胳膊就仿佛用了他全身的力气,哐当……王译信从棺材里翻出来,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王大爷等人齐齐的退后一步。打着哆嗦。“老四。”
爬。爬,爬……王译信手脚很不协调,似新学会爬的婴孩一般在地上爬来爬去,披散开的头发,铁青苍白的脸色,看过的人会做噩梦的。
“大哥……”王译信嗓音沙哑,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们到底要让自己爬到什么时?就不能来个胆大的人把自己搀扶起来?
爬来爬去的。很累人,虽然锻炼了肢体的协调,但总在地上爬,太丢人了。
府尹到底是见多识广,站起身问道:“王大人?”
“呜呜。”
“您活了?”
“呜呜。”
王译信点点头,本来他就没死,死得是蠢货王译信,不是他。
府尹确定了半晌,王四爷神色冷静,铁青的脸庞因为爬来爬去而多了几分人气。催促王家人:“快去,快去把四爷搀起来。”
王大爷是如何都不敢上前的。王二爷等人为了王家兄友弟恭的脸面,只能打着寒颤上前,不过摸到王译信温热的身体后,王二爷惊喜的说道:“四弟,你真的活了?”
“呜。”
王译信懒得同王家人多说话,慢慢的合上眼睛,他经历过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冒出来,兄弟的无耻,威逼利用……造成了他一生的罪孽难赎。
他该怎么面对这群为了利益,好处,可以恬不知耻牺牲一切的兄弟们?
如果不是他们,蒋氏也不会死……瑶儿也不会自此不肯原谅他。
王译信缓缓的握紧了拳头,一样样来,慢慢的,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瑶儿和蒋氏还活着,他不用再痛苦无法补偿她们了。
府尹见此状况,笑道:“好事啊,大好事,王大人既然还阳,诸位扶他早些回府歇息吧,这等奇事出现在府尹衙门,一是王四爷有人庇佑,二是皇上德政所致。”
王译信动了动耳朵,嘴角微微勾起,京兆府尹再拍皇上马屁都没用……再过两年,你全家都会被皇上宰了……乾元二十三年,朝廷上下的官员死了将近一半……京城整整一年都弥漫着血雨腥风,谁也不知晓厂卫们会出现在哪一户大臣的门口。
那一年,乾元帝疯了,为了一个人的死亡,疯了,甚至影响了随后的十余年。
也就是从那时起,王译信明白什么是天子一怒,尸横遍野,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王译信最先想到的除了那场血雨腥风之外,还有怎么让岳父蒋家躲过那场动荡……想要讨好女儿,先要讨好蒋家。
王大爷等人确信王译信还阳后,更没有道理在留在府尹衙门。
雇了马车,他们把王译信搀扶进去,命人回王家。
“老四,不是我说你,你可把我们害惨了。”王大爷抹着眼泪,诉说着这几日的委屈,“为了给你出气,明知道蒋侯爷不好对付,我和弟弟们也拼着性命给你报仇。谁知……哎,皇上被奸佞蒙蔽了。”
“是啊,老四,你以后再不能这么任性了。”
王家兄弟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大多是说王译信的不是,说他们为王译信不计生死,个人荣辱。
王译信状似认真的听着,拳头越攥越紧,他就那么傻缺么?还会被兄弟们披着亲人的外表糊弄?
真正在意他的人,是谁,他记得牢牢的。
在权利富贵面前,他总是最先被王家牺牲的一个,他们甚至逼着他扶正殷姨娘,借着他的名义逼死蒋氏……甚至要逼他向王芷璇放下身段祈求富贵……
他纵使不配做谪仙,但他是个男人,是有心保护妻儿的大丈夫。
他疼王芷璇,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保护殷姨娘母女只是为了不被蒋氏‘迫害’,想做一个平明的好父亲。
谁知道一切都是假的,王芷璇利用了他给予的‘父爱’,他成了伤害蒋氏和瑶儿的最大凶徒。
这一次,王家……不要也罢。
如今王家已经不是世袭侯爵了,王译信想到心底痛快极了,这回你们再无法把被夺爵的怨气强加在自己头上了。
他也不用再背负着世人对自己的轻视,谩骂。
……
王译信还阳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又因为他是在京城府尹大堂上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颇具传奇性。因此京城百姓又多了一道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
如果没有时常制造话题的王四爷,京城百姓得多寂寞啊。
好在稀奇事不仅只有王译信还阳一件……被太医诊断为药石无用,濒临死地的长信侯也奇迹般的恢复了清醒。
本来应该死在女人肚皮上的长信侯竟然活了,可以说这桩奇事堪比王译信还阳,甚至更胜一筹。
毕竟长信侯是顾皇后和定国公的亲哥哥,爵位和影响力都比王译信重要得多。
再加上长信侯染病的原因比较荒诞,顾家也说要给长信侯出气,显然长信侯府更具有话题性。也更得朝廷的重视,因此王译信还阳的奇事被此事压了下去。
大多数人揣测,长信侯清醒后,顾家会做出怎样的回击,猜测长信侯会不会再像过去那般荒淫。
“你说什么?”王芷瑶瞪大了眼睛,“他活了?是活了?”
“是的,七小姐。”
齐妈妈砸了砸嘴,“奴婢原本也不信的,得了消息后,便让人去了王家打听。王四爷眼下身体还很虚弱,胳膊。腿脚不怎么灵活,但王四爷确定是还阳了。奴婢听来的消息,其实王四爷只是一时闭过气去了,毕竟殷姨娘做了那样的丑事,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再加上王大爷没有再用人参吊命……所以看起来王四爷是假死……”
王芷瑶对齐妈妈打听回来的消息略显得心不在焉,她更在意王译信还阳的‘本质’。
“七小姐?”
“嗯。”
王芷瑶淡淡的笑道:“不管怎么说,他还阳总是好事。”
蒋氏也不用再被世人责难,只是王芷瑶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千万别再有狗血的事情发生了。
“还有一件事,听说五小姐也在棺材里苏醒了。”
“……”
王芷璇?王芷瑶无法断言王译信是不是闭过气去,但她可以断定王芷璇是死了的,心脏被石头重击,怎么可能再活过来?
“七小姐不舒服?”
“没事。”
王芷瑶勉强的笑笑,“我没事。”
王芷璇才是老天厚爱的娇女,总是在没有血蓝的时候,原地满血复活。
王芷瑶想不通王译信为何还阳,但她笃定王芷璇一定是重生了的,还记得在那个梦中,王芷璇被一箭射死后的不甘心,也是,换谁谁都会不甘心的。
王芷璇明明有一位对她专一,深情,且富贵以及的丈夫,又有当朝太子殿下的爱慕,她本应该是最被羡慕的女子,享受着天下最大的富贵,可她却在最风光得意的时候,以庶女的身份得到天下人认可的时候,被王芷瑶一箭射死了。
她怎能不恨,不怨?
如同一个将死的人最后把王芷璇给秒杀了,王芷璇前面的努力,筹谋都白费了,在可以享受的时候,却丢了最宝贵的性命。
王芷瑶手掌盖住了额头,做得漂亮!
果王芷璇携着前生的怨恨,遗憾重生,想来清醒后她的面容会很精彩,真遗憾,不能亲眼看看。
齐妈妈被王芷瑶嘲弄的笑声弄得心中毛毛的,动了动嘴唇不敢多言,还是应该告诉夫人,让夫人来看看七小姐,七小姐一定是被王四爷死去活来的消息刺激到了。
不管王芷璇身体里藏着怎样的‘妖孽’,王芷瑶都不会惧怕就是了。
“那个……”王芷瑶放下了打听王家消息的心思,“外面有没有关于顾三少的议论?”
“七小姐指得是什么?长信侯病重时,顾大人跟在陛下身边,您是说他没去长信候府?”
王芷瑶咬了咬粉嫩的唇瓣,明知道不该再注意他的消息,可心底就是忍不住想要确定他是否安然无恙,毕竟他在京城调兵,乾元帝会对他毫无芥蒂吗?
虽然他说过,乾元帝是真正宠爱,信任他,可王芷瑶从不相信一个皇帝会毫无底线的宠爱信任臣子。
“外公可从衙门里回来了?”
“奴婢听说刚刚进门。”
王芷瑶立刻起身,出门去寻西宁候,外公在朝廷上。想来消息会更准确一点。市井的消息只是人云亦云。不可信。
……
蒋大勇回府后就脱了官袍,着了一件宽松厚实的棉布褂子,虽然褂子的针脚有点稀松平常,褂子的样式也是最简单的那款,但蒋大勇对自己身上的褂子爱不释手,小妞妞给做自己做的,别说针脚只是差一点,就是袖子一个长一个短。蒋大勇也会穿。
况且,虽然如今富贵了,蒋大勇还保留着淳朴的草莽小民的作风,穿衣打扮也没那么多讲究。
“外公,外公。”
“小妞妞。”
蒋大勇一见到王芷瑶会忘记很多的烦恼,笑呵呵的拍了拍王芷瑶的脑袋,“身上好点了么?有没有按时吃药?不是我说你,你的胆子太小了点,死个人还能把你吓成了那样?”
“咳咳。”田氏提醒自家老头子,死得人是王译信。再怎么说也是王芷瑶的父亲,还是被蒋玉蝉给掐个半死……田氏事后也一阵阵的冒冷汗。换个小姑娘,许是会疯掉的,因此田氏对蒋氏越发的不满,罚蒋氏闭门反省,不让她再出门照顾王芷瑶。
“我胆子是很小嘛。”王芷瑶握住蒋大勇粗糙的手掌,眨着眼睛天真的说道:“所以外公别让我再听见谁故去的消息,尤其是亲近的人,我一定会被吓死的。”
蒋大勇心底烫贴,笑着点头。
王芷瑶把外公按下,轻轻的揉着他的肩膀,迟疑了一会才问道:“皇上有没有怪顾三少调兵?听说皇上判了王家的案子……反正他都还阳了,案子怎么判都会了结的。”
“要我说,别看朝廷上那些大臣一个个像是多懂得圣上似的,真正了解陛下的人,只有顾三少。”
“怎么说?”
蒋大勇把御书房的事情讲出来,咂嘴道:“你说顾三少的脑袋是怎么长得?只说了一句想到太祖高皇后,圣上高兴极了,立刻带着他去太庙祭拜。因此京兆府尹才敢把罪加在王老头子身上。不过王老四倒是个祸害,竟然又活了,哎,也是个麻烦呢。”
“您想让我娘再嫁?”
“玉蝉凭什么给他守着?他哪点值得?”蒋大勇对王译信异常的不满,不过想到蒋氏如今的状态,他觉得烦躁,低声骂了一句:“死心眼儿的丫头。”
蒋大勇把王芷瑶从自己身后拽过来,认真的说道:“妞妞啊,你以后可不能同你娘学。”
“不会的,以后我跟您学,将来的相公要像外公一样。”
“……”
蒋大勇虽然心里高兴,但也晓得自己只有一把子力气,长相差强人意。
想到靖北将军的邀约,蒋大勇不怎么高兴了,以前看萧校尉还不错,可要是以自家小妞妞未来的夫婿看,萧校尉怎么看怎么不够格儿。
对蒋氏,蒋大勇已经不抱希望了,自然不能让蒋氏给王芷瑶选夫婿,万一再选个王译信那样的,蒋大勇得活活气死。
“圣上既然带着顾三少去了太庙,那朝廷上的大臣是不是就不会再弹劾他调兵了?”
“这个……”蒋大勇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啊,不过,听说都察院的御史好像不怎么消停,刘三本身为都察院都御使无法对此视而不见,上本是必然的,再加上今日顾三少也算消了阁老们面子,他们不会放顾三少轻松过关,只是不知道圣上心里怎么想?是依然信任他?还是……”
王芷瑶眉宇间带了一丝的担忧,顾天泽也太倔了,跟阁臣们服个软,能怎样?
非要关进牢房里,才是英雄?
既然都已经说清楚了,她为何还要在意他?
王芷瑶胸口堵了一口闷气,顾三少,活该你倒霉!
……
太庙中,乾元帝跪在太祖高皇帝和太祖高皇后的灵位前,双手合十,嘴唇无声的微动,不知在同早逝的父母说什么。
太庙外,顾天泽疏懒的靠在柱子上,双手环着肩膀,微微仰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晶莹洁白的雪花幻化出她决绝的道别……乾元帝说的话,是真的吗?
因为地位的差距,宁可让自己误会她?
“三少爷……”
“嗯?”
顾天泽眨去眼底的一抹怜惜,恢复了往日冷傲的模样,阿四靠近低声道:“京城传来最新消息,王四爷在京兆府尹衙门还阳……另外,定国公传信,让您向陛下请罪……”
“他让我请罪?”
“是。”阿四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定国公说朝上很多大臣都准备弹劾三少爷,不如先请罪……”
“那是他,他不是我!”
顾天泽站直了身体,疏懒之色尽去,嘴角勾起,“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着!”
ps本文的主旨是让最该重生的人重生,比如前生的王译信。说明一句,夜设定的王译信重生,重生的是上一辈子的灵魂,不是上辈子的记忆,其实也可以当成上辈子的王译信穿越到了今生。至于今生王译信的灵魂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咳咳,所以简介里才会有遗言,才会有史上最奇葩的爹,以后进入娇女拼爹的节奏,甜文不动摇,不要再说夜不是亲妈了。多说一句,上辈子王译信过得很惨,怀着对妻女的愧疚忏悔了二十多年,他重活一世只是想补偿该补偿的人,不过,他能不能让女主满意……呵呵,活着就是憋屈。(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前情(含粉红加更)
又到了夜晚,折腾一日,王家众人也都疲倦,累了。
因为王译信假死复生,最为高兴得人莫过于老太太文氏,抱着王译信哭了好一会,并对王译信说,宁可被王家祖宗怪罪,也支持王译信休掉蒋氏!
在一旁听到此话的王大爷等人脸色大变,但畏惧文氏不敢上前劝说,只当做老太太文氏脑筋不清楚。
“不……”王译信说话费劲,摇头道:“不……不休妻。”
不休妻是深深的镌刻在他骨子里的坚持,从旁看了这辈子王译信的做派,比他蠢,比他恶心,他承认因为偏心让蒋氏和儿女们受了委屈,但他不会休妻。
无论什么时候,怎样被人逼迫,他都不会休妻。
蒋氏因为他被人糊弄死了,在他面前的这群至亲的人都是逼死蒋氏的凶手,让他背负沉重罪孽的元凶。
“信儿,她要弄死你啊,蒋氏那样狠毒的女子你还跟她过什么?你看看她哪有把你当成了相公?王家发生了这么大事情,她依然在蒋家好好的住着。”
文氏抹去眼泪,对儿子不开窍也很头疼,“没准她盼着你死了,她好再醮。”
“不会的。”王译信嗓子很痛,为蒋氏辩解,“她不会。”
蒋氏之所以被人糊弄自尽,也是不想让他为难,她用整个性命爱慕着他……王译信除了感动,愧疚外,也感到无以为报,上一世的他无法回报蒋氏。如今他既然决定重新做王译信。便不能再辜负蒋氏了。
“信儿……”
“娘。让四弟歇息吧。”
王大爷等人趁此机会劝走了文氏。
休了蒋氏,纵使王译信赞同,他们也不能同意。
在他们走后,王端瀚,王端淳兄弟双双跪在床榻旁,王端瀚庆幸依恋的望着父亲,而王端淳略带几分疏远,怯懦……王译信看着两个儿子不同的表现。他是分不清好赖的糊涂蛋,可淳哥儿这副性子,换谁谁都会误会的。
相比较……王译信的目光落在了王端瀚身上,凝重,愤怒,亦有几分的苦涩,他被王家人教导的很好,像透了王家男人。
他怎么会以为王端瀚最像自己?
王端瀚才学是他一手教出来的,然为人处事学足了父兄。
兄长们的逼迫让他伤心,最后他痛失妻女。然爱子的推波助澜,步步紧逼。让王译信再也无法相信至亲骨血,同时也后悔他没有教会王端瀚怎么做人。
王译信喉咙又苦又涩,淳哥儿太老实,太懦弱,瀚哥儿太市侩,太像王家人……也许不懂得做人的不是瀚哥儿,而是他王译信。
纵观上辈子,王端瀚是出色的,只是最后随着太子……据说他过得并不好。
不过那时王译信已经不想听到王端瀚任何的消息了,从那日在瑶儿的坟墓前大吵一架后,王端瀚就没再把他当作父亲……也许,从头到尾他都没当自己是父亲。
“你们……”
王译信每说一句话都很艰难,嗓子如同针扎一样的疼,沙哑的道:“先回去。”
“我留下侍奉父亲。”王端瀚依依不舍的主动说道,“淳弟身体弱且一直在祖父身边尽孝,今日我来侍奉父亲,等淳弟将养好了,再来父亲跟前。”
王译信眼看着王端瀚为自己忙来忙去,言行很有分寸规矩,处处显示长兄顶梁柱的风范,反观王端淳……老实,木讷,显得不够亲近,如果不是他有过经历,谁会注意到淳哥儿的孝心?
都说他偏心,偏疼庶子,他也是正常的父亲,哪个父亲喜欢儿子像是木头疙瘩?
淳哥儿这样的性子,不行啊。
王译信眉头皱紧,得把淳哥儿教好了。
“回去,我,静静。”
“父亲。”
“回,去。”
王译信发觉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会舒服点,“你,回,去。淳,留,下。”
王端瀚被王译信吓到了,往外蹦字已经很恐怖了,还让王端淳留下?
他什么时候在意过王端淳?
见王译信很坚决,王端瀚对王端淳低声道:“父亲脑子许是还乱着,淳弟多担待父亲一些,有什么委屈先下忍下来,明早我来换你。”
“嗯。”王端淳点点头,没有拒绝王端瀚的好意。
“父亲,那儿子先去看看小妹,她也是好不容才……活过来的。”
“去,吧。”
王译信闭上了眼睛,对亲人失望和恨意,对王端瀚所为的埋怨,这一切都比不上对王芷璇的伤心……他用心疼爱,用尽一切手段保护的女儿,最后却把他利用个彻底,原来,她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而已。
一切只是因为他有用,当他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王芷璇比旁人更无情。
“父亲……”
王端瀚走后,王端淳手足无措,不知是靠近王译信好,还是远离好,他很少有单独同父亲相处的机会。
“淳。”王译信缓缓的睁开了眸子,敛去已经隐藏了二十多年的怨恨,嘴角微微翘起,尽量保持着平和,“你,很,好,别,轻信,任何人。”
王端淳彻底被这话弄愣了,“您是什么意思?”
王译信抬手按住了王端淳的手臂,也是,有他在,淳哥儿不会再被‘无辜’的夺了功名,他绝不会让人在科场陷害淳哥儿。
“儿子有师傅,不再需要您操心。”王端淳想了一会,缓缓的说道:“师傅对儿子真的很好,恩情重于山,儿子无法辜负师恩。”
王译信脸色一变,翰林院掌院尹薄意,未来的首辅。屹立于朝堂上几十年。熬过了乾元朝几次风波。在新君登基后,他依然稳坐首辅的位置,门生遍布天下,新君在他致仕时,亲封他为公爵……以表彰尹薄意对国朝的贡献。
王端淳有这么个好老师,王译信该高兴,可是,他重新做回王译信。是希望补偿王端淳,好好的教导儿子……如今,教子的权利生生的被尹薄意分去一大半,想要养儿子时,发觉儿子不需要自己……王译信心底酸涩痛苦极了。
若是在儿子面前说尹薄意的坏话,以他的品行又做不到,王端淳师从尹薄意是很难得的机缘,虽然他以前在王译信身上看着,可也没看出王端淳怎么就拜师尹薄意了。
不过,他纵使达不到尹薄意将来的成就。起码不会再同以往只懂得风花雪月的清高,不晓得仕途。权利的重要。
“淳,你,好好学。”王译信违心的说道:“同,你师傅,好好学。”
“嗯。”王端淳点头答应了,“纵使您不说,我也会遵师傅为父的,他教导了我很多,很多……”
“……”
王译信更觉得难受了,如果不是知晓王端淳淳朴的性情,他都会以为王端淳故意说这番话来刺激自己了。
“扶我,出门。”
“父亲,您还是休息的好,大夫也说您多休息。”
“出门。”
王译信态度坚决,王端淳只能搀扶起他,父子两人慢慢的向门外挪动。
手脚还不是很听使唤,王译信走路很是费劲,手足僵硬的如同僵尸,便是如此,他一步一蹭,走到了自从蒋氏搬走后,一直空置的院落。
夜空中再一次飘荡起白雪,纷纷柳絮的雪花落在眼睫上,瞬时化作了水滴,王译信眸子湿润,分不清是飞雪融化,还是他哭了……
他推开王端淳,努力的靠近了紧闭的院门,手掌盖在院门的纹路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背对着王端淳,泪水如同泉涌一般汩汩的流淌。
王端淳虽然看不到王译信的神色变化,然能察觉父亲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痛苦,悔恨。
到底是怎么了?
父亲不正常,是不是所有假死复生的人都不正常?
“父亲……”
“我,进去,看看,你别,跟着。”
王译信仿佛用尽全身气力一般推开了院门,因为蒋家搬空了陪嫁,蒋氏和王芷瑶住过的院落没有任何值钱的物品,王家也因为接二连三的状况频出,也没人记得给院落上锁。
院门开了一道缝隙,王译信侧着身子挤了进去,随手关上了门,把王端淳单独留在外面。
他不能让王端淳看到自己失控的情形,有名臣尹薄意比着,他也不能让儿子太失望不是?
再次亲自踏入这个院落,踏进蒋氏住过的屋子……虽然人去楼空,摆设铺陈也都没了,屋子里只有擦拭不去的灰尘,王译信置身在记忆中……当他拖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身体赶过来同蒋氏说不要相信任何人时……不要相信王家人时,只看到了蒋氏的身体在空中荡漾……
她宁可死,也要做王译信的夫人,宁可死,也不让他为难。
王译信双腿一软,跪在了蒋氏上吊自尽的地方,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为什么?我明明说过的不会放弃你。”
他对她不好,可她却为他付出了性命,为他抛弃了一切,这份感情,让他怎么还?怎么还?
王译信含泪揪着自己的头发,还好,没有变白,一夜白头,他不想再经历了,而且他头发花白,瑶儿会嫌弃他的,白发苍苍像个老头子……虽然他此时的心态的确像老头子,手背擦拭去眼泪,还好王译信死了,他活了,一切的悲剧还有机会挽回。
……
挽回吗?
靠在床头,默默喝了一碗浓汤的王芷璇仿佛恢复了些许的气力,绝美的脸庞荡起一簇红晕,同王译信的纠结,渴望魂飞魄散不同,当她再睁开眼时,发觉她回到了过去,王芷璇高兴的想哭呢。
这是老天爷给她最后的一次机会。
也许是老天爷怜悯她两辈子死得太冤枉,才又给了她一次改变的机会。
第一世在现代,她死在了车祸中。只是因为她想给自己的情人妈讨个名分。只是想同大娘生的姐妹一样可以嫁给心仪的官二代……车祸。真是个好物。
当她穿越后,她收敛起了一身的本事,骄傲,在王译信面前面前卖乖,扮孝顺贴心的女儿,用自己的天真,善良,美好打动了永安侯。做了侯爷嫡妻,享受到了旁人难以享受到的富贵。
眼看着嫡出的妹妹王芷瑶守寡,王芷璇感到了几分的解气。
后来,因为机缘巧合,也是她想着地位更稳固,她同四皇子……意外的相遇了,她懂得四皇子,四皇子也懂她,可惜她不能去做小妾,她的骄傲不准许自己为妾。哪怕是做皇子的侧妃,哪怕是做未来皇帝的妃子。
她只想同永安侯好好的过日子。在四皇子有危险的时候,帮帮忙罢了。
王芷璇费劲了心血,耗费了无数的努力总算帮四皇子坐到了太子的位置上,也一点一滴的侵入到四皇子的心灵深处,旁人只看到了她是胜利者,谁知道为了能帮四皇子夺得太子的位置,她付出了多少?
绝不是旁人想得那么简单容易。
可她还没来得及享受富贵,占有未来皇帝所有的爱慕时,她被王芷瑶一箭射死了。
她怎能甘心?
她这是携恨重生的,如果上辈子她对王芷瑶还有一分姐妹的情分,不想伤害王芷瑶太多,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享受胜利果实之前,被人一箭射死,王芷璇前生死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娘,爹呢?”
王芷璇问用面纱遮住脸庞的殷姨娘,真奇怪,娘怎么会用面纱罩着脸儿?
因为没有这一世的记忆,王芷璇不敢多说话,不过,她病了,被嫡母折腾病了,王译信没守在自己床榻边,实在是不合常理,她不是王译信最疼的女儿?
以前,哪怕是她割伤了手指,对王译信都是大事。
殷姨娘一双水润的眸子此时更显得泪盈盈的,呜咽道:“璇儿别再提四爷了,他醒了这么久,不仅不见我,还不顾你的死活。”
“怎么会?”王芷璇抬头看到一脸落寞的兄长进门,问道:“哥,娘说得是真的?”
“小妹……”
王端瀚长叹一声,抓了抓头发,痛苦失落的说道:“我也不知道父亲怎么了?不让我侍疾,偏偏留下了王端淳那个蠢货,我看父亲是靠不住了,可如今王家没有世袭爵位,我和小妹的将来……只怕是更为艰难。”
什么?没了世袭爵位?
王芷璇瞪大了绝美的眸子,怎么可能?
王家被夺爵不是因为夺嫡时站错队?离着失去爵位起码还有十几年……当时如果王译信肯扶正殷姨娘,肯向她服软,她不见得不会向太子说情,可王译信简直是茅坑的石头,死活不肯舍弃蒋氏,还……还做了更过分的事儿。
她一怒之下,只接走了早应该享受富贵日子的殷姨娘,眼看着王家被夺爵,王译信被世人嘲笑误解,更眼看着他以卖字为生,王家的叔伯可是没少为难他……他活该,有富贵日子不过,非要坚持什么气节?
王芷璇唇边勾起一抹冷意,气节能当饭吃?气节能让百姓们少骂他两句?
逼死嫡妻,宠妾灭妻,以及导致家族落寞的罪名,王译信一辈子都洗不掉。
王家人也是聪明的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他身上,好像王译信是王家最为不孝的子孙。
既然王译信能把王芷璇嫁给永安侯,又岂会在夺嫡中看错人?
她是太子的灵魂伴侣,因为不满王译信亏待不肯扶正生母,所以太子没有封赏王译信。
王译信虽然名声显赫,却是四子,无法继承爵位,冠文候也就是王译信的兄长刚愎自用,根本不听王译信的建议,为了一点点好处就钻到了二皇子身边,最终二皇子被乾元帝贬为庶人,冠文候王大爷还能得好?整个王家随着二皇子倒台而被夺爵,落寞了下去。
百姓们哪里会明白,王家被夺爵不是因为王译信宠妾灭妻,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不肯扶正殷姨娘。在夺嫡中站错队的王家才没能保住爵位。
王芷璇揉了揉额头。低垂下眼睑掩藏起异样,轻声说道:“我脑子有点乱,哥,努力想事儿头就好疼……”
殷姨娘忙保住王芷璇,呜咽道:“璇儿,慢慢想,头便不疼了罢,你忘了什么尽管同娘说。娘一样样的教你,一样样的告诉你。”
“嗯。”
王芷璇轻轻解开了殷姨娘脸上的面纱,再一次瞪圆了眼睛,手指颤抖的碰触殷姨娘脸颊下的烙印,“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谁伤得娘?”
“不,不要看。”殷姨娘双手盖住了脸颊,哭道:“你为何要看?忘了吧,把一切都忘了,忘了就不会痛苦了。”
“娘……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璇儿。我不能说,你别逼我了。”
殷姨娘哭着向屋外跑去。“我去给……给你拿药。”
王端瀚道:“小妹不该提这事儿。”
“哥,你就看着娘受辱?眼看着娘被烫伤?”
“你想我怎么做?”王端瀚眼睛通红,仿佛一只发疯的公牛,“烫伤她的人是嫡母,她是官奴,是侍妾,你想我为她出声?我……我已经浑身的麻烦,再为她……我还要不要进学?还要不要做为官?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被嫡母打得快死了?”
“官奴?娘不是官奴,娘亲的娘家是……”王芷璇咬住了嘴唇,不能说,还不能说,殷姨娘的娘家比蒋家高贵很多。
“小妹,别再说了,你一向是聪明的,也是孝顺她的,你想办法保住她的性命吧,等到父亲的病情好转,她不成体统的丑事一定会被伯父等人翻出来,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她,没了她,王家才有可能请回母亲,才有可能继续巴望着西宁侯。”
“莫非哥哥不管娘了?你怎能这么没有良心?”
“不是不管,是我管不了,也没能力管。”
王端瀚俊秀的脸庞多了几分阴霾,慢慢的踱步出门,“我还要用功读书,她的事情,以后就全靠你了。”
“哥……”王芷璇不明白王端瀚的无情,不孝,在以前谁敢说殷姨娘一句不好,王端瀚会同那人拼命的,纵使他后来娶了贵女,依然让自己的媳妇孝顺殷姨娘,怎么现在变了?王端瀚甚至在中了状元后,亲自向乾元帝提出请封生母为诰命。
王端瀚不是一向孝顺的?
“璇儿,别怪你哥哥,是我……是娘做错了事儿,让他丢脸了。”
殷姨娘捧着汤药站在门口,痛苦不堪的说道:“我如果死了,他是不是会原谅我?四爷也会记得我?”
“娘,您先别哭。”
王芷璇觉得事情很辣手,起身把殷姨娘搀扶到炕上,轻声说道:“你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同我说说,我也好早日想起来。”
眼前的人是王芷璇生母,环境也是王芷璇熟悉的,但些许的改变,让王芷璇怀疑,只有她重生了么?
活了两世,又有穿越女的知识,她怎么会像普通的重生者一样不晓得蝴蝶效应?
她有穿越重生的机缘,旁人也会有吧。
殷姨娘呜咽着把最近发生的大事讲了出来,然后期望般的看着女儿,“我本该死了的,发生那样的事儿,我本该死了……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瀚哥儿,我苟延残喘的活着……只是想看着瀚哥儿娶亲,看着你高嫁。如果你说一句,是我连累了你们,我再怎么舍不得你们,也要死的。”
王芷璇眼里闪过一抹光亮,有趣,有趣得紧,看来原本应该同自己记忆中的一样,可偏偏王芷瑶变了……导致王家被提前夺爵,蒋家却做了西宁侯……
“一直以来我都把她当成蠢货,没想她最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王芷璇绝对想不到,王芷瑶在前生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不过,既然她也回来了,就绝不能容忍王芷瑶仗着‘先知’‘优势’欺负殷姨娘,欺负土著们。
她有足够的理由向王芷瑶讨回公道。
“娘,你放心吧,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你被蒋氏母女算计的,父亲也会回心转意……”
王芷璇不信,这一次她只能做庶女,她要做嫡女!真正的嫡女!
……
王端淳见王译信从院落里出来,忙迎上了上去,“父亲,您……”哭了,王译信眼角的泪痕很清晰,“您是想念母亲和妹妹吗?”
“嗯,想了一辈子。”
王译信手臂搭在王端淳肩膀上,扬起俊脸,“瑶儿只能是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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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情势(含粉红加更)
王译信重新进入这一世的身体里就是为了偿还上辈子亏欠下的感情债。
他前四十多年的人生自以为自己很公正,是个好丈夫,好儿子,更是个好父亲,结果他被自己看重的,宠爱的人利用了彻底。
后二十年中,自打王芷瑶死后,他整日活在忏悔里,为蒋氏母女看守陵墓,为她们写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悼念诗词.
很多人都跑到他面前,求诗,求画。
王译信根本没去理会那群附庸风雅,不懂他诗词的人,哪怕他们千金求取,他也不会动笔。
每日,他必然会去坟墓旁边呆个半日,而后去市井为百姓写家书,把得来的银子都送到寺庙里去,祈祷佛祖保佑蒋氏母女能有个更好的来生,不要再遇见一个像他一样的糊涂蛋。
风雨无阻的过了二十年,王译信……早就习惯了清贫,粗茶淡饭的日子。
因此,他‘活’过来之后,对白粥,咸菜的饭食一点不觉得难以入口,把一直伺候他的墨香吓得合不拢嘴。
墨香本打算宽慰一下四爷的……谁知四爷天条斯理的,仿佛在品尝美味一般和喝着白粥。
甚至王译信把因为手不怎么管用而掉落在桌上的咸菜重新捡起来,在旁边的清水中涮了涮,慢吞吞的吃了。
一碗粥,一盘咸菜,一点都没剩。
“四爷,要不奴才再给您去厨房看看?”
“饱了。”
王译信放下了筷子,修养了两日后,手脚的灵活度显著提高。喉咙也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容易发出声音。不过很长语句的话还说不出。
墨香忍不住有落泪的冲动。四爷太可怜了,喝白粥就饱了?以前四爷是锦衣玉食的。
“五小姐想见您。”
“不见。”
王译信再一次拒绝了王芷璇,从他清醒后,不知道这已经是他第几次拒绝王芷璇了。
“五小姐说,您不见她,她就不回去。”
“随她。”
“四爷……”
“我说不见。”
“是,奴才去知会五小姐。”
王译信如今住的院落在王家是最偏避的一处,居住的条件比以前差上许多。好在王译信以前买得书籍,当年科举时做得笔记还在,拿着当年所写的笔记,王译信感慨颇深,万幸没全给了王端瀚。
“淳哥呢?”
“回四爷,淳少爷今儿一早就被尹大人叫回去了,尹大人派来的人说,淳少爷基础不牢靠,得静心读书才行。”
“我……我是当年……探花……”
王译信怎么可能辅导不了还没考中秀才的王端淳?
“尹大人的意思四爷您是探花,然尹大人是状元……”墨香在王译信的目光下低头。“尹家人就是这么说的。”
“他中,三十。我中,二十。”王译信是没考中状元,也不像尹薄意一般连中三元,唯一能同尹薄意相比得是他中探花的年龄。
不过,十几年过去了,尹薄意从封疆大吏入京做了翰林院掌院,官居从一品,入阁可期。而少年探花,有谪仙之称的王译信如今被乾元帝贬做六品小官。
在权贵,朝臣满街走的京城,王译信的官职真可谓芝麻绿豆一般,是个人都能‘欺负’他。
王译信失落的把笔记放到了桌上,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清俊的容颜,此时他出去赚钱或是和文人聚会,许是又会被人‘调戏‘。
以前看‘王译信’被男人调戏,被顾天泽扔进水里,他还是挺开心的,如今身躯由他主宰,他可不想雌伏于旁人身下……
“长信侯……好了吗?”王译信关心起自己差一点就钻进的身体状况。
“奴才听说,长信侯也缓过来了,本来太医都说救不活,可长信侯竟然活了,只是他……据说侯爷什么都记得,唯独不记得他是为何病重,几乎奄奄一息的。”
长信侯府的消息也很劲爆。
王译信理解长信候般的点头,不记得也好,长信候差一点死在女人肚皮上这件事,是个男人都想忘记,只是不知道……不知道长信侯阳根还能用?
也许是因为他差一点做了长信侯,他对长信侯有着几分本能的好感。
王译信把以前的笔记包好,递给墨香,“送去,尹家。”
“是给淳少爷?”
“是。”
“可是尹大人不是说了……”
“我,才是,淳哥的,爹!”
王译信明亮的眸子闪过执着,不仅要还清人情债,补偿王芷瑶,更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嫡子一生背负委屈,最后落得不知所踪的下场。
虽然尹大人是状元,是将来的首辅,可王译信……嗯,他知道以后所有科举的考题……除非乾元帝临时改变主意,否则……王译信方才在笔记上已经给淳哥儿标注了,中庸是重点。
在四书五经中,王译信深知尹薄意中庸学得最好。
纵使乾元帝最后换了考题,但范围总不会脱离中庸范畴。
尹薄意最好只做淳哥儿的师傅。
王译信翻看起以前科举备考时读过的书,风花雪月的高雅都留在了以前,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芷瑶的夫婿地位不够高。
蒋家……王译信觉得蒋家给王芷瑶选的丈夫实在是不怎么样,虽然对王芷瑶还算不错,然将门虎子总是不在京城,那人性情又一点偏执,平时看着挺冷静,多喝几杯便走了样儿,偏偏他还爱饮酒。
当年,他给王芷瑶寻的丈夫人选……哎,王译信无奈的摇头,也不是最好的,除了他对王芷瑶没有对王芷璇用心多。再有一点。王芷璇自身的魅力也迷住了永安侯。
而王芷瑶及笄后才瘦下来。性情不够沉稳,又因为蒋家儿郎那些年不停的战死,蒋家失宠于乾元皇帝,纵使将门贵胄也多是看不上王芷瑶。
况且,在国朝是饶不过父亲血统的,王译信直到现在依然看不上将门出身的人,他怎么会满意蒋家的人选?
儒雅的才子,品行高洁的学子。具有底蕴的世家,才是王译信的首选。
再过两年,随着顾三少血染疆场,数得着的将领几乎都被乾元帝给杀了,也因此造成了武将功勋的落寞,虽然文臣也死了不少,可比起国朝武将,文臣还是要有安全保证一些。
乾元帝纵使杀人,也无法动摇大家族的根基。
瑶儿,一准喜欢儒雅的富贵公子。
王译信骨感的手指点着额头。选谁好呢?
永安侯倒是个专一,儒雅。有才学,还很体贴的好男人。
纵使有风声说王芷璇和四皇子交好,永安侯也选择相信了王芷璇,依然对王芷璇很深情。只可惜永安侯不一定会看上王芷瑶的‘性情’。
王七小姐的性情虽然比以前收敛,稳重了一些,可依然是个倔强,敢怒敢恨的性情。
记得,她连王译信都敢骂……这不是好事,王译信想着把女儿接回来后,是不是改一改王芷瑶的任性?
永安侯既然爱慕上王芷璇,看起来精明,其实也不见得是个明白人。
况且是王芷璇嫁过的丈夫,纵使眼前不一样了,王译信也无法把王芷瑶嫁给永安侯。
王译信突然想到了京城双雄之一的孔家大公子,这位不错,有才学,有容貌,孔家底蕴是哪一家都比不上的,几乎没有入朝为官的孔家子弟,可纵使官居一品的阁臣都不敢瞧不上孔家。
孔家大公子同瑶儿认识,衍圣公又同西宁侯交好,这位可以考虑一下。
王译信决定等身体复员后,亲自去考察一下孔家大公子的人品,亲眼所见,总比道听途说来得好。
有了以前的经验,王译信自信看人的目光不会再糊涂了。
王译信用书卷敲了敲脑袋,蒋家如今是西宁侯,地位比他记忆中的高,然王家……被皇上夺爵了,孔家大公子是长房长孙,怎能娶一个没落的王家小姐?
岳父只是六品,而且岳父的名声不怎么好。
孔家虽然婆媳和睦,嫌少有纷争,但规矩也是严格的。
“哎。”
王译信放下了给王芷瑶参考未来夫婿人选的心思,为今之计还是他自己先想想怎么奋斗升官吧。
他的地位官职高低才是决定儿女们婚配的根本。
这一生的王译信太糊涂,把名声糟蹋成这样,他只能慢慢的洗清什么宠妾灭妻之类的‘流言’,世道对男子还是多为宽容的,只要他能挽回蒋氏,不再理会殷姨娘,旁人自然会把他当成浪子回头的典范。
王译信提笔写了一首情诗,是他以前写过的,怀念蒋氏初嫁于他时的天真且飒爽……送金银珠宝,首饰玉器给蒋氏不如送诗词有用,况且王译信都穷到去抄书赚钱,自然也没贵重的宝物。
除了仕途外,王译信还得想办法赚些银子,总不能再指望着蒋氏‘照顾’他。
况且,他有心从王家分离出去。
除了因为王家人给他的伤害难以抹平外,也不想蒋氏和自己再被王家人利用,有个宽松的环境,王芷瑶才能真正的开心起来。
他是嫡幼子,不用承担奉养父母的责任,只要尽心就好。
让王家分家虽然难,但不是不可行。
一切得一步步慢慢来。
“把,诗词,送去给,蒋氏。”
“是。”
墨香对王译信给蒋氏送‘礼物’去,不觉得意外,反而显得很高兴,墨香一脸的四爷您总算是想通了,服软了的表情,让王译信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是服软,但不是墨香所认为的因为熬不过清贫向蒋氏屈服。
王译信想同蒋氏过一辈子,他永远忘不了蒋氏是为自己死的。
这份情,他一定要偿还。
哪怕现在他对蒋氏的愧疚,感动远胜于爱慕。但他会努力用心的经营同蒋氏的这桩婚姻。不会因蒋氏跟不上他的思路就嫌弃蒋氏……记得乾元帝曾经说过。丈夫和妻子之间爱慕反而是奢侈的,太浓太烈的情爱存在夫妻之间,只会让夫妻两人矛盾不断。
当然在王译信看来,这是乾元帝在为自己三宫六院诸多妃嫔找借口,不过,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的夫妻是王译信努力的目标。
谁都没有想到,王译信竟然做了乾元帝的知己清客!
他们无话不说。王译信追忆对女儿的亏欠,乾元帝想念从小宠到大以为能一直宠下去的顾天泽。
其实他们两个都是孤独,可怜的‘父亲’。
王译信被人耍了,宠错了儿女,致使儿女骨血相残,王芷瑶生无可恋拖着王芷璇一起死了,而乾元帝想宠却已经无人可宠。
趁着在府上将养熟悉身体,王译信穿着半旧的褂子刻苦温书,下一次再入宫给乾元帝念书时……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毕竟他同乾元帝的关系可是挺‘深刻’的。
顾三少还活着。乾元帝不一定有孤寂,后悔的心态。但某些喜好应该不会变吧。
王译信乐观的想着,哪怕被人说成是弄臣,也要把官职地位提上去,做皇上的宠臣,瑶儿才能嫁入好人家。
……
墨香亲自把王译信写好的诗词递到了蒋家。
大舅母本来不想收,可墨香跪在了蒋家门口,说是四爷熬夜写得诗词,大舅母不想再因为蒋氏和王译信的纷争惹京城百姓侧目,便让仆从收了书信。
收拾收了,大舅母却不准备给蒋氏看。
蒋氏好不容易想开了一些,万一王译信再勾起蒋氏的回忆怎么办?
王芷瑶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笑道:“这批绢花丝绸,大舅母穿最合适。”
大舅母既然把姜氏当作了女儿,自然把王芷瑶当作孙女看待,而且王芷瑶聪明,懂事,很有分寸,更是得大舅母喜欢。
不是因为辈分的原因,大舅母都想把瑶儿留在蒋家,可惜同王芷瑶同辈份的儿郎,最小的一个比王芷瑶大了五岁……虽然还没议亲,但蒋大勇和田氏明确的表示过,王芷瑶不会嫁回蒋家。
其实蒋大勇由此决定,也是为蒋家的将来着想。
谁娶了瑶儿,谁会被蒋大勇看重,喜欢。
蒋家有今日繁盛的局面,就是因为各房头心往一起用,蒋大勇对儿子,孙子一视同仁,哪怕世子是长房的。
如果长房有般配王芷瑶的儿子,许是蒋大勇会同意,然大舅母最小的儿子都成亲好几年了……
“这不是我送去给你的?怎么不做衣服穿?不喜欢?”
“不是,这匹绸缎,我用不上,这匹丝绸的颜色正好配大舅母。”
“……”
“大舅母也该多穿点鲜亮点的衣服。”王芷瑶从托盘地下拿出了描得衣服样子,“听说这是宫里穿出来的新式样,我看再把腰身放一寸出来,您穿上,起码年轻十岁呢。”
大舅母虽然已经过了打扮的年纪,但女人都是爱美的,“我穿着会好看?”
蒋家的底蕴不深,大舅母又是军户的女儿,出身非常低,对勋贵人家流行什么样的衣服,怎么穿戴……她虽然学了许多年,但还是学着旁人家命妇穿着。
蒋家命妇穿戴都本着不求适合,但求无错的习惯,有些衣服上身根本无法体现她们的气质。
反倒会有几分的死板。
王芷瑶把蒋家当作了至亲的人,自然会纠正舅母们的衣着打扮习惯。
“按照这个样子做出来的衣裙,大舅母穿上不显得年轻,我给大舅母当三天的丫鬟。”
“就三天?”
“大舅母,丫鬟是很累的。”
“好,一言为定。”大舅母舍不得让王芷瑶做丫鬟,既然瑶儿这么说了,把衣服做出来罢,她总不能辜负了王芷瑶的一片好意。
“这是谁写来的书信?字迹……”王芷瑶猛然看到信封上的字体有点眼熟,仔细辨别了一番,“是他?他不是在养病吗?哪还有脸给娘亲写信?”
王译信的字确是百里挑一的。字体端正。落笔间透着一股的灵气。这股灵气是寻常人练多久都没办法拥有的。
王芷瑶撕开了信封,看了一眼上面写的诗词……
“瑶儿?他写了什么?”
“情诗。婉约派的情诗。”
王芷瑶竟然从诗词中间感受到了王译信对蒋氏的爱慕,情诗情话是最能打动女人心扉的。
尤其是这首诗词营造出来的意境……王芷瑶对诗词理解不深,可这首诗足可以称之为名诗,且流传后世。
大舅母凑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让你娘看到了,许是会惹出事来。”
“这样不就是没事了?”王芷瑶直接把信纸撕成了八瓣。“娘也再养病,这点小事不用惊动娘了。
王芷瑶根本不信任王译信,自然不想蒋氏再被王译信撩拨乱了心弦,等过上几年,蒋氏彻底放下王译信后,王芷瑶会想尽办法让蒋氏和离再嫁的,蒋氏想同王译信耗一辈子,可王芷瑶却认为王译信不配,创伤已经存在了,弥补的再好也会有裂痕。
大舅母看王芷瑶态度坚决。点头道:“我明白了,以后王四爷再送来东西。我就按你做的安排。”
“嗯。”
王芷瑶陪着大舅母说了一会话,她起身告辞离去。
大舅母默默的叹息一声,瑶儿将来的婚配是个问题啊,嫁得若是太低了,可惜了瑶儿的聪明通透。
……
“七小姐。”
“什么事?”
王芷瑶停下抚琴,双手搭放在琴弦上,最近她无所事事的时候总会抚琴,而每一次抚琴,她都会想到顾天泽舞剑的动作。
他每一招,每一式,自己都记得……明明已经在心底筑起了一道防线,可再分开口,她依然会想念他。
手指划过琴弦,王芷瑶庆幸自己和顾三少分开的及时,再下去……防线许是会崩溃。
她眼下只是会回忆起顾天泽,还能压住那丝的情缘,过上半年,她就想不起顾天泽的一切了,能忘掉,一定能忘掉!
“您让奴婢打听的事情,今日有了眉目。陛下从太庙回来后,接到了许多弹劾顾大人的折子,据说皇上的意思是让顾大人稍稍收敛一点,顾大人执意不肯认错……”
“然后呢?”
“听说皇上拿砚台砸了顾大人……后来顾大人同皇上吵了起来,怀恩公公他们都听到了,皇上一怒之下把顾大人下了诏狱。”
王芷瑶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身,面色泛白,“诏狱?你没听错?是诏狱么?”
“是。”
“怎么是诏狱?”
“京城都传遍了,听说大臣们准备集体上折子继续弹劾顾大人,也有人说都御使刘大人会上折子恳求陛下裁撤京城都指挥使官位……”
听了这话,王芷瑶心情沉重极了,自己害了顾三少。
顾天泽经常把看不顺眼的人扔进镇北府司,这一回他自己倒是进去了,没有皇上的宠爱……王芷瑶期盼的问道:“定国公呢?他有没有去见皇上?”
“长信侯刚刚苏醒,正在调养,定国公许是离不开,听说他们兄弟昆仲情深,奴婢没听说定国公为顾大人求见陛下,皇后娘娘也见不到皇上。”
“定国公……”
王芷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怎么这么心狠呢?
顾天泽一直把定国公当作父亲看待……顾天泽同她一样可怜,有爹不如没爹。
“小姐,您做什么去?”
“出门转转。”
王芷瑶让人准备马车,让仆从驾着马车沿着京城各处衙门行驶,路过了大理寺,都察院,六部……绕到了京城都指挥衙门,王芷瑶见往日一直开着的门此时紧闭,心里越发的难受了,难道乾元帝准备牺牲顾三少平息这场弹劾风暴?
他不是说,皇上不会牺牲他的?
只是调兵……是啊,调兵!
王芷瑶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怎么当初就没拦着顾天泽调兵呢?如果不是调兵,不会有今日吧。
殷姨娘是丢人了,可她并不想以顾天泽换殷姨娘丢人啊。
王芷瑶最开始只是打算让顾天泽用随从……她绝对不想不到顾天泽竟然敢调兵。
“去……去东北边。”
锦衣卫镇北府司就在皇城的东北边,这也是王芷瑶最想去的地方。
王芷瑶鄙视自己的冷静,哪怕顾天泽为了帮自己下了诏狱,自己仍然撇清了同他的关系……饶了京城大半圈掩饰行踪。
镇北府司门口,王芷瑶悄悄的撩起了车帘,远远的眺望镇北府司衙门,顾天泽被关在里面,他会不会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用刑?(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答应(含粉红加更)
锦衣卫镇北府司衙门门前几乎没有行人走动,衙门同京城别处衙门没什么不同,可王芷瑶坐在马车里后背发冷,呼吸也不由得凝重几分。
关于镇北府司的‘传说’太多了,乾元帝已经有两三年没用诏狱,这次下诏狱的人偏偏是顾天泽,怎能不让人担心?
不知道锦衣卫会不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对顾天泽稍稍好一点。
不过王芷瑶想到顾天泽以前的性情,顿时感觉希望不是很大……这么说,顾天泽会被用严刑逼供?
你为什么就不认错呢?非要同乾元帝大吵一架,很英雄吗?
蠢材!
王芷瑶几乎把下唇咬破了,稍作犹豫挣扎,慢慢的从马车里下来,一步一步的靠近锦衣卫镇北府司。
“七小姐……”赶车的仆从惊讶自家小姐竟然有胆量靠近镇北府司。
“你们等我一会。”
不亲自靠近看看究竟,王芷瑶过不去自己那关。
虽然她认为顾三少被关进诏狱,是顾三少自己‘胆大妄为’‘不肯认错’的脾气占了主要原因,可毕竟起始的原因在于她自己。
王芷瑶站在镇北府司衙门口,里面有影壁墙挡着,什么都看不到,她也不知道自己站在此处能做什么。
不知道镇北府司能不能通融通融?不知道能不能进去看看下诏狱的人?
去看顾三少?
王芷瑶后退了两步,有什么理由去看他?无孔不入的锦衣卫万一把此事报告给乾元帝,她会给外公惹祸的。
“对不起。”即便知道没用。王芷瑶还是在衙门门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转身向马车方向走。直到今时今日。王芷瑶明白自己的懦弱和自私不配那意气风发,傲气冲天的少年顾天泽。
不应该来镇北府司衙门,她到此也看不见顾天泽,还不如回去想个办法见见定国公,顾天泽在诏狱里,不管是不是受苦,一定很想见定国公。
顾天泽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他在意顾家。在意定国公。
以定国公的功勋足以保证顾天泽能太平的从锦衣卫出来,只是以后顾天泽不会再得乾元帝的重宠。
“王七小姐,王七小姐。”
“你是阿四?”
王芷瑶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回头看到阿四从一旁的侧门跑过来,抬头看了一眼方才感觉沉重压抑的镇北府司衙门,她仿佛忽略了什么,“你也被关进了诏狱?”
“王七小姐说笑了,奴才哪够资格进诏狱?”阿四讪讪的笑道。
他在锦衣卫镇北府司等了整整三日了,日夜不眠的躲在角落里看着衙门口会不会出现王七小姐的身影,在他几乎绝望之时。王七小姐总算是出现了。
三少爷再沉闷下去,憋出病来可怎么好?
“您是来看三少爷的?”
“嗯。”
“……”
阿四惊讶的合不拢嘴巴。以王七小姐别扭谨慎的个性,怎么会承认呢?他都做好王七小姐打死也不承认的准备了,“三少爷知晓一准高兴。”
“顾三少在诏狱里?”
“呃?”
“您请随奴才来。”
王芷瑶沉思了一会,“我不想……”
“求求您,您就跟奴才走一趟吧,如果不见到三少爷,您也不安心不是?一旦让旁人知晓三少爷……”阿四喉咙有点微微发苦,如果三少爷冲出镇北府司,外面准备弹劾三少爷的官员不得炸锅?“奴才生是三少爷的人,死是三少爷的鬼,万万不敢兴起背主的心思,您随奴才从小路走,旁人不会知道的……三少爷都安排妥当了。”
“你告诉我,他进诏狱是不是别有隐情?”
“让三少爷自己同您说,不是更好?”
“好,你再前面带路。”
王芷瑶决定去看看顾三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机会不看他一眼,王芷瑶心里过意不去。
阿四快步领着王芷瑶绕开镇北府府司衙门的正门,从一旁角落里的角门走进了镇北府司衙门。
“这是镇北府司?”
王芷瑶再也忍不住惊讶意外。
红梅朵朵开,梅香熏熏,不远处有一座修建得很上讲究的屋舍,在梅林的一旁有一处小巧的湖泊,薄冰冰面上被撬开一个洞,有一身影英俊挺拔,身穿华服的人垂钓。
看那人的身影,王芷瑶恨磨牙,不是顾三少,是谁?
本来阿四打算给王芷瑶解释一番,但看到三少爷回头,忙低头道:“奴才一会带您出去。”
王芷瑶没注意到阿四什么时候离开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眼里一定盛满了恼怒,顾三少太可恨……害得自己为他担心。
顾天泽那双漆黑的眸子却盛满了得意,嘴角向上翘起,“我知道你会来。”
他隐瞒下最近几日的心神不宁。
“哼。”王芷瑶转身就走,来时的道路怎么不见了?
梅林有机关?还是有八卦?
这世上也有梅花阵么?
“天算布置的,没熟人引路,你出不去。”顾天泽的声音慢悠悠在空中荡漾,“天算过两日回京为陛下推测国运,我带你去看他推测国运,好不好?”
“哼。”
如果孔四姐姐知晓,一定会兴奋的,可惜王芷瑶对天算没有太大的兴趣,更不屑顾天泽的‘讨好’。
他是在讨好自己吧?
顾天泽见王芷瑶继续向梅林中走,扔掉手中的钓鱼竿,几步跑到她身后,手臂在空中停了好一会,总算在王芷瑶将要离开前握紧了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充满了磁性,“你也学会哼哼……”
“噗。”
王芷瑶憋不住笑了。他们两个在胡节上的事情。没想到他还记得。
顾天泽牵着王芷瑶向湖边走去。“在梅林里乱跑很危险,此处是镇北府司的‘秘境’,只有皇上能来。”
“皇上会住锦衣卫镇北府司?”王芷瑶忍不住吐槽,“喜好真是太奇怪了。”
难怪天算亲自安排阵法,在皇宫外,乾元帝的安全级别要很高才行。
也因为是乾元帝住过的地方,无孔不入的锦衣卫总不会在此地设密探,因此……王芷瑶抬头看了一眼顾天泽。他才让阿四把自己带进来。
王芷瑶顾及的,担心的,他都会想尽办法避免旁人知道。
这份心,怎能不让人感动?
以顾天泽的圣宠,只要他说要王芷瑶,隔日乾元帝就会下旨为他纳妾——他知道自己不愿意做妾,才会尽力保证不让乾元帝知晓。
顾天泽见王芷瑶乖乖的任由自己拉着她的手,软弱无骨的小手弄得心里痒痒的,“奇怪什么?陛下就不能有点特殊的喜好?全天下地方都是陛下的,他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诏狱呢?”
“你想见诏狱?”
“阴森森的诏狱有什么可看的?”王芷瑶才不乐意去体验一把诏狱的‘风采’。
“诏狱在镇北府司的地下。就在你脚下。”
“啊。”
王芷瑶长大了嘴巴,脚底下?被关进诏狱的人都是地鼠吗?
“别怕。诏狱里面没人。”顾天泽轻声的安慰着,黑瞳深邃了几分:“不过,过几日许诏狱会住满了人,可能是朝廷上的官员,也可能是江南的封疆大吏……还有可能是绿林人士。”
“你到底为什么被皇上关进来?虽然这里住着挺舒服,可……外面的人都说你……被皇上那砚台砸破了脑袋。”
顾天泽的额头不仅没有伤口,还没任何的淤青,王芷瑶认真的看着他,顾天泽恨不得此时能长长久久的,狡猾的王芷瑶从没这么认真的看过自己。
王芷瑶移开了目光,不能再看下去了,顾天泽已经将他印在了自己的心上,再看下去……会出事的,感觉脸颊微微发热,“你和皇上在做戏么?”
“说做戏也谈不上。”顾天泽眸子亮晶晶,“我实在是烦透了大臣们唧唧歪歪的上折子,而且皇上……前两日东厂厂督刘公公从江南回京,当时我也在,听刘公公的禀报,我只说了一句,贵妃想做太后,不就是一句话吗?皇上就动怒把我关进了镇北府司,他是扔了砚台,不过砸得不是我。”
“皇上哪里舍得砸我?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皇上是把我当太子在疼惜,你怎么还会相信外面人说的?”
“被当作太子疼惜很好吗?”
王芷瑶不服气顶了一句,忍不住同顾天泽拌嘴:“你才应该多读读史书呢。”
像乾元帝这样强势霸道的帝王,太子是最不容易做的,多少才学不错的太子都没熬过有雄图大略的父皇?
“纵使陛下再疼我,把我当儿子养,我也是顾天泽。”
“莫非陛下就不怕你起异心?”
“你是说造反?”
“……”王芷瑶掐了顾天泽手臂一把,“用不用这么坦诚?”
“呵呵,呵呵呵。”
顾天泽笑声低沉极了,仿佛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王芷瑶掐他的动作更狠,让你笑!让你笑!
“我从小就在皇上身边长大,见得多,听得多,我可不是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顾天泽低声道:“在国朝,谁想谋反,谁死得快,皇上直到现在还留着几股前朝的余孽,不是奈何不了他们,而是想看看国朝百姓有多少人会被他们煽动。皇上一直相信一点,只要官员施政廉明,国朝百姓不会被反贼蛊惑。”
哪出有反贼公然出没,哪处的官员就会被清洗。
“皇上就不怕养虎为患?”
“你不知道皇上手中有怎样的力量,才会这么想。”顾天泽淡淡的说道:“厂卫只是皇上震慑百官的工具罢了,私底下……就连我也不是很清楚。”
有着这样强横力量的皇帝是明君还好,一旦是暴君?或是乾元帝被什么刺激到了。只怕天下会血流成河。
“皇上把你关进来是为了钓鱼?”王芷瑶按照常理推断。一般情况下是君臣演戏。吊出‘大鱼’
“笨。”顾天泽道:“我不是同你说了吗?是因为我说贵妃的话,皇上才让我住镇北府司的,纵使皇上想‘钓鱼’,也不会舍得用我做‘鱼饵’。况且皇上根本不需要演戏……”
王芷瑶翻了一记白眼,“臭屁个什么劲儿?你是为了躲清净才进来的,这总没错吧。”
“错。”顾天泽继续打击王芷瑶,“虽然我不耐烦那群大臣唧唧歪歪的,但我从小就一直在他们叽歪中得宠的。我住进来,一是不喜欢高贵妃,她本来就是想做太后嘛,皇上也知晓却乐意装糊涂。”
“后宫里的娘娘谁不想做太后?”王芷瑶打断顾天泽的话,“有儿子的妃嫔不想做太后,脑子有问题。”
“第二……”顾天泽话语顿得时间比较长,耳根子略有泛红,盯着王芷瑶,声音沙哑的说道:“我想看看你……你会不会来见我。”
“……”王芷瑶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头皮发麻。他的目光太炙热了,“来了有怎样?不来又怎样?”
“王芷瑶。”顾天泽缓缓的凑进一步。两人的身体近在咫尺,彼此能感觉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小七儿。”
“你叫谁小七?”
“你不是叫我顾三少?王七和顾三少挺般配。”
“般配个鬼,放开我,我要走了……”王芷瑶怕再听下去,自己就走不了了,凭什么他是顾三少,自己只是小七儿?别叫得这么暧昧亲近好吗?还嫌气氛不暧昧?
“你来看我,证明你不是没有心,也不是全然算计我。”顾天泽死命的不肯放手,“小七儿是属于我叫的名字,别人想都别想,给我点时间,在你及笄之后,我一定会请到旨赐婚的旨意。”
“我还是走了。”
王芷瑶用了上了全部气力,可奈何不了顾三少,抬头看到他俊脸上的笑容,“你也……有怪力?”
“除了我之外,谁能制得了你?我不是西宁侯。”顾天泽抬手把王芷瑶的碎发拢在她而后,顺便取走了她的珍珠耳环,手指用力,珍珠耳环成了珍珠粉,“明白吗?”
功夫?顾天泽竟然有内力?
王芷瑶傻愣愣的盯着他看,眼前的人可以用深不可测形容。
顾天泽微微一笑,“以前我不在意生死,既然你不想看我战死,我会很珍惜性命……这对耳环不好看,带我送你的那对,碧玺的颜色最配你。”
“谁要带你送的耳环?我就喜欢珍珠耳环不行吗?”
“……”
顾天泽对王芷瑶时不时的‘无理取闹’有点头疼,换个人试试?他……“下次我送你。”
他俊脸上满是认真真诚,王芷瑶抿了抿嘴唇,缓缓低头看着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又有种被宠溺的感动。
她不是王芷瑶。
从小她有个幸福富庶的家庭,有文雅会赚钱的父亲,有温柔慈爱的母亲,她作为最小的女儿,是在亲人宠着长大的,她就是命很好,很让人羡慕的女人。
谈过朋友,但没有一个人像眼前的顾三少一样。
“你不用为我担心。”顾天泽缓缓的松开了王芷瑶的手,“先回去吧,告诉西宁候,此时什么都不说最好。”
“我外公不用你担心……谁为你担心了?”
王芷瑶腕了顾天泽一眼,顾天泽嘴角勾起,女子都是嘴硬心软的,这点皇上有说,“小七。”
“嗯?”王芷瑶下意识回了一句,顾天泽眼底闪过惊喜,“王四爷有再寻你娘?”
“说来奇怪得很,以前国朝几年出一桩假死的事儿,今年一下子只在京城就出了三桩,听说长信侯只是忘记了自己为何昏迷濒死的事,其余的事情都记得,王四爷……我没打算回王家去,还有我那位倾国倾城的五姐姐也活了。老天是不是格外偏疼她?”
“你很在意她?”顾天泽问道。
“还好。”
王芷瑶总不能告诉顾天泽自己怀疑王芷璇是重生的,对于刷两次副本的人,她没有一点好感。
顾天泽还想说点什么时。阿四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靠近顾天泽。“三少爷……”
“你送她出去。”
“是。”
阿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此处毕竟是锦衣卫镇北府司,王七小姐实在是不适合待太久,万一皇上驾临……皇上会很乐意成全三少爷,只是不会是三少爷想得那样。
“你……保重,我不会再来看你啦。”
王芷瑶抬头同顾天泽对视了一会,轻声说道:“我……我等你罢。”
等他?
顾天泽眼睛亮亮的,王芷瑶红了脸庞快步走进梅林。阿四愣了一会,快步追上了上去,引着王芷瑶离开。
在顾天泽耳边这句等他不停的回荡着,握紧拳头,顾天泽脸上忍不住大笑,得到回应的喜悦让他忘乎所以。
顾天泽兴奋的在原地打了一趟拳法,虎虎生风的拳头似能砸破任何屏障,挥出的拳头上似都带着点点的光亮。
如果他不用上内劲,会因为狂喜而练功出岔子的。
乾元帝一身便装,问伺候顾天泽的阿四。“阿泽怎么了?”
阿四刚刚送走了王芷瑶,正在庆幸时。乾元帝突然出现,又问了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说,三少爷因为得到了王七小姐的回应而高兴得发狂……“奴才不知。”
乾元帝倒是没有对阿四起怀疑,顾天泽的性情,也只有他能摸得准儿。
“阿泽。”看到顾天泽收了拳头后,乾元帝对他招手,“同朕回宫去。”
顾天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原本的冷傲模样,只是眉宇间的一丝喜悦是瞒不住乾元帝的,不过乾元帝自以为顾天泽的喜悦是为了自己来接他,笑道:“朕不亲自来接你回宫,你就不晓得让奴才给朕送个信儿?”
“臣在诏狱挺好。”
“胡说!”
乾元帝含笑看着顾天泽走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抬手按了按顾天泽的肩膀,感慨到:“几日不见,朕看阿泽你又长高了。”
“朝廷上……”
“不用理会他们。”乾元帝笑着说:“只要你跟在朕身边,那群让你烦心的人不敢再上折子。”
“哪次他们少说话了?”顾天泽摆出不满的架势,直接问道:“您什么时候对高家动手?”
乾元帝无奈的摇头,“高家是朕二皇子的舅舅家,而且高城这些年为朕办了不少大事,贵妃……为朕生儿育女也不容易,动用修皇陵的石料的事儿,高城不知情,他也上了请罪折子,朕已经处置了一批敢贩卖石料的官员皇商,对高城,朕会把他调回京城‘荣养’。”
“在朕的后宫是有很多妃嫔想做太后,但让谁继承帝位在于朕,不在于她们想或者不想。”乾元帝揽着顾天泽的肩头,“你小子越发同朕不客气了,朕晓得你担心你姑姑,阿泽啊,过几年等朕老了,朕会准许你姑姑抚养皇子,皇后跟了朕一辈子,为朕尽心尽力的操持宫务,朕不会亏待了她。”
如今,乾元帝龙体很好,远不到给皇后过继儿子的时候。
顾皇后虽然没有儿子,但因为顾天泽得宠,顾皇后比许多有儿子的妃嫔还要自在,更得乾元帝的看重。
……
大朝上,当重臣参拜乾元帝起身后,不由而同的揉了揉眼睛,顾天泽出现在原本他站立的地方,身影一如既往的挺拔。
准备上书弹劾顾天泽调兵的大臣摸了摸怀里的奏折,苦笑的缩回了脑袋。
没有用,只要皇上宠着顾三少,谁说都没用。
顾天泽在诏狱住了五六天,大臣们看得出顾三少气色更好了,莫非诏狱也分人吗?
刘三本缕着胡须,眨着小眼睛,他根本就没熬夜写折子,他比许多同僚明白多了。
销假的王译信站在金銮殿最后面,只能隐约看到乾元帝身影的地方,他是满朝文武中唯一一个对此不觉得意外的人。
乾元帝把所有的任性都用在顾天泽身上。
他说过,阿泽就是他最疼,最想维护的人。
王译信看了一眼自己同乾元帝之间的距离,还很遥远……时不我待,不能再耽搁了。
……
王译信晓得百官对他的非议还没完全散去,散朝之后,他独自一人静悄悄的走着,也没去寻翰林院掌院尹薄意,自然也没什么人注意他。
翰林院是最轻松的衙门,王译信去销假之后,见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回了王家。
刚进门,他见到在院落门口等候的王芷璇。
王芷璇轻声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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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约会(含粉红加更)
王芷璇清脆泛着一丝丝微甜的声音勾起了王译信诸多的回忆。
曾几何时,他以有贴心,天真,善良的王芷璇为傲,总是像宠不够似的,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
王芷璇也的确出色,琴棋书画总能同王译信谈论到一处,时而天真,时而稚嫩的话语表情得让人心里麻酥酥,甜滋滋的。
看见王芷璇,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只记得她甜甜绝俗的笑容。
王芷璇最后迷住了四皇子,王译信一点不觉得意外。
在夺嫡的过程中,是王芷璇理性体贴的宽慰,让四皇子熬到了太子的位置。
自然也是因为王芷璇……太子被皇上……
王译信晃了晃脑袋,甩掉脑袋里的念头,冷冷的问道:“我不是说让你养病?”
“爹,女儿想见您嘛。”
王芷璇几步走到王译信面前,怯生生的拽了拽王译信的衣袖,不无担忧的说道:“不亲眼见爹恢复了,女儿怎能放心?您的身体好了吧。”
她的手修长且宛若无骨般的柔软,手指骨节分明,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配上白皙赛雪的肌肤,淡粉的指甲如同雪中藏珠,王芷璇身上没有一处瑕疵。
王译信扯开王芷璇的手,头也不回的进门,“我身上好了很多,今日你也看到了,别再门口站着,过两日我请个教养的妈妈回来,好好教教你规矩,夫人和你姨娘都太骄纵你了。”
“爹……”
王芷璇没想到王译信会如此的冷酷无情。虽然最近两日殷姨娘一直在念着王四爷不一样了。她却是不信的。还没把王译信逼到绝境,王译信怎么可能不疼她?
“您就扔下我娘了?”王芷璇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既然温柔体贴不足以打动王译信,王芷璇几步冲到王译信面前,扬起绝美的脸庞,星眸含着一抹失望薄怒:“您怎能不顾我娘,您答应过她什么?怎能任由旁人轻贱我娘?”
王译信反问:“你又知不知道你娘的身份?她还不够丢脸?”
“那次的事是意外不是吗?我娘被顾三少给害了,您不说给我娘报仇。还嫌弃我娘,爹,您太让我失望了。”
“既然你觉得失望,就别再来找我。”
“娘说你变了,爹忘记了答应过我的话。”
“记得。”
王译信痛苦般的合眼,正因为记得,才更愧疚蒋氏和瑶儿,“璇儿,你是我女儿,既然我和你娘生下了你。我就不能不管你,不能只是一味记得你的错处。”
“我关心我娘有什么错?爹到底怎么了?”
“错得是我。等教养妈妈请回来,你便明白些事理。”
王译信直接进了房门,在王芷璇跟进去前,砰得一声紧紧的关上了门。
王译信在屋子里高声道:“黄鹤楼的丑事我不会追究,在顾大人面前,我如果有勇气的话,你娘也不会……你叔伯不会再为难她,你既是个孝顺的女儿,就好好的孝顺她罢,没有我……她许是过得更好,更自在。
“毕竟在她心里,儿女比我重要得多。如果她不是官奴,我,我许是会放她离开。”
就如同他以前做过得一样。
王译信忘不了亲人逼他休妻扶正殷姨娘时,殷姨娘说过的话,我要长长久久的陪着四爷,做四爷的妻子,这不好吗?四爷也是钟情我的……
王芷璇当时也说过,爱她就要让她做真正的夫人。
王译信只留下了一封放妾书和一句话,‘找爱你的人做夫人去罢。’
“爹,你方才说得是什么话?您是不是听了谁的闲话误会了娘?您现在伤害这般伤害娘,您将来会后悔的,您开门先说清楚。”
一向自信的王芷璇此时有一刻的慌乱,王译信让她熟悉,又让她陌生,回忆方才王译信看自己沉重,又有几分怨气的眸子……莫非王译信也……王芷璇摇头,不会的,老天爷已经给她设置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怎么会让王译信也‘重生’?
王译信独自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垂着脑袋,散开的头发盖住了眸子,不想再见王芷璇。
他是恨王芷璇的欺骗利用,最后王芷璇也伤他最重,可王芷璇是他的女儿……他无法把王芷璇当作仇人看待,上辈子也是他把王芷璇宠得敢跟嫡母抗衡,是他妻妾不分,给了殷姨娘种种只有嫡妻才有的优待。
是他把蒋氏当作了摆设,糊弄了蒋氏一辈子,让蒋氏到死都以为自己最爱她。
“咳咳……咳咳咳”
王译信每咳一次都像是撕扯肺叶,很疼,很疼,他的心更痛,似泡在黄连水中煎熬。
造成一切悲剧的人是他,他没有办法把责任推给旁人!
王芷璇的声音逐渐的远去,王译信的手掌盖住了眼睛,苦涩一笑:“你别怪我,以前我糊涂,我妻妾不分,把所有的父爱给了你,这辈子我也该偿还瑶儿了。”
上辈子他让王芷璇如同蜜罐子里的娇女,这辈子他也要让瑶儿过得幸福快乐。
“墨香,打水。”
“是。”
王译信重新梳洗了一番,洗去眼角淡淡的泪痕,虽然不再疼王芷璇,对她千依百顺,他也想让王芷璇明白妇德,操守,让她懂得什么是庶女。
想到王芷璇同四皇子之间的情谊,和她的那群爱慕者……王译信还愧对一人,永安侯——王芷璇的丈夫。
永安侯一心一意对她,他养得出的好女儿却花心的紧。
王芷璇死在了太子的怀里这件事,直到很久很久还有提起,永安侯被人当作没用的男人。
随着太子一党垮台。他也出家做了和尚。其实当初皇上并没有问责永安侯的心思。毕竟永安侯是顾三少不多的朋友之一,可他还是执意恳请皇上收回世袭爵位,而后遁入空门,他是不想再受世人嘲笑讥讽。
这辈子,不能再让王芷璇祸害永安侯了。
纵使身着旧衣,王译信依然显得卓尔不群。
“父亲,大哥,请听我一句。”
“老四。你说……”
王老爷子身体比以前更为精瘦,一双陷入深陷眼眶的眸子很亮。
“殷姨娘的事情,怪我。”王译信面对父亲,深深的躬身,“是儿子带她出门,却没看管好她,一切都是儿子的不是。”
“你不是说过,你不知情?”王大爷在旁问道,恨恨不平的说:“你这样糊涂什么时候能接回四弟妹?”
“不劳大哥费心,我会想办法得到夫人的原谅。”
“我做主处罚殷姨娘也是为了你。老四,你怎么还糊涂着?”
“我同夫人之间的问题。不是因为殷姨娘,如果我还糊涂着,将来有可能还存在柳姨娘,张姨娘……大哥,您就不必为我操心了。”
老爷子听着两个儿子争锋相对,低声道:“吵什么?都给我住嘴。”
王大爷和王译信闭紧了嘴巴,老爷子的目光在王译信身上停留了很长的时间,“你认识到错了?”
“儿子的确做得不够好。”
“罢了,既然你想留下殷姨娘,就留下吧。”
“爹!”
“我说此事到此为止。”
王老爷子警告般瞥了一眼王大爷,其余王家人不敢再多言语。
“老大,你别总是抓着四房的小事,殷姨娘是老四的妾,他想怎么处置,都随他。你多关心王家子弟科举才是正经。”
王家想要重振旗鼓,只能依靠科举了。
“老四在翰林院,是不是让老四帮忙打听打听?”王大爷撇开了殷姨娘的事儿,主动说道:“老四起码能抄出一些主考写过的诗词文章。”
“老四,你看呢?”老爷子问道。
王译信晓得不能拒绝此事,王家子弟纵使为官也不一定是好事,点头答应,“儿子尽力。”
王老爷子身体不比从前,让儿子们各自散去。
在房门口,王大爷拦住了王译信,仔细的叮嘱王译信抄主考的诗词最好是最近写的,科举哪一次没有猫腻?
只要不太过分,乾元帝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
“老爷子叫四爷回话。”
“大哥先行一步,我去看看父亲。”
王大爷掩藏起嫉妒之色,不管什么时候,老爷子最在意得人是老四,不是王家立嫡长的传统,老爷子早把他扔到一边去了。
“父亲叫儿子回来有事?”
“咳咳咳。”
王译信上前为老爷子递上了润喉的茶水,轻拍老爷子的后背,喉咙发苦:“爹……”
“老四同我说句实话,这次科举,王家备考的几个,谁能中?”
“瀚哥儿纵使过了乡试,名次也不会太高。”王译信冷静的分析,“大哥家的两个,乡试无望,二哥的儿子许是做秀才,三哥常年在江南打理王家的庶务,其子的性情也随了三哥,略显市侩,斤斤计较,非读书种子,勉强他读书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淳哥儿呢?他怎样?”
“淳哥必中的,名词也会很高。”
“因为他师傅尹薄意?”
“……”
王译信想说是因为他给淳哥儿划了范围,可没有办法同父亲明着说。
以至亲的贪财,只要王译信露出些许的先机,大哥一准会借着考题的事大作文章,弄不好这届科举会出现变故。
王老爷子说不出的失落,眼看着王家人才凋零,时运不济,他很后悔当初放纵儿子孙子,勉强打起精神,“好在你养得两个儿子都能中,王家将来就靠你了。”
“儿子是嫡幼子,一向不如大哥用心仕途,您别对儿子寄望太深。”
“你今日能说出挽回儿媳的话,我很高兴。”王老爷子自言自语,“我看得出你想明白了。把儿媳妇接回来好。淳哥儿是孝顺的。再怎样尹大人都只是他师傅,你是他父亲。”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
“瀚哥儿呢?他既然也能中,这次乡试报名填写出身,你让他写殷姨娘?”
“他可以写我的名字,母亲那栏空着,旁人家的庶子大多如此。”
“既然你这么想,就随你吧。”
王老爷子本想为争气的庶孙说几句,可想到了还在同王译信闹析产分居的儿媳。此时实在是不适合再打蒋家的脸面,万一惹怒了蒋大勇,王家得更倒霉。
……
王芷璇在王译信房门前碰了一鼻子灰,因记挂被大伯母捆绑起来的生母,王芷璇暂且抛下对王译信的怀疑,回到自己房中,兄长王端瀚一直埋头苦读,不再理会殷姨娘,如今父亲王四爷也指望不上,还要给她找教养妈妈。让她明白怎么做庶女。
天大笑话,她可是殷家的外孙女!
蒋大勇在殷家面前就是个土鳖。殷家……王芷璇想到皇上对殷家的补偿,对舅舅们委以重任,心底涌起几分得意。
王译信最后竟然给生母一封放妾书?
这世上就没有比他更蠢,更无情的人。
蒋家荣光富贵的时候,他宠着殷姨娘,而在蒋家朝不保夕,地位不稳时,他又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富贵,甚至不许殷姨娘以假死之身再嫁给他。
他宁可抱着亡妻的灵位发誓不再续娶,也不娶殷侯的嫡亲妹子。
“五小姐,殷姨娘怎么办啊,奴婢看大太太借着机会要除了殷姨娘。”
“别慌。”
王芷璇虽然感觉辣手,但面上依然很镇静,大风大浪她都闯过来了,还怕这点大太太纳兰氏?
“取笔墨纸砚。”
“是。”
王芷璇灵光一闪,提笔在宣纸上写字,吹干墨汁,“你亲自送去给大伯父,就说……就说这是我从旁人口中打听出来的,希望以此换得我娘的性命。”
“奴婢记下了。”婢女不知王芷璇写得几行字的价值,见五小姐笃定自信的样子,便信了七分这几行字能保住殷姨娘的性命。
婢女很快的把信封送去给大老爷。
本来老爷子就发话留下殷姨娘,大老爷得了王芷璇的书信后,装作为难的苦思了一会,“看在璇丫头的份上,我便放过殷姨娘,一会让璇丫头把她接回去。”
“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
“去吧,快写把这消息告诉璇丫头,且转告她一句,只要她心中有王家,我会把她当作亲生闺女看待。”
在婢女走后,王大爷捧着书信如获至宝,眼角眉梢透着狂喜,有个这个……有了这个,王家就有了富贵。
他好奇王芷璇是从哪得来的消息,王芷璇是绝色美人,又懂情趣,没准得了某些大人的好感,或是迷住了名门公子。
“璇丫头挺有用处的。”
王大爷似藏珍宝一般收好书信,眯着眼睛衡量怎么才能名利双收。
……
“娘。”
“璇儿。”
殷姨娘脸庞惨白,双腿发软,差一点,方才差一点自己就被大太太逼着上吊投缳,不是最后关头,大老爷传命让大太太住手,许是她就死了。
“娘,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您。”
王芷璇搀扶住殷姨娘的胳膊,心里格外的疼惜自己的生母,本来应该是勋贵人家的小姐,偏偏做了伺候人的丫鬟,做了王译信的妾……又摊上了口蜜腹剑,无情无义的王四爷,王芷璇为生母心疼啊。
殷姨娘因受惊过度,被王芷璇搀扶回屋后便昏厥在床榻上,婢女慌忙想去叫大夫,王芷璇示意婢女稍安勿躁,以四房的状况,叫来得大夫也只是个庸医。
王芷璇虽然私底下有银子,可她不准备贴补四房。
银子是她赚来的,便是扔进水里,也不给王译信用。
王芷璇坐在炕边,手指搭在殷姨娘的手腕上,只是受惊过度,用点安神的汤药即可。
既然王译信无情,王芷璇也只能收起原先的打算,好在她有一身极好的医术。上辈子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因为她凭着美貌才情就足以打动世人。
“按照我说得买些药材给姨娘熬药。”
“五小姐。不用请大夫?”婢女拿着手中的方子,实在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儿。
王芷璇给殷姨娘盖上了被子,瞄了婢女一眼,道:“你来月事的时候是不是肚子很疼?”
“……”
“你吃了鹿血也是没用,一会我给你扎上两针,以后你就不会再疼得想死了。”
“奴婢谨记五小姐大恩。”
王芷璇淡淡的一笑,没有爹疼,她一样有向上爬的本事。世上所有人……哪怕是乾元帝都是最为惜命的,眼下她需要想个好理由解释自己会医术的事儿。
用不用想个法子,吓唬一下王译信?顺便也试探一下他?
王芷璇抹去了殷姨娘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娘,我会让你做回大小姐的。”
借着去寺庙的机会,王芷璇也可以找到落魄的舅舅们,当殷家没人了?以后她的大舅舅可是乾元帝的救驾功臣呢。
不依靠王译信,王芷璇依然能保证她们母女过上好日子。
……
西宁侯府,蒋氏好不容被准许出门了,王芷瑶陪着她去庙里上香散心。
蒋大勇对蒋氏还是有怨气的。没有搭理蒋氏,只是一个劲儿的吩咐小妞妞多注意。“小妞妞可以在寺庙里转悠转悠。”
“外公?”
“别担心,寺庙的和尚不敢作恶。”
“不是……”
王芷瑶不明白外公为何眨眼睛,想暗示什么?寺庙里可是常见的另类相亲场所。
“去吧,去吧。”蒋大勇让沐休在家的蒋六郎保护蒋氏母女。
“我告诉你,如果让小妞妞被镇北将军家的小子欺负了,回来我饶不了你!还有……你得远远的看着,省得寺庙里的登徒子看小妞妞长得好,就靠近小妞妞。”
“是,祖父。”
蒋六郎都快哭了,小表妹出门约会,为何要自己得跟着受苦?
镇北将军也是,安排在哪里不好?
寺庙,不是拜佛的地方?
他们武将之家讲究直来直去,何必非学文臣的含蓄做派?
蒋六郎有种感觉,这次拜佛一定会出现岔子,镇北将军家的小子打不过自己,到底为什么觉得心慌意乱呢?
在马车里,蒋氏想对王芷瑶说些什么,几次话到嘴边上又咽了回去。
“今日出门主要是散心,娘,我是您女儿呢。”
蒋氏做得再不好,王芷瑶也不能怪她,有时王芷瑶见蒋氏脸上的茫然和痛苦会忍不住想,是不是不拆穿真相对蒋氏更好?
可因为梦中片段的影响,她不能光顾着蒋氏,不顾外公,蒋氏被王译信糊弄一辈子,外公也会被王家利用的,谁知道王家那群人会利用外公做什么勾当?
蒋氏握住王芷瑶的手臂,“瑶儿,娘不好,做得不好。”
“没事的,都过去了,王四爷不是已经上朝了吗?不会再有人议论此事了。”
“嗯。”
蒋氏再一次下定决心,不再想念王译信,即便她帮不了瑶儿太多,像母亲和嫂子说得,不能再拖瑶儿的后腿,让瑶儿面上无光。
今日寺庙里香客不多,然燃香时产生的香气却很浓。
蒋氏信佛,又有心忏悔,因此跪在佛像前默默的诵读经文。
王芷瑶恭恭敬敬的给佛祖磕头后,起身离开了禅房。
同守在门口的刘表哥站在一处,她扬起一张俏脸,问道:“外公和你说了什么?”
“不就是交代保护好你?你可是祖父最宠的人。”
“不对,外公一定说了什么,六表哥,你不乖。”
“……”
蒋六郎喉咙发苦,小表妹太精明,不好骗呢。
祖父的交代也不能不做,要不回去一定会被狠狠操练的,蒋六郎感兴趣的说道:“前面不远有一处姻缘石,听说摸到石头能求一份好姻缘,小表妹,咱们一起去如何?”
“六表哥是想娶亲了?”
“嘿嘿。”蒋六郎黝黑的脸庞泛着一丝傻笑,“母亲说已经定下了,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我听大舅母说过。”
“是谁?”蒋六郎有些着急,搓了搓手道:“到底是谁?”
王芷瑶斜着眼睛,摇头晃脑的说道:“你把外公交代你的话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将来的六表嫂是谁……”
“我不问了,反正再过几日我也知道的。”
蒋六郎拽着王芷瑶向姻缘石方向走,赌气的想,镇北将军的儿子?哼,想娶走小表妹没那么容易,别以为让祖父点头就行了。
“这就是姻缘石?”
“嗯。”
王芷瑶听见声音不对,从石头上收回目光,看向身后站着的公子,讶然道:“萧校尉?你怎么也在?”
萧校尉微红着脸庞,“我是陪母亲上香的,也没想到能再见到王七小姐。”
踏,踏,踏,木屐踩着青砖地面的声音传来,王芷瑶寻声音看去,忍不住头疼,顾三少怎么也来了?还能不能再热闹一点?(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遇见(含粉红加更)
高冠博带,广服宽袖,脚踏木屐,顾天泽如同魏晋中走来的名门世家子弟。
王芷瑶见过他身着戎装,身着华服,唯独没有见过他今日的衣着。
顾天泽俊挺的俊彦在高冠博带的衬托下,越发显得风流肆意,魏晋时,乌衣巷王谢两家嫡子只怕就如同今日的顾天泽。
不……顾天泽比他们更有世族风流,骄傲的贵气。
因为据史料上说,魏晋世家子扑粉涂脂,因实用五石散放浪形骸,最让王芷瑶无法忍受得是据说他们以身上养虱子为荣……
王芷瑶忍住敲打自己脑袋的冲动,想什么呢?
“顾大人。”萧校尉和蒋六郎同时躬身行礼。
国朝重臣只看到了乾元帝毫无底线的宠溺顾三少,在国朝军方,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将门子弟都是实打实的敬佩顾天泽。
顾天泽京城都指挥使的威信是打出来的。
其中以在在顾天泽麾下的蒋六郎感触最深,蒋家子弟会在边关历练后才会回京,从小又被蒋大勇严格操练,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然蒋六郎在顾大人面前撑不过十招。
沙盘推演,更是从没赢过,顾大人轻轻松松就完虐蒋六郎。
因此他们对顾天泽极为信服,指挥使说东,他们绝不敢往西去,让打狗绝不赶鸡。
此时,随着顾天泽走进,木屐踩踏地面的踏踏踏的响声,震动蒋六郎的心,额头已经冷汗淋淋,顾大人生气了?
蒋六郎不明白,为何他要生气?
莫非蒋六郎出门就有的不安落在了这上面?
顾天泽走到姻缘石旁,用黑亮无波的眸子盯着萧校尉……过了好一会,萧校尉才反应过来,忙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位置。
王芷瑶和顾天泽并肩站在姻缘石旁边。
萧校尉猛然一动,莫非顾大人是为了王七小姐?
蒋六郎擦着额头的汗水,祖父交代要保护小表妹,可是站在小表妹旁边的人是顾大人,自己打不过啊,顾大人怎么可能注意到小表妹?
他们这群麾下背着顾大人私下议论过,所有人公认顾大人这辈子不可能娶亲,接近任何女子……因为顾大人眼里除了自己之外,谁都没有,在他们看来,没有女子能配得上顾大人。
王芷瑶感觉汗毛倒竖,虽然顾天泽什么都没说,可她感觉到顾三少在生气,嘟了嘟了嘴唇,想要开口解释自己也很无辜,根本不知道萧校尉也在……可凭什么同他解释?摆着一副冷艳高贵的样子给谁看?
酸死你得了!
顾天泽眼角余光瞄到了王芷瑶不满的撅嘴,方才一瞬的愤怒此时反倒平复了许多,不用小七解释,他也晓得这是一场意外,蒋大勇为外孙女婚事操心的事情在国朝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现在还没有办法表明心迹,正因为乾元帝太在意太宠他,才对他将来的妻子要求太多,小七怎么都够不上标准……可他就是喜欢啦。
标准都是乾元帝订的,就算有符合乾元帝标准的闺秀出现,他不喜欢就不会娶。
方才见王芷瑶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很生气,又无法名言,只能……把所有敢站在小七身边的男人都比下去,让他们主动放弃小七。
顾天泽背对着萧校尉和蒋六郎,能感觉到他们的疑惑目光,乾元帝也在寺庙里……顾天泽不能漏一点风声,好奇的问道:“这就是姻缘石?”
仿佛他来到此处,只是因为好奇这块姻缘石,绝非是为了王芷瑶。
蒋六郎和萧校尉同时呼一口气,蒋六郎想要回话,顾天泽回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蒋六郎,“你懂姻缘石?”
“属下不懂。”蒋六郎的确不怎么知道姻缘石的传说来历,万一回答不合指挥使心意,就等着被指挥使操练至死吧。
“末将也只是听说过。”
萧校尉躬身回道,“末将也是今日第一次见到姻缘石。”
顾天泽收回了逼人的气势,嘴角微微翘起,慢吞吞的道:“你说!”
这句话是对王芷瑶说的,闺秀更更清楚姻缘石的事,也更相信姻缘石。
“我不知道。”
王芷瑶不服气般的抬了抬眼睑,同顾天泽薄怒的目光碰到一起,她甚至天真的眨了眨眼睛,“第一次来看姻缘石,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天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道:“她是你妹妹?”
“回指挥使,是……是属下的表妹。”
蒋六郎额头的冷汗更多,有不少闺秀都被指挥使吓哭过……虽然指挥使没怎么说话,但只要冷冷的哼一声,闺秀就软趴趴了。
小表妹,实在是太能惹祸了,胡编两句告诉指挥使能怎样?
指挥使还能详细的询问究竟?
应付顾三少两句,不丢人啊,多少闺秀想同指挥使说两句话,指挥使还不搭理她们呢。
蒋六郎打算把小表妹护在身后,可他刚想一动身体,却被顾天泽用眼神阻止,顾天泽道:“蒋侯爷捧在手心的宝贝外孙女?”
“是。”蒋六郎呼吸急促,祖父宠爱小表妹是很有名的,“祖父极为疼惜小表妹……顾大人……”
“你不知道姻缘石?”顾天泽没有再理会蒋六郎,冷傲的问旁边的王芷瑶,“我听说只要摸一下姻缘石,就能求得一份好姻缘……”
顾天泽突然诡异顽劣的一笑,猛然抓起王芷瑶的手腕,把王芷瑶的手掌安在了姻缘石上,“就像这样摸一摸。”
“明白吗?”
“……”
王芷瑶和他的手同时盖在姻缘石上,顾天泽嘴角翘得更高,声音极低,只有王芷瑶能听到:“就这样,姻缘就定下了!”
……
蒋六郎和萧校尉看得目瞪口呆,顾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给旁人解惑?
在他们回过味儿之前,顾天泽已经放开了王芷瑶的手,恢复了平时冷傲的模样,转身踏踏踏的踩着木屐离去。
王芷瑶低头看着自己方才碰触过姻缘石的手掌,他什么意思?姻缘定下来?自己有答应吗?
谁会相信一块破石头?
该死,顾三少,你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小表妹?”蒋六郎慢慢的靠近王芷瑶,小心翼翼的看着小表妹气急得脸庞,“指挥使性情阴晴不定,有时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小表妹,指挥使没有恶意的,你别太在意……”
这叫什么事?明明指挥使顽童一般‘调戏’了小表妹,蒋六郎还得为顾三少说话,刚才是调戏吗?
蒋六郎脑袋不够用了,怎么方才见小表妹和指挥使很‘和谐’呢。
英挺的世家子,清秀爱笑的千金……不行,蒋六郎无法再想两人站在一起的般配画面。
“六表哥在为顾三少辩解?”
“啊。”
王芷瑶对着顾天泽尚未远去的背影,“我晓得顾三少的性情跋扈,嚣张,任性,妄为,皇上宠得嘛。”
“小表妹。”蒋六郎忍不住用自己的手堵住了王芷瑶的嘴,小声说道:“小祖宗,我求求您,别再说了。”
京城都指挥使顾三少,他们谁惹得起?
萧校尉似有所悟,眸色淡了几分,蒋六郎关心则乱自然看不出来,可他对王芷瑶本来就有好感,情敌还是能分辨出几分的。
顾大人什么时候亲近过闺秀?纵使顾大人并非钟情王七小姐,他们也是认识的。
他们两人同时把手放到了姻缘石上,姻缘……萧校尉默默为自己还没开始的恋情叹息,自己怎敢同天之骄子顾大人比?
“我娘好像在叫我,你们慢聊,我先告辞了。”
萧校尉向蒋六郎和王芷瑶拱手道别。
蒋六郎动了动嘴唇,萧校尉这就走了?不是要同小妹约会吗?
“他怎么了?”蒋六郎放下堵着王芷瑶口边的手,“我看他仿佛不大对劲,怎么突然就走了?”
“被顾三少吓到了,你在他麾下,见惯了他嚣张任性的言行……方才的事情,你能想明白只是顾三少恶劣的玩笑,萧校尉是个老实人,没准以为我同顾三少有……”
王芷瑶狠狠的踩了一脚蒋六郎,“都是你,你还说要保护我嘞,结果……你让我怎么见人?外人要是知道怎么看我?”
“王四爷的名声已经烂到大街上了,我……”
“别哭,别哭。”
蒋六郎顾不得深想,赶忙道:“你看,你看,这里没人,方才的事情只有我和萧校尉知道,明日我去告诉萧校尉不要乱说话,没有人知道指挥使做得事儿。指挥使也不会把这件事随便说的,我们指挥使太骄傲了,明日一准忘了你。”
王芷瑶虽然达到了目的,可蒋六郎最后一句话,惹得她很不开心,什么叫一准忘了?
“就是六表哥不好,回去我一定要告诉外公你欺负我!”
王芷瑶一点也不喜欢听自己配不上顾三少这话,虽然这是事实,但……她就是不喜欢,狠狠的踢了蒋六郎小腿迎面骨,她转身向禅房跑去。
蒋六郎嗷了一声,抱着被踢得很疼的小腿,单脚在原地跳来跳去,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可以想见,未来几日,他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在蒋家被祖父操练,在衙门被指挥使操练,蒋六郎想哭,自己就不该选今日沐休,如果学了蒋七郎沐休日还去衙门,是不是‘灾祸’他就躲过去了?
……
王芷瑶携不忿回到了禅房时,蒋氏还在佛像前诵经,听到有人敲击窗棂,王芷瑶看了诵经的蒋氏一眼,推开了窗户,顾天泽的随从阿四笑呵呵的站在外面,奉上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三少爷送您的。”
阿四声音同样压得很低,里面念经的可是蒋氏,将门之女耳聪目明,顾天泽特意交代的,一定要小心。
王芷瑶接过锦盒,还没等说什么,刺溜一声,阿四的身体凭空消失了一般,啐了一口,跑得倒快。
“瑶儿?外面是谁?”
“啊。”
王芷瑶下意识把锦盒藏在袖口,面对着蒋氏的后背,“不认识,许是找错了禅房,见到我,他什么都没说就跑了。”
蒋氏眼睑低垂,轻轻的嗯了一声,“娘不希望瑶儿被长得好的公子迷住了。”
她不愿女儿似自己,陷入一生难以自拔的情爱中。
“再聪明的人,一旦陷入情爱,脑子里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娘……”
蒋氏念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王芷瑶握紧了锦盒,缓缓的退出了禅房,蒋氏一见谪仙王译信误了终生……太可悲了。
王芷瑶此时才明白,纵使她和外公再努力让蒋氏过得开心,都比不上王译信,蒋氏当时想拽着王译信一起死,并非是对他绝望,而是那一瞬间想同王译信生死都在一起。
唯一能让蒋氏开心的人只有王译信,哪怕他伤了蒋氏的心,哪怕蒋氏明白王译信的虚伪,蒋氏依然深爱着他。
爱情?
王译信配吗?
王芷瑶想让蒋氏下辈子幸福快乐,不想蒋氏只沦为为自己和兄长活着的苦逼母亲,可能让蒋氏开怀的人偏偏是王译信……
说王译信虚伪渣,没说错他,但王译信也是一个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他不会因为蒋家的权势善待蒋氏……更不会因为巴结蒋家而对蒋氏俯首帖耳般的顺从。
像王译信这样的人,不会理会就对了。
虽然这么想对不住蒋氏,王芷瑶更不愿意看到蒋氏再陷进王家去,万一连累了外公一家怎么办?
王家此时像是赌上了一切筹码的赌徒,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攀附权贵……乾元帝到现在还没册太子,从此时开始的夺嫡之争绝对是惨烈的,王家一定会利用西宁侯投注皇子,况且王家还有一个可能重活一次,对蒋氏和王芷瑶有敌意的王芷璇。
王芷璇上辈子死得太憋屈,她怎么可能不报复‘王芷瑶’?
王芷瑶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对色泽柔和的紫色珍珠耳环,紫色的珍珠?看来又是顾三少从乾元帝手中讨来的。
珍珠耳环不稀奇,稀奇得是颜色。
锦盒里压着一张便条纸,王芷瑶抽出便条纸,上面写了一句话,紫色晨星,配你!
这对耳环有这么个肉麻兮兮的文艺名字?
王芷瑶心底麻酥酥,甜蜜蜜的,手中这对散发着神秘莫测紫芒光亮的珍珠耳环上似印上了顾天泽的影子……这人,不能不让她感动,
“姻缘石也叫三生石,三生石上刻姓名的两人,你明白吗?缘定三生呢。”
……
“大师,一切拜托了。”
“王五小姐暂且安心,贫僧过两日必会亲自去王家。”
王芷璇唇边噙着感激的微笑,高挑迤逦的身形,绝美的容颜,便是高僧也会在心底泛起一丝的波动。
高僧稽首诵读佛号:“阿弥陀佛,王五小姐天生慧根,对本寺有恩,贫僧必然会帮您解决困境难题。”
“多谢大师。”王芷璇屈膝谢过高僧。
眼前这位得到高僧是禅宗佛法最为高深的僧人,在禅宗地位崇高,不是谁都能请到他的。
王芷璇还是记不起今生发生过不同她经历过的‘意外’,可她上辈子就认识的人,这辈子虽然有‘意外’可依然认识熟悉。
同高僧分开后,王芷璇宛若最最正常腼腆,含蓄的大家闺秀,带上了挡住面容的帷帽,薄纱长至胸口,薄纱随着微风飘动,王芷璇绝美的容颜时隐时现,显得越发神秘美好。
“小姐,您不会府?”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在寺庙里转转,静静心。”
王芷璇笑呵呵的对婢女道:“你没看我把脸庞都挡住了?”
如果不是她长得太美,也不至于时时刻刻带着帷帽,迷醉世人的绝美也是一种负担,王芷璇享受旁人的爱慕痴迷,但不希望世人只看到了自己的外表。
她不仅有绝美的容颜,更有谋略呢,内在美才是永恒的。
王芷璇路过的每一处地方,香客都会驻足看着她,虽然容貌因为薄纱挡着看不清,但从她体态,凤仪上香客们就能断定,眼前的少女是一位绝世美人。
美人难得,可也没人敢上前唐突佳人,毕竟在国朝最大,禅宗圣地,香客和纨绔公子们还是要收敛几分的。
佳人仿佛在寻找什么,香客中有人想帮忙,都被王芷璇温柔的婉拒了。
有一位公子哥甚至因为听见佳人温柔妩媚的声音而……高潮了。
嗅到特别的味道,王芷璇既无奈又恼怒,登徒子,不是王芷璇着急寻找舅舅,定然再让高潮的公子哥丢个大脸。
王芷璇穿过一条小路,明明记得大舅舅就在寺庙里带大修行的?怎么找不到呢?
殷大舅虽然说是代发修行,其实就是寺庙里的杂役粗使,寺庙山脚下有一片田地,代发修行的人大多白天去田地里做农夫,耕种良田。
乾元帝曾经‘逼着’寺庙主持表态不收勋贵,百姓进献到寺庙里的良田和大笔的金银。
他也不许寺庙雇佣农夫耕田,或者是把农田租给平民耕作,因此寺庙里收下了十几个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
因为农田是先帝太祖高皇帝赏赐下来的,因此乾元帝不好直接没收寺庙的农田。
乾元帝找了很多理由,逼着寺庙归还了很多块良田,最后剩下的良田不过几倾而已。
儒释道是国朝的根基,乾元帝也就没把最后的良田也弄回来,给禅宗寺庙留了几分的体面。
王芷璇前生经常出入寺庙,对寺庙的道路很熟,左绕右转,王芷璇避过了看门的僧人,深入轻易不对香客开放的寺庙后山。
唯有后山的景色才是最美的,最能沐浴佛光的地方。
后山有做塔楼,塔楼顶端供奉着当世唯一一颗佛祖舍利,越是靠近塔楼,越是可以得到佛祖的赐福。
前生,王芷璇曾经同太子一起登上过塔楼,他们两个跪在佛祖舍利面前,相约来世相逢在彼此未娶未嫁之时……太子对旁人孤傲冷情,但对她……王芷璇无法忘记太子深埋藏在冰冷外表下的热情。
王芷璇看着不远处的塔楼,怎么自己到了这里?还是忘不掉吗?忘不掉同她相思相望不相亲的太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王芷璇对着佛祖舍利轻声念着。
“阿泽,听听,听听,有佳人对你告白呢。”
王芷璇脸一红,失态了,她竟然没发现此处还有人……循着声音看去,在不远处设了一处软席,一位颇有气势的中年男子端坐在软席上,他身上的衣料极是考究,含笑对身边高冠博带的英俊少年笑道:“阿泽别再伤了佳人的心,我看……我看她出落得不错。”
“您喜欢?”顾天泽冷声的道:“我看不上。”
“哈哈。”
中年男子笑容略带调笑,招手道:“那位小姐你且过来。让我们阿泽好好欣赏欣赏你的美貌……也许还能成就一番风流韵事。”
王芷璇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他们把自己当作放浪卖弄风骚的妓女?
前生,她待字闺中时受尽王译信的宠爱维护,出嫁后也得了丈夫永安侯全心的呵护,她虽然有众多的爱慕者,可没有一个人敢在她面前放肆,轻薄于她。
王芷璇前生一直享受着女神一样的待遇。
她本想拂袖而去,但看清中年男子的样貌,倒吸一口凉气,乾元帝?竟然是当今皇上?
太子呢?他也在吗?
王芷璇环顾了一眼四周,发觉只有被乾元帝宠爱的顾三少一人,是了,此时乾元帝眼里只有顾三少,眼里再无旁人。
顾天泽,长得倒是英俊,可惜是个短命,不知收敛的人。
在世的时候,无人敢惹他,死了也拉上朝廷上近一半的大臣陪葬。
顾天泽如果不是太骄纵,不知收敛隐忍,又怎么会被朝野上下齐心协力‘害得’力战而亡?
乾元帝纵使诛杀尽‘害’顾天泽的人,也无法让他死而复生。
不过,后世史书会为顾天泽歌功颂德,他力战而亡却打下了广袤的领土,打通了两块大陆的走廊通道……后世人也会惋惜他英年早逝。
王芷璇掩藏起眼底的轻蔑,她看不起顾天泽,也不会喜欢像顾天泽这样不懂得分寸,不晓得隐忍内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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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好感(含粉红加更)
微风徐徐,残梅花瓣飞舞,一位身穿长裙,薄纱遮面的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此情此景暗含了几分萧瑟孤寂之感。
乾元帝不是不爱美人的帝王,在顾天泽面前,他要做个一个正直的长辈。
虽然面前的佳人看起来有绝世之姿,但乾元帝历经花丛许多载,对美人可以做到片叶不留身,而且眼前的美人似乎……似乎认识乾元帝,这其中就很值得玩味了。
王芷璇不乐意见到顾三少,可不意味着不乐意碰见乾元帝。
上辈子,她最为遗憾的便是同乾元帝接触较少,没有得到乾元帝如同长辈的疼爱。
这辈子,如果她能让乾元帝把自己当‘女儿’一般宠爱着,信任着,王四爷还重要吗?
她足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哪怕乾元帝到了晚年,依然是乾纲独断的皇帝!死死的掌握住整个国朝的一切,即便是太子,在年老体衰,精力不济的乾元帝面前都不敢有任何的放肆。
太子曾经私下感慨过,父皇天生就是皇帝,从生到死都是一言九鼎的皇帝。
此时,乾元帝不过四十而立,多年为君,他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霸气,让人很难忽视他。
记得上辈子,王芷璇唯一一次见到乾元帝的时候是在花会上,那时他已经是一位白发枯瘦的老人,热闹的花会随着他一声咳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有人提起了战死后被追封为齐王的顾三少……
太子也说过。如果齐王顾天泽不曾战死。乾元帝不会在十年内衰老的那么快。那么的孤独。
可是如果顾天泽不死的话,又怎么会有太子的机会。
王芷璇压下对乾元帝的恐惧,因为乾元帝当年一怒之下,杀了满朝近一半以上的官员,京城上空血腥气弥漫了整整三个月,如果不是因为天算在油尽灯枯之下劝说乾元帝止住杀意,乾元帝还会继续为顾天泽复仇下去。
‘万般皆是命,皇上住手吧。阿泽也不希望您残忍弑杀……’
这是天算和尚临死前留下的唯一一句话。
王芷璇看顾天泽的目光难掩愤怒,就是因为他,死了多少人?连天算都没能逃脱为他逆天改命的惩罚。
她把为妻的名分给永安侯,把来生和爱慕给太子,她对天算和尚是怜惜,是仰慕的,那么一位温润儒雅的和尚,死在了妄图挑衅天命的反噬中……一切都是因为顾天泽。
他到底有什么好?
王芷璇聘聘婷婷的向乾元帝走去,福了一礼,“先生好。”
乾元帝目光一闪。离着近了,越发能看清王芷璇的绝色之姿。感兴趣的道:“先生?哈哈。”
王芷璇轻盈,长翘的眼睫儿上扬,粉颊梨涡含笑,不失俏皮的回道:“不叫您先生叫什么?我看您一准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先生……”
“哼。”
顾天泽冷哼一声,“无趣,装天真!”
“阿泽。”乾元帝虽是斥责顾天泽,面上带着笑意,“怎么了?你这是?小姑娘天真点好。”
“她知道我是谁,还不晓得您是谁?”
“……”
乾元帝和王芷璇同时愣住了,王芷璇没想到这一世以前见过顾天泽,该死,她虽然重生在自己尚未及笄之前,为何没有记忆?难道原来的她碰见过顾天泽?
蝴蝶效应吗?
王芷瑶带起的蝴蝶效应?
王芷璇怎能不恨她?
“知道你是谁?”乾元帝面对顾天泽笑呵呵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大长公主府的簪花会上,她表演了一段舞蹈,写了四首诗还是词。”
“她认识你,为何要认识朕?”
“……”
顾天泽看了乾元帝一眼,“臣什么时候离开过您?想也知道的。”
“哈哈。”
乾元帝拉住似赌气转身就走的顾天泽,似安叛逆闹别扭的儿子:“朕开个玩笑,至于同朕生气?”
“臣最看不得装傻充楞的人。”
“好啦,好啦,朕看你是看不得美人眼中没有你。”乾元帝亲近的揽着顾天泽的肩头,睥睨了王芷璇一眼,“朕看着千好百好的阿泽,竟然入不得你的眼儿,你能叫朕先生……倒也没错。阿泽就是朕教出来的。”
如果顾天泽看不上,乾元帝倒是可以把美人弄进后宫里去。
“装天真?”
王芷璇横跨一步,站在顾天泽面前,似受了极大的侮辱,撩起垂在胸口的薄纱,将惊心动魄的美貌展现在乾元帝面前,傲然道:“纵使我认识顾大人,可您只怕也不是同皇上形影不离,况且皇上都说我称先生没错,您为何说我装天真?皇上一手抚养了您,手把手的教您,为何不能称为先生?陛下是有为明君,身上有教化万民之责,国朝子民都可称陛下为先生。”
“况且皇上微服出巡,便是不想惊扰到百姓,想尽情享受寺庙的风光,为臣子得体会皇上的用心,我顺从于皇上微服出巡的心思,何错之有?”
“顾大人……您太过感情用事,以自己喜好定旁人的罪。”
王芷璇表现得极为气愤,有礼有节的抢白了一顿,想来会给乾元帝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穿越女大多是嘴皮子利索,不畏权贵……比之古代女子的唯唯诺诺,要显得特别。
况且,王芷璇不仅是穿越的,她还晓得乾元帝的喜好——乾元帝喜欢明媚,骄傲,自尊,烈性的女子。
她不信得不到乾元帝的看重。
乾元帝低沉的笑道:“阿泽,她是哪家的?”
“不知道,只是见过一次。谁会记得她?”顾天泽嘴角轻蔑的勾起。小七最讨厌的人。他也讨厌。
摆着一副管教的嘴脸给谁看?自以为聪明……如果不是在乾元帝面前,顾天泽会同她废话?
在皇宫长大的顾天泽见过形形色色争宠的女人,他虽然在情爱上不怎么开窍,不知怎么赢得小七的爱慕,可他不见得不明白王芷璇的心思。
他顺了王芷璇的心思,让乾元帝记住王芷璇,至于是好印象,还是坏印象。他说得算。
“怀恩。”
“陛下。”
怀恩公公从一旁闪过来,他也穿着寻常的衣物,躬身道:“奴婢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王芷璇见乾元帝脸庞的笑意,不知怎么心底泛起一股凉意,自己表现错了?
“陛下不必为难怀恩公公,臣女的父亲是翰林院侍讲,臣女姓王,父亲的名讳上译下信。”
“你是蒋大勇的外孙女?”
“陛下……”顾天泽皱紧了剑眉,“她也配?”
小七才是蒋侯爷的掌珠,王芷璇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官奴养大的庶女。
乾元帝失笑道:“是不像。大勇的直脾气养不出她。”
“怀恩,你把王小姐送回王家去。告诉王译信好好的教养她。”
“遵旨。”
“陛下……”王芷璇脸庞苍白,咬紧了嘴唇,仍然固执的说道:“臣女不用劳烦怀恩公公。”
“呵呵。”
乾元帝王玩味的笑道:“朕有后宫三千,见得太多了。你长得不错,朕今日心情也不错,稍作惩戒,否则……看不起朕养大的阿泽的人,不该活在这世上。”
“臣女不是……”
“你认为朕看错了?”
“臣女不敢。”
“一个处事不深的小姑娘,朕就给你一次机会。”
乾元帝缓缓的说道:“朕弄不懂为何所有人都认为朕对阿泽别有用心?朕会害了阿泽?朕就不能护着阿泽一世富贵绵长?朕不需要你们告诉朕怎么做。”
袍袖一展,乾元帝凝望高冠博带的俊秀少年,唯有阿泽不曾变过。
“回宫,朕让御膳房给你做好吃的。”
“臣要用蟹肉双笋丝。”
“真是的,这道菜阿泽你吃了五六遍了,怎么还没吃够?”
“就是喜欢。”
“好,朕就喜欢阿泽的‘长情’”
“陛下……”
乾元帝同顾天泽一前一后离去,乾元帝身材高大壮硕,顾天泽比皇帝矮了半头,可两人走在一起分外的协调。
王芷璇指甲扣进了肉里,一脸的沮丧且愤恨难平,顾天泽,活该你早死!
这一世,我会让你连战功都没有,你根本不配青史留名……王芷璇依然冷静的福身,“有劳怀恩公公。”
“不敢,王小姐请。”
怀恩公公目光闪了闪,眼前这尚未及笄的小姐不容小视,被陛下训诫,依然不敢冷静自持,只是她实在不明智,对上谁不好?非要惹顾三少的厌烦,皇上纵使看上了王芷璇的美貌,也不会把她弄进后宫去。
“怀恩公公。”
“嗯?”怀恩有点诧异,“你还有事儿?”
王芷璇在上马车前,神色淡淡的,清清冷冷的说了一句:“你这两天要注意点,别用太凉的吃食。”
“……”
怀恩公公虽然将近五十,但身体一直很好,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又是乾元帝的大伴儿,不在乾元帝身边当值的时候,有一群猴崽子伺候侍奉他,吃用也都是极好的,王芷璇是说自己身上不好?
王芷璇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最后扫了一眼怀恩公公,“信不信由你。”
她上了马车,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乾元帝让怀恩公公送自己回去……哪怕说了一些话,王家也不会亏待自己,毕竟她在皇上面前露过脸。
乾元帝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所以他不懂坏事可以变好事。
王芷璇相信怀恩公公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到王家后除了传乾元帝的话外,不会多说什么。
这就是王芷璇的机会!
只可惜这一次没有见到舅舅。王芷璇不甘心的想。只能再找机会去寺庙了。
……
寺庙中。王芷瑶再一次悄悄的离开了蒋氏,寻了个和尚问了几句,她跑到了专门祈福的地方。
十几株树上吊着许许多多的平安符,国朝祈福的方法同王芷瑶知道的不同。
把亲人的名字写到寺庙提供的红纸上,并绑上承重福石,造型各异的石头大多是经过寺庙里和尚诵经祈祷过的,然后把石头向上扔去,悬挂在最高处的平安符会得到佛祖的眷顾。
王芷瑶观察了一番。随后跑去向庙里的和尚买了一张红纸……也就是福纸,想了想,问小沙弥:“一人只能用一张么?”
“不是的。”小沙弥笑呵呵的说道:“不超过五张福纸。”
“那再给我一张。”
“好的。”
王芷瑶把散碎的银子放到了一旁的纳捐箱中,取了两张福纸和福石,走到了一旁摆放笔墨纸砚的地方,把福纸放好,提笔在其中一张福纸上写了淳哥儿的名字,祈祷佛祖保佑他能顺利的通过秀才考试。
另一张空白的福纸让她犹豫了好久,虽然小沙弥说可以写五张,但佛祖保佑不过来那么多人怎么办?
王芷瑶摸了摸耳朵上的耳环。提笔在福纸上写了画一个充满傲娇气息的动漫小人儿,嘴角微微勾起。顾三少,小人儿和你太般配了。
用福石捆住了福纸,王芷瑶跑到槐树树下,向上看了看,先用力把右手中写着淳哥儿的平安符抛上去,因为王芷瑶力气很大,平安福很容易的挂在树枝上,福纸随着风吹而摇晃,仿佛这阵风把淳哥儿的名字带到了佛祖面前。
虽然她没能抛到最高处,可福纸的位置很高,也很好,不至于被下次抛福纸的人砸下来。
王芷瑶低头看了左手的石头,默念了两句,闭上了眼睛,用尽全力向上扔,噗,王芷瑶睁开眼睛一看,福石没能顺利的挂在树枝上,落在了她不远处的地方。
为什么?王芷瑶本来不怎么相信这种事儿,可哥哥的平安符顺利的挂上去,他的平安符怎么就落地了?
顾三少的境况要比兄长艰难很多,很多人都想算计他……难道他不能一生平安?
王芷瑶墩身捡起福石,再一次用力的抛上去,这一次福石依然没能顺利的挂在树枝上。
她就不该把顾三少的名字写在福纸上,如果没有写,她还坚信顾三少一定能平安无事,如今几次三番投不上去,她担心极了。
“小姑娘,你这是写得谁的名字?”
“不用你管。”
王芷瑶听见背后有一道陌生的声音,根本不打算理会无聊人士,焦急的,使劲的,一起次次把福石向上扔。
“不用我管?好大的口气啊。”
没等他感慨完,王芷瑶一时手滑投出的福石正好砸在他的肩膀上,也亏着他躲得快,要不就非得砸破头不可。
王芷瑶因寻找福石,向后看了一眼,一位中年男子站在她不远处,左手揉着肩膀,儒雅的面容带了几分的意外,黑瞳亦带了几分的猜测,仿佛在想王芷瑶是故意的,还是意外?
这位中年人倒是一身的贵气,气势卓绝,应该是达官显贵,否则不会有此气势。
王芷瑶歉意的福身,“对不住。”
中年男子原先见少女不停的把福石投上去,看着挺有趣的,便主动搭话,没想到吃了一个闭门羹,正想转身离去,谁知他被福石砸中了,不由觉得好笑,低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脚边福石下缀着的福纸,因为福纸是折起来的,他看不到福纸上的字,不过看染墨的形状,许是个笔画多的。
眼前的少女身子轻盈,面容姣好,让人看着很舒服,很合眼缘。
他也见了不少的人,比她漂亮的比比皆是,但很少有闺秀仅仅凭着容貌就能给他舒心,放松的感觉。
“福纸上写了谁的名字?”
“……”王芷瑶回了他一个你是谁的目光,几步走到他身边,墩身捡起福纸。“只有佛祖才有资格知道。”
意思就是。你谁啊。凭什么这么问?
中年男子摸了摸鼻子,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的闺秀,他也是第一次见,莫非眼前的少女不知道他是谁?
“祈福无外乎求财,求官,求平安。”中年男子难得好脾气的面对倔强的少女,“说说看,也许……能帮上你。”
“我只求佛祖。”
王芷瑶对中年男子搭讪的手段很反感。这不是诱拐小萝莉吗?王芷瑶今年才十三好吗?
中年男子再一次被冷落,落了面子,王芷瑶似故意躲他一样,跑到很远的地方继续扔福石,有趣,有趣,这丫头倒是挺有趣的,扬声道:“你不肯说,是不是福纸上写着你爱慕之人的名字?原来你是在求姻缘……”
王芷瑶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双手合十把福石裹在手心。低头默念,佛祖。虽然他很臭屁,很傲气,也很嚣张,但他是个好人,祈求您保佑他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祈祷完毕,王芷瑶睁开了眼睛,最后一次了,顾三少,你一定要飞到最高……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王芷瑶扔出了福石,刷,手中的福石挂在了最高处,王芷瑶眼睛亮晶晶的,使劲的挥打了一下拳头,“耶,耶,耶。”
她还记得中年男子就在后面,回头挑衅的看了他一眼,就在她得意时,槐树上早就悬挂上的福石掉落了好几个,噼里啪啦得砸向王芷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年男子很没品的大笑,见王芷瑶苦恼的揉着额头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小姑娘用力太大了,你这么大的力气,把树枝都砸断了,小心没人敢娶你!”
“不用你管!”
王芷瑶一肚子怒火,狠狠的腕了一眼中年男子,“没见过你这么多事的。”
如果不是见他身上气势十足,王芷瑶都有心叫他一声事妈了。
不过,她竟然把槐树的树枝砸断……掉下来五六颗福石,怎么办?
她因为扔了好几次,平时缺少锻炼,手臂的肌肉抻着了,如今一动就疼,可别人的福石掉落,如果不处理的话,她又很过意不去。
“您过来帮帮忙,好吗?”
“你是说我?”
“是啊,看您一定很厉害,这点小事对您来说轻而易举。”
王芷瑶面上带笑,让你方才笑得开心?
中年男子看了看地上的福石,又看看断掉的树枝,“是不能让你再扔下去,要不树枝都得被你砸断了,小姑娘你会被人记恨,回不了家……”
“您帮不帮忙?”
“来人。”中年男子嘴角翘起,“帮她把石头扔上去。”
“喏。”
刷刷出现了两名身穿劲装的青年,他们的眼睛极为平静,看向王芷瑶时带着几分的审视和警惕,王芷瑶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中年人有这样如狼似虎的侍卫……身份想来不仅是达官显贵,没准是王爷,或是皇族宗室。
王芷瑶走到了捐纳箱前,把荷包里的散碎银子都捐了出去,对着重新被侍卫扔上去的福石鞠躬,转身生疏的对中年人福身:“多谢。”
没等他再说话,王芷瑶快步离开,先走为上,管他是哪位贵人,左右以她如今的身份,不可能再碰见的。
……
“陛下。”
“阿泽?”
中年人回头笑着说:“你同天算谈过了?”
“臣不知他回来,耽搁了陛下回宫。”
“无妨。”
乾元帝瞄了一眼王芷瑶离去的方向,笑呵呵的道:“天算突然来寺庙也是为了你,朕明白他同你意气相投,阿泽,你不仅要有朕,还得有几个肝胆相照的至交好友。”
“臣只同他谈得来。”
“是只有天算能容忍你的脾气,也只有如同辉月一般的天算能让你心服口服,天算……可惜了。”
“臣不为他可惜。”
“为何?”
“看不见对他来说更好。”
乾元帝目光微凝,拍了拍顾天泽的肩头,顾天泽慢慢的握紧了拳头,在他清除掉那群天算的亲人后……他便是翻遍国朝也要让天算重见光明,虽然眼盲无损他的平和才气,可顾天泽还是想让他亲眼看见多姿多彩的世界。
“刚才朕碰见了一个有趣的小姑娘。”
“……”
“真的很有趣。”
“……”
顾天泽根本不敢兴趣乾元帝碰见了谁,对乾元帝欣赏女子的眼光,他并不怎么认同。
乾元帝抬起胳膊指向了槐树的最高处,“看见没,那颗福石就是她百折不挠,宁可抻伤了手臂也要投上去的,被她惦记的情郎……是个有福气的。”
顾天泽顺着乾元帝的指向看到了在空中飘荡的福纸……眼底涌起一丝的暖意,小七会不会也来过?她投上去的福纸有没有自己的名字?(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天算(含粉红加更)
真希望上面最高的福纸上写了顾天泽三个字,哪怕顾三少也好呐。
顾天泽一时想得有点痴,小七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她不信佛祖……
“阿泽?”
乾元帝见顾天泽盯着在风中晃来晃去的福纸出神,诡笑:“朕让人爬上去看看?方才那个小姑娘很努力……看看把树枝都砸断了,力气好大啊。”
树枝砸断了?
顾天泽心底一惊,在乾元帝面前,不能慌,不能多想。
他很随意的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树下的断枝,“无聊。”
“阿泽……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朕放心?真是不开窍,哪个闺秀在你眼里不无聊?要不朕让太医给你摸摸脉?”乾元帝见顾天泽扭过脸庞去,晓得再逗下去,这小子一准跟自己着急,“好了,好了,朕不说,不说还不成?”
“皇上,天算想见您。”顾天泽板着脸一字一句的说,“您若是不忙着回宫,今日就见见他吧,我看他精神尚好。”
“成,朕正好也有点事想问问他。”
乾元帝今日出宫是忙里偷闲,本没想见任何人,不过既然碰见天算住进了寺庙,他见见也好,毕竟再过十几日便是天算推测国运的大日子,乾元帝可不敢有任何的马虎。
“他住在西边的禅房,臣就不去了。”
“嗯。”
乾元帝纵使把顾天泽当作儿子宠,国运上的事情鲜少会让顾天泽插手,天算的品行。乾元帝信得过。而且能被乾元帝委以重任的天算不可能会因为是顾天泽好友就透漏关于国政的秘密。
天算同顾天泽一样。晓得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在乾元帝走后,顾天泽思索了一阵,缓缓的踱步到槐树下,脚下的高齿木屐踩着被断枝……想了想,心底的奢望再也压不住,顾天泽纵身而起,脚尖点了一下树干。稳稳的拿下了挂在最高处的福纸,一个呼吸,他双脚落地,低头看了一眼红色福纸,打开?还是不打开?
万一不是她呢?
可谁哪家闺秀有怪力?
就算是小七,万一不是他的名字呢?
顾天泽眉头紧皱,把乾元帝‘指使’到天算身边去,不就是想看看福纸上的姓名?
乾元帝说过,小姑娘是求姻缘,小七若是求姻缘。不是他的名字?还能有谁?
有比他更出色的人?
顾天泽打开了福纸,看了一眼后。咬牙切齿的合上了,剑眉中间凝结着一丝丝的阴郁,嘴角却是上扬的,画得太烂了,难怪不敢给旁人看……他有‘哭’得那么可怜?
顾天泽转身去了和尚那里取了一张福纸,提笔在纸写了小七两个字,把两张福纸绑在一个石头上,再一次纵身而起,亲自放在了最高的地方,因为他功夫好,顾天泽甚至还来的急把绳子饶绕在树枝上,以防福纸被别人砸下来。
阿四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张小额银票,塞到和尚手中,“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和尚认出此人是谁,连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顾天泽仰头再次看了一眼绑在一起的两张福纸,满意的笑了,挥手道:“走。”
他不怕天算找不到理由留住乾元帝,也不怕自己的谎言穿帮……天算是他最好,也是最信任的至交,甚至比顾家的几位亲兄弟都亲近得多。
……
扔了福纸后,王芷瑶因为想要避开跟在后面的中年男人目光,着急往回跑,结果……她有点转向,寺庙的禅房修建得都差不多。
王芷瑶见有迷路的嫌疑,不敢再往前走,停住脚步四下看了看,迷路最忌讳越走越偏。
她方向感一向不差,也不是呆萌的路痴,稍微辨识了一下方向,很容易就能找到回去的道路,原来她在方才的小路应该向左转的,结果因为着急,又揉着抻着的手臂,向右转了,再走回去就是了……
不远处,在几株残梅下,她见到了一位身穿单薄青衫的人,那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可俊美的脸庞上却带着平和,他身上似有光轮,吸引人的注意,却不敢惊动于他。
这年头的帅哥真多,王芷瑶就没见过几个歪瓜裂枣的人。
同顾天泽的傲气骄傲不同,此人有一种宁静之美,仿佛被他看着,就能感受到淡淡的幸福,心灵得到净化……这人,有成为神棍的天资,不对,王芷瑶不敢在寺庙里对佛祖不敬,此人有成为禅宗领袖的潜质。
只见他抬起手臂在空中接住了残梅花瓣,缓缓的放到了鼻尖轻轻一嗅,本来平平常常的动作,他做出来却别具美感。
王芷瑶一瞬间心花盛开了,被他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眸吸引,缓缓的上前,“你……你……”看不见吗?
在他面前,她不敢问出这话,上天仿佛给了他一切,唯独忘记给了他光明。
一个盲人,能如此平静,实在是让王芷璇看着心酸,哪怕他本身并不在意。
“天盲。”他唇边噙着一丝温润的笑意,“小姐不必介怀。”
“你不该……”
“没有什么该不该。”他笑道:“形和色,我只看不到色,然可摸出形,色可以骗人,形不会。”
“不对哦,形状也是可以骗人的,你应该说看到了外物下的本质。”
王芷瑶在他面前显得很健谈,像眼前这人,没有谁忍心伤害他,他也不需要旁人的怜悯。
“有人要见您。”
从小路旁跑来一个小沙弥,躬身道:“大师请您立刻去禅房,陛下到了。”
“……”他稍稍愣神。阿泽怎会把陛下弄到禅房去?明明说好了他不用见乾元帝的。微微摇头。这个阿泽!
王芷瑶见小沙弥防备警戒的目光,笑道:“你有贵客,我不耽搁你了。”
在她转身欲要离开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慢。”
“啊?”王芷瑶回头,看着说话的天盲,“你……”
他拢在袖口的手指不停的掐算着,不顾小沙弥的催促,撩起衣襟随意的坐在了地上。一只长时间把玩竹筒落在他手中,王芷璇甚是没有看明白他寻常时把竹筒藏在何处,竹筒仿佛有了灵魂在他手中不停的旋转,当当当,竹筒里的元币滚动……
他是算命的?
用江湖术士形容他,降低了他的格调。
“您是天算?”王芷瑶毕竟被孔四小姐拉着了解过天算。
天盲,温润如玉,精通天演八卦,他一定是被世人推崇的,据说道宗禅宗争着把他收入门墙的天算。
小沙弥翻了个白眼。同天算说了这么久的话,才明白?眼前这位小姐也太迟钝了。换个人早就求签问卦了。
天算轻易不肯见外人,寻常人碰不见天算。
看天算推演是一门艺术,王芷瑶也不着急离开,想看看天算能算出什么。
天算的脸庞越来越白,几乎呈现透明状,王芷瑶看着有点担心,他似一座水晶雕成的人,轻轻一碰,水晶就碎了,他也会消失,看起来推演八卦是一件极为耗费心血的事儿,到底为什么他要这么拼命?
左右绝对不是为王芷瑶。
“噗。”
天算从口中喷出了一口血,小沙弥和王芷瑶同时吓了一跳,王芷瑶下意识的小沙弥道:“还愣着?去弄点清水来啊。”
“哦,哦。”
小沙弥跌跌撞撞的去寻茶水。
王芷瑶慢慢的靠近天算,在他身边蹲下身,见他紧闭着双目,嘴角渗着血丝,可唇边展露释然的微笑,仿佛解决了一件天大的难题。
“你没事吧。”
“无妨。”
天算抹去了嘴角的血丝,畅快的大笑,“一线生机,一线生机。原来不需要逆天改命,老天爷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那,我不打扰您了,您慢慢算哈。”
王芷瑶觉得天算神神叨叨的,纵使天算是帅哥,她本能觉得诡异危险,起身向蒋氏祈福的禅房走去,天算在后面低笑道:“躲得开么?我们还会再见的。”
“……”
王芷瑶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娘,我们回去吧。”王芷瑶对着诵经的蒋氏道:“你若是信佛,下次再来也是一样的。”
“好。”
蒋氏放下了佛经,缓缓的起身,同王芷瑶走出寺庙,蒋氏问道:“瑶儿是不是碰到了谁?”
“没有啊,我就是同六表哥在寺庙里转悠了一圈,是不是六表哥?”
“是,是。”蒋六郎忙应承,“姑姑,小表妹没碰见谁,您别担心。”
蒋氏摇摇头,如果谁都没见到,父亲又岂会安排她们母女来寺庙?蒋氏方才一心只想着念经,没顾上王芷瑶,“我一生为情所伤,瑶儿,你别学我。”
“娘……”
“多看看也好,省得被一个人骗了一辈子。”
蒋氏被王芷瑶扶着上马车时,突然听见后面传来马蹄声响,蒋氏见到马背上端坐的顾三少,狐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王芷瑶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低声道:“娘,上车吧。”
“瑶儿,好。”蒋氏握紧了王芷瑶的手臂,轻轻的拍了拍,心底更为苦涩。
只有她明白顾天泽和女儿是认识的,可认识又怎样?因为她和王四爷的事情闹到了御前,皇上怎么都不可能赞同这门婚事。
蒋氏很是内疚。
“指挥使大人。”蒋六郎站直了身体,微微低头向纵马过去的顾大人行礼。
顾天泽勒紧了缰绳,同身边的中年男子说了一句,“蒋侯爷的孙子,蒋六郎如今在臣的麾下。”
乾元帝笑了笑,“看起来像是蒋大勇的孙子,长得很壮实。”
“马车旁边的小姑娘是蒋大勇的外孙女?”乾元帝笑容更深。“这回朕没认错。”
“应该是吧。臣同她不熟。”
“你同哪个闺秀都不熟!”
乾元帝用马鞭敲了顾天泽的肩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宇间蹙着凄苦的蒋氏,“她同母后不像,可惜。”
“走吧。”
乾元帝本来以为蒋氏会像母后一般拿得起放得下,谁知她根本就放不下,对蒋氏便没了过多关注的心思,不过那个小姑娘倒是挺有趣的,同蒋大勇一样……可爱,只可惜偏偏姓王。如果姓蒋倒是可以配个宗室子弟。
顾天泽快速的瞄了一眼王芷瑶,随着乾元帝回宫。
……
“六表哥,方才顾三少保护的人是谁?”
“是谁?”蒋六郎抹着额头的冷汗,喘着粗气,神色显得极是亢奋,“还用说?能让顾大人保护的人只有当今陛下……真没想到陛下微服出宫了……”
陛下?乾元帝?
王芷瑶呆了一会,方才她嫌弃多事的中年男子竟然是乾元皇帝?如果早知道他是皇帝……王芷瑶神色恍惚上了马车,自己会怎能做?
会讨好乾元帝?还是远远的躲开?
起码不会嫌弃皇帝多事。
王芷瑶这副样子,让蒋氏更是担心,“瑶儿别再想了。”
“嗯?”王芷瑶不明白的抬头。“娘说别去想什么?”
蒋氏抿了抿嘴唇,“我请父亲给你寻个好人家。一准比你惦记的人更适合你。”
“您还是别为我费心了,我晓得轻重。”
王芷瑶说过等顾三少两年,怎么都要做到。
回到蒋家,王芷瑶见蒋大勇一副宝贝就要被抢走的样子,心中一软,“外公。”
蒋大勇忙问道:“谁欺负你了?”
跟在后面的蒋六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被祖父目光扫过,实在是有点害怕被祖父问罪。
“在寺庙了我谁也没碰到,还不如看外公练拳呢。”
“我一会打一趟拳给小妞妞看。”
“我要看八卦太极拳。”
“太极拳太慢了,我……”蒋大勇见王芷瑶忽闪着明亮的眸子,点头道:“好,就打太极拳。”
“每天都要打太极拳,我在旁边给外公数着。”
“……”
蒋大勇为了哄宝贝开心只能点头答应,不知太极拳哪里吸引小妞妞,非要让他打太极,哎,利索的重拳才是他蒋大勇的风格。
王芷瑶慢慢的改变了蒋大勇用餐和练拳的方式。
外公六十多了,这个岁数再练刚猛,劲霸的拳脚很伤身体,打太极拳就很好,王芷瑶特意去咨询过太医关于养生的问题,再结合记忆中祖父的教导,规范了蒋大勇的衣食住行。
她在现代的祖父可是知名的百岁老人。
蒋大勇把小妞妞当作宝贝,自然对她的话很在意,打发小妞妞去寻田氏,仔细的问了蒋六郎在寺庙里的经过,蒋六郎多了个心眼不敢提顾大人‘调戏’小表妹的事儿,只说萧校尉对小表妹很冷淡,这可把蒋大勇气得够呛,“镇北将军瞧不起我?”
“祖父息怒,息怒,我看许是家里的意思,萧校尉也是不得不听命……”
“小妞妞不好吗?他什么眼光?敢嫌弃小妞妞,下次……下次比武,你给我教训他一顿。”
“是,祖父。”
蒋六郎默默的为萧校尉‘祈福’,相信这句话祖父也会对其他蒋家儿郎说。
蒋大勇骂了镇北将军府一顿,坐在一旁生闷气,到底该把小妞妞嫁给谁?
镇北将军看样子也没指望了……
蒋六郎低声安慰道:“您看小表妹才多大?还没及笄呢,许是再过两年,会有一个盖世英雄让媒人上门提亲,小表妹长得好,性情好,哪里都好,祖父不必为小表妹发愁。”
“小妞妞是哪里都好,可她爹不怎样。”蒋大勇脸色更是阴沉,“方才我没同小妞妞说,今日王老四竟然主动去五城兵马司寻我,说要请我喝酒,呸,我唾了他一脸唾沫,他多大的脸?不怕我揍死他?”
“除了请您喝酒,他还说了什么?”
“唧唧歪歪的说了好几句。我不耐烦听。”
蒋大勇摸了摸头发稀松的头顶。起身向外走。骂道:“我看他脑子比以前清楚一些,可他清楚有什么用?王家根子不好,王老大四处钻营,恨不得给皇子牵马坠镫,当谁不知道?他再清醒且尊重我,我也不能放玉蝉和小妞妞回王家去。”
王译信的改变,蒋大勇看得出来,蒋氏一心都是王译信。蒋大勇也不想蒋氏一辈子孤独下去,今日看王译信颇有些迷途知返的意思,可是王家……事太多,王译信是嫡幼子根本影响不到王家的立场,王老大不会听他的。
西宁侯府看似圣宠极高,可也仰仗着乾元帝的宠信,换个皇帝,蒋大勇自信能保住蒋家的富贵,但想像现在这样是绝对做不到的。
蒋大勇把一生的忠诚都给了乾元帝,自然不会牵扯到皇子们争权夺利中去。他要做一个紧随着乾元帝的‘忠臣’。
纵使不满蒋氏,蒋大勇也希望女儿过得好。但不能为了蒋氏把蒋家子孙后代都搭进去……这一点小妞妞很正式的在蒋大勇,田氏,以及几位舅舅,舅母面前讲过。
也因此,蒋大勇越发心疼王芷瑶,盼着给小妞妞找个好人家。
……
王译信抹干净被蒋大勇喷了一脸的口水,心情沉重的进门,虽然不出所料的被蒋大勇拒绝了,但王译信没敢想一次就能打动蒋大勇。
他做了蒋大勇十几年的女婿,但对蒋大勇极为陌生,双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前王译信看不上草莽穷苦出身的蒋大勇,如今……他虽然重生了,依然对蒋大勇的粗俗,无礼很头疼。
可他不能眼看着蒋大勇带顾三少出征……这是蒋家同乾元帝的死结。
如果乾元帝还是上辈子同他为知己的皇帝,他可以直接说满朝文武在算计顾三少,可是如今的乾元帝没有经历过‘丧子’之痛,自认为可以保护顾三少安然无恙,王译信的名声又不怎么好,乾元帝会相信才怪呢。
王译信想到乾元帝在顾三少死后的孤独,伤心,心里也不是滋味,起码他还有机会挽回瑶儿,乾元帝只怕还得承受一次失去顾三少的痛苦,愤怒和自责。
他可没信心能扭转顾三少的命运,那可是满朝上下齐心合力所至……而且顾三少明显是不打算活了。
“四爷,四爷,您快去看看,老太爷又昏过了。”
“什么?”
王译信赶忙向老太爷静养的院落走,一边走一边问:“父亲又被气着了?”
“是。”仆从低声道:“方才怀恩公公送五小姐回来……”
“王芷璇?她怎么同怀恩公公一起?”
“五小姐在寺庙里见到了皇上。”
“……还有什么,你都说出来。”
“怀恩公公传皇上的口谕,让王家好好教养五小姐。”
王译信脸色苍白,王芷璇得罪了乾元帝,要不然他不会下这样的口谕,王译信做了乾元帝十几年的清客知己,乾元帝的一些习性,他是知道的,“怀恩公公只说了这句?”
“在怀恩公公走后,老太爷让人把五小姐关起来,不许她在外出,五小姐却说老爷子误会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是看重她的……老爷子本就很生气,说王家的规矩纵使是庶女也没有做妾或是入宫的先例。他提起拐杖想要教训五小姐,谁知大爷从旁冲过来,护住了五小姐。”
“大哥说了什么?”
“大爷说,五小姐是个好的,既然有此福分,王家应该珍惜五小姐……”
王译信合了一下眼睛,喃咛道:“大哥糊涂!”
王家凭什么立足?不就是因为是琅邪王家的直系血脉么?
王家再落魄,也不能送女儿去做妾。
这个家,真不能再待下去了。
王译信越发坚定了分家的念头。
进门后,见王老爷子气喘吁吁,王大爷正在苦劝他,“父亲,璇丫头生得好,文采好,学识也好,咱们不能辜负了圣意。”
“大哥,我才是她的父亲。”
“可我是王家的宗子。”
王大爷高傲的同王译信对视,“事关家族大事,四弟不觉得应该听我的?但凡王家子弟都要为王家重现荣光而努力。璇丫头得了圣眷,你想拦着?”
“圣眷?您确定是圣眷?不是皇上对她的不满?”
“这个……”
王大爷瞄了一眼绝色美人,是男人都无法忽略王芷璇的美貌,如今看王芷璇比以前更出挑了,眉宇间凝聚着一抹的妩媚诱惑,“四弟不信璇丫头,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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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下毒(含粉红加更)
王大爷坚信王芷璇的绝色和才情可以为王家赢得再一次崛起的机会,王芷璇一旦被乾元帝看重,王家极有可能会得到更大的好处,到时候恢复世袭爵位也是有可能的。
乾元帝对宠爱的妃嫔一惯很大方。
后宫里有名分的妃子娘家都有所加封。
王大爷后悔没早把王芷璇当回事儿,偏偏王芷璇是王译信的女儿,以老四的榆木脑袋,怎么都不会想到送女入宫。
他的想法自然在脸上带了出来,虽然他的念头同王芷璇所计划的相差甚远,但王芷璇不介意让王大爷先意淫一番。
王芷璇有着自己的处事之道——绝不为妾,哪怕乾元帝的宠妃也不成。
王译信虽然对王芷璇很失望,也很冷淡,可毕竟王芷璇还是他的女儿,开口道:“大哥别忘了王家的传统。”
“这话谁都可以说,唯有你好意思说王家的传统?”王大爷摆足了族长的架子,斜睨的眸色带了几分的嘲弄,“你看看兄弟几个谁宠着侍妾而把妻子抛下?不是你,王家如今还是世袭侯爵,如今璇丫头刚见点起色,你还想阻止?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王芷璇听见王大爷的话语隐含了对生母的鄙夷,心底郁闷的不行。
她也晓得父系血统占据主导,等到生母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倒时王大爷会是另外一副嘴脸,福了一礼,王芷璇双眉蹙起一丝的贞烈和不耐烦,“我只是同陛下说了两句话。陛下让怀恩公公送我回来值得父亲和大伯父大吵一顿?家里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不太平?”
“璇儿……”
“璇丫头先去歇息。我同你父亲有话说。”
王大爷打断了王译信的话。满是关爱的对王芷璇说:“你大伯母最疼你,有空常去看看她,还有六丫头也总是念着你,你们年岁相当,在一起玩耍岂不是最好?”
“是。”王芷璇虽然恭敬的回话了,可俏脸上一直淡淡的,向王译信福了一礼,“爹。女儿先回去了,您还是别同大伯父争吵为好。”
王译信嘴唇动了动,王芷璇轻轻盈盈的转身离去,看似她很守规矩,很重视王译信,上辈子王译信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如今他只感觉到悲凉,无法保护,给不了王芷璇想要的父亲不是好父亲,随时都会被她抛弃。
“呵呵。呵呵呵。”
王译信突然笑了,漂亮的凤眸看向王大爷。“大哥和大嫂很喜欢璇儿?”
“老四,你说得是什么话?我是看璇儿懂事才偏爱上几分……”王大爷想到了当自己同殷姨娘撞到一起的事儿,为了这件事还同夫人纳兰氏大吵一架,殷姨娘的身子馨香无骨,明明长得挺清秀却偏偏多了几分妖娆气息,不看殷姨娘脸上的烫伤,殷姨娘可称尤物,莫怪王译信一直宠着她,“莫非老四想看着你的爱女嫁寒门子弟?女婿熬个十几年勉强入仕,熬一辈子也只是个微末小官?寒门子弟怎配璇儿的花容月貌?怎配我王家高贵的血脉?”
“大哥……”王译信把心一横,想要开口出自己的决定时,王老爷子突然发话了:“好了,谁也不许再多嘴。”
王家几兄弟同时垂手听老爷子的训斥。
王老爷子咳嗽了好几声,沙哑的说道:“老大是宗子,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以后王家的事还要靠你拿主意,不过老大你别忘了,你的弟弟们的天分资质不比你差,你之所以是宗子,号令王家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是嫡长子,王家的传统族规让你做了宗子,一旦你为了私利坏了族规,你宗子的地位还能稳固?”
“父亲……”
“你的心思我明白。”王老爷子无力的摆了摆手,深邃的目光看了王译信一眼,“王家被夺爵并非全是老四的错,如果你们但凡谁争气一点或者在老四犯浑时提点他几句,王家的爵位也不至于被皇上夺走,夺爵的错在我,在你们每一个人,光责怪老四一人不公平。如果当年不是老四,爵位只怕是早就没了……老四啊,我希望你能以此为戒,别再白白的耗费光阴才学。”
“谨遵父亲教诲,以前是儿子糊涂,如今不会了。”
王译信眼眶潮湿,如果当初父亲还活着,他是不是不用再背负一盆盆的污水?
“如今王家子弟的科举应试才是重中之重,老大,依靠女子向上爬会让祖上蒙羞。”
“儿子记住了。”
王大爷躬身行礼,表示记住了父亲的话,至于是不是往心中去,没有人知道。
让儿子们散去,王老爷子再一次单独留下王译信,拉着他的手道:“老四你要同我保证,不分家。”
“爹……”王译信没想到老爷子竟然看出来了,呐呐的道:“儿子同大哥性情实在合不到一起去,大哥看儿子不顺眼,怨恨儿子……儿子也想独立出去。”
“即便将来证明你是对的,你大哥错了,又能怎样?”
“有句老话不能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也许大哥是对的,儿子是错的呢?”
“他对不了。”王老爷子瘦骨嶙峋的手臂死死的拽住王译信,“他不了解皇上……老四,我早就该死,只是我一直努力的活,哪怕是很痛苦也要活着就是想看到王家子弟能在科举上出头,看到王家崛起的希望,咳咳,咳咳咳,你大哥不了解皇上……他不了解夺嫡的残酷,在最后关头只有老四你能看清楚……答应我,保全王家。”
王译信紧抿着嘴唇,目光盯着地面的青砖,无法应答老父的请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王家是没有将来的,他不愿意为了王家把一辈子搭进去。
他重做王译信。只是为了补偿亏欠的人。挽救王家不再他的计划之内。
当年。乾元帝得了顾三少战死的最终证据,除掉了太子一派,曾经乾元帝想把世袭冠文候的爵位交给他……王译信当着王大爷等人殷切的目光下,跪请皇上毁劵……当时把王大爷等人气得吐血,昏厥。
他只有一个要求,请求乾元帝把无辜的蒋家人从蛮荒之地招回京城,乾元帝最后恢复了蒋家西宁伯的爵位,为蒋大勇正了名。把蒋大勇的画像请进了凌烟阁,永受后人的香火。
不敢说他报答蒋家,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亏欠蒋家,蒋家中兴才是瑶儿最想看到的。
“老四,家族是一个人的根基,没有人比家族更重要。”
“爹,我永远是王家人。”
王译信缓缓的开口,“然让王家振兴的事情还是交给大哥吧。”
以前他有机会却没有选择王家,如今他更不会把王家背在身上,那群伤害他。嘲笑他,逼迫他的人。他无法忘记。
宁可做王家逆子,王译信也不会再让蒋氏和瑶儿被腐烂的,势利的王家影响。
王老爷子抬手给了王译信一记耳光,“混账!”
王译信顺势跪在了父亲面前,“您纵使打死儿子,儿子依然会如此。”
啪啪啪,王老爷子接连打了王译信好几记耳光,直到把儿子的脸庞打肿了,见王译信不为所动,怅然道:“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爹,您保重。”
王译信向王老爷子磕头,额头碰触地面时,低声道:“您的痛苦,儿子知道,但儿子的悔恨,难堪,又有谁知晓?儿子做了王家三十多年的孝子,也该保护真正在意的人……”
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王译信倒退出门,见老爷子消瘦的身体,心里也不好受,可安慰父亲说假话,王译信做不到。
等到老爷子故去,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分家另过的。
……
王老爷子把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交给身边的老仆,“等我死了,把这个东西偷偷的交给老四。”
“老爷子……”
“在明面上我不会给老四这个孽子留一点的财物,既然他舍弃了王家,我不会把王家的东西给他,以后老大再苛责四房,你不必帮老四。”
“您这是何苦?老奴晓得您最疼四爷。”
“你只要把东西交给他就好,别得不必多言。”
“是。”
老仆收好了铁盒,搀扶着老太爷上炕歇息,见老太爷深陷的眼眶,泛着土黄色的面色,老仆晓得老爷子只怕时日无多,到现在之所以眷恋不去,怕是等着科举会试的好消息。
没了王老爷子私下的关照,文氏又被纳兰氏看得很紧,王四爷的日子过得能口中能淡出鸟来。
每日的晚膳,不是萝卜白菜,就是豆腐白菜,厨房连一道像样的荤菜都没给四房准备。
墨香为主子不平,去厨房闹过,结果被打了几板子哭着回来了。
王大爷当着众兄弟面说,王家今不如昔,要节俭。
“主子,奴才看只减了四房,大爷一样大鱼大肉。”
“四爷……”
王译信慢吞吞的吃了最后的粟米饭,拿起书卷看了起来。
墨香只能收拾碗筷,四爷的脾气也太好了一点。
“璇儿和瀚哥儿用了饭吗?”
“五小姐……最近经常在大夫人院中。”
“瀚哥儿呢?”
“瀚少爷在老太爷院里备考,想来老太爷不会让瀚少爷委屈了。”
墨香晓得便是殷姨娘都有荤素搭配的饭菜,整个王家真正过得犹如苦行僧的人只有自己的主子——王四爷。
王译信没有再去抄书赚钱或者是卖假画,一心埋头读书,因此他身上的荷包里只有几个铜板,出门连马车都坐不起。
“你下去吧,别打扰我读书。”
“是,四爷。”
墨香退出了房门,幽幽的叹息一声,他是不是也寻个门路?跟着四爷看起来没什么前程了,要不去寻五小姐?
谁不知道五小姐是个有银子的?
而且王府的人都在私下议论五小姐将来会入宫做皇妃的……
王译信按了按胸口,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因为被父亲狠抽耳光。他又请了半个月的假‘养病’。也错过了上次入宫给乾元帝读书的机会。
乾元帝曾经说过,当初就是看王译信长得好,声音好听才经常让王译信进宫读书。
“还是得靠着俊彦献媚,弄臣……”王译信自嘲的笑笑:“又有何妨?”
他总不能让瑶儿和蒋氏跟着自己顿顿青菜,豆腐。
赚钱的法子他倒是记得几个,然赚钱也需要本钱,因为上次的事,王译信的私房银子和田产都被王大爷没收了。如今他所有身家全算上也不过才几十两散碎的银子,这点银子根本不够。
只要得到皇上的看重,倒时银子自然滚滚而来。
王译信提笔写了一篇颇为讨乾元帝喜好的锦绣文章,到时候再结合乾元帝最喜欢的庄子说点老庄的言论,许是他入宫的机会会多起来。
他打算明日一早去翰林院销假,再过两日是经筵开讲的日子,王译信不仅想讨好乾元帝,还想在文臣中挣得一席之位。
他天资很好,又比旁人多读了几十年的书,经历过人生的起起伏伏。王译信对经史子集的理解要比很多人更透彻。
有了地位,他才能让世人明白自己浪子回头了。才有可能让瑶儿有个好姻缘。
“瑶儿啊,你爹我比你还要爱慕富贵呢。”
王译信熬了半夜读书,躺在床上还想着明日是不是找个机会再去寻蒋大勇……谁知,他早晨根本就没起来,发热不止,病得极重。
在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女儿的哭声,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别哭,瑶儿。”
王芷璇正擦着眼睛做孝女,听清王译信的话后,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渣爹!直到这时候还想着瑶儿?活该你病重!
既然王译信不把她女儿看,她再没一丝愧疚的心思。
“大伯,父亲思念七妹妹,也想念淳哥哥,您看是不是找人给他们送信?让他们回来看看父亲也好啊。”王芷璇抽泣道:“方才父亲还念了七妹妹的名字。”
“这……”
王大爷坐在椅子上,眉宇紧簇在一起,不是他不想给西宁侯府和尹家送信,而是王大爷怕这两家拒绝,他已经被这两家打了好几次脸了,不想再落面子。
“大伯父可去衙门寻尹大人和西宁候,在同僚面前,想来他们不会不把您的话放在心上,孝道大于天,淳哥哥和七妹妹再怎么得意也是王家人,是父亲的儿女。”
“说得也是。”王大爷眼前一亮,起身道:“我看四弟的病情不好,我这就去寻尹大人。”
“不要去……”
王译信听清楚了身边人的对话,勉强睁开眼睛,伸手想要拽王大爷,“大哥,别去……”
“父亲。”王芷璇拦下了王译信的手臂,喜极而泣道:“您醒了?您想喝粥吗?”
“我,别去。”王译信晓得他这一病必然会耽搁淳哥儿的备考,淳哥性情敦厚,心里是有王家的,被王大爷等人一说,保不齐会闹出大笑话,“我没事。”
“您病得这么重,还说没事?”王芷璇面带关切,“您别说话了,快躺着。”
“……”
王译信嗓子沙哑说不出话,无力的合眼,顺着王芷璇的意思重新躺回到炕上。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间病得这么厉害?
虽然最近他熬夜读书,但很注意保暖,根本没有冷到,怎么突然发热了?
“您别急,七妹妹心里是惦记您的,很快就会回来看您。”
见王译信紧闭着眼睛,王芷璇轻轻的给他盖上了辈子,不无担心的说道:“七妹妹回来看看您也好,省得您总是惦记着她,淳哥哥一直跟着尹大人,只怕学问要比瀚哥哥不差了,正好可以同瀚哥哥一同备考,他们一向最是要好的,不是吗?”
王译信突然拽住了王芷璇的胳膊,瞪大了眼睛,你想做什么?把尹掌院也算计进去?
“爹。您太高看女儿了。”王芷璇读懂了王译信的焦急。云淡风轻的笑笑:“我哪有能耐算计尹掌院?不过。当初尹掌院没让我哥哥进门,口口声声说我哥哥是官奴之子,这件事您既然忘了,我却忘不掉呢。”
“璇……”王译信不顾嗓子的沙哑疼痛,“你……”
“还有一件事,祖母觉得王家最近颇为不顺,让我请高僧回来,后日吧。高僧回来王家,那可是禅宗的名僧,我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来的,祖父也说等到高僧来家里,王家人都要拜见高僧,顺便请高僧推测一番命理,去去妖魔鬼怪的邪气。”
“……”
王译信脸色大变,浑身冒冷汗,高僧,他会不会看出自己是‘鬼魅’?
虽然他也是王译信。但他不是今生的王译信啊。
王芷璇心中有了分寸,起身道:“您先歇着。我去看看米粥好了没。”
她走出了房门,正好碰见了殷姨娘端着米粥进门,王芷璇拦住了殷姨娘,“父亲想要歇息,谁都不见的,娘,咱们还是别打扰父亲养病了。”
“可是这粥我熬了许久。”殷姨娘带着挡着面容的薄纱,含情默默的看向在炕上躺着的王译信,捏了王芷璇一下,这丫头怎么傻了?这可是讨好四爷的好机会,怎能走呢?“我就悄悄的看看四爷,不惊动他还不行?”
“父亲想见得人不是您,您去了只会让他心烦。”
王芷璇拽着殷姨娘出门,把殷姨娘手中熬了很久的米粥直接扔到了地上,平缓的说道:“遭了,我手滑了。父亲,我再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剩下的米粥,您稍等,等七妹妹回来,您纵是不用米粥心里也是甜的,七妹妹自然会孝顺您。”
“璇儿……”
“娘什么都别说,跟我走。”
王芷璇硬生生的拽走了殷姨娘,回到屋子,殷姨娘生气的说道:“我晓得最近你和长房走得亲近,可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女儿,你方才怎能同四爷那么说话?”
“他都不认为我做女儿,我何必上杆子关心他?”
王芷璇笃定王译信的身体里已经换了芯子,王译信的眼里心里不会有她了。
前生,王译信的绝情,王芷璇终身难忘。
不就是让他娶殷家大小姐为妻?王译信宁可受尽屈辱也不肯点头……还给殷姨娘一封放妾书,说了绝情决议的话……坏了王芷璇最大的梦想,她能不恨他?
“璇儿,他是你爹啊。”
“他虽然是我爹,但他如今只会疼惜王芷瑶!”
王芷璇记得王译信总是在已经落魄的蒋家门口转悠,只希望能见到王芷瑶一面,也记得他写得诗,画得画……思念爱女!
祈求爱女原谅他的糊涂。
殷姨娘吓了一跳,“怎么会?四爷怎么会疼惜七小姐?”
“您不明白,娘只要记得一件事,他已经靠不住不了,您再讨好他都没用,不用在他身上浪费心力。”
王芷璇端起桌上的燕窝,用汤匙轻轻的搅动着,乘了一勺燕窝放到殷姨娘嘴边,“最上好的雪燕,养颜补气。”
“我自己用。”殷姨娘后背有点发冷,王芷璇的变化太大了。
“娘,您听我的准没错,将来有得他后悔的时候。”
王芷璇把玉碗放到殷姨娘手中,唇边噙着一抹冷意,以前她还对王译信有一点点的父女之情,既然晓得他不地道,王芷璇根本不打算再理会王译信。
如果让王译信看到他想宠的女儿过得比上辈子还惨,还要落魄,不知道王译信的心里会不会更难受?
她真想看看呢。
“您坐着,我去写几封书信,您有事就叫我。”
“好。”
殷姨娘乖乖的应了,在王芷璇面前毫无为母的样子。
王芷璇再一次出了房门,把早就写好的书信交给信得过的丫鬟,“偷偷送去给宣汉书斋。”
“是,主子。”婢女领命去了。
王芷璇紧了紧上身的袖口,王译信会不会被高僧吓死呢?王芷瑶……纵使你不是鬼魅,禅宗名僧说你是鬼魅,你还想要好名声?做梦去罢。
“小姐,是不是继续在厨房……”
“嗯,直接加在他汤药里就好,一会再给我放进去几钱黄莲,省得他因思念爱女爱妻而上火。”
“是,主子。”
王芷璇仰头望天,纤细的脖颈宛若天鹅般高贵,王译信,王芷瑶,你们等着我的报复吧,做个毒妇可比做圣母强多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努力(含粉红加更)
“五小姐,墨香方才来说,四爷让他给七小姐和淳少爷送信,他没病。”
“天真!”
“您看?”
“让墨香说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是。”
王芷璇转身进了自己的闺房,她怎么可能让王译信把消息送出去?好不容易请到来的高僧除了吓唬王译信外,还要让高僧点评几句王芷瑶嘛。
她只要想到王芷瑶,曾经被冰冷的飞箭穿透的胸口就好疼,明明她可以无拘无束的安享富贵,过太平尊贵的日子了,偏偏被王芷瑶打个粉碎。
直到她咽气,她都无法相信,无能愚蠢的王芷瑶敢射死自己。
这仇,她怎能不报?
王芷璇说王译信很天真,可也怕他坏了自己的好事,让人在他的汤药里加重了药效,王译信昏昏欲睡最好。
……
“四爷,奴才已经把消息送到蒋家了。”
“她,有没有说什么?”
王译信嗓子沙哑且费劲的问道,直直的盯着墨香,“说,瑶儿说什么?”
墨香不敢看向王译信,低头搅动着瓷碗中的药汁,低声道:“奴才哪有资格见到七小姐?不过是蒋家让人传话罢了,奴才看五小姐为您忙前忙后的,您惦记七小姐,只怕五小姐会伤心,您不是最疼五小姐的?”
“四爷,用药了。”
“不喝。”
王译信使劲浑身力气推开了墨香,按着额头,不行。他身边的人都被王芷璇拉拢住了……他得亲自去告诉瑶儿。喘了一口气。道:“把药拿来。”
墨香稳住了身体,递上了汤药,“您的病早些好,也省得五小姐和瀚少爷担心。”
虽然墨香背叛了四爷,可墨香也是为四爷好,五小姐能干漂亮,将来是要做娘娘享受荣华富贵的。
王译信慢慢的喝了汤药,道:“你去我书房……书桌上放着一本书。给我拿过来。”
墨香面带几分犹豫,“您病着,怎能看书?”
“是给瀚哥的。”
“奴才这就去。”
墨香一听这话,打消了犹豫,飞快的去书房寻书。
王译信勉强起身,把手指放到喉咙上,哇得一口把吃进去的汤药都吐出来,强行呕吐让本就让重伤风的他鼻涕眼泪横流,双脚发软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不知是因为呕吐难受还是因为伤心,眼泪似止不住了一般。
本来他已经心死了。王芷璇给他下药不是一次两次,可他还是感觉心痛。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万一高僧指出他是‘妖孽’,他的名声再没有恢复的可能,也别想着走仕途之路了。
儒释道三足鼎立,王译信是书生,也敬畏佛家道家。
经历过天算的神奇,王译信实在是怕禅宗高僧看出他的不同,王译信不想被烧死。
王译信艰难的爬起来,晃晃悠悠的向外走,守在门口的仆从问道:“四爷,您去哪?”
“去……给我弄一辆马车,我要出门。”
“爹,您要去哪?”王芷璇笑盈盈的问道,“让女儿和您一起去如何?”
王译信晓得骗不过她,挺起了胸膛,身体猛然间拔高了两寸,“我是你爹……我想去哪,用得上同你说?”
“您身体不适需要人侍奉。”
“我现在还能站着,你看不到?”王译信一甩衣袖,“你回去好好的看看孝经,多抄写几遍孝经,我……一会要检查。”
“您此时出门只怕也没用的,不如在府里好生将养,爹,女儿也是一片孝心呢。”
“你抄写一百遍孝经就是对我最大的孝心了。”
王译信拢在袖口中的手握成拳头,一只修笔的小刀紧紧的攥在手心中,手心留了一道伤口,疼痛才能让他清醒。
只要他是王四爷,是王芷璇的父亲,王芷璇就不敢当面硬是强留下他!
“准备马车。”王译信的声音竭尽嘶吼,旁人见四爷发怒了,不敢多言连忙去准备马车。
“我做您的爱女不好吗?您非要记挂着七妹妹?”
“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你这样的女儿,我王译信承受不起。”
王译信推开王芷璇伸过来的手臂,冷声道:“我看你不仅要抄写孝经,女戒女则也要通读一遍才是。”
“别以为是个男人就会被你迷住,为你不顾一切。”王译信唇边噙着一抹冷意,“你伯父以为你会进宫侍奉陛下,可我知道陛下绝对不会要你……不是你不想进宫,而是陛下不要你!”
王译信留下这句话走了。
王芷璇却笑了起来,看着地上滴的血迹,可悲的王译信,到现在还不明白,听话对他最好。
上了马车,王译信扔下了染血的小刀,靠着马车墙壁,撕破脸了?
王芷璇一定会让高僧污蔑他是妖孽,污蔑什么都不知道的瑶儿。
王译信道:“去西宁伯……侯府。”
马车很快赶到了西宁侯府门前,王译信探出脑袋,吩咐仆从:“你去告诉瑶儿,说我想见她,见她最后一面。”
“四爷。”
“快去。”
不大一会功夫,王芷瑶从侯府的侧门走出来,站在马车前面,被王译信煞白的病容吓了一跳,再看到王译信衣袖上的血迹,矢口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没事割伤自己很英雄?”
“瑶儿。”王译信抬了抬手臂,嘴角微勾起,“能在死前见你一面挺好的。”
“你说死?”
“我告诉你,王芷璇找了高僧去王家,那人很厉害,我……如果给我几天我会让高僧打消念头。可我没有时间啦。而且我的身上……咳咳咳……”
王译信身体一歪。差一点跌下马车去。
王芷瑶扶住了他的身体,心里泛起后悔,一定又是原主残留的意识,王芷瑶就那么缺少父爱吗?王译信稍稍虚弱一点,王芷瑶就心疼了?
“所以您就只想到死?您是不是也太没用了?”
王芷瑶压下了脱口而出的话,难怪你上辈子被人骗了一生,直到无法挽回才晓得谁是真心……太蠢了,王四爷!
王译信本以为能换得王芷瑶的一丝丝感动。谁知被女儿骂了一顿,惭愧的耷拉下脑袋,“我……我不是病着。”
“您都死了,怎么宠我?”
“……”
王译信眼睛突然间爆发出灼热的光亮,“你还肯认我?”
等了半天没听见王芷瑶的回答,王译信并不觉得失望,只要王芷瑶有这句话,他就不能再死,高僧……有什么?
既然高僧能被王芷璇打动,凭什么他就不行?
“即便我被说成妖孽。我也不能让高僧伤害污蔑你。”
“你被说成妖孽,我还能有好?”
“瑶儿。”
王译信抓了一下头发。不知怎么他的身体比方才有劲了很多,被王芷瑶讽刺两句,他心底反而舒坦了。
“我去寻高僧,你等我。”王译信坐上马车,赶去了寺庙。
王芷瑶低头看着自己手心沾染上的血迹,苦涩的一笑,如果原本的王芷瑶知晓王四爷会‘改变’,不知她会不会后悔同自己交换人生?
她是希望王译信活下去的吧。
她实在是个孝顺的女儿,孝顺得让人心酸。
王芷瑶转身回了西宁侯府,可自己不是她,今日这番话,已经是她为王译信唯一能做的了。
王译信相信高僧,王芷瑶不信,她去过禅宗圣地,如果佛祖显灵,她早就回去了……不过同顾三少见不到面,王芷瑶有几分难过。
天算都没看出她的底细,寺庙里佛祖都没显灵,一个肯听王芷璇造谣的高僧又能有多高的道行?
况且王译信是关心则乱,其实他只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王芷璇绝对不敢让高僧说王译信是妖孽。
如果王译信是妖孽,那么同样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王芷璇是什么?濒临死亡又活了过来的长信侯是不是也是妖孽?
高僧敢得罪王家,但敢得罪长信侯府么?
最后一点,王芷璇是王译信的女儿,有个妖孽父亲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王芷瑶停住了脚步,“他是为我?只为王芷瑶?”
“什么?”蒋氏见到王芷瑶进门,问道:“你又跑出去做甚?”
王芷瑶笑容不变,“孔四姐姐让人送信,邀请我去玩儿。”
“这有一张请帖,你来看看。”蒋氏并没怀疑王芷瑶去见了王译信,“你哥哥的师傅翰林院掌院夫人让人送来的,邀请我们十天后去尹府做客。”
“您是得见见哥哥的师娘,您不是也很想念哥哥吗?”
“我是要去的。”
蒋氏已经推掉了大部分的出门机会,毕竟她是和王译信分居的女子,总是出门不好。
她也没心思出门见宾客,拉过王芷瑶道:“向掌院夫人当面道谢是应当的,你哥哥前些日子送了封书信回来,几次提到了他师娘,我也想见见这位李夫人。可是……尹家的姻亲中有一位不怎么好办,我倒是没什么,怕是她看不上你!”
“尹家的姻亲看不上我?娘,怎么可能?”
“这事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提起了。”
“什么事儿?”
“当年你外祖举家进京,皇上其实是准备给你三舅舅赐婚的。”
“赐婚?”
“皇上本意是好的,想抬一抬你外祖父的身份,让你三舅舅娶皇家宗室女。”
“然后呢?”王芷瑶记得三舅母可不是什么宗室女。
蒋氏叹息道:“皇上是好意,蒋家不敢抗命,可那位即将被指婚给你三舅舅的和悦郡主看不上蒋家……仗着得太后娘娘的宠爱,和悦郡主当街甩了你祖父两鞭子,说三哥是癞蛤蟆……”
“她是不是看上谁了?”王芷瑶相信狗血的牵绊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蒋氏如此慎重说明此事。和悦郡主一定还有下文。
“她其实当时挺仰慕你爹的……”蒋氏又加上了一句。“纵使他被很多名门闺秀仰慕,也一直很守礼。”
“当时王家的状况,她们也只是仰慕一番罢了。”
王芷瑶不相信这些名门闺秀的娘家会像是外公一样宁可牺牲即将到手的公爵爵位,也要成全女儿的一片爱慕王译信的心思。
她们对王译信再多的爱慕,也敌不过当时王家风雨飘摇的困境。
蒋氏嗓子发苦,“和悦郡主是太后娘娘的女儿,陛下的妹妹,和悦郡主从小就在太后身边长大的。不仅得太后娘娘的宠爱,皇上对她也很疼惜。你外公在西北熬了这么多年,皇上让他进京,他二话不说就进京了,而且他曾经救过陛下,帮着陛下稳定了登基初期的危局,所以陛下对你外公有别于其他臣子。”
“皇上罚了和悦郡主?”
“本来皇上打算在成亲前封她为公主,你外公被她打了之后便对皇上请罪,你三舅舅早就订过亲了……这也给了皇上面子,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和悦郡主恩封公主的事儿生生的被皇上卡住了,太后娘娘几次寻皇上……此事都没成。而后但凡有人求娶和悦郡主。陛下都说太后娘娘太喜欢和悦郡主了,想要多留她两年。”
蒋氏摇摇头,“两年,两年的留下去,和悦郡主到现在还没能嫁人。”
“咳咳。”王芷瑶没想到皇上如此的小气儿,不过也难怪,乾元帝自觉愧对蒋家,蒋家刚进京就受辱,乾元帝怎么可能放过和悦郡主?
嫌弃蒋家是身份低,嫌弃三舅舅配不上她,她这辈子就别打算再嫁人。
乾元帝真是狠呐。
太后娘娘是和悦郡主的亲娘,可乾元帝不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儿子,乾元帝对付和悦郡主毫不手软,在乾元帝心里对不识抬举的人就要无情的碾压。
和悦郡主就是乾元帝竖起来违背圣意的反面典型,时刻警告着朝廷大臣,勋贵宗室违背圣命的下场。
“和悦郡主同尹大人是姻亲?”
“太后的娘家兄弟娶得夫人是尹大人嫡妻的妹子,本来他们两个是连襟的,可惜尹大人嫡妻早丧,关系不如以往亲近,最近尹大人风头正盛,看请帖上说,远嫁的尹大人嫡长女也于今日随夫回京,既然尹家请客设宴,李夫人怎么都会给承恩公送一张请帖去的。和悦郡主同承恩公夫人关系极好。”
王芷瑶饶了半天,才弄明白他们的关系,真是够乱的。
“太后娘娘的女儿不应该直接封公主?怎么封了郡主?”
“太后生和悦郡主的时候,还只是个嫔,一般情况,只有后妃的亲生女儿降生才会封公主,嫔所出的皇女大多会先封郡主,等到成亲前才加封公主。当时太后娘娘晋封皇后位置没有半年,先皇便病重,很快过世了。等一切平稳了,她也封了太后,想起给女儿请封公主时,又出了这样的事儿,皇上的脾气谁能管得了?太后娘娘只能眼看着和悦郡主一个人孤独终老。”
蒋氏悄悄的说道:“也亏着她没嫁进来。”
王芷瑶点头表示赞同,蒋家如今的氛围不错,和悦郡主要是嫁给三舅舅,蒋家绝对没有今日的太平。
“听说和悦郡主性情越发的孤僻,我担心我去尹家,会连累淳哥儿。”
“娘,没事的。”王芷瑶笑道:“尹大人纵使尊重嫡妻,也不会让早逝嫡妻的妹子在尹家张扬打李夫人的面子,更何况是和悦郡主了,尹大人根本不怕得罪嫁不出的老姑娘!”
和悦郡主虽然有着高贵的身份,但朝廷上的大佬政客没一个怕和悦郡主。
一个失去了乾元帝宠爱的郡主,哪怕她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一样不被重视。
翰林院掌院尹大人敢收王端淳做徒弟,已经把这种状况提前预料到了。
王芷瑶看着请柬,猜测尹大人续娶的这位李夫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她对李夫人更感兴趣。
在她的记忆中但凡做人继母的人已经被妖魔化了,不知李夫人是忠。是奸?
她没听说尹大人嫡长女有说继母的坏话。“娘。尹大人的大小姐出嫁的时候没有嫁妆的纷争?”
“十里红妆呢。”蒋氏明白王芷瑶的心思,不无担忧的叹息:“你得好好同你外公学学强身的本事,多少女子没熬过生产这关?国朝因此续弦的男子不少,继母虽是难做,可也不都是刻薄的,李夫人的娘家可是致仕的次辅,她能为了几两银子,一点点嫡妻留下的嫁妆就坏了名声?坏了娘家的门风?”
“嘿嘿。嘿嘿。”
王芷瑶不要意思的笑了笑,保证道:“从明天开始我早晨陪外公一起跑步练拳。”
“我让你多活动,没让你同你外公疯玩。”蒋氏拉住王芷瑶的胳膊,轻轻的捏了捏女儿手臂上绵软的皮肉:“你这样就好,再疯玩下去,身上就太紧绷了,穿衣不好看,闺秀就要柔美一点才好。”
“可我喜欢看娘在马背上飒爽英姿啊。”
蒋氏眸子闪了闪,随即暗淡了下来,“别学我。瑶儿,我不得男子喜欢。在西北有许多男儿怕了我,在京城……也没人看得上我。”
“娘。”
“你不用劝我,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过得好,娘才能安心。”
蒋氏搂住了王芷瑶的肩膀,低声说:“别去奢求根本得不到的人,那样你会很痛苦的,经历了这么多年,我才明白门第和习惯的差距永远无法弥补。”
王芷瑶晓得蒋氏说自己和顾三少之间的差距太大,可蒋氏是蒋氏,她不会是蒋氏,顾三少也不是王四爷。
如果顾三少能把赐婚的旨意求下来,纵使定国公府是龙潭虎穴,她也有信心闯一闯。
顾三少放弃了,王芷瑶也不会觉得遗憾。
……
“王四爷,您请回吧,大师不会见您。”
“你听说我说,我只想同大师探讨佛理。”
王译信拉着小沙弥,气喘吁吁,呼吸极为沉重,冷汗湿透了他穿得衣衫,“我有一篇经文送给大师,只求能见大师一面。”
“大师说要闭关参悟佛法,王施主有经文的话,可以直接去藏经阁,交给藏经阁便可。”
小沙弥见王译信病体沉重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主动扶着王译信去禅房歇息,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轻声道:“您死心吧,大师是不会见您的,您若是有话,可以让王五小姐来寻大师,大师说过王五小姐天生慧根,是佛家有缘人。“
王译信口中苦得厉害,有缘人?王芷璇恨不得把瑶儿踩在脚底下,她怎么可能是以慈悲为怀的佛家有缘人?
“小和尚,我只求你转告给大师一句话,别听王芷璇胡说,我的小女儿——瑶儿是个好的,心底善良,性情天真,虽然偶有莽撞,但不失率真……她也是聪明的,果敢的,这随了我夫人的娘家,她是被我耽搁了,是我没保护好她,她……她绝不是像王芷璇的说得叛逆不孝。”
王译信脸色煞白,似随时都有可能晕倒,强打着最后的一丝精神,气息微弱:“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恳请大师……莫要偏听偏信,王芷璇说得都是假话,瑶儿……恳请大师体谅我一片爱女的心思,如果大师说我的瑶儿不好,我……我……我放火烧了你们这座寺庙。”
他连威胁都用上了。
“王四爷?王四爷……”
小沙弥哭笑不得的眼看着王四爷昏了过去。
本来他身体就不好,又在外面站了整整一时辰,只是为了他的小女儿不被长女‘陷害’。
小沙弥是孤儿,从小在寺庙里长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如果他有个王四爷这样的父亲,他一定会好好孝顺的。
“啊,天算师兄。”
“不要叫我师兄,我尚未皈依佛门。”
天算缓缓的从外面走进来,似能看清一般饶过了蒲团等物,直径走到王译信面前,手指再一次掐算了半晌,“王四爷?”
“是王家五小姐的父亲,专门来求见师傅的。”
“为了谁?他还是他女儿?”
“王四爷一直说瑶儿,瑶儿,小僧想是王家七小姐。”
天算唇边勒笑,饶有兴趣的叹息:“王七小姐?”阿泽的小七儿。
“天算……师兄……”
“你师傅在何处,我想见见他。”
“您随我来。”
小沙弥没有二话把天算领导了师傅闭关的禅堂前,天算迈步走进了禅房,阿泽说起王七小姐时幸福的样子,自己虽然看不到,但却能感觉得到,阿泽有了牵绊的人,就没那么容易被人算计了,王芷瑶和王译信这对父女就是老天给阿泽留下的一线生机。
ps其实女配一直被虐啊,基本上没有翻身的可能,我会让女配少出场恶心大家,但是随后的翻案,科举,过继等事件中,会有女配的身影。王四爷是重生了,我不喜欢写上辈子被骗得很惨,这辈子立刻满血复活智商情商超级高的情节,他的优势会慢慢的显示出来,娇女是甜文,爽文,这一点我坚信。(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到来(含粉红加更)
王译信是被仆从从寺庙里抬回王家的。
文氏立刻扣下了清醒后还打算向外跑的王译信,哭着说:“你想让娘心疼死么?你这身子再折腾,只怕命儿都没了。”
“娘……”王译信蠕动嘴唇,见到了站在文氏背后的王芷璇。
王芷璇感到王译信的注意,抬起泛红的眸子,王译信抬起手臂,“关起来,把她关起来。”
“老四怎么突然对璇丫头发火?”
没等王芷璇解释,文氏先开口了,把王芷璇护在了身后,“她为了你的病忙东忙西,你不说疼惜她,还要搓磨于她?到底蒋氏母女给你下了什么**汤,让你不顾凶险往外跑?”
“祖母,您别怪他,是我没照料好他。”王芷璇低头悲切的说道:“我不如七妹妹懂事孝顺。”
文氏虽然看不上王芷璇的官奴娘,但最近几日王芷璇着实帮她调理了一番身体,往日的那些小毛病已经全好了,文氏也听长子王大爷说王芷璇有大前程,想着以王芷璇的美貌才情纵使做不得后宫娘娘,也能伺候皇子。
“你别怪你爹,他是病糊涂了。”
“祖母……”王芷璇带出好在还有祖母的表情。
王大爷从门外不紧不慢的踱步进门,斥责道:“老四,你在养好病之前,不得再出门。”
文氏在旁边道:“你大哥也是关心你,信儿,你得听话啊。”
王译信最后看了一眼王芷璇。慢慢的合上了眸子。此时他想惩罚王芷璇。一是没有力气,二是母亲和大哥都会拦着。
王芷璇……他不能再要了。
“让爹歇息罢,我陪祖母和大伯父去堂屋说话。”
“好。”
王大爷率先答应了,他也一肚子话想要询问王芷璇。
来看望老四只是个由头,他更想听听王芷璇对科举会试的看法,最近几日同王芷璇相谈后,王大爷眼界开阔了许多,本来他认为二皇子最有希望登上太子的位置。如今却不这么看了,听王芷璇的分析,三皇子更有胜算。
文氏还惦记王译信的身体状况,本想留下来照顾他,放王大爷和王芷璇独处,文氏也觉得不成体统,见王译信不想搭理她,文氏也有点生气,最疼的儿子眼里没她,都是因为没给他娶对好媳妇!
文氏被王芷璇扶着出门。
周围寂静了。王译信睁着眼睛望着棚顶,既然高僧不愿意见他。如果后日高僧来王家乱说话,他就把高僧……先泼高僧一盆狗血,避避邪气。
说瑶儿坏话的人,都不是好人!
王译信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同王芷璇生气了,他要养足精力对付高僧。
对佛法,他也有过钻研,神志清醒,体力也好的情况下,他未尝不能同高僧抗辩。
王译信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出门折腾一趟,他的病好像更重了,闹到寺庙还没达到目的,当时不如在家慢慢的束缚住王芷璇。
听到瑶儿被人设计,王译信怎能冷静?
出门也有好事,起码他知晓瑶儿还是在意自己的。
如今他见瑶儿和淳哥儿不容易,他病了也不都是坏事,多些相处的日子,他也好证明给他们看,他悔过了。
王家纵使算计淳哥儿,也得问问他答不答应。
理清楚思路,王译信重新振作起来,养精蓄锐等到晚上时,王译信让人把文氏叫来,断断续续的说了墨香等人伺候得不好,让他生气。
王芷璇自然给墨香等人说好话,王译信趁此机会把墨香等人全部送给了王芷璇。
文氏哑然:“你身边岂不是没人了?哪有都给了璇丫头的道理?”
“娘当可怜可怜儿子,赏儿子几个顺心用得惯的奴仆。”
“老四……”
“儿子不乐意见他们。”
文氏难得见王译信这样靠近自己,本也有心整顿他身边的仆从,点头答应道:“你想要哪个?”
“王妈妈一家我看着不错,很本分。”
“你倒是会挑。”文氏点头道:“你安心养病,一会我让王妈妈来照顾你,她男人是庄子上的管事,也是个老实忠厚的,儿子媳妇也在府里当差,孙子前些年在族学那边伺候……”
“王妈妈的孙子我就不要啦。”
“不行,你身边少个伺候笔墨的,她孙子跟着你比在学堂那边打杂强多了。信儿想抬举他,随时都可以。”
文氏在有些事上挺糊涂,挺自私,好歹她做了王家的老太太,打理庶务上她比王译信精明得多。
王译信点头受教,“您厉害。”
文氏得意的抹了抹发鬓,“晓得我厉害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
“不敢了,儿子一准把您的话记在心上。”
“好。”
文氏最疼的就是王译信,如今王译信同她关系亲近,文氏心里极为欢喜,以前小儿子也很好,但总是端着,说话气人,哪有今日可亲?
别说给了王妈妈一家,再给王译信点好东西,文氏都是舍得的。
王芷璇瞪大了杏眼儿,同文氏‘撒娇’的人是王译信?
他多大的人还玩这手?
王妈妈一家,王芷璇也是记得的,当年王译信众叛亲离时,唯有王妈妈跟去伺候照顾他。
看似市侩贪财的王妈妈对文氏极是忠心,只要文氏说让她奉王译信为主子,王妈妈就会把命儿卖给王译信……这人不好收买,正因王妈妈市侩,对某些阴私极是清楚。
在文氏走后,王芷璇敞开了问道:“父亲不信女儿吗?”
“是不相信。”
王译信缓缓的开口,“你如今有你大伯父护着,我奈何不了你。可我不准你伤害淳哥儿和瑶儿。我说到做到。”
“那就试试看。您能不能护着宠着他们兄妹一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
王芷璇撇下王译信转身离去。
其实是王译信想多了,王芷璇根本就没打算对王芷瑶下死手,她等着高僧说王芷瑶是祸水,命薄……如果轻易的就让王芷瑶死了,她发泄不出上辈子的怨气,让王芷瑶活着受罪,痛苦。眼看着自己飞黄腾达,富贵以及,才是王芷璇的目的。
……
“王老四病了,听说病得很重。”
蒋大勇一脸的愤恨,“今日王老大老去衙门见我,非要让你回去看看他,不是同僚也在,我非甩他一巴掌不可。”
“他是怎么进的五城兵马司?”王芷瑶轻声询问。
蒋大勇眼睛亮了一下,光顾着生气了,没人通融。以王老大的官职怎可能进门?
“外公最近风头太盛,又因为您同顾三少亲近。旁人不敢为难顾三少,便想着看您的笑话。”
“岂有此理,我……竟然算计到我头上?”
蒋大勇气得要命,王芷瑶笑着安慰道:“外公别生啦,您应该这么想,他们也只能用这样恶心人的招数对付您,说明外公您实力很强。”
“妞妞,我不是气他们算计我,而是担心你……”
“王家又不是虎穴狼窝,我能应付得来。”
“可是万一他们留下你和淳哥儿怎么办?”蒋大勇可怜巴巴的看着软软,娇娇的小妞妞。如果小妞妞回王家,再没人看他练拳,帮他按摩,陪他一起吃绿叶菜。
“等王四爷病好转,我自然会回来的,为父亲侍疾是孝心,可娘身边也只有我一个女儿,他却有庶出的儿女。”
“如果王家不肯放人,我就领人把你抢回来。”
“嗯。”
王芷瑶拽着外公细细的交代了日常的生活习惯,“外公若是再用肥肉,我回来可不帮你按摩了。”
“好,好,都听小妞妞的。”
原先顺王芷瑶的意思改变吃喝习惯,蒋大勇只是想让外孙女开心点,在蒋家更有地位,后来蒋大勇发觉自己身子骨比以前硬朗,多年征战的老伤也没见复发,蒋大勇除了更疼小妞妞之外,也接受了改变。
蒋大勇也晓得自己在,蒋家就没人敢亏待小妞妞母女。
况且蒋氏的将来怎么生活,小妞妞的婚事还需要他操心,他活着,就是小妞妞的依靠,一旦他去了,舅舅们怎么都比不上外公亲。
……
蒋氏听说王译信病重,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王芷瑶既心酸,又觉得愤怒,“您放心,他没事的。”
“我是担心你和淳哥儿在王家受委屈。”蒋氏倒也不全是因为王译信,被伤了这么多次,纵使放不下王译信,她还能没有一点芥蒂?“瑶儿,你哥哥脑袋不如你激灵,他又是在科举的关键时候,万一被王家人算计了,怎么办?偏偏我又不能同你们一起回去,你……帮娘看着点你哥哥,咱们总不好全靠着你哥哥的师傅。”
王芷瑶仔细的观察了蒋氏,点头道:“有我在,哥哥不会被算计的。他拜师于尹大人,比以前有长进,您就别太为我们担心了。”
“反倒是您,没事多去寻几位舅母说说话,总是闷在屋子里,心情怎能好了?心情不好,就容易生病,您也不想哥哥耽搁了科举在您床前侍疾吧。”
王芷瑶把准备好的东西一样样交给蒋氏,“这块料子适合二舅母,您明日最好给二舅母送去,花样子是大表嫂要的,她急着用呢,还有门前我养得芦荟您帮我给大舅母送去吧,大舅母早些年受过苦,每到初春手便裂口子,用芦荟蜂胶在加点油脂对裂口子有奇效。祖母的抹额我做了大半,您请祖母再宽限我几日,等我从王家回来,一准给祖母弄个最漂亮的抹额……”
蒋氏心底泛酸,女儿不是为了让自己送这送那,只是想让自己多同亲人们相处。
“瑶儿,我记住了。”蒋氏抹去眼泪。
“那就麻烦娘啦。”
王芷瑶躬身谢过蒋氏,“舅母们不是外人。尤其是大舅母把您当作闺女疼惜。您不用同她们太生疏的。”
“我知道。”
“我走了。”
王芷瑶没什么不放心的。辞别了大舅母等人爬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走远,大舅母缓缓的说道:“没了瑶儿,侯府冷清了不少,往后公公再发脾气,没人帮忙说请。”
“是啊,大嫂,我也想让瑶儿一直在侯府呢。”
三舅母连连点头,她性情泼辣。有时候爱斤斤计较,却同王芷瑶很谈得来,如果不是公公说瑶儿不嫁回蒋家,她一准让瑶儿做自己的儿媳妇。
蒋氏扶着母亲田氏,见嫂子们和侄儿媳妇都很在意疼惜王芷瑶,蒋氏心里略觉欣慰,瑶儿比她更清楚怎么过日子。
如果没有瑶儿,她纵使得田氏等人的喜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过得舒心自在。
……
“七小姐,四爷等您半天了。”
“你是?”
王芷瑶一下马车就见一位马脸的妇人迎上来。这名妇人脸很长,浓眉很重。相对王家容貌出众的仆从,她长得丑了一点,尤其是她吊起的眼梢,略显刻薄。
王译信一向喜欢用是俊男美人为近身仆从,怎么会在身边留下一个面丑的妇人?
王四爷的变化有点大。
“老奴原先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最近两日才被老夫人给四爷用,您叫老奴王妈妈就行,若是不顺口,您就叫老奴狗剩家的。”
“王妈妈。”
王芷瑶淡淡的问了一声,“父亲身体如何?”
“老奴看四爷病情见好,不过老夫人的意思是四爷以前亏了身子,让他趁此机会多调养几日。”
“我哥哥可曾回来了?”
“淳少爷比您早到半个时辰,方才老奴去时,四爷正考教淳少爷功课呢。”
“祖父没有叫我哥哥?”
“四爷把淳少爷留下了,说是等他考完了,再让淳少爷去见老爷子。”
王妈妈陪着王芷瑶向屋里走,见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嘻嘻哈哈的玩笑着,怒道:“还有没有点规矩?没见到七小姐回来了?还不赶紧过来请安。”
她的嗓门很大,王芷瑶看得出如果不是当着自己的面,她能上去揍小丫鬟两把。
小丫鬟赶忙行礼:“见过七小姐。”
“罢了。”
王芷瑶发现王译信房中的丫鬟,奴仆都是生面孔,像王妈妈这么蛮横,大嗓门的仆从,王四爷以前打死也不会用。
王四爷要维护自己的世族逸风风范,连奴仆都要容貌俊美,知书达理。
可以从细小的地方看出,王译信真的变了,摒弃了虚华无用的东西,变得更接地气。
王芷瑶挑开门帘,先向里面看了一眼,哥哥王端淳一脸无辜,而后背靠着抱枕的王译信满脸的便秘状,看样子王译信想敲破王端淳的脑袋,王芷瑶自然也看得出王译信消瘦了一圈,眼眶深陷,唯有精神尚好。
“您又想教子么?”
“啊。”
王译信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手掌蹭了蹭被子,怎么瑶儿这个时候来?
瑶儿比以前清瘦了,也显得俊俏,那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也不再渗着冷漠冰碴子……瑶儿心眼儿太好,只要旁人对她好,她便还上几分,可如今的世道,善良天真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他感觉肩膀上的担子不轻松,富贵豪门的人家是非多,一旦他立不住,女儿纵然嫁进去了,也得受苦。
其实王译信认识几个将来功成名就的年轻学子,但瑶儿不见得会喜欢此时家底单薄的人家……名门公子……他得好好挑选。
王芷瑶见王译信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眉头纠结在一起,低声问道:“哥哥说了什么让她犯愁的话?”
直觉上王端淳不认为父亲是为了自己,不过小妹既然发问了,回答:“方才父亲问我中庸的范围,我没回答上来。”
“你师傅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是给你送了书信和笔记过去?他是一点没当回事儿……”
“父亲。”
“这离春闱只有两个月了,他什么时候给你讲解中庸?”
王译信又是着急,又是上火。愤恨不平的说道:“没见过这么做人老师的。”
“这届科考范围是中庸?”王芷瑶天真的眨了眨眼睛。“您怎么晓得的?”
“……”
王译信满腹的牢骚一下子被按在了嗓子里。瘪在胸口的怨气怎么都吐不出。
“论官职,尹大人是您顶头上司,听外公说经常在宫里见到尹大人给皇上讲解经史子集,或是同皇上清谈。”王芷瑶坚持打击王译信,“论功名,他是大三元,您是探花,您说尹大人不懂科举?不懂得教导哥哥?我听说尹大人虽然收徒不多。可徒弟都很成才上进。今年大比,最大的热门就是哥哥的二师哥。”
王端淳点头道:“二师兄学识很好,为人却很谦虚,听师傅说,只要二师兄正常发挥,状元不敢说,三甲是稳稳当当的。”
王译信呼吸沉重,儿女回来不是为自己侍疾的,是来气自己的。
他偏偏不能说他们说错了,淳哥儿的这位二师兄可不是今科的状元吗?
虽然朝上有人非议老师是状元。学生也是状元这事,可皇上坚持点他为状元。并说这届科举无人比他更出众。
“尹大人是比为父更官职更高,才学更好,也比为父接近陛下,但淳哥儿考得只是秀才……秀才考试的题目是京兆府尹出的,我给淳哥儿打听了,他偏好中庸……”
“师傅说,让我眼界放高一点,中秀才不是我的目的。”
“尹大人高见呢。”王芷瑶笑盈盈的赞叹一句,“如果尹大人只盼着哥哥中个秀才,眼界显得比较低,是不是父亲大人?”
“……”
王译信满腹的郁闷,委屈,但见到王芷瑶脸上的笑容后,又有几分释然,能让瑶儿笑,他憋屈了也就憋屈了。
“淳哥儿,你祖父说什么你都不要回嘴,无论如何话都先答应下来,回来同我说。”
王译信不可能把儿子一直留在身边,拉着王端淳叮嘱,“拜见了你祖父后,立刻给我回来,旁人留你,你也不许去,你大伯父的话……你一个字也别听,还有……瀚哥儿,他课业繁忙,你别耽搁他用功。”
这些话,师傅也同他说过。
见王端淳点头答应了,王译信把王妈妈的小孙子叫来,“你跟着淳哥儿,激灵点,如果淳哥走不开,你就说我让他立刻回来读书,要是他们还不信,你让他们来找我!”
“是。”
眼前的小厮同王端淳年岁差不多,生就一副激灵的模样,王妈妈男人姓李,叫李狗子,儿子孙子的名都是随便取的,小厮也是来伺候王译信后才该的名字——明哥儿。
他很喜欢这个名儿,比以前的好太多了,“四爷放心,奴才一准保护好淳少爷。”
等到王端淳走后,王译信道:“瑶儿,以后有我在,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以前?您不是一直最疼我和哥哥?无视五姐姐他们?”
“……”
王译信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瑶儿,我错了。”
王芷瑶咬着嘴唇,没料到他这么容易就认错。把茶盏给王译信递过去,在王译信感激涕零之前,淡淡的说道:“不是知错,被伤害的人就会原谅的,伤害已经造成,彼此远着许是更好一些。”
“瑶儿……我是你爹,你别想叫别人做爹!”
王译信狠狠的灌了一口茶水,缓缓低垂眼睑,再也不想听瑶儿说下辈子不做自己女儿这话了。
……
王芷璇只是略略露了一面,亲近的同王芷瑶问好后,便随着文氏离开了。
对此,王芷瑶更是加了几分小心。
同样王译信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着王端淳和王芷瑶,但凡他们用的东西,王译信都查了又查,吃饭前,他甚至先自己品尝才放心让他们用。
王芷璇再狠,也不会真正下绝命毒给王译信。
王端淳被王译信弄得心底发毛,悄声询问:“小妹,父亲到底是怎么了?”
“心病难治。”王芷瑶慢吞吞的喝着羹汤,王芷璇想要报仇雪恨,怎么可能让自己轻松死了?
在高僧来王家前,王芷瑶看到了王妈妈从王四爷手中接过了一方砚台,王妈妈劝道:“要不老奴去寻老夫人?砚台是四爷心爱之物,弄成死当……可就回不来了。”
“再心爱的物件,也比不上瑶儿他们重要。”
王译信咬了咬牙,“别去寻母亲要银子,让大哥知晓,又得费唇舌,我的儿女,我自己养。”
王芷瑶悄悄的离开,回王家两日了,王芷瑶吃的用的都是好的,她以为王四爷得了公中的银子,没想到他在卖心爱之物。
……
这一日高僧总算在王芷璇的亲切期盼下来到了王家,王芷璇眉眼弯弯的,王芷瑶,这次我看你怎么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