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找骂(两章合一)
自打文氏将冠文侯宠爱的小妾玩得小产血崩而死后,冠文侯便以养病的名义,搬去了西边的玉兰堂居住。
冠文侯既然能养出谪仙儿子,他本身对仕途也不怎么看重。
以前还有父亲老侯爷约束他,十年前老侯爷过世后,如今的冠文侯便一心清修,不是读书,便是炼丹,俗物之事极少过问。
除了有空教导王端瀚举业外,老爷子连门都不出,基本上也不在朝堂上出现,因此冠文侯一脉被排挤得靠边站,不是没有原因的。
王家也只能追忆他们祖上曾经有过的四世三公的辉煌,当然四世三公也不敢当着外人的面炫耀,毕竟那是前朝的事情了。
况且做太傅的老侯爷教导出了前朝末代昏君,当今就算是册立太子,也不会再让王家人做太傅。
如果不是老侯爷在国朝太祖逼宫时,果断的弃暗投明,献上了玉玺,王家哪能得封冠文侯?
早就同前朝的那群贵胄一般灰飞烟灭了。
文氏对自己的丈夫喷着口水,“侯爷就不能说说老四?老大,老二不争气,老四有才有貌却无心仕途,王家将来靠哪个?”
老爷子胡须头发花白,慵懒的斜歪着身子,借着烛火翻看丹药方子,琢磨炼丹的技巧,对老妻的话充耳不闻,伺候他的仆从大多是侯府的老人,垂手默立,不敢言语。
“侯爷……”
“你嚷什么?不是还有你看重的瀚哥儿?我和老四已经将他辅导成了小三元,京城四杰之一,他还不够振兴冠文侯府?”
老爷子斜睨了老妻一眼,也担心把文氏气背过气去,示意旁边的俏婢帮自己捶腿,端着架子慢悠悠的说道:
“我晓得你不容易,在你那群老姐妹中间被人看低了,但王家一惯清贵,老四的脾气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逼得他越紧,他越是不爱走仕途之路。”
“当年父亲为了让老四接近蒋氏,罚他在祖宗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用鞭子把他后背的肉都抽烂了,可结果老四还不是死咬着,不去?老四一直把他同蒋氏当年的初遇当作意外……不愿意为了保住王家的爵位接近她,最后是他祖父捧着丹书铁券跪在老四面前,才让老四动容,咱们已经够委屈老四得了,你还要他怎样?向蒋氏臣服,巴结她?”
“可是侯爷,那可是鼎鼎大名的衍圣公孔家,蒋氏拿得是文华请帖,这张帖子漫说公侯之家,便是公主都不一定能得到,这等好机会,只让蒋氏和没用的瑶丫头去,岂不是可惜了?”
“既然你觉得可惜,你去跟蒋氏说啊,你不是她婆婆吗?你的话,蒋氏不听?”
“……”
文氏气得只喘粗气,若是她的话对蒋氏有用,至于这么多年无法从蒋氏手中得到银子么?至于为了去孔家先同儿子谈,再同丈夫谈?
老爷子唇边露出一抹的嘲讽,“我看你这婆婆做得也不够地道,所以蒋氏对你也敬重不起来。你让我教导瀚哥儿,说他是读书种子,是我的亲孙子……这些我都依了你,你对老四爱妾殷氏的疼爱之心但凡分给菲儿一点点,她也不至于死于血崩。”
爱妾绍菲儿一直是老爷子心中永远的痛,菲儿便是死了,他也会记住眷恋菲儿一辈子。
文氏一口气憋在胸腔里,这股气仿佛针芒一般刺得她五脏六腑生疼:“绍氏狐媚妖娆,不守规矩,迷惑侯爷,她怎能同殷氏相比?”
“不都是妾?合着我宠爱菲儿,就是罪大恶极,老四疼惜殷氏在你眼里就是再正常不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话夫人没学过么?”
“老爷,如今不是提绍氏的时候,关键是去衍圣公府……”
文氏只要一想到那个狐媚妖娆的贱妾绍菲儿就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如果不是她在背后挑拨,自己同侯爷怎会离心离德?
老爷子当初宠爱绍氏能同老四宠爱殷氏一样么?
“你说过后宅的事儿不用我管,后宅由你拿主意。”
老爷子当年明知道菲儿死得蹊跷,碍于男主外女主内的规矩,菲儿是妾,不好为爱妾的死同文氏发怒。
“老四的脾气秉性,我是没法子的,做为公公管教蒋氏,你觉得这是咱们侯府的规矩?因此,你有本事呢,就让蒋氏带着瀚哥儿和璇丫头一起去衍圣公府,若是没本事,就想想该怎么同儿媳相处,才能让儿媳们都听你的话。”
“我看重瀚哥儿和璇儿还不是因为他们懂事本分?还不是为了侯府好?”
“得啦,你这话也就能去糊弄老四。老五也是庶出吧,生母还是你的陪嫁丫鬟,从小就养在你身边,结果呢?你对他可曾上心?我记得老五启蒙时背书不比老四差,入学堂后,他今日病,明日贪玩,后日爬树打鸟,好一顿折腾,学业也耽搁了。”
老爷子垂下眼睑,盯着苍老的手掌:“左右是庶子,随你吧,但我不说,不意味着不明白。当年我若为小五操心一丁点,只怕他早就‘病死’了。至于养在你身边的庶女,哪一个不是蠢笨,木纳的?哪一个嫁得好了?你对其余儿媳妇可不像对蒋氏这般‘厚爱’,除了老四外,哪一房的妾不是老老实实的?”
文氏脸庞煞白,身体气得直哆嗦,嘴唇泛紫:“你怨我?你也不想想蒋氏哪一点配得上老四?我不是心疼为了侯府委屈的儿子么?你当我是狠心的娘不晓得心疼儿子?”
“我也是心疼老四,体谅老四才对他宠殷氏不闻不问,瀚哥儿和璇儿确实出色懂事,老四是真心疼爱他们,我也就顺了老四和你的心意,对他们多加宠爱栽培。”
老爷子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怅然道:“老四的心性我是奈何不得,论口才,我也不如他,况且我不乐意再委屈了他,我给你出个招,你去见殷氏和璇丫头,她们两个被老四放在心尖上宠着,她们的话比你说得管用。你说不通老四,不如让殷氏去,谁让老四就偏爱于她呢。”
“噗”
今日是文氏倒霉日,从早到晚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儿,总是被憋屈着
她心里存了一团火,这会她总算是把火气郁闷发泄出来了,结果是她被儿媳,孙女,儿子,丈夫轮番打击得吐了血……
“老夫人。”
“没事。”
文氏被仆从扶住,擦了擦嘴角的血。
老爷子淡淡的瞄了她一眼,对身边的随从道:“一会把血迹收拾干净了,血光之灾可不利于我炼丹修行。”
“侯爷……”
“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得我也做了,后宅的事情不用我管,你这话我一直记得。”
老爷子被俏丽的婢女搀扶着撇下了文氏去了卧房歇息,文氏死死咬着嘴唇,一时之间酸涩凄苦涨满了胸膛,自己的丈夫从没放下过绍菲儿那个贱人……
文氏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住处,本想着叫王芷璇来解闷,听见王译信去寻了蒋氏后,文氏心中有点欢喜,儿子还是懂事的,肯听自己的劝说。
后来又听说王译信先去看了殷姨娘母女……文氏不由得老泪纵横,捶胸顿足的咒骂,“混账,孽子!”
她的话,还不如一个妾管用,这让文氏情何以堪?
换个儿子也不会让她如此伤心,王译信是文氏最最疼爱看重的幼子,相当于她半条命儿。
在儿子心中,只有爱妾,爱女爱子,没有生母……文氏辛苦半辈子落得这么个结果,岂能不伤心?
……
王译信站在紧闭的院门前,已经敲过门了,里面也有下人去通禀蒋氏,本来他很有谪仙派头的等候,可侯了一刻钟,还是没有动静,他面子上有点下不来,示意墨香再次去叫门。
墨香最近被王四爷一会一变弄得头大,以前他晓得殷姨娘是四爷的爱妾,五小姐是四爷的掌珠,墨香自然更靠近得主子欢心的人,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殷姨娘。
五小姐大方稳重,对下人宽容,墨香也乐得亲近王芷璇。
可眼下,四爷仿佛对七小姐突然有了‘兴趣’,为了七小姐没少烦心,即便被四夫人赶出来,四爷还在书房里为七小姐盘算将来夫婿的人选。
四爷同他提过,要安排七小姐同哪家公子见面……
以前这是只有五小姐才有的待遇,不过在墨香看来,七小姐还是赶不上五小姐,起码四爷给五小姐挑得人选地位要高于七小姐。
闺秀即便在娘家受尽宠爱,出嫁后的地位高低还不是取决于夫婿?
墨香本能的感觉,七小姐将来的夫婿地位比不过绝色的五小姐。
在王译信等得不耐烦时,吱嘎一声,院门开了,守门的妈妈冷淡的扶了扶身,“夫人刚刚沐浴,四爷还是请回吧,夫人不会计较您宠幸哪位姨娘,主子泡澡会泡一会。”
王译信抬手撑住了即将关上的院门,迈步走进了院落,扬言道:“这里是冠文侯府,她是我夫人,世上将哪有将丈夫拒之门外的道理?”
他可以不来蒋氏房中。但蒋氏拒绝他,安排他宠爱姨娘,这让王译信很下不来台。
所以,他闯进了屋里,莹莹的烛光让山水屏风上勾勒出蒋氏的身影,哗哗得水流声音似最好的催情乐曲……
王译信喜欢殷氏娇软柔媚的身体,紧致炙热的幽谷,更喜欢殷氏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紧紧的攀附着他,任他主宰一切,但不可否认他一样喜欢蒋氏的酮体。
此时,他鼻子有点痒,莫非最近补过了?
蒋氏和王译信成亲十几年,育有一子一女,可以说刨除王译信去书房的日子,他们行房敦伦还是挺和谐频繁的。
王译信不会因为真爱殷姨娘就为其守身如玉,在蒋氏面前他一惯表现为塌下谪仙翩翩君子,塌上是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
不是王译信很热情,夫妻性关系很和谐,蒋氏也不至于被他欺骗戏耍了这么多年。
当然,有时候王译信在塌上偶尔分心被蒋氏自动想为是他累了,矜持了。
他们有最正常的夫妻间的亲密,即便心灵无法互通,对彼此的身体很熟悉。
也许被王芷瑶骂过的原因,王译信心中‘狗屎’稍微少了一点,此时他见到屏风上妖娆,丰满又性感的人影儿,不知怎么心底涌起了一丝丝的欲|望。
他丝毫不认为对蒋氏有欲望就对不住真爱殷姨娘。
蒋氏晓得王译信就在屏风后,以前同王译信在一起之前,她会先做好洗漱的事儿,怕身上的不洁玷污了‘谪仙’,又因为王家的规矩,每次行房她都尽力压抑着自己的‘狂野’,不敢过多的表现,生怕被王四爷认为自己轻浮放纵,饶是如此,蒋氏也能感觉到四爷对自己身体是满意的。
直到如今,蒋氏还是想不通,王译信可以不爱自己,但他怎么会喜欢上殷姨娘?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再同王芷瑶说了,也不会去问王四爷。
被欺骗了十几年,蒋氏不愿自己的尊严再被王四爷和殷氏踩在脚底下。
曾经,她也是西北第一名媛,是很多勇敢勇武的青年爱慕的对象。
“玉蝉……”
王译信咽了咽口水,顺便揉着鼻子,低声道:“听说你要去衍圣公府?”
“嗯。”
蒋氏只是简短的嗯了一声,全然没有平时见到他后的热情和健谈。
王译信不晓得如何接下去,以前他很烦蒋氏鄙俗的炫耀,不耐烦蒋氏不懂诗词硬是装作很明白的接话……如今蒋氏沉默了,王译信反倒希望蒋氏多说两句,哪怕是炫耀西宁伯有多得圣宠也好过现在的沉默。
一座屏风,将他们两个分隔开,彼此都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一般。
“娘,我把梅花弄来啦,还有外公给的番邦香露哦。”
王芷瑶提了一篮子梅花花瓣,兴致很高的跑进来,声音似欢快的喜鹊,“好啊,您说话不算数,都不等我一起泡澡……”
不是不知道王译信闯了进来,王芷瑶像是不认识他一般,歪着脑袋疑惑的问道:“咦,您怎么在这?”
蒋氏将身体沉进浴桶里,不想听,也不想去管。
她对王四爷很失望,也答应父亲保护儿女,为自己讨回公道,可她需要时间遗忘掉对王译信的爱慕……
此时她若是面对王译信,不是想着和离,而是想用剑宰了欺骗她的王译信,再自尽。
她承认自己很懦弱,很没用。
“她是我夫人,我来此地有何不可?”
王译信觉得脸有点热,心底涌起几分的委屈,没错,他是宠爱殷氏,在书房的过夜时会走小路去寻殷氏。
但他在蒋氏房中停留的日子远远比找殷氏多,哪怕不耐烦蒋氏,也会给蒋氏应有的嫡妻体面和尊容。
这也是他一惯觉得自傲的地方,纵使委屈了自己和真爱,依然维持着四房的妻妾尊卑传统,他比宠妾灭妻的无情男人强多了。
可往日他自豪的地方,被王芷瑶嘲弄般的目光分割得支离破碎,他仿佛成了最最虚伪的伪君子。
“您以后不必勉强自己来找我娘啦。”
王芷瑶自打回府后,只有在讽刺的时候才叫王译信为父亲,这一点一向聪明的王译信也有所察觉,“你说得是什么混账话?”
“哪是混账话?您不是一惯觉得我娘不够好,殷姨娘是您的红颜知己么?看在您是我父亲的份上,我同您说一句实在话,没有女子是不吃醋的,即便心里没有你,把你当作‘传宗接代’或是享受‘荣华富贵’工具的女子,依然会吃味儿。殷姨娘是不是女子,我想您最清楚。”
传宗接代,荣华富贵,工具?
这几个词让王译信不由得怒从心中起,厉声道:“王芷瑶,你可还当我是你父亲?”
“您晓得这个是什么么?”拿出玫瑰香露,透明的玻璃瓶盛着绯红的液体,王芷瑶在王译信眼前晃了晃玻璃瓶,绯红液体摇晃折射出妖冶的光芒,亦显得王芷瑶多了几分不同往日的妩媚妖娆。
她长大了,不在那个只想靠近他的小姑娘。
王译信亲自见证了王芷璇和王端瀚每一步的成长,但他对王芷瑶还停留在她娇蛮任性之时……“瑶儿。”
“番邦进贡给陛下的贡品,整个国朝不超过十瓶。其中一滴的价值堪比黄金,这是外公送给我用的玫瑰香露。衣衫首饰,物件摆设,哪一样是您给我的?您有真正的教导我怎么做人么?您有关心过我想什么吗?您可为我的将来考虑过?”
“统统没有,您有什么资格做我爹?”
“谁说没有?”王译信气急败坏的说道:“昨儿我还在为你思考将来的夫婿……”
“哦,那是你在给五姐姐挑剩下的人中帮我选得一个吧,您明明晓得我爱慕富贵,却给我选一个五姐姐都看不上‘废物’书生,您真真是疼惜我呐,费尽心思让您宠爱的庶女压在我脑袋上,让我将来看着她富贵得意,仰望着她过日子。”
王芷瑶眼底似堆满了寒冰,冷笑道:“我不求你一碗水端平,可给人家做爹的也不能太偏心,我其实一直想问一句,我是您亲生么?”
“……”
“对了,您这么晚没陪着殷姨娘花前月下,只怕也是为了文华请帖过来找我娘的吧,让我猜一猜,五姐姐一定是说她也想去孔家,顺便见一见双雄之一的孔锐文孔公子是不是?”
“她没说,她不想让我为难。”王译信为王芷璇辩解。
“我低估了她的‘淡然不争’‘本分低调’。果然五姐姐才是您亲生的,是冠文侯上下推崇的名媛,她可不似我,人家既不喜欢富贵奢靡,又不爱争着出风头,更不会抢青年才俊的爱慕……遇见相貌好,出身好,家世好,才学好,地位高的贵胄公子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哪像我经常故作特别倒贴顾三少。啧啧,这等完美的庶女,只有您能娇宠得出来,别人家……呵呵,可这份福气。”
王译信脸上残留的鞭伤此刻很疼,王芷瑶的话如同飞刀直戳他心脏,最让他难受得是,竟然找不到为王芷璇辩护的理由……
“你给了她一个做父亲能给她的一切,以前我很羡慕五姐姐,也想要父亲的疼爱,如今我想开了,既然我不是您心中的爱女,何必再凑到您面前惹您讨厌?您便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送给她,我也不会再羡慕嫉妒了。”
王译信被刺得鲜血淋淋的心骤然剧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
“因为我有一个肯为我摘星星的外公,有一群疼我宠我的舅舅和表哥,他们有好事都会想着我,在我有危险或者旁人欺负我的时候,会冲过来保护我。我并不需要父亲……您可以竭尽所能的宠爱五姐姐,把她当作你的心尖尖。”
“瑶儿,我不是不疼你,而是……”
“以前也许我会为你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难过,但是现在……也许我曾经祈求过,奢望过,也失望过,所以您已经打动不了我了。”
王芷瑶不会忘记梦中,她曾经跪在地上祈求王译信的保护……可王译信再一次推开了守寡的女儿,只疼爱已经是永安侯夫人的王芷璇。
“五姐姐是您的爱女没错,她不是我娘生得也没错,您凭什么认为您将自己的一切资源都给了他们,我和哥哥不伤心?您又怎么有脸来要求我娘带着他们兄妹一起去衍圣公府?谁弄出来的庶女庶子谁负责,凭什么让我娘帮你养着一群碍眼的人?况且您不是怕我娘亏待了他们么?您不会亏待他们,您就好好教养他们吧,别想占我娘的便宜。”
“逆女!”
王译信高高扬起手臂,在将要落下时,他手腕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蒋氏披着外衫站在他身侧,王译信用了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摆脱蒋氏……“玉蝉。”
“我的女儿,不用你教,你的女儿如同瑶儿所言,别想再占我或者蒋家的任何便宜,她一向看不起我父亲的出身,不过是贱婢所出也配进衍圣公府?”
蒋氏将王译信推开,眼看着他倒退了两步,坐在了地上,“我也不瞒你,文华请帖是我父亲请衍圣公送来的,侯府上下既然瞧不上我,还想一起同我去衍圣公府?王四爷,你长得很美,但别想得太美了。”
一把搂住了王芷瑶,蒋氏话语里透着威胁,“再让我看见你打瑶儿,王译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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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妾道(两章含粉红加更)
屋子里弥漫着紧张焦灼的气氛,蒋氏搂着王芷瑶站着,王译信略显狼狈坐在地上……两方存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王译信慢慢的低垂眼睑盖住了自己那双灿若星晨的眸子,骨感似玉琢的手指一根根握紧,慢吞吞起身,拂去浅色衣衫上的灰尘,沙哑的说道:“你好好教导瑶儿,她的事以后我不敢再管。”
“性情太过偏激,并非是好事。”
“哼。”
听见王芷瑶冷哼,王译信心底不是滋味,苦涩的淡笑:“顾指挥使并非瑶儿良人,夫人最好考虑清楚,瑶儿的性情嫁谁为最合适。”
蒋氏没有再言语,自然不会挽留他……王译信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娘……”
“没事。”
蒋氏摸了摸王芷瑶的脸颊,含泪笑道:“不是要同我一起泡澡么?我让她们再准备热水。”
在一段感情上,付出得越多,爱得越深,伤得越重。
王芷瑶很心疼蒋氏,也晓得不能再逼蒋氏,柔声道:“天色不早了,我想早点睡,下次再同娘一起,去衍圣公孔家,我得好好准备,我去想想穿什么衣裙合适。”
像来时一样,王芷瑶一阵旋风的离去,给蒋氏留下了足够治疗情伤的空间。
女儿很懂事,很维护自己,蒋氏心中一暖,抹了抹眼角,他不值得自己再伤心……王芷瑶方才说的话,也如同一把剑划散了她对王译信最后的执念和期望。
以后,她只做个好母亲。
……
王芷璇半宿没睡。一直等着蒋氏那边的消息,王译信亲自去见嫡母。还有搞不定的事儿?
可惜不仅没盼来好消息,甚至王译信都没有再回来。听说歇在了书房……殷姨娘难掩失落,王芷璇暗恼自己目光短浅,怎么被去孔家弄得方寸大乱?
上次好不容易让王译信心软,更疼惜她们母女,此番王译信去寻蒋氏,会不会蒋氏又说了什么?
是,王芷瑶!
仔细琢磨自打蒋氏母女从庄子上回府后的变化,王芷璇出了一身的冷汗,王芷瑶变得同以往不一样了。自己忽视了她……
“璇儿?”殷姨娘失落是有,一惯安分,荣辱不惊,只把儿女看得比谁都要紧,“脸色怎么这么白?不舒服?”
“娘有没有觉得七妹妹变了?”
“有么?还不是一样莽撞任性?她既没有我的璇儿出落得好,也没璇儿懂事听话。”
殷姨娘眉宇间多了一抹压抑不住的得意,“我虽然事事不如四夫人,在四夫人面前卑躬屈膝,谨小慎微。可我有你有瀚哥,将来我可以指望你们,四夫人一准会羡慕我,她也挺可怜的。女儿任性贪恋富贵,儿子读书不好,贪玩成性。比如说这次。听四爷说,如果不是他的面子。淳少爷没准再难科举了。四爷为他费了不少的心,搭了不少的人情呢。”
眼下她是活得卑微。在蒋氏手下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但她拥有光明的将来……儿女争气,得四爷爱慕眷恋,殷姨娘反而怜悯起蒋氏,即便蒋氏将来还是四爷的夫人,可四爷在她这里,同她一起生活,她除了没有夫人的名分外,拥有一切。
王芷璇自己本身有穿越的经历,会不会王芷瑶也被哪来的孤魂野鬼附身了?
“看样子我是去不得孔家了,不过没关系,我有更要紧的事做。”王芷璇不管王芷瑶是不是也有了自己的经历,“娘,后日我陪您去一趟灵隐寺,我想去见见觉远大师,除了听他讲读佛法外,也想取回供奉在佛前的孝经。”
“好。”殷姨娘点头道:“过几日你祖母生辰,正好把你亲手绣的孝经送给老夫人,你如此用心,才不辜你祖母疼你一场,你哥哥的寿礼,你也得多费些心思。”
“我保准会让祖母合不拢嘴。”
王芷璇很有信心讨好祖母,如何让老太太开心,她可是非常有经验的。
穿越前她虽然是私生女,可在亲祖母面前也异常得宠,若果不是大妈娘家人太过强势,她早成了名正言顺的婚生子,也是她太顾及生母,才没有回到本家。
西宁伯如今是得宠,然换个皇帝可不就不一定能瞧得起草根出身的蒋大勇。
就算蒋氏去孔家又如何?孔家一贯低调,还能帮蒋氏背书扬名不成?
灵隐寺号称禅宗圣地,觉远大师佛法精深,便是灵隐寺的主持都得管他叫师叔,前几次王芷璇凭着后世的经历,让觉远大师对她刮目相看,一直说她有慧根,福缘深厚。
如果借用觉远大师的名义,是不是可以让王芷瑶身上的‘野鬼’无所遁形?
没了为蒋氏出谋划策的王芷瑶,蒋氏不足为惧……王芷璇暗自盘算自己所拥有的筹码,怎么算都比‘野鬼’更有优势,毕竟她可是婴儿穿,对今生的父母感情深很深,而那个野鬼,肯定不会对蒋氏掏心掏肺的好,不过是想占点便宜罢了。
纵使觉远大师无法降妖除魔,也可让王芷瑶名声扫地,让蒋氏对她心存怀疑……哪家贵胄会看上身上有妖气的女子?
投错了躯壳,野鬼休想借着嫡女的身份压她一头。
殷姨娘在侯府里很有脸面,谁都晓得殷姨娘是四爷的宝贝宠妾,因此她要去灵隐寺上香,只需要吩咐一声,马车和随行的家丁一早就准备妥当了。
王芷璇不乐意见王芷瑶去孔家的得意嚣张,鼓动殷姨娘想在蒋氏之前出门,如此也可以显得拜佛祈福更有诚心,可惜她打得如意算盘遇见了早有准备的王芷瑶……
“你说什么?得等到四夫人出门,我和我娘才能去灵隐寺?”
“四夫人说,殷姨娘上次就没恭迎她。此番殷姨娘不可再偷懒了,否则……”回话的仆从低头。轻声道:“这次四夫人不会再留情面,四爷也不敢再为殷姨娘求情。”
一项顺风顺水的王芷璇不由有点郁闷。她很得宠,谦让王芷瑶只是因为她需要淡然不争,并非是真正尊重嫡庶尊卑。
“算了,璇儿,别再为我惹事了。”
殷姨娘到底是在侯府里长大的婢女,即便得宠,也不敢全然忘记四夫人是掌握自己性命的主子,若不是王芷璇一直给她灌输某种先进的思想,殷姨娘根本不敢在蒋氏面前放肆。偷懒。
她深知自己已经比别人家的宠妾过得更好。
王芷璇纷纷难平,一准又是王芷瑶给蒋氏出的馊主意,“要不我去寻祖母?”
殷姨娘拽了王芷璇一把,低声道:“吃点亏又能怎样?你不是说过越是委屈,四爷背后越是心疼么?你比我明白事理,怎么今日反而犯了糊涂?四爷的心早就在你我身上,面上吃点亏就当怜悯只有体面的四夫人吧。”
“就按娘说的,我倒要看看七妹妹能嚣张到几时,以她的资质就算是去孔家。也泛起不起多大的风浪,弄不好还得丢父亲的脸面。”
“嘘,噤声,夫人过来了。”
殷姨娘拽了王芷瑶一把。低眉顺目恭谨的站在马车旁,眼角余光只能扫到蒋氏今日穿了一件青过肩斗牛绒女衣,外罩水貂皮斗篷。
王芷璇目光落在王芷瑶身上。惊讶得好悬失态。
王芷瑶脸若银盘,一双猫儿一样的眸子清澈干净。下颚多出来的婴儿肥让她多了几分可爱,梨涡含笑。脸颊丰润绯红,很容易让旁人心生好感。
她没有王芷璇绝色,但王芷璇也不得不承认,瘦下来的王芷瑶体态轻盈,笑容温和,沉稳端庄,她更为符合命妇的审美观,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梳着双髻上的珍珠头绳,一件大红云鹤绒女袍罩身,衬得她珠圆玉润,一看便知是个健康有福气的小姑娘。
王芷璇越发确定王芷瑶‘不正常’,要不往日像猪一样能吃的王芷瑶怎么会瘦下来?
好在王芷瑶眉目更随蒋氏,再可爱有福气,单凭容貌,根本比不过王芷璇。
照镜子的时候,王芷璇有时会被自己今生的绝色镇住,但凡宴会场合,只要她一出现,旁人的目光断然没有旁落的时候,淮南侯世子对自己可是痴恋不已。
她不仅有倾城的美貌,还有满腹的才华,气质才色俱佳,王芷瑶再多的改变也比不过她!
“真遗憾呢,五姐姐,他的话不好使呢,你一贯淡然不争,敬重我娘,想来不会在意能不能去孔家。”
王芷瑶对旁人端着一副温润有礼的闺秀做派,可对王芷璇,她是要多高傲就有多高傲,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仿佛不把王芷璇踩脚底下,让王芷璇各种羡慕嫉妒恨,便不肯罢休。
慢悠悠的上了马车,王芷瑶嘲弄的说道:“谁让五姐姐没有托生在我娘的肚子里?他纵然垂爱你,也无法让你迈入衍圣公的大门!”
“五姐姐近前来,我有一句话同你说。”
“……”
王芷璇强忍着打掉王芷瑶脸上恶毒笑容的冲动,柔声道:“七妹妹就在这里说吧,我听得到。”
“那好。”王芷瑶早就猜到了,抬高声音,也让周围的仆从都听得见,“你一定没听过一句话,嫡庶是生出来的,不是父亲宠出来的。”
欣赏够王芷璇一变再变的脸色,王芷瑶放下了车帘,对蒋氏点点头……下面看您得啦,娘。
蒋氏深吸一口气,道:“殷姨娘。”
“妾恭听夫人吩咐。”
殷姨娘早就习惯了没有自尊的日子,若不是这些年被王译信宠着,又有王芷璇在一旁不停的提起真爱,蒋氏是后来插足的,自己才是四爷的初恋,殷姨娘许是会更懂得妻妾尊卑一点。
没王芷璇出主意,她也不敢在私底下同蒋氏互较眉头,幻想独霸王四爷。
“听说你要外出?”
“是,妾是打算……”
“你打算?我有准许你出门么?”蒋氏打断了殷姨娘的辩解。“这是哪家的规矩?侍妾可以不经过当家夫人同意就出门溜达?万一闹出点风波传闻,你让我怎么同四爷交代?”
殷姨娘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低声解释:“妾就去灵隐寺,并非一般的地方。”
“灵隐寺是好地方。如果殷姨娘想要出家修行的话,我自当成全,不过我看你也没出家的心思,既然你做了四爷的妾,就得守王家的规矩,今日我去衍圣公府,正好向孔家宗妇学学怎么持家,回来我再调|教你。”
蒋氏说话时一直抓着王芷瑶的手,“别的话。我不说了.你若是趁我不在去灵隐寺,我就让你一辈子住在寺庙里。别以为四爷和老夫人护着你,你就可以违背我的命令,你是妾,我是妻,便是我发狠发卖了你,四爷还能为此休了我不成?”
王芷瑶默默的为蒋氏点赞,“娘,若是父亲为了您卖了个妾就休妻。那他会被人唾弃的。”
“妾不敢出门去灵隐寺了,没夫人的吩咐,妾哪都不会去的……”殷姨娘同样抓住了王芷璇,卑微含泪道:“妾恭送夫人。”
“去衍圣公府。”
“喏。”
马车缓缓从侧门出了王家。殷姨娘在看不到马车后,直接瘫软在王芷瑶的怀里,泪眼朦胧。“璇儿,你要记得万万不能做妾……记得我今日的教训。”
便是四爷私底下给殷姨娘更多的补偿。也换不来方才丢失的尊严。
以前她不懂得尊严,自尊。如今她懂了也更能体会到刻骨铭心的痛苦。
她被羞辱轻贱了。
“娘,您怎么样?别吓我。”
王芷璇招呼仆从护着殷姨娘返回屋里,孝顺的围着殷姨娘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直到殷姨娘缓过挤压在心头的那口气,才想起得将此事告诉四爷,顺便也得让老太太知晓,蒋氏不让她们去灵隐寺进香祈福便是对老太太不孝。
“您放心,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咱们此时收拾不了她,王家有得是人能给她好看!”
“璇儿,我好累,不想再争,不想再求了,就让我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吧。”
“娘……”
“我卑贱的出身实在是配不上四爷,我不该奢望的,不该啊。”
殷姨娘泪珠簌簌滚落,鼻尖泛红,楚楚可怜,王芷璇心疼得紧,搂着她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再受今日的委屈。”
……
在马车上,王芷瑶一直想衍圣公孔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文氏等人上蹿下跳的折腾就是为了能随着蒋氏去一趟衍圣公府,不亲身经历不明白孔家在国朝文坛的地位。
蒋氏同样手心冒冷汗,相比较王芷瑶,蒋氏把孔家看得更加高高在上。
衍圣公府占据了半条街道,在文圣街上居住的人家大多同孔家有关。
在街口,蒋氏让马车停下来,“瑶儿,下车。”
王芷瑶向外面张望,没发觉有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牌楼,可又不敢多说话,随着蒋氏下了马车。
文圣街上很清静,遥望衍圣公府时,王芷瑶能嗅到一股书卷的质朴气息,站在此处,心灵像被洗涤过一遍似的。
本来对孔圣人没多大敬意的王芷瑶也不由得端正了态度,置身封建王朝的环境下,孔子就是当之无愧的圣人!
便是皇帝钦此下马下轿的牌楼也比不上世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孔子是儒学圣人,思想家,教育家,但不是儒学思想为封建帝王所推崇,孔家绝对没有今日的地位。
周游列国讲学,宣扬儒学,并且想为自己求得一官半职的孔子绝对想不到在他故去后,他创立的学说——儒学,会是官场的敲门砖,教科书。
“瑶儿。”
“啊。”
王芷瑶稳住情绪,向蒋氏鼓励般的一笑,“我们就当是去寺庙里祈福。”
“胡说!”蒋氏嗔怪王芷瑶不懂事,小声道:“一会,你千万不要再乱说话,知道么?”
“其实一切交给您,我更担心呐。娘。放松点,衍圣公既然能同外公做知己。想来不会太为难咱们。以后若是同孔家常来常往,您总是紧张哪成啊。你就当去长辈家串亲戚……”
蒋氏额头多了一层虚汗,女儿的性格是随了父亲呢?还是怎样?就没见她紧张过,面前可是衍圣公府啊。
……
“蒋夫人,请。”
虽然孔家正中间的大门没开,但大门两边的侧门都敞开了,蒋氏腿肚子有点发软,孔家对她的礼遇太重了。
一般情况下,大门中的正门是不开的,尤其是孔家这等人家。可能只有祭祖时候才会开正门。
王芷瑶嘴角弯起,低声道:“看到没?衍圣公和外公关系好好哦,衍圣公是您伯父,你怕啥,走着,别让外公在衍圣公面前短了嘴。”
“……”
蒋氏能说自己女儿真不客气吗?还没见到衍圣公,伯父都叫出来了。
一贯荣辱不惊的孔家下人抬了抬眼睑,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客人。王七小姐出落得很讨喜,看着就觉得面善亲切。
王芷瑶的容貌绝对是乍一看很清秀。仔细一看还是很清秀,不过,她身上的亲和力倒是把外表印象分提了不少。
想要同绝色王芷璇较劲,王芷瑶给自己制定的规划就是走亲和端庄路线。一定要在面上做个最符合封建命妇审美观的闺秀,落落大方,笑容平和。言行稳重。
至于她到底是个什么性格,不需要告诉外人。只要亲近的人知晓就行。
搀扶蒋氏,王芷瑶在孔家仆从的引领下走进了衍圣公府。
本来轻松的心情。此时也有几分的紧张。
王芷瑶不信儒学,就如同她不信基督教,可到教堂还是会保持肃穆虔诚不敢对耶稣不敬,孔家一草一木,亭台楼阁,都让王芷瑶感觉到一股厚重感,历史文化的厚重感。
“老夫人和夫人在元华堂,本来老夫人想将接待蒋夫人的地方放在草堂,然老爷说,您不是外人。”
蒋氏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没能去草堂虽然有点遗憾,但被老夫人当做亲近子侄看待,让蒋氏不知该说什么,王芷瑶遥望了草堂一眼,不知下次有没有机会去草堂瞻仰一番。
原本王芷瑶只是想打着孔家的名头回去折腾殷姨娘立规矩,哪里想到外公和衍圣公关系如此亲密。
也好,有衍圣公督促外公向上,想来外公会少许多的麻烦,少受些文臣的攻讦。
因为有梦境示警,她格外担心外公的安危,虽然梦中蒋大勇遗书上说他不是因为四皇子做太子才被皇上赐死的,但王芷瑶怎能忽视四皇子?
不知道王芷璇能不能再像梦中预示的同四皇子成为‘知己’
如果王芷璇得意了,以她的性情绝对会闹出更大的事,弄不好她会想着将殷姨娘扶正,王译信会怎么做?宠妾灭妻?
心底转了无数个念头,王芷瑶不觉得自己此时有改变历史的能力,也不觉得应该相信梦到的一切,路是人走出来,她不能被噩梦和同王芷璇较量影响了判断。
进了元华堂,没心思看摆设布置,王芷瑶规规矩矩的给坐在上面的老夫人见礼。
她和蒋氏行得是晚辈拜见长辈的大礼,到不像是被请来的陌生客人。
在蒲团上三拜后,王芷瑶声音清脆,“拜见老夫人。”
“行了,这些虚礼就不用了。”
老夫人声音极度平和,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王芷瑶也见过几位上了年岁的老夫人,有文氏装逼风格的,也有外祖母田氏飒爽性情的,孔家这位老夫人……给她很大的震撼,能嫁给衍圣公的女人就该有这位老夫人的平和气度。
老夫人也在观察蒋氏母女,看得出蒋氏有感激有紧张,还有些小激动,难免的,但凡来孔家的命妇就没有不激动的,她这辈子看了太多,太多。
蒋氏的女儿王家七小姐让老夫人颇为意外,早有送请柬的妈妈回禀,七小姐不同寻常的王家小姐,自有一番风采。
衍圣公也说过,蒋大勇的心尖尖就是外孙女小妞妞,也曾叮嘱老夫人多注意七小姐,能帮就帮她一把,小|妞妞在王家过得有点委屈艰难……
她本想着会见到一个被同龄姐妹比下去没自信,偏激的小可怜……
眼前这位笑容甜美,有礼有节,骄傲自信的小妞妞怎么看都不是小可怜,更不像会被王家欺负得有口难言。
老夫人眉梢微挑,小|妞妞相貌好,气质好,倒是可以给自己的孙子……可惜,她姓王,是王谪仙的女儿,老夫人真心不想同王家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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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对策(含粉红60加更)
如果自诩谪仙的王四爷知晓因为王家而让王芷瑶错过一门好亲事,他脸色一准很精彩。
可惜,他不晓得衍圣公夫人楚氏有过联姻的念头。
孔家选媳妇绝不会仅仅凭着第一印象,会考虑方方面面状况,不过,第一印象也很重要。
清茶端上后,老夫人的长媳孔家宗子夫人萧氏含笑同蒋氏闲谈。
萧氏端庄文雅的气派,平和的话语似暖流一般驱散了蒋氏心底的紧张和对孔家的畏惧。
王芷瑶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品茶,绝不多行一步抢得旁人的注意,只有萧氏问到她头上时,才会开口。
元华堂周围一定有水源,坐在此处能听见缓缓的水流声,水流声?冬天有水流?
王芷瑶欣赏着茶杯,不管是因为温泉还是怎么引得水源,衍圣公府绝对不缺银子……
请蒋氏母女到府前,老夫人会了解一些王家的状况。
虽然她把蒋氏当做晚辈看待,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即便明白蒋氏来衍圣公府的目的,也不会刚一见面就教导蒋氏应该怎么做。
王芷瑶本来只是希望能借着孔家的名声方便蒋氏调教殷姨娘和王芷璇,来到孔家之后,发觉老夫人把蒋氏当做晚辈看待,像老夫人这样充满生活智慧的老人家人生经历是很有借鉴学习意义的。
若是老夫人能教导蒋氏两句,也许蒋氏能很快从对王译信的情伤中走出来。
王芷瑶一直不停的折腾,并非是想让蒋氏对生活绝望。成为只指望着儿女生活的母亲。
蒋氏年岁不过三十几岁,她还有大把的时间。报复王译信和殷姨娘不是不行,但报复不能成为蒋氏人生的主题。她希望蒋氏能重新找到幸福。
“老夫人同萧夫人宛若母女一般,我看着都觉得心里温暖。”
王芷瑶主动挑起了话茬,方才气氛虽是显得很友好融洽,但浅淡的毫无营养的‘废话’让蒋氏和萧夫人显得很生疏,“老夫人一定很疼儿媳得吧。”
蒋氏心底有点着急,暗怪女儿问出只有熟悉至亲的人才敢说的话,看到老夫人和萧夫人之间的亲近,再想到王家文氏对自己的做派,不由得也注意起来。
“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若说疼……我再疼她也不过亲家母。”楚氏眼角眉梢带出一抹笑意,没怪罪王芷瑶失言,反而很耐心的说:“都是亲近的人,我也不说把儿媳当做女儿疼惜的场面话。自打儿媳进门,我可是没少‘教训’她。”
蒋氏目光凝重,越听越是认真,教训?莫非萧夫人不埋怨老夫人?
萧夫人虽然对老夫人说起私事有点意外,然同婆婆之间已经很有默契了,看得出婆婆真正把蒋氏当做侄女看待。同为女子,又同样是做嫡妻的,对蒋氏的遭遇,任谁对会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有句话是慈母多败儿,因为娘家母亲疼我,我身上有些毛病怎么都改不过来。进了孔家后,婆婆手把手的教我。我改了不少以前娘家母亲说了很多遍却没往心中去的错处。母亲容忍我犯错,给了我改正错误的机会。从来没有因为做错事就嫌弃我……反而很宽容耐心的告诉我哪里不足。”
萧氏眼里的感激清晰可见:“母亲在我眼里,不仅是疼爱信任我的婆婆,也是我的一位严师。”
“好了,蒋夫人也不是外人,你不必帮我扬名背书,别以为你说几句好话,我忘了你做得错事……”老夫人故作生气,转而面向蒋氏,“我养女儿时,都没像养她费劲,女儿犯错打骂一顿,事后我们还是亲生母女,对儿媳妇则不然,我得更用心,为她考虑,也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我做不到的事儿,自然也不会要求她必须做到。”
“那岂不是儿媳永远比不过母亲?”萧夫人平和中带了一丝的俏皮,“我还惦记着比母亲强呢。”
“等你养儿媳妇时就明白了。”
老夫人好笑的撇了她一眼,抿了一口茶润喉,“孔家宗妇难做,我得体谅她的不易,越是心疼儿子的母亲,越得体谅儿媳妇。若说疼,别看她同我宛若母女,可我呀更疼儿子。”
萧夫人笑着接话:“疼我便是疼您儿子。”
“晚辈受教了。”
王芷瑶一本正经的回话,这番话应该让文氏来听听。
很感激老夫人没把蒋氏当外人,不过老夫人,您有点偏题啊,需要您调教得是蒋氏,您应该多讲讲怎么把丈夫的小妾归拢得服服帖帖,并怎么在后宅中找到乐子。
听说衍圣公甚为钟情其夫人,他们夫妻是国朝最最有名的模范夫妻。
王芷瑶不信老夫人没有耍手段抓住衍圣公的心。
一见钟情是不可能长久的,相濡以沫,细水长流的感情才可能相伴一生。
老夫人目光扫过王芷瑶,嘴角勾起,“小丫头,胆子不小呐。”
王芷瑶立刻低头做羞愧状,水润粉嫩的唇瓣动了动,抱歉,一时激动了。
蒋氏若有所思,看看老夫人,又看看王芷瑶,想不通她们两个在打什么禅机,“瑶儿不懂事,您别怪她。”
“小|妞妞是吧?”
“是。”
“你方才说受教……”
老夫人平和和蔼的气质一变,王芷瑶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在不安中挺直了跪坐的身体,老夫人气场全开,哪怕是萧氏都觉得不甚舒服,看向端坐的王芷瑶时,萧氏眼里闪过惊讶,很少有这个年岁的女孩能在老夫人的目光下保持冷静。
老夫人继续问道:“离你养儿媳妇还有起码还有三十多年,我的话适用于今日,不一定适用于以后。你同我说说,你受教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句话,蒋氏坐直了身体。“老夫人……”
“让小|妞妞说。”
“……”
蒋氏担心极了,怕王芷瑶出口的话再惹老夫人不快,若是传出孔家的老夫人不喜欢瑶儿,将来女婿的人选会更难。
她已经不指望王译信能用心给女儿选夫君了,她和姜家认识的人,大多都是鲁汉子或是将门虎子,蒋氏不乐意让女儿成为将门的儿媳妇。
马革裹尸,是大多数武将的归宿,蒋大勇常说。能平安的做西宁伯是老天爷对他额外的关照,有很多袍泽都战死了。
王芷瑶扬眉道:“多学点总是没有坏处的,有道是艺多不压身,说不准哪次就能用上。您只怕是不晓得,我祖母……冠文侯夫人,您认识?”
“不太熟。”
“真是遗憾,祖母很仰慕您的。”
“所以……”
“再过两日便是祖母的寿日,最近我茶不思,饭不想琢磨着送什么寿礼才能让祖母开心。您晓得我脑袋不如五姐姐聪慧,在祖母面前也不如五姐姐得宠,祖母总是说五姐姐才是真孝顺……其实我挺委屈的,我也孝顺。可五姐姐经常教导我孝顺要讲心,我就时常琢磨,她给祖母递上一盏茶水就是有心孝顺。我帮祖母按摩肩膀,就没有心?是虚情假意?”
王芷瑶借此机会狠狠的捅了王芷璇两刀。衍圣公夫人的喜好会影响很多人,只要她对王芷璇稍微偏嘴。纵然王芷璇表现得再美好,长得再漂亮,也不会成为命妇的儿媳人选。
王芷璇即便得到王译信全部父爱也没用,总不能放疼你如命的王译信去跟命妇们对掐吧。
他是谪仙,不是双性人,其实可以让他出卖谪仙的色相……王芷瑶在心底为自己点赞,这想法大好,反正王四爷做出卖色相的活已经很得心应手了。
老夫人眸底含着点点笑容,猜到王芷瑶的打算,小|妞妞根本就不需要西宁伯担心,若是她在王家施展开了手段,王家人最在意的面皮,会被小|妞妞剥得一丝不留。
“你想拿我的话当做寿礼送给你祖母?”
“啊。”蒋氏脱口而出,随后尴尬的低头,瑶儿这不是指着秃子骂和尚么?不过,只要一想到在文氏大寿之日收到这样的寿礼,蒋氏也觉得心中暗爽。
萧夫人瞪圆了眼睛,王家七小姐人才啊。
王芷瑶抬起迷茫的眼睛,仿佛在思考老夫人为何说了这番话,片刻之后,她迷茫的眸子清亮如清泉,站起身向老夫人一躬到地:
“一句惊醒梦中人,您帮我了大忙啦,我方才只觉得可以将您的话抄录下来仔细揣摩,怎么就没想到祖母最最需要这份寿礼?想来祖母接到这份礼物后一准会很开心。”
“娘,五姐姐说得真对,孝顺得用心呐,您也别送祖母玉雕的观音啦,祖母一贯不喜富贵奢华,咱们得用心啊。”
“……”
衍圣公夫人也好,萧夫人也罢,甚至蒋氏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王芷瑶,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心眼不仅多,下手又准又狠,最难得是还让被害者有苦说不出。
文氏敬重衍圣公夫人,她送衍圣公夫人的‘教诲’做寿礼有错吗?
文氏不喜欢‘富贵奢靡’,经常谆谆教导蒋氏和王芷瑶孝顺要讲心,总是拿王芷璇的真心孝顺举例子。
那么就别怪蒋氏同她不讲银子,只讲心,别怪蒋氏送一份单薄的讲心的寿礼过去。
衍圣公夫人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绷不住笑骂道:“你这个鬼丫头,我看你不需要旁人操心,有你在蒋家侄女身边,西宁伯也该放心了。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你可以在‘寿礼’上多加几句,但不可做得太过份。”
王芷瑶敬佩衍圣公夫人,俏皮讨好的拱手道:“遵命。”
“蒋家侄女比我会养女儿,我养得三个丫头赶不上她一个。”
“您……过奖了。”
蒋氏既是高兴,有一点难过,女儿懂事意味着自己这个母亲做得很不合格。
老夫人敛去笑容。怜惜般叹息:“谁都有糊涂的时候,明白哪错了就好。多些历练总不会是坏事,以后你可以多疼儿女一些。嫡亲母女用不上算得清清楚楚。”
“多谢老夫人教诲。”
“娘,您看,您又同伯祖母客气了吧。”王芷瑶笑着接话,“伯祖母都叫您侄女啦,您叫老夫人多生分呐,外公晓得您疏远自己的知己挚友,会骂人的。”
“……多谢楚伯母。”
蒋氏随波逐流认下了衍圣公夫人,她脸皮显然没有王芷瑶厚,脸颊微微泛红。热度也比较高。
老夫人迎上了王芷瑶笑盈盈眸子,无奈的说道:“你都叫起伯祖母了,我还能把你推出去?儿媳,再给她准备一份见面礼,嗯,要讲究心。”
“伯祖母……”王芷瑶此时羞红了脸庞,呐呐的说道:“就是您赏我一根草,我都会供起来。”
“鬼机灵。”
萧夫人这回对蒋氏更显得亲昵,再无方才的生疏疏远。命人送上了见面礼,一卷很有些年头的古卷,一只用过的毛笔,“书卷是每个孔家贵女都要通读的。这只笔……是衍圣公用过的,分给孔家直系闺秀。”
“太重了。”
女儿能同孔家直系小姐一样的待遇,蒋氏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蒋家崛起乡野草莽,王家虽然一直自诩琅邪王氏后代。但同孔家相比,虽然说不上土鳖。但地位,身份上都差孔家很远。
蒋氏早就同王芷瑶说过,王家嫡女都别想嫁给孔家长房长孙。
“她是母亲认下的侄孙女嘛,你就不用再客气了。”
“多谢萧伯母。”
王芷瑶也晓得这是增加自己分量和名声的好机会,毕恭毕敬的接过见面礼,哪怕心中对孔子的家教不大感兴趣,但她会感激老夫人和萧夫人对自己的疼爱之意,并且会用心记住她们给自己的善意。
人情来往,有来有往,如今王芷瑶帮不上忙,将来也许孔家也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
老夫人唤来四名孙女,让孙女同王芷瑶见礼,序齿后,王芷瑶又成了最小的一个,见谁都得叫姐姐,孔家小姐对她很亲切,也很友好,王芷瑶发现她们堂姐妹关系非常好,彼此守望相助。
完全不像是旁人家后宅,堂姐妹为了一个好男人争来斗去,互相陷害,争夺良婿还算有点价值,毕竟这年头好男人不多。
最让王芷瑶不可理解得是,为一件好衣服,一件精致的首饰掐得跟斗鸡似的,还敢说自己家是名门望族?
丢不丢人呐?
望族宅门里的千金小姐是不是也太不值钱了?
因为是初次见面,王芷瑶同孔家小姐们不大熟,交谈也多是客套话,双方只是混了个脸熟,不过,王芷瑶对孔家排行在四的小姐多看了两眼。
孔四小姐有同王芷璇一较高下的美貌,她是萧夫人最小的女儿,如此推断其兄长也是一位俊美的少年郎。
萧夫人同蒋氏在一旁小声闲谈,老夫人似入定的老僧一般不做声响。
蒋氏告辞时老夫人才缓缓的睁开眼,道:“以后常来玩,蒋家侄女,我多说一句,旁人说得再多,想走出来还得靠你自己。”
“谨记伯母的教诲。”
蒋氏屈膝拜别老夫人,王芷瑶有些不舍的同已经混得比较熟的孔家姐妹们道别,孔四小姐笑道:“十日后的公主府上的簪花宴你去不?到时我带你顽。”
簪花宴?
王芷瑶颇为意外,想了想道:“有空一定去。”
蒋氏却道:“她不会再缺席簪花宴,到时还请你们多照顾她。”
孔家小姐点头应了,行礼同王芷瑶告别。
……
衍圣公夫人听着孙女说王芷瑶性情怎么端庄,怎么文雅,笑着摇头:“你们呐,都被小丫头给骗了,她文雅?最鬼机灵就是她啦,她不仅像蒋家人,也像是王家人。”
“祖母是说王七妹妹装模作样?”
“非也。”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萧夫人教导侄女和女儿,道:“女孩子端庄文雅。善良沉稳,总比无礼荒唐强。你们和她还不算熟悉,还不到表露真实性情的时候。况且谁人不喜欢文雅恬静的少女?”
“你们多看看王七的言行,,对你们也有益处,同她相比,你们日子过得太顺了,像是没见过风浪的花骨朵,少了她骨子里韧性和随机应变。”
老夫人教导了孙女,却咽下了想对儿媳说得话……单论王芷瑶,做嫡长孙的妻子也做得。
……
回王家的马车里。蒋氏搂着王芷瑶,看着女儿摆弄孔家送的礼物,笑道:“瑶儿以后出门参加宴会,再不会被旁人轻视了。”
看来王芷瑶曾经受过一些的委屈,也是,她没减肥前体型像小猪,性情又有点偏激火爆,这样的闺秀谁会喜欢?
“听说萧夫人也是有庶女的吧。”
“嗯。”
王芷瑶暗自鄙夷,这年头就没有不纳妾的士大夫吗?“今日我怎么没看到?我认识的孔家小姐都是嫡出……”
“瑶儿的意思。我明白,以后我也不会再放王芷璇出门见客了。”
“嗯,嗯。”
王芷瑶眼角弯弯的,就不信王译信敢带着庶女闯进宴会场合!
没有嫡母准许。王芷璇就算是天纵之资也只能烂在后宅里。
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人声鼎沸:
“小贱人……我看你往哪里跑,我花了一百两给你赎身。没伺候大爷几次,就想跟小白脸私奔。呸,真真是不知羞耻的贱货!”
在外面吵吵闹闹时。一物从马车车窗飞了进来,王芷瑶定睛一看,是一只破鞋……
蒋氏气得身体发抖,王芷瑶按住了她手腕,冷静的说道:“娘,这是有人给咱们设套,您先别急,我去看看。”
马车上挂着冠文侯的族徽,闹事的人竟然敢扔进来一双破鞋?
这是磕碜王芷瑶和蒋氏,还是寒碜冠文侯?
冠文侯府在京城这么不得人心么?
蒋氏道:“你不用出去,叫人给你外公送信……”
“娘,我想看看是哪位的手笔,档次也太低级了点,一会我自然会把这群人送给外公整治。”
王芷瑶安抚下蒋氏,撩开了马车帘子,马车前面站着针锋相对的两队人马,总共加起来能有百十来号,两边互相谩骂,彼此推搡,将道路堵得死死的。
因为这场热闹,又聚拢了很多百姓围观。
一方领头的壮汉看打扮便猜到是京城恶霸地痞之流,同地痞互骂的人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骂人粗鲁,下作,仿佛双方真有夺妻之恨似的。
王芷瑶发觉其中有些不妥,双方是认识的,骂人多是骂贱人什么的,再加上扔进马车里的破鞋,这桩事并非是冲着冠文侯府来的,没准针对得是蒋氏这趟衍生公府之行。
能同外公掰手腕的人,大多不会用造谣耍小流氓的计策,眼前这档事层次太低了。
况且知晓今日蒋氏去衍圣公府的人只有王家和蒋家人,出门前王芷瑶刚给了殷姨娘母女难看,还用猜旁人么?
王芷璇虽然没有出门,但这些年她在京城也不是白混的。
她长得漂亮,才华横溢,正经有不少的群下之臣……记忆中她仿佛还会点药膳医理。
就算眼前的流氓骂战是意外,无辜被牵连的王芷瑶也会将这笔账算到王芷璇头上,谁让她的仇人只有王芷璇一个?
“瑶儿……”蒋氏忍得已经不耐烦了,“同流氓地痞客气什么?你回来,我下去抽他们一顿然后再交给做中军都指挥使的父亲。”
五城兵马司有五位都指挥使,本来他们名义上统领京城兵权,但乾元帝对他们不是很放心,再加上乾元帝又册了顾三少为京城都指挥,因此除蒋大勇之外,另外四位都指挥成了摆设,或是成了维护京城治安的人。
蒋大勇若是晓得王芷瑶被人仍破鞋,非把闹事的人肠子打出来不可。
“让路,回避,让路,回避。”
在马车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敢在京城纵马的人不用回头就能猜到,除了握有五千兵力的京城都指挥使顾三少外就没别人了。
顾天泽被手下侍卫簇拥着纵马前行,先头两匹骏马上的人高喊诸人回避。
方才恨不得动手的两方人纷纷停住了谩骂,动作迅速的站在道路两边,在京城不能招惹的人排行第一的就是顾三少。
王芷瑶抽出鞭子,掐算着顾三少马队到的时间,扬手用鞭梢卷起那只破鞋甩到了外面,“还给你!”
破鞋从顾三少面前飞过,他立刻勒住了缰绳,看了一眼地上的破鞋,俊脸堆满了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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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出头(含粉红90加更)
寂静,如同死水一般的寂静。
百十来号人再加上围观的百姓,没有一人敢发出一丝的声响。
顾天泽不仅是最不能得罪的人,同时也是京城八卦榜单上排名第一人。
顾三少的身世,顾三少得圣宠的原因一直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乾元帝对顾天泽堪比皇子的宠爱,让旁人不得不多想。
甚至说,顾三少比皇子还得乾元帝的心。
在常人看来如果不是有血缘关系,乾元帝怎会如此看重妻子的侄子?
纵使百姓和朝臣在私底下议论的热火朝天,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当面询问顾三少,敢指着顾三少说你有今日拥有的权利地位不是因为才华,而是因为你是皇帝私生子。
任何人在顾三少面前都会本能的遗忘掉那些推测传言,自然也没人敢说定国公夫人红杏出墙,爬上了龙床……
今日,一只破鞋从他面前飞过,这意味着什么?
顾三少怎么可能息事宁人?
方才争吵咒骂贱人的壮汉双腿发软,大冬天里,他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破鞋是他让人扔进冠文侯四夫人马车里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小姐鞭子用得那么好,直接将破鞋甩给了恰好路过的顾三少。
纵使顾三少主要的怒火都冲着甩鞭子的王家小姐,始作俑者的他们也得不了好……此时他不由得暗自后悔,怎么为了几两银子为难王家人?
顾天泽目光从地上的破鞋移开,看向破鞋飞来的方向。没有人敢当面羞辱自己,这是有人暗示定国公夫人不贞?
是她?
王芷瑶提着鞭子站在马车旁边。迎上了顾天泽冰冷至极的目光,歉意的笑笑。仿佛在说,不是针对你,误会,是误会啦。
顾天泽满腔的怒火消失了一小半,贴身放着的那对碧玺耳环微微散发热度,灼得他身体有点刺痛,有点痒……
多日不见,她出落得更好了。
顾天泽并没因她的变漂亮而意外惊艳,反而觉得她还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漂亮。王芷瑶应该更美,更耀眼。
“怎么回事?”
顾天泽出乎众人意料给向自己扔‘破鞋’的少女解释的机会。
此举顿时让在场的人惊掉了下巴,也让方才骂战的双方摔倒一大片,这是怎样的状况?
眼前的人是顾三少?不是旁人冒充的吗?
什么时候顾三少会给旁人解释的机会?
他一项是不问青红皂白直接碾压过招惹自己的敌人。
尤其是这次的‘破鞋’事件,按照以往的教训,顾三少不弄得那人满门遭殃,都对不起他京城第一‘能人’的名头!
王芷瑶心底的忐忑消失了大半,扬起不忿不平,受了委屈的水眸。控诉道:
“他们往我乘坐的马车上扔了那个东西……我气极了,就拿鞭子把脏东西甩了出去,谁想到你在此经过,对不住啦。我不是故意的。”
“是么?”顾天泽慢悠悠的踢了一下马镫,胯下良驹同主子心有灵犀,啪嗒啪嗒缓缓的靠近王芷瑶。
马蹄踩在雪地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闹事的人仿佛听到了阎王爷的召唤。
顾三少认识王七小姐!
如果他们知道,再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堵着王七小姐的马车,更别说扔‘破鞋’了。
西宁伯蒋大勇虽然也难惹。但指使他们做这事的人背景很深不惧西宁伯,况且即便他们被抓去了衙门,他们也能解释因为‘意外’波及到了王七小姐……他们不是诚心的。
西宁伯只是中军都督指挥使,并非京城衙门里的官员,如果蒋大勇发疯揍人,反而失去了道理,难逃御史的弹劾。
在设局闹事前,他们盘算到了方方面面,唯一没想到的是顾三少会路过,更没料到顾三少认识王七小姐!
他们的‘阴谋’和‘泼脏水’败坏王七小姐名声的举动,蒋大勇对他们没有办法,但顾三少有!
顾三少不用顾及任何人就可以把他们都宰了……事后,没有一人敢说顾三少滥用职权,干扰京城衙门的正常运作。
御史们在顾三少身上吃了太多的闷亏,无论他们怎么叫嚣弹劾都动摇不了顾三少,皇上连弹劾折子都不接,并且警告都察院,顾三少的事情御史没资格过问。
便是他们背后的靠山,在顾三少面前也是个渣滓。
顾三少慢慢的靠近,被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王芷瑶脸上歉意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我不是说了意外嘛。”
“我有说不是意外?”
“……”
王芷瑶忍不住瞪了近在咫尺的顾三少一眼,“故意吓唬我,很好玩?”
以王芷瑶为圆心,顾天泽骑马围着她绕了一圈,王芷瑶不敢移动分毫,仿佛自己身上有几根骨头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等到再一次面面相对时,王芷瑶问道:“你想怎样?”
不就是又算计,利用了他一下吗?一个大男人怎么心眼儿这么小?
如果顾三少不从这过,她自然也不会做这事。
王芷瑶不知道王芷璇迷住了哪位大能,虽然背后人手段低劣点,但泼脏水的效果其实不差,百姓才不会管是不是误伤,只会背后八卦王七小姐被人扔‘破鞋’被人骂为‘贱人’
将来太子同王芷璇的‘牵绊’,一直是王芷瑶的心病,所以在不知道背后是谁动手前,她不愿意叫外公来。
顾天泽见她眸子又升起一层水汽,默默的叹息一声,明知道王芷瑶‘居心不良’,可自己就是忍不住为她解决麻烦。心甘情愿的被她当枪使。
礼物送不出了,顾天泽按了按锦衣华服下的碧玺耳环。还得再找个适当的机会……
“公主府的簪缨会,你去么?”
“……”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问王芷瑶去不去簪缨会了。疑惑的抬头,他扭头不看王芷瑶,带着护腕皮手套的手紧紧的握住缰绳。
簪缨会,尤其是公主府举办的宴会是有相亲的意思……王芷瑶暗自嘲讽自己犯了玛丽苏,顾三少怎么可能对自己动心?
你哪里值得天之骄子顾三少倾心?
每次见面你都在算计利用他,自尊心比天还高的顾三少怎么可能看上你?
王芷瑶慢慢的垂头,低声道:“本打算去的,我同孔四小姐都约好了,可今日……闹了这样的‘笑话’。我没脸出门,公主府簪花会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嘲笑我……我还是等着风头过后再出门见人为好。”
“每次见到你顾三少准没好事,以后我一定躲你躲得远远的,肯定是你把麻烦带过来的……”
“没有你这么冤枉人的。”顾天泽恼了,俊脸红了几分,从没见过比她还能找歪理的女孩子!
“不是吗?”
王芷瑶瞪着顾三少,“那你说,哪次我碰见你有好事发生?我刚从衍圣公府出来,没等得意就碰到了这样的‘意外’。本来想借着衍圣公府提升我摇摇欲坠的声望,可谁知……不是你是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好再向衍圣公夫人请教?我……我许是把衍圣公府的门第都玷污了。”
“孔家的门第能有多高?你就是把孔家的牌匾拆了,我都帮你兜着。”
这话霸气威武啊。刚经过孔圣人一族洗礼的王芷瑶不由得有点愣神,如果顾三少是现代人也好理解,毕竟现代人对孔圣人没古人尊重。
他是正正经经的古代贵公子。他……真是狂得没边了。
不过,想到他是被乾元帝亲自教养长大的。王芷瑶也理解了几分。
在皇帝眼中,孔家只是一个象征。掌握着皇权的帝王尊荣孔家只是为了更好的治理百姓。
他对孔家的观念……等同于帝王的观念,顾三少不可能为君,他有‘帝王’的思想……太危险了。
王芷瑶心底一紧,小声道:“衍圣公一族是读书人的心中圣地,我对老夫人也很尊敬,没事我拆孔家的牌匾作甚?我可不像你有人宠着,我再不谨言慎行一点,在冠文侯府只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什么身份就要做什么身份的事儿,我晓得自己是王家小姐,只想着能有相对好点的名声,改一改以前的任性妄为,我……算是看明白了,便是亲爹都不一定能永远的保护你……”
顾天泽一听这话,眯了眯眸子,嘴角微微上扬,莞尔:“端庄稳重的闺秀做派掩盖不了你刁钻任性的本质,你可别学了王家人,装过了头!”
“混蛋……”
王芷瑶气得想甩顾三少一鞭子,不识好人心,活该被利用,被乾元帝架在火上烤……活该你将来……哼,王芷瑶做过的梦里没有顾三少的身影。
顾天泽唇边的笑容越浓,最后看了她一眼,催促马向前面对扑倒的众人,笑容慢慢在在俊脸上消失,“是谁扔的鞋,出来!”
已经瘫软在雪地上的闹事壮汉哭丧着脸,跪爬了两步,在回话前,先是狠狠的抽了自己正反五六记耳光,狼狈求饶:“顾大人,是小人迷了心窍,小人该死……小人不知那物会飞进马车里……”
“是你的人将东西扔出去的?”
“小人不是故意……”
“我只问你,是不是你扔的?”
“……”
壮汉身体抖得像是筛糠,健硕的身体此时如同一朵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小白花,嘴唇发紫,呼吸急促,“是……是小人。”
一道寒芒在他面前闪过,壮汉不敢躲,只是稍稍愣神片刻,肩膀一凉,鲜血涌出,见到了滚落在雪地上的胳膊,他才感觉到疼痛,才记得哀嚎:“我的胳膊……”
宝剑锋利无比,静静的散发着噬人的寒芒……最重要得是握着宝剑的人,顾天泽不用冷笑就可以让任何人胆战心惊。
“把他们全部送去锦衣卫北镇抚司。”
“喏。”
由于上任锦衣卫都指挥弄得锦衣卫声名狼藉。很多贵胄功勋子弟不再加入锦衣卫,民间百姓更是视北镇抚司为地狱。传言进了北镇抚司的犯人抽筋拔骨都是轻的,在北镇抚司受刑据说生不如死……
乾元帝处死了上任锦衣卫都指挥。然北镇抚司的凶名让朝野上下的大臣和百姓谈虎色变。
北镇抚司诏狱越来越少,朝臣们淡淡遗忘了乾元帝登基之初的恐惧感,可就算是阁老也不愿意在北镇抚司门前路过……
“小人不去北镇抚司……顾大人,饶命……”
断臂的壮汉以及他的手下被北镇抚司吓得屁滚尿流,失禁了……哭喊道:“小人不够格去北镇抚司。”
他们背后的人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将手伸到北镇抚司去。
顾天泽对他们的求饶视若无睹,对身边的侍卫道:”告诉锦衣卫,查不到真相,我就将这事按到他们头上。”
“喏。”
四名侍卫躬身听命,跳下马来。把这已经失去了所有抵抗心思,瘫软在地的闹事者用绳子捆好,押送去北镇抚司。
王芷瑶眼看着那群泼脏水的人被顾三少整得鬼哭狼嚎,心底很爽……想到顾三少连锦衣卫北镇抚司都能影响到,她又感觉一阵阵的头疼,乾元帝到底想把顾三少宠成什么样?
就算国朝此时册立了太子,太子爷不敢把地痞流氓说送北镇抚司,就送去了。
北镇抚司是锦衣卫的核心也是主要震慑百官的部门,除了皇上外。谁能命令得动北镇抚司?
顾天泽安排后,回头一看,王芷瑶正皱着眉头,略有担心之意。心中一暖,“你还不算太没良心,我敢做。就不怕后人报复……簪缨会再见。“
他策马领人离去,身影很快在王芷瑶眼前消失。
王芷瑶揉了一下婴儿肥的下颚。一跺脚,谁担心你?谁答应同他相约簪缨会了?
“瑶儿……”
蒋氏从头看到尾。同旁人不一样,她稍稍听清了顾三少和女儿的交谈,蒋氏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当年,王译信就是帮她骂跑了欺负她的闺秀,从而得到了她全心爱慕。
蒋氏把王芷瑶拽上了马车,认真的问道:“你和顾三少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很熟吗?”
“……”
王芷瑶嘴唇蠕动了好一会,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熟?蒋氏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王芷瑶也多了几分紧张。
不熟?几次利用了顾三少,怎么都不算不熟。
“我同他见过几次,您也晓得,我怕麻烦,王四爷地位官职不高,纵使我是他嫡女也没资格嫁给顾三少的,况且我也不想嫁他。”
经过今日的事,王芷瑶再次震撼于顾三少被乾元帝宠出来的‘崇高’的地位。
一旦乾元帝册封太子,顾三少就是太子首要除掉的目标……偏心的父亲会引起子女的不满,纵然皇子公主不敢对乾元帝如何,但这么多年下来,皇子积累了多少对顾三少的羡慕嫉妒恨?
乾元帝的偏心程度比王译信还过分,可能除了皇帝宝座外,任何东西乾元帝都舍得给顾三少!
“您也说过,皇上为顾三少选夫人时,堪比太子选太子妃。”
王芷瑶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板着脸庞的蒋氏衣袖,软绵绵的说道:“您觉得我有资格做太子妃咩?”
蒋氏立刻心软了,一把搂住有点自卑的女儿,愧疚道:“瑶儿,你在娘心里是最好的女儿,太子妃都比不上你。”
“嗯。”
王芷瑶靠在蒋氏怀里,垂下眼睑,仿佛说给蒋氏听,也仿佛说给自己听,“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您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看上他的。”
即便有那么一点点小萌芽,也要全掐灭了,梦里没有顾三少的存在,王芷瑶害怕靠近他,况且每一次相遇,她的目的都不纯……
“恭迎夫人回府。”
这次殷姨娘同刘姨娘一起恭迎蒋氏归来,从殷姨娘栋红的脸颊可知,她在外面站了许久的。
殷姨娘恢复了最初为妾时的谦卑恭顺。掩藏起因为受王译信培养和宠爱产生的底气和骄傲,以及她与生俱来的文雅气质。规规矩矩的给蒋氏放下垫脚的板凳,柔声道:“夫人担心脚下。”
就算是有心挑刺的王芷瑶都找不到殷姨娘的毛病。
只不过半天没见。殷姨娘就有这么大的变化,王芷瑶对她更为警觉,。
分出眉眼高低,迅速调整策略的对手是不容易对付的,不过,在蒋氏面前,殷姨娘再有心计作用都不大。
世俗礼教赋予了妻子远高于妾的地位。
哪怕王四爷再疼惜被蒋氏磋磨的爱妾,他也不敢说蒋氏一句,尤其是冠文侯王家是很要面子的。最怕世人鄙夷王家家风不正,宠妾灭妻。
殷姨娘躬身搀扶着蒋氏向回走,轻声道:“夫人大喜。”
“怎么?”
以前蒋氏不耐烦殷姨娘在自己眼前转悠,也不愿意让王译信的妾伺候自己,她嫌弃脏,同时殷姨娘出现也提醒她,王译信是有妾的!
经过王芷瑶点拨,又见了萧夫人,蒋氏对王译信失望后。便不觉得殷姨娘在跟前伺候心里有不舒服了,反而更想着蹂躏折磨王译信的真爱殷姨娘。
王芷瑶很理解蒋氏的心态,没有一个做嫡妻的女人会平静,和善。友爱的对待抢夺丈夫注意力的第三者,在古代来说殷姨娘不是小三,可她为王译信生儿育女。争夺王译信的心,同蒋氏天然的对手。
蒋氏不想折磨殷姨娘。王芷瑶反倒会怀疑蒋氏是不是蕾丝边了。
殷姨娘红扑扑的俏面上挂着一层为蒋氏欢喜的笑容,抿了抿嘴唇。笑容似能温暖人心,“淳少爷回府了,淳少爷是孝顺的,连夜赶路回京,正好赶在了老夫人寿宴前,这次老夫人寿日,四爷儿女都齐全了,到时可以一起给老夫人磕头祝寿……不用再让瀚哥儿代替淳少爷给老夫人祝寿。”
殷姨娘着实不简单,明明说得是好话,从她嘴里出来让人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
“代替?我不晓得瀚哥儿什么时候可以代替我哥哥?”王芷瑶言语毫不客气,“即便他帮我我哥哥为祖母磕头祝寿,也改变不了他是庶子的身份!殷姨娘,你没见识,可说话前也得仔细考虑一番,代替嫡子这个词,是瀚哥可以用得?你是疼你亲生儿子呢?还是给他惹麻烦呢?”
“别看他是秀才,中了小三元,然只要传出他有心‘代替’嫡子,不敬嫡母的话来……科举好像也是要考量人品道德的,连最基本的礼教都不晓得,能入仕为官?”
“七小姐……”
殷姨娘脸色煞白,再也不见方才的红润,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信心,又被王芷瑶几句话打击下去,殷隐娘很想问一句,七小姐您除了口口声声的妻妾尊卑,嫡庶之别,会不会点别的?
莫非七小姐就没有感情?死教条的遵从那些无用的规矩?
“妾是为夫人欢喜,淳少爷回京,夫人得多高兴啊,妾一时忘行才会失言的……淳少爷是无可替代的。”
即便心中因为贬低自己亲生儿子而泣血,殷姨娘还得这么说。
她双眸水濛濛的,委屈的泪水似随时都有可能垂落,再配上苍白清秀的面容,实在是很惹人怜惜。
可惜此时站在楚楚可怜,满腹委屈的殷姨娘面前得不是王译信,蒋氏和王芷瑶不可能体谅殷姨娘也是封建妻妾制度下的受害者,她越是可怜,王芷瑶越想虐她……
想抢走蒋氏一切的人,都是王芷瑶的敌人,她的心肠从不会为敌人可怜而心软。
“淳哥儿在哪?”蒋氏没有王芷瑶‘心细‘,听见儿子回来,她满心的欢喜,根本没把殷姨娘后面的话放在心上,“他在何处?”
殷姨娘的手腕被蒋氏抓得生疼,蒋家的怪力,自己手腕回去还得涂药,勉强笑道:“被老夫人叫去了。”
蒋氏撇开殷姨娘健步如飞的向后宅走去……
王芷瑶也惦记哥哥,可母亲风风火火的性情让人怎能不担心?
“七小姐……”
“嗯?”王芷瑶挑了挑眉,颇为意外殷姨娘还会主动说话。
殷姨娘像是要寻求王芷瑶的理解,楚楚可怜的喃咛:“妾并非不要脸面的人,做妾也不是自愿的……妾从没想同夫人争个高下,七小姐误会妾了。”
“哈。”
王芷瑶仿佛听了个最好的笑话,笑出了眼泪,嘲弄的说道:
“你是不是要说你也是受害者?这话你最应该同你的恩主说……当然既然给了你富贵的王四爷勉强了你,不顾你的意愿强暴了你,你也可以去衙门告谪仙犯了奸淫,如果你不知道衙门的门往哪边开,我可以让人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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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动武(含粉红120加更)
纵使王译信再渣,以他好面子虚伪的个性,他万万不会勉强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婢女。
王芷瑶见到殷姨娘拢在袖口的手轻轻颤抖,冷笑道:“如果你说你就是要爬床,就是要做妾,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出人头地,我许是还能高看一眼,起码你还有真实的一面。嘴上说我不要,我为难,我是逼不得已,我是为了种种原因才勉强为妾……其实你心里一直盼着我娘把一切都输给你,盼望着只有你生的儿女出尽风头!”
“说你虚伪都抬举了你啦。”
“七小姐……”
“你先等等,看,他来了。”
王芷瑶同殷姨娘站在回廊下,寒风凛冽将房瓦上的积雪吹得簌簌飘落,白雪如同柳絮。
在通向抄手回廊的台阶上,王译信缓缓走来,几片‘柳絮’落在他长翘卷曲的眼睫上,瞬间化作了水滴,那灿若星辰的眸子越发显得似银河般璀璨,锦衣鹤裘罩着挺拔若松的身躯,王译信慢吞吞的走下阶梯,颇有一种从天上来的仙人气息,俊美到极致的五官不愧谪仙之赞。
蒋氏痴迷于王译信的美貌,不是没有用道理的。
可惜,外表气质如此完美的男子,却是一个傻缺的偏心爹。
上天给了他完美的容貌,但却忘记给了他人性,也许不是出生在王家,他还能好点?
王译信一眼便看到王芷瑶,尽情展现如花似玉的好年华且打扮的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总是会引人瞩目的。殷姨娘再得王译信的心,她也只能用风韵犹存形容。况且最近王译信不知该拿王芷瑶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弄得他在书房苦思。没心情去寻殷姨娘。
他本打算护着殷姨娘的,毕竟王芷瑶连亲爹都敢对着干,还能善待殷姨娘?
可王译信看到王芷瑶后就移不开目光了,并非是因为王芷瑶太漂亮,而是她那双酷似自己的眸子满含的鄙夷,轻视,以及一分笃定,又来保护你的爱妾啦。
王译信一直自诩是一个公正的,为儿女们着想的好父亲。
直到王芷瑶改变后。他在嫡女面前腰有些软,再难像以前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偏疼庶子庶女只因为他们更需要疼惜,嫡子嫡女不争气才会被自己稍稍忽略……
他不该过来,不该过来承受王芷瑶轻蔑的目光,可是他已经来了,怎好转身而去。
殷姨娘柔软的身躯轻轻颤抖,抬起溢满委屈的眸子,死死咬着嘴唇似无法言语,有苦难言。楚楚可怜之姿更甚以往,“四爷……妾随您去见夫人可好?”
王芷瑶心底给殷姨娘的表现默默点赞,果然,不愧是王译信的爱妾。真真是‘淡然不争’‘受尽委屈而不言’。
如果此时她当着王译信的面说出委屈就是在搬弄是非,挑拨他们父女关系,过后让王译信自己问。自己查,殷姨娘会显得很无辜。顾全大局。
像殷姨娘这样善良,为了王译信甘受侮辱的女子弥足珍贵。王译信你好意思不珍惜么?
作为对照组的嫡女,在殷姨娘的玛丽苏光环下,会显得跋扈嚣张,仗势欺人,王译信你不疼嫡女做对了。
“您来得正好。”王芷瑶笑盈盈的问道:“我恰好有事询问您,方才殷姨娘说您勉强了她,强暴了她,逼着她不得不做您的爱妾,她忍得好辛苦,她一点都不喜欢做妾……”
王译信面上起了一层寒霜,转头看殷姨娘,她并没着急解释,只是用自己那双无辜的,美好的眸子苦涩的看着王译信,虽然没有开口辩解,但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在诉说着委屈,诉说王芷瑶撒谎。
有这样的对手,也难怪梦中最后王芷瑶宁可放弃重生的机会也不想回来,莫怪蒋氏一群人败得那么惨。
“四爷……”殷姨娘伸手拽住了王译信的手臂,似要阻止他同嫡女对峙,柔声道:“先去见淳少爷吧。”
“不忙。”王芷瑶目光炯炯的看着王译信,“我竟然不知您也有逼迫婢女侍寝的事儿,这对您的名声可不怎好,况且她同我说什么倒也不打紧,若是在外面露出一点点,啧啧,王家的脸面呐。”
殷姨娘抓着王译信的手却没有松开,泛白的手指紧紧的……王译信开口道:“瑶儿,你是不是误会了她?”
“那父亲大人是相信你的嫡亲女儿,还是相信一个连卖身契都没有的官奴?”
“……”
殷姨娘和王译信身体同时一震,没错,殷姨娘纵是有千百的美好,也改变不了她官奴的身份。
她是被教坊分派到侯府为奴的,因为殷姨娘得宠,这段不光彩的背景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今日被王芷瑶点破,殷姨娘越发觉得难堪。
故意遗忘这段往事的王译信此时也好不到哪去,毕竟他自诩标准的士大夫,是累宦士族的表率,琅邪王家子弟怎么会爱上官奴?
他看不起蒋氏和西宁伯府,可殷姨娘的出身和血统更是卑贱。
王芷瑶见达到了目的,很有规矩的对王译信福了一礼,宛若最最完美的大家闺秀一般,“不打扰父亲大人调教爱妾了,还望父亲大人悠着点,太伤殷姨娘,过后她又会同外人说受了虐待,强迫之类的话,到时你是解释呢?还是宁可被人无视旁人意愿的纨绔子弟?”
“瑶儿……”
王译信抬起的手臂慢慢的垂下,王芷瑶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阻止他靠近,她拽了一下披风利落的转身远去。
回廊里似乎还回荡着她清脆的声音,父亲大人……她叫他父亲大人同叫一个陌生人或者是仇人没有区别。
“四爷……我……”
“罢了。”
王译信久久才从王芷瑶消失的方向回过神,握紧了殷姨娘的手腕。声音沙哑:“以后你避开她。”
虽然王译信还在她身边,还是相信她。可殷姨娘感觉到王四爷同往日略有不同。
破坏了殷姨娘设下的大好局面,戳穿她官奴身份。她怎能不恨王芷瑶?
在王译信面前,她不敢说任何的坏话,只能静静的无悔的看着他,只看着眼前这个主宰自己一切的男神,企图淡化她官奴的出身……
“四爷,四爷,不好啦。”
一位妈妈从抄手回廊的另外一面跑过来,慌忙的脸庞带着明显的淤青,见到王译信似见到了救星:“您快去看看吧。四夫人发疯了,见人就打……老夫人差一点被她气过去……”
殷姨娘一听这话,心中暗喜,担忧的说道:“四夫人怎能将气出在老夫人身上?淳少爷回来本是喜事的啊。”
王译信还是一个孝子,起码他认为他是一个孝顺文氏的好儿子!
随着报信的妈妈,王译信和殷姨娘赶去文氏的院落。
王芷瑶先于王译信他们到达了文氏院中,刚一进门,看到在文氏面前跪着一位身体瘦弱,脸庞泛黄。明显有点劳累过度又营养不良的少年。
他是王端淳?
他是到泰山书院读书去了?还是做苦力去了?
王芷瑶心底一阵阵抽痛,他明明是王四爷的嫡子,却被一心为他好的王四爷送出了京城……说是为了让他长劲,在王芷瑶看来王译信是想将所有的心血和资源都用在庶子身上。
也许王端瀚比王端淳更会读书。但没有王译信的倾力栽培,哪有王端瀚今日?
王芷璇都心疼兄长,蒋氏又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母亲。您还是先让淳哥起来吧。”蒋氏强压着心疼,给文氏留了最后一丝脸面。
可惜文氏正恼恨蒋氏。自然对不会读书,又在泰山书院丢了王家脸面的孙子更为苛责。况且寻常蒋氏虽然没让文氏占到便宜,但也没做出伤害文氏的事儿。
文氏毕竟是蒋氏的婆婆,蒋氏还敢揍她不成?
最重要的文氏还有撒手锏,王译信一出,蒋氏立刻老实了。
文氏瞪了一眼蒋氏,“慈母多败儿,淳哥儿就是被你这幅慈母心肠带坏的,读书不成,我教导他几句,你就心疼了?你知不知他辜负了老四的厚望?败坏了我王家的声誉?你让他自己说,他在泰山书院都做了什么?若不是老四的安排,以他的才学连入门考试都通不过。”
“淳哥儿。”文氏痛彻心扉的数落王端淳:“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我已经不求你如同瀚哥儿能干懂事,可你……可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对得起盼望你成才的老四?”
王端淳瘦弱的身体缩了缩,泛白的嘴唇微动:“祖母……你别生气,是我没用。”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芷瑶抬脚踢飞了摆在屋子中间的香炉,王端淳——被王家人弄得性格懦弱自卑,身体孱弱的嫡子,太让人心疼了。
只要一想到梦中,他失去了功名后受尽屈辱,最后不知所踪,王芷瑶手中若是有把刀的话,都能捅文氏两刀,有没有这么偏心欺负人的祖母?
香炉被踢翻,香灰撒了一地,屋子人吓住了,王芷璇和王端瀚一左一右护着文氏,王芷璇趁此机会叫道:“七妹妹,你怎能在祖母面前撒泼?快跟祖母道歉!”
王端淳抬头,记忆中的小妹不是这样的,小妹眼中的愤怒不知怎么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丝的羞愧,好像他明明一只老鹰却被一群装作老鹰的燕雀欺负侮辱……
“道歉?道歉的不该是我!如果父亲大人将疼庶子的一分用在我哥哥身上,我哥哥会是如今这样么?你口口声声说父亲为他操心,我真不明白,父亲除了眼不见为净将我哥哥打发出京,给庶子腾地方外,他还为我哥哥做了什么?泰山书院的确是国朝有名的书院,可是我不信凭着我外公的书信,泰山书院敢拒绝我兄长的求学!”
“我哥哥最需要得是父亲的耐心辅导,需要父亲的备考经验。需要父亲在翰林院的资历,可这些……父亲哪一样给了我哥哥?而被你看重的王端瀚又有哪一样没有得到?”
“庶子和庶孙对您而言是不同的对吧。我可没见您对三伯,五叔像对王端瀚一样疼爱维护。”
文氏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王芷瑶……我是你祖母……你敢这么放肆?你不孝啊,来人,捂住她的嘴,我要……我要罚她……”
屋子里的妈妈反应过来,听命的上前去拽王芷瑶,没等王芷瑶反抗,蒋氏冲了过来,干净利落的把意图伤害王芷瑶的妈妈揍倒了。
蒋氏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儿子。心疼的说道:“跟你妹妹在我身后站着,我倒要看看王家上下哪敢再敢说你是废物!”
被蒋氏护在身后的王芷瑶拽住了兄长的衣袖,轻松就将发愣弄不清状况的王端淳拽到自己身边,蒋氏也该发威了,再憋着不爆发,对不住王芷瑶这段日子的努力。
该讲道理时候讲道理,该动拳头的时候就要下狠手。
“你……你也要违逆我?”文氏见蒋氏如同失控的母老虎一般,心里打起了鼓,高喊道“去把老四叫来。我……来看看他娶得好妻子。”
蒋氏缓缓的走近文氏,冷笑道:“违逆?今日我就让你看看就算我大逆不道,王译信敢不敢休了我!”
哐当,倒在地上的香炉被蒋氏一脚踩扁了。
文氏和搀扶着她的王芷璇打了个哆嗦。那可是铜质的香炉啊。
王芷瑶方才一脚踢翻香炉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谁想到蒋氏力气更大,扁扁的香炉刺痛了她们的眼睛。蒋氏这一脚如果踩在她们身上,不得成了肉饼?
蒋氏露出的这手。也将所有想上前堵抢眼救援文氏的人镇在了原地,毕竟表忠心也得有命在。看四夫人的架势,谁上谁死,扁扁的香炉就是前车之鉴。
即便在文氏身边的王端瀚兄妹此时都不敢伸头,王芷璇拽住了兄长的胳膊,怕兄长一时想不开挡在蒋氏面前,此时显然不是他们兄妹表孝心的时候。
祖母到底是长辈,蒋氏不敢做得太过,如果他们兄妹挡在蒋氏面前,指不定蒋氏一时‘激动’‘失手’就将王端瀚揍趴下了,毕竟是嫡母教子,王端瀚便是骨断筋折也得干受着,没地方说道去。
文氏见蒋氏一步步走近,吓得身体不由得哆嗦起来,“你……蒋氏,我是你婆婆!”
就在蒋氏向文氏伸出手臂时,得了消息的王四爷在最最关键的时候赶到了。
王译信对文氏的确是孝顺的,也许他也认为自己能阻止发疯的蒋氏,几步追上了蒋氏,挡在了文氏面前,目光扫过地上还留着脚印的扁扁的香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蒋氏冷静了几分,缓缓的放下手臂,哪怕对他已经绝望,他依然可以牵动自己的情绪。
文氏像是找到了救星靠山,老泪纵横的抓住身前的王四爷,“你娶得好媳妇要逼死我啊,我碍着谁了?你媳妇差一点……差一点就对我动手了,老四啊,我本是为她好,教导她不要做宠坏了儿子的‘慈母’,可她,我没说上两句,就闹了起来,她眼里没有我……”
“住嘴!”
蒋氏一巴掌把王译信拍了个踉跄,趁机揪住了文氏的衣领,像是提着小鸡一般将文氏提高,文氏的双脚悬空,直接面对暴怒的蒋氏,像是被掐去舌头的鹌鹑,不敢挣扎……
“如果我是宠溺儿子的慈母,淳哥儿会是如今这样?我虽然被你们糊弄得脑子有点不清楚,可我是母亲,看淳哥儿病弱,怯懦,卑微,我比谁都心痛。你们王家从没把我的儿子当做嫡血看待,如此,你们也没资格教训他。以后我儿子的前程,他的教养,不需要你来操心。“
“懂吗?”
“……”
文氏白着脸点点头,生怕慢一点,蒋氏把自己捏死。
王译信揉着肩膀,肩胛骨似被蒋氏一巴掌拍碎了,不是不怕暴怒的蒋氏,可落在蒋氏手中的人是他生母。身为人子怎能不管?
于是,王译信再一次勇敢的握住了蒋氏的手腕。哀求道:“玉蝉,你闹够了吧。快放手,她是你婆婆。”
蒋氏冷冷的看了王译信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王译信是被老天宠爱的谪仙,身上无一处不完美精致,他的这双手也是完美的,手指骨节分明,肤色如同最最上好的羊脂白玉。
“当年,你就是用这只手拽住了快要跌进池塘里的我。当时我就想,一个人怎么可能长得那么漂亮完美,这只手怎么会那般温暖细腻?我爹的手都是厚厚的茧子,碰到我,我会觉得很疼……我现在才明白,我爹会用满是茧子的手保护我,而你会用这双完美的手把我推进可笑可悲的境地去。”
“并非如此,玉蝉,你是我的发妻……我怎会伤害你?”王译信底气不足的解释。
蒋氏松开了文氏。冷漠的说道:“还不放手么?不怕我玷污了你高贵的血统和完美的躯壳?”
……
王译信面色微红,讪讪的放开了手。
蒋氏转身一手一个牵起儿女,向外走去,扬声道:“我等着王家的‘报复’”
……
王译信痛苦的捂住了额头。怎么会这样?最近是怎么了?日子越来越不顺心,以往他理直气壮的道理在蒋氏面前根本就讲不通。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初追求蒋氏的事,如果不是祖父逼着。怎么会想到接近她?
在闺中时,蒋氏脸上笑容是灿烂的。他并非是毫不动心的。
从何时开始,他只记得娶蒋氏是耻辱的。只想守着殷姨娘一起生活?
“父亲。”王芷璇挽住了王译信的胳膊,担忧的说道:“您也被吓坏了吧,头很疼?我帮你按摩一下可好?”
“四爷您别太生气了,夫人只是一时着急罢了,淳少爷似乎在泰山书院没少受苦,读书是很辛苦的差事,淳少爷身娇肉贵哪里吃得了这份苦?夫人心疼淳少爷一时迷了心智,情有可原啊。”
殷姨娘似很理解蒋氏的苦衷,宽慰王译信:“当时备考时,瀚哥儿也受了很多苦,我也是心疼的,但为了他的将来,我只能强忍着……好在瀚哥熬了过来,没有辜负四爷的期望。”
“祖母。”
王端瀚跪在被蒋氏吓得瘫软的文氏身前,很有长兄派头,也像是被文氏一直抚养长大的爱孙,“您别气坏了身子,淳弟刚回来,不太适应家里的环境,祖母,你多担待一点,毕竟在泰山书院,他挺难的……”
面前不是心疼的儿子,就是孝顺的孙子,文氏再也不用怕怪力蒋氏的威胁,哭得异常悲苦,就像她受了多大的罪,拽起王端瀚,将听话的,孝顺的金孙搂进怀里,呜咽道:
“你不用被蒋氏和淳哥说话,她们母子眼中有谁?果真是门风不正人家养出来的东西……威逼婆婆,哪家的儿媳妇会做这样的事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明明是一片好心,却被蒋氏恐吓……不是心疼老四的儿子,我至于废话么?”
“祖母……”王端瀚给文氏抹去眼泪,眼圈泛红,“您还有我,孙子孝顺你。”
“老四,你快快写了休书给她,我们侯府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殷姨娘和王芷瑶一听文氏说了这句话,不由得心中一动,莫非蒋氏要被休?文氏发话了,蒋氏方才又不孝的厉害,王译信怎么都得表态吧。
休了蒋氏,殷姨娘不一定能出头,蒋氏功夫太厉害,又不再好糊弄,殷姨娘盼着王译信休妻,即便蒋氏被休后,自己不能扶正,也好过在蒋氏眼皮子底下过日子。
她为王译信生养了出色的儿女,只要王译信空悬正妻之位,旁人自然会把当做‘四夫人’看待。
“不行,娘,我不能休妻,不能抛弃她。”
王译信没有一丝犹豫的反驳道:“不管怎么说当年不是岳父就没有侯府的今日,既然我娶了她,她就是我今生的妻子。”
他可以不爱蒋氏,看不起蒋氏,甚至感觉愧对殷氏,但他不能抛弃蒋氏,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殷姨娘眸色暗淡,向想说话的女儿王芷璇摇头,你父亲,就是这个脾气,万不会让旁人诟病他丧失道德:“老夫人,您息怒,夫人总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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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隐瞒(双更合一)
殷姨娘张罗着被蒋氏吓傻的仆从收拾归拢残局,起码要将被蒋氏一脚踩扁的香炉挪走,残留着脚印扁扁的香炉实在是太渗人,每一个人都在掂量四夫人的力气和功夫。
哪怕四夫人不擅长言辞,可只要有骇人的力气,哪个敢在四夫人面前呛声?
只要脸皮厚点,被骂一顿无关痛痒,挨揍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尤其是天神神力的四夫人。
方才文氏让王译信休妻,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休掉蒋氏太不划算……休妻的名声也不好听,王译信纵使是谪仙,可仕途一直不温不火,哪家当权的贵胄乐意把得宠的女儿嫁给王译信做续弦?
若不是得宠的女儿,冠文侯王家也看不上。
像蒋家这样的皇帝宠臣,王家得罪不起,有理智的贵胄人家也不愿意平白糟了西宁伯的怨恨,哪怕蒋氏被休了,蒋氏生的儿女还在,西宁伯蒋大勇怎么可能干看着外孙女受继母虐待?
做王译信的妻子不易,做他的继妻更难。
如果王译信答应了,文氏立马劝王译信不要无情的抛弃嫡妻,王家没有休妻的传统,甚至文氏会故作宽容的原谅蒋氏的一时失态……可王四爷根本就没想到休妻。
文氏心里觉得不爽。
她受蒋氏欺负,最心疼的儿子却毫无反应,也没有怪罪蒋氏的样子,文氏被爱子‘背叛’‘伤害’了,抱着金孙越哭越委屈,絮絮叨叨说蒋氏不好。指责王译信不孝,哭天抢地一个劲命令王译信休妻……
得了蒋氏大闹一场的消息后。文氏的儿媳妇匆忙赶过来,进门后她们已经看不到震撼力很强的扁香炉了。听说和亲眼看见始终是两个概念,因此纳兰氏等人围着文氏,开解文氏,虽不敢明着说蒋氏坏话,但文邹邹的话语中含有对蒋氏出身的鄙夷。
殷姨娘表现得很识时务,在几位夫人没到前,她宛若夫人一般主持大局,命令下人,示意儿女安慰老太太。在文氏正经儿媳妇到场后,她低调的,从容的,本分的退回王译信身后,再也不发一言抢功,乖巧温顺的陪伴着王译信。
换一个时候,殷姨娘此举必然会得到王译信的回应,可惜……眼下王译信被文氏哭得头疼,又对蒋氏突然爆发不知所措。记忆最深的不是蒋氏踩扁了香炉,而是蒋氏最后说得那番话。
他低头看着完美的双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的握成拳头,初次相遇的情形本来已然模糊。被他故意遗忘了。
王译信不愿意想起被祖父逼着接近蒋氏。
王芷瑶随着蒋氏离开前,向他看了一眼,就那一眼。王译信的坚持和信念,以及他完美的士族典范被击打得粉碎。
他就像跳梁小丑。最最虚伪的伪君子。
这对一惯自视甚高的王译信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王译信既然被称为士族遗风,他的言行起码是受人推崇的。
他的画可以卖出千金。
他做得诗词让人交口称赞。他的字被被很多人当做练字时临摹的字帖。
虽然他不经常下棋,但只要他认真对弈,京城有名的棋王都得甘拜下风,至于弹琴吹箫……他也能奏出天籁之音。
王译信有才华,有容貌,无心功名利禄,只求逍遥一世,王芷瑶凭什么用鄙夷的目光看他?
文氏身边围着儿媳妇,越来越来劲儿,做出一副王译信不休妻,她就搬出侯府去,或是分家的做派,长媳纳兰氏端着长嫂的架子说了王译信一句:“你也得好生管教四弟妹了,别总是舍不得说她,把她纵得气昏婆母的地步,这事若是传出去,侯府上下都没脸面……”
王译信从苦思中回神,彬彬有礼对着纳兰氏等人拱手道歉。
“母亲,您别生气啦,请体谅儿子一次,儿子无法休妻,再说儿子也不会做出败坏王家门风的举动。”
“你……”
文氏被爱子气了个倒仰,谁想让你休妻了?难道你不会嘴上安慰几句?心里堵得死死的,养出了个老四,自己得受多少的委屈啊。
这是孝子?还是来讨债的?
王译信撩起衣襟,跪在文氏面前,把旁边的众人都吓到了,这是要分家的节奏吗?
冠文侯府可以没有世子,但不能没有谪仙夫妻。
如果没有四房在,冠文侯府的实力立刻下降几个档次,连眼下的体面都得失去了。
“母亲若是疼惜儿子,今日的事就算了罢,夫人……我会规劝,如同殷氏所言,蒋氏性情本来就火爆,又疼惜淳哥儿,您以后别再多说她的不是,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性子已经养成,改起来也不容易,您何必为了小事同她生气?既然您让蒋氏进了门,您就多操点心,慢慢教导她罢。”
王译信目光清澈,而显得很真诚,“您是一个好婆婆,是心疼儿媳妇的,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纵使您有道理,旁人也会说您家教不严,毕竟蒋氏嫁儿子十几年,这些年您还没将儿媳妇调教好,旁人会非议您不够慈爱……”
“你的意思不仅我被你媳妇欺负了,还得帮你媳妇瞒着外人?还得在外人面前说你媳妇的好话?”文氏气得浑身发抖,拍着罗汉塌,恼怒的问道:“你还是我儿子吗?”
“我也是为了侯府的名声着想,内惟不修,父兄面上无光。您还没看明白吗?陛下的宠臣哪一个不是夫妻和睦?一族兄弟齐心合力互相扶持?定国公如此,西宁伯也是一样。如今王家实在是不适合再闹出婆媳互斗的笑话。”
“……”
文氏这回流出的眼泪‘真诚’很多。
王译信一本正经的磕头后起身,对殷姨娘和王芷璇说,“你们留下来陪陪母亲。瀚哥儿,这次乡试我不让你下场。不过你的课业不能耽搁,后宅之地你不可久留。过几日你搬出母亲的院落,我在外书房给你安排地方读书。”
王端瀚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垂手称是。
“怎么?你还要将我一手带大的孙子从我身边夺走?”文氏抱着王端瀚不肯撒手,“不行,他住在我这里,不一样中了小三元?”
“瀚哥儿是我儿子,我的安排断不会让害了他,您太过疼惜瀚哥儿,让兄长的嫡子怎么想?大兄才是承爵之人。长房嫡孙才是王家的脊梁族长。您过于疼惜瀚哥儿,没准会害了他。”
王译信只要做出决定,很少有人能改变他,况且他此举非常的合乎体统规矩,文氏放着长房长孙不疼,只疼王端瀚,让旁人怎么想?
以前没什么,毕竟王端瀚还小,世子夫妻就算不悦也不会多想。王译信可不愿闹出兄弟反目争爵的事来。
他从未想过越过兄长继承侯爵之位。
况且他不愿意儿子养于后宅妇人之手,文氏虽然是他生母,但有时王译信不大相信文氏的能力。
世子夫人纳兰氏紧紧抿着嘴唇,嘴角微翘起。这话她早就想说,再疼四房也不能无视嫡长孙。
一旦侯爷过世,奉养文氏的可是长房。继承王家爵位和大半家当的也是长房。
王译信似没瞧出文氏不舍,对王端瀚再次说道:“今日你先留下陪伴你祖母。明日你归拢东西搬出去罢。”
“是,父亲。”
“我是为你好。以后……你多看着点淳哥儿,多督促他上进。”、
“是,父亲。”王端瀚保证道:“儿子一定会爱护淳弟,父亲放心就是。”
王译信见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向面如死灰的文氏拱手道:“您歇着,儿子去啦。”
他飘然而去把文氏气得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众儿媳好一顿忙乎,文氏才缓过来一些,老泪纵横且憋屈的说不出话,蒋氏固然冒犯了她,可儿子的话让文氏的心在泣血,“养儿子有什么用?”
王译信站在了大义上,文氏若是不同意就是愚昧的妇人,她一贯以贤明的老夫人自居,怎能容忍旁人误会她呢?
……
蒋氏回到自己屋中,吩咐齐妈妈准备饭菜,心疼的抚摸王端淳消瘦的脸颊,“淳哥儿,原谅娘好不好?”
“母亲……”王端淳仿佛还没从方才一系列的震撼中清醒,受过的传统礼教告诉他,蒋氏威胁婆婆做得不对,可蒋氏做这一切是为他。
如果他争气一点,课业好一点,在泰山书院能取得好成绩,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冲突,父亲和祖母也会像喜欢王端瀚一样喜欢他。
“您别再为儿子惹祖母不快了,是儿子不好让长辈们失望。”
王芷瑶在旁边看着,王端淳的自卑怯懦已经养成了……他不知道这句话给了蒋氏多大的打击。
果然,蒋氏哭成了泪人,而王端淳甚至不明白蒋氏为何哭,连连作揖道:“儿子不好,母亲教训儿子罢。”
“淳哥儿……”
王芷瑶主动挽住了王端淳的手臂,“哥哥刚回来,娘说原谅的话,哥哥哪听得明白。”
蒋氏哭红的眼睛看着王芷瑶,不知从何时起,女儿成了她的主心骨,有什么事情,好像女儿都能解决。
王芷瑶将兄长的手搭在蒋氏手上,三只手叠放在一处,“只要您明白了,哥哥便不会再糊涂下去,咱们是一家人,用不上说原谅,谁对不起谁,有您和外公在,还能让哥哥再受委屈?”
王端淳看了看蒋氏,又看看自己妹妹,记得他离开京城前,小妹不大喜欢提外公,一别两年,小妹变化挺大的,他不大明白母亲为何伤心哭泣,小妹为何方才踢翻了香炉,但他作为兄长,反倒依靠妹妹帮忙,他真是太没用了。
心里想着,王端淳脸上自然带了出来,弱弱的说道:“母亲,我……在泰山书院犯了大错。被祖母训斥一顿是难免的,如果不是父亲的面子。我只怕很难熬过师长的责罚,您别为了儿子同父亲闹脾气。父亲挺疼儿子的。”
“哥哥,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王芷瑶语调轻快的打断了王端淳的话,“您着急赶路,一定饿了,娘今日让人准备的饭菜都是您爱吃的。”
王端淳刻板的点点头,似不忍辜负了蒋氏的一片心意,“我先去梳洗一番,一会再回来。”
齐妈妈忙伺候淳少爷梳洗。蒋氏手盖着眼睛,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悔恨的泪水……好好的儿子被养成了这样,蒋氏此时的心比拿刀割还疼。
“慢慢来,哥哥总会明白的。”
“瑶儿不用劝我了,我不配做母亲。”
蒋氏的痛苦,王芷瑶是明白的,任何开解的话,都不如让王端淳重新振作起来管用。
没有自信,怯懦。自卑,刻板的王端淳很让人心疼,改变他既定性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再难。王芷瑶都不能放弃让王端淳堂堂正正的生活。
“瑶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让你哥哥明白?要不让你外公管教他?”
“不行。”王芷瑶摇头,“外公性情火爆。见哥哥后,外公还不得气得火冒三丈?况且外公对男娃一向是以摔打操练为主。哥哥如今转不过弯来,被外公一顿简单粗暴的教训。没准连最后的一丝信心也消失了。”
王端淳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误入另一个种群的异物,拼命向身边的人学习,但不是一个品种,怎么可能学得好?
蒋家儿郎从小便在外公操练下长大的,彼此已经很适应很熟悉了,王端淳突然由文转武,本就不适应,再发现表兄弟都比他强,他更会缩进角落里。
“那怎办?我不能眼看着淳哥这样下去……”
“我来想办法,我会帮他找一个很好的学习榜样,只要哥哥恢复了自信,无论是练武,还是习文,都不成问题,哥哥不是蠢人。”
“找谁?”蒋氏在脑海里过滤着王芷瑶可能选择的人选,“孔家不合适……况且让你哥哥同京城双杰之一学习,我怕他学不好,又想偏了。”
“我又没见过孔公子,也不晓得他的性情,怎么可能找上他?而且他也不适合做兄长的榜样,他不够骄傲!”
“你……不会想着再利用顾三少吧。”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您想啊,他能不晓得世人关于他身份的议论吗?可您见过他自卑,自怜吗?恐怕在陛下面前,他都是我行我素的,他这份骄傲不是天生的,也不都是皇上培养出来的,我想他是下过苦功夫练出了一身本事,证明谁都不如他……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骄傲自信了。”
纵使别人非议他的出身,可谁敢当他的面说一句?
不凭着本事,凭着‘拼爹’也能压你一筹,不服气的话,你也找你爹出马啊。
以王端淳的心性就是整日同顾三少混在一起,也养不成顾三少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性格,只要让兄长自信骄傲一些,王芷瑶就满足了。
“顾三少能听你的?听说定国公都命令不动他。”
“这您就别管啦,我会想到办法的。”
王芷瑶甚至都想过让顾三少帮忙弄点科举的考题出来……有资源不用那是傻瓜,亲爹靠不住时,就要自己找株大树。
蒋氏不放心的说道:“你找他帮忙,万一他提出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我会主动上去让他帮忙吗?”王芷瑶对蒋氏有些无奈,“我们性别不同,地位不同,手段也不同,您要明白女子对付男人的手段多着呢,怎么让他主动帮忙才叫本事。”
她同顾天泽之间,从来都是利用居多,纵使有对顾天泽的欣赏好感也淹没在彼此之间悬殊的地位之中。
没有结果的感情从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王端淳用过饭后,从箱子里找出书本苦读,蒋氏心疼极了,几次让他歇息,他却说,“我比旁人笨,不多用功更赶不上同窗了。”
他这么死读书,有用吗?
王芷瑶道:“哥哥若是累坏了身体,又怎能科举?”
王端淳手中的书册被王芷瑶抽走了。“小妹……”
“你和娘一别两年多,我和娘都想知道泰山书院的状况。孔子不是说登泰山而晓天下么?泰山书院是坐落在泰山上?”王芷瑶眨着好奇的大眼睛,兴致勃勃的问道:“周围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同我说说呗。我都没出过京城,见识一定没哥哥多。”
“名胜古迹是有一些,我没空去看。”王端淳认真回想,“我在泰山书院一直认真读书,很少和同窗外出,如果这次不是我想回京给祖母祝寿……我也不会考场作弊,惹下了大麻烦,其实我不是不会题目,纸条是旁人硬塞给我的。”
如论破坏气氛。王端淳绝对排名第一。
王芷瑶心里感叹,他读书都读傻了,书呆子!
对王端淳又气又是心疼,王芷瑶抢在蒋氏再一次落泪前,欢快的拽住兄长,“京城好玩得可多啦,以前没人带我出门,如今哥哥回来了,我可以同你一起去吃喝潇洒一番。”
“可是读书……”
“读百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孔圣人读书后也曾周游列国,增长见闻,结交友人。哥哥您总不能只抱着书本,您也需要朋友的。”
“可是父亲说读书不倦,温故知新。”
“他一直有同朋友小聚。词臣名士聚会时,他每次都会到场。”
“可是他……”
“没有可是。你要陪我出门,你是我哥哥。你得保护我。”
“……”
这句话打动了王端淳,陪妹妹出去,晚上多熬一会也就是了,“我答应你。”
王芷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榆木脑袋敲开了一条缝,只要她带着王端淳出门,王端淳就别想再死读书。
“这是什么?”王芷瑶指着箱子里的丝绢,上面绣着一枝梅花,看得出帕子的主人绣活很好,坏笑道:“是哪位佳人送你的?”
王端淳连连摇头,闷声道:“这条帕子是去年五妹妹送过来的,兄长也送了几本书过来,我……晓得小妹不喜欢我收下五妹妹的礼物,就一直放在箱子里。”
瞥见王芷瑶面色不善,王端淳虽然舍不得五妹妹一番好心,还是说道:“等碰到五妹妹,我还给她就是了。其实,我看五妹妹是好意。”
“是啊,她是好意,好意到自己明明有亲生哥哥疼惜爱护,还不知足,想把你也抢去。”
“不是的,你是我亲妹,自然同五妹妹不一样。”
“我以后会比她更像是一个好妹妹,你的心不能向着她,你是我哥哥,只能保护我!”
“好的,好的,别哭啊,再哭就不漂亮啦。”
王端淳笨拙的为小妹拂去泪水,被小妹依靠的感觉还不错。
小妹需要他,他不是废物。
“我刚才很漂亮咩?”
“嗯,你比我离开京城的时候长得更好了,虽然……”还不上五妹妹这话王端淳不敢说,“你在我眼里是最漂亮的。”
“哼。”
王芷瑶的粉拳捶了一下兄长的胸膛,“无论哥哥是不是读书种子,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的哥哥。”
王端淳脸庞泛红,略带羞涩腼腆的一笑,虽然他依然消瘦,不过此时脸庞有了几分的神采,王端淳不如王端瀚俊美,但他的笑容,有一种暖暖的,让人疼惜的感觉。
……
皇宫中,乾清宫传来乾元帝爽朗的笑声,“顾头不顾腚的小子,你输了。”
顾天泽把手中的棋子扔到棋盘上,“不玩了。”
“哈哈哈。”乾元帝的好兴致显然没有被顾天泽破坏,笑骂道:“从来都是朕说不下了,没有人敢同朕说不玩了。”
顾天泽起身就向外走,背对着很没皇帝威严的乾元帝,“愿赌服输,我给您打洗脚水泡脚。”
“哈哈哈。”
乾元帝拈棋子,唇边露出得意的笑容,“难得被你伺候一回,没良心的臭小子。”
侍奉在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跟乾元帝最久的人——怀恩公公低声道:“顾大人送人去了锦衣卫镇北抚司……”
乾元帝笑意不改:“这点小事不必回朕,阿泽不是故意惹事的人,是惹他的人不开眼。”
怀恩公公垂下眼睑,不敢再做声,过了一会,说道:“奴婢去帮顾大人打水。”
“去吧,去吧,别让热水烫到了阿泽。”
“喏。”
……
乾清宫殿外,怀恩公公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抬头正好看到顾天泽站不远处,仿佛顾天泽早就知道结果,等着怀恩公公服软认输。
皓月星辰照亮了他似笑非笑的脸庞,司礼监掌印太监是皇上最信任的太监,阁老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此时怀恩公公面对顾天泽不由得心里一紧,暗骂自家的臭小子怎么惹上了顾三少?
这次恐怕很难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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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误会(含Sky_碧澄和氏璧加更)
夜空中群星闪烁,皇宫禁地寂静无声,站在雪地中大内侍卫宛若木头,拱卫乾清宫的侍卫和内侍不少,但无人敢抬头看顾三少和怀恩公公。
如果有可能怀恩公公不愿意面对顾三少,让朝臣又恨又怕的东厂厂都刘公公因为他一句话,被乾元帝打发到了江南彻查龙气的事情,并直接对上了贵妃的娘家兄长。
贵主儿虽然没有皇后娘娘的地位,可二皇子和贵主儿在乾元帝心中是有一定分量的,二皇子参政多年,也积蓄了一定的实力,再加上高大人在河道督抚经营了十余年,刘公公查证龙气并不顺利。
长时间回不了京城,无法在乾元帝面前露脸,刘公公有点怕被新人取代,也怕皇上认为他无用,办事不利。若说东厂是伪造证据的高手,可刘公公也不敢轻易的冤枉了贵主儿的娘家哥哥,二皇子的舅舅。
若是刘公公同高大人串通一气,他又怕回京后遭到顾三少的‘报复’,因此刘公公在江南是左右为难。
最近听说刘公公派人悄悄的探听顾三少的口风,龙气到底在哪?
看得出来,刘公公已经向顾三少服软了。
纵使怀恩公公是太监的第一人,朝廷上有念着他好处的大臣,但他面对顾三少也是毫无底气的,跟在乾元帝身边,怀恩公公看多了陛下对顾三少的宠爱和一次又一次为顾三少破例。
不管顾三少做什么,皇上都欣赏,不管顾三少说什么话。皇上都会往心里去。
乾元帝这是何等的‘任性’呐。
见顾天泽转身,怀恩公公忙小跑上前。躬身道:“顾大人,奴婢有事相求。”
“何事?”顾天泽明知故问的扬起眉头。“你不是同皇上说了么?还有事是你解决不了的?”
怀恩公公腆脸一笑,“奴婢就是伺候人的,有今日不过是主子给奴婢几分脸面罢了。”
顾天泽眼眸泛着冷意,简短的说道:“我一会还要给陛下打水,你有事就说。”
“奴婢晓得您将人送去了镇北抚司,那群人您想怎么收拾都由您,这事……奴婢侄子并不知情,您能否开恩,饶了他这次”
做了太监。自然做不得男人,也没有儿女养老送终,所以越是有地位的太监越想晚年有个依靠,干儿子认下不少,怀恩公公没有干儿子,但他有一个平时看起来很不错的侄子。
这个侄子是怀恩公公养老的指望。
侄子薛家宝并不是仗着怀恩公公的势力任性胡闹的酒囊饭袋,他读书很好,已经是秀才了,也在京城结交了不少朋友。朝野上下都对薛家宝这位太监的侄子赞誉有加。
一是他的确出色,二也是给第一太监怀恩公公面子。
总之,怀恩公公把薛家宝当做命根子看待,指望着薛家宝将来能有出息。
谁能想到很少仗势欺人的宝贝侄子竟然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
薛家宝听说他指使的流氓地痞被送去镇北抚司后。想着大事化小,往日他觉得自己叔叔是最厉害的,谁知道他打着怀恩公公名连镇北抚司的门都没进去。这时他才发觉自己闯了大祸。
薛家宝慌忙给怀恩公公送信,这几日京城薛家宝宅邸外面多了几名锦衣卫。他躲在府邸不敢出门,求神拜佛指望叔叔能救自己一命。
怀恩公公本想探探乾元帝的口风。倒也没想告顾三少的黑状,看得太多,他比旁人明白顾三少对皇上的重要,他只不过想同顾三少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如果让朝堂上的人晓得连怀恩公公都向顾三少求饶,顾三少的威名只会更显赫。
可惜……皇上对顾三少全然的信任,逼得怀恩公公不得不向顾三少弯腰服软。
“家宝喝多了酒,被人刺激了两句做下错事,纵使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针对您,这事……太巧了。”
怀恩公公也恨不得揍侄子一顿,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冠文侯府五小姐,王家怎么会把五小姐嫁给薛家宝?
薛家宝对王芷璇一见倾心,偶遇了几次后,深感王芷璇是美貌和智慧并存的女子,并没有因为他有个太监叔叔就出鄙夷之色,薛家宝非常的感动,恨不得为王芷璇去死。
在蒋氏去衍圣公府时,薛家宝接到了王芷璇的书信,也没用王芷璇多说什么话,他自保奋勇的要给欺负王芷璇的嫡母一个好看,于是才有了破鞋泼脏水事件……
任谁也想不到,这件事最后落到了顾三少手上!
“原来怀恩公公是为这件事。”顾天泽慢悠悠的说道:“还是等镇北抚司指挥使定了结果,再说,好吧。”
再拖下去,薛家宝得被锦衣卫吓死!
怀恩公公又不能把侄子接进皇宫来避难,薛家门前,已经躺着好几个打断手脚,割去舌头的流氓了……
顾天泽似对怀恩公公视若无睹,挽了袖口,“也许不是你侄子的错。”
“三少爷,奴婢求求您,高抬贵手吧。”
怀恩公公跪在顾天泽面前,“奴婢只有这么一个侄子,他已经得了教训,再也不敢冒犯您和王七小姐,这次事后,奴婢将他打发到南京去,不敢让他在回京。”
顾天泽从小进宫,长在皇上身边,对怀恩公公很熟悉,小时候他还把怀恩公公当做马骑过,能叫他三少爷的人不多,怀恩公公也很多年没叫过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侄子性情不定,去南京合适么?”
“……”怀恩公公眼巴巴的问道:“您说哪合适?”
“西北。”
“……好。”
怀恩公公抹了抹眼角,把侄子送去西北好歹还有一条生路……不对,西北可是蒋家的地盘。西宁伯蒋大勇在京城不敢对侄子下手,在西北可就方便多了。
“三少爷……”
“受点磨难对他来说有好处。西宁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言尽于此。你看着办罢。”
顾天泽从侍卫手中接过铜盆,端着热水走进了乾清宫,纵使给皇上打洗脚水,他也只不过是端去而已。
怀恩公公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三少的意思是让自己去求西宁伯高抬贵手?
红颜祸水……真真是红颜祸水。
乾清宫里再一次传来乾元帝畅快的大笑,怀恩公公再多的不愿此时也化作了泡影,侄子能保住一条命还有回京的希望,他这张老脸又有什么舍不下的?
西宁伯虽然莽,但比顾三少好说话。西宁伯总有求到怀恩公公的时候,但顾三少……从来只有旁人求他,他根本不需要在意任何人,任何事。
天边鱼肚泛白之时,平整的练武场上有一矫健的身影在练拳,如同游龙一般的动作,看得出练武者下了一番苦功夫。
在练武场边,站着五六名仆从,他们手中端着锦衣。茶水,以及汗巾。
练武之人一袭浅色劲装,凌空从上挥拳击打在地面,在他拳头下留了一个浅浅的坑洼。
收了招式。他向练武场外走,仆从忙上前,为他披上了锦衣鹤裘。献上汗巾,奉承的话少爷不喜欢听。不过少爷的身手越来越好了。
阿四道:“东厂的人在外面侯了好几日了,您看……”
“让他进来。”
顾三少走进了在皇宫的住处。梳洗后,坐下慢慢的品茶,盘算着离簪花宴还有四日……忍不住翻出碧玺耳环,早晨看的确是七种颜色,真是漂亮!
“顾大人。”
“站那说。”
来人一听垂手站在了门口,臣服般低垂着脑袋盯着门槛,他身上穿着东厂大档头的服色,寻常旁人对他又敬又怕,可他在屋里端坐的那位少爷面前,就是奴才走狗。
听说怀恩公公都向顾三少服软了,他们东厂服软也不算丢人。
“刘公公实在是找不到龙气,公公传来指示,让奴才求教您,怎么才能寻到龙气?”
他这话另一个意思是,顾三少您怎么才能满意,就算是顾三少您想搞垮高大人,您也得指明方向刘公公才好配合啊。
“最近皇上挺看重夏公公的,纵使刘公公不在身边,陛下也不会少人伺候。”
“刘公公时刻想回京伺候陛下。”
“是么?”顾天泽眸色深沉,漫不经心对门口的人说:“我没看出来。”
“回顾大人,刘公公说,您有吩咐尽管说,只要在东厂职权范围内,一定让您满意。”
“厂卫效忠于陛下,我满意有什么用?”
“……”
东厂的大档头都快被顾三少逼哭了,您老故意为难东厂,到底想要哪样?“顾大人,刘公公对您也是衷心一片呐。”
眼见得火候差不多了,顾天泽一边将装着耳环的盒子盖好,一边说道:“东厂谍子无孔不入,在京城各处都有眼线……”
“顾大人此言差矣,自打上任锦衣卫都指挥使被皇上勾决后,东厂和锦衣卫不敢再广布眼线了,朝臣们对陛下此举大加称赞。”
被顾天泽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大档头呐呐的不敢再说,皇上是不是把监察百官的谍子去了,只怕没人比顾三少更了解详情。
皇上既然保留了东厂和锦衣卫,又怎么可能不用厂卫办事?
“如果你说得是刘公公的意思,我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东厂密报都要交给皇上……您也晓得,根本做不得伪。”
得罪顾三少,刘公公别打算近期回京了,可泄露机密,东厂上下也好不了,大档头哭丧着脸,“您别为难奴才了。”
“密报,我不感兴趣。”顾天泽嘴角勾起,此时碰触皇上的底线,实在是不明智,何况他对阁老们在家做什么,没有任何的兴趣,“冠文侯王家的情报送我一份。”
她被人当街泼脏水。在王家指不定怎么‘受委屈’呢,虽然不信王芷瑶会受委屈。可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大档头一听是冠文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皇上不在意王家的事儿,冠文侯府也影响不到中枢,因此即便得了王家的奏报,东厂也不会呈交给皇上御览,王家的奏报一般被随意放置,只有闲人才会翻翻王家的八卦消息。
“冠文侯府的奏报是半年呈上一次,昨日奴才才接到了奏报,一会奴才给您送来。”
“还有一事……我需要东厂引荐个人给陛下。”
“啊?”
大档头吃惊不小,引荐人才用得上东厂?顾三少一句话顶旁人一百句。“奴才怕东厂分量不够。”
“我既然开口,便是只能走东厂的路数,你放心,他不是太监,不会同你们抢饭碗,只需要在皇上命你们彻查那人身份时……按照这上面写的回禀陛下就是了。”
大档头看了一眼纸张写得材料,点头道:“这事好办。”
上面的身世够惨的,有个刻薄的继母,这人差一点被饿死。只是他何德何能,能得到顾三少的帮助?
大档头不敢多想,也不敢过多关注顾三少做的事儿。
“你让刘公公多去堤坝处看看,想来会有意外的收获。”
“多谢顾大人。”
大档头总算得了确实的消息。连忙回东厂给刘公公送信,同时将王家的奏报找出来弹去灰尘,封好后让人悄悄的给顾三少送去。莫非顾三少对王家小姐有兴趣?
听说王家五小姐可是绝色美人呐。
很快东厂这份奏报被送到顾天泽手上,他只看了一眼。面色变得很是难看,在旁边伺候的阿四打了个寒颤。很少见少爷这么生气的……这是怎么了?
顾天泽几乎将奏报捏得扭曲,染墨深沉的眸底似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的愤怒,上面写得王家事,他不关心,王芷瑶说过的话……让他的好心情在一瞬沉入谷底。
利用?她也在利用他?
他直接将手中的奏报甩进了炭火盆里,东厂探听的消息不可能出错,东厂的人也不敢在奏报上动手脚,那么只能是……只能是她骗人!
顾天泽抓起盒子里的碧玺耳环,专门向皇上讨来的贡品此时像是嘲笑他自作多情,反手一掌拍向了桌子,没能掩藏内力,碧玺耳环深深的嵌在桌子上……
“抠出来,拿走,别让我再看到这对耳环。”
“少爷。”
阿四脚下一个踉跄,眼见着三少爷怒气冲冲的出门,再回头看了一眼经常被三少爷把玩的耳环,阿四琢磨了半天,这对耳环是不是同上次的簪子放在一起?
过几日再配上一对镯子,一个项圈,一整套首饰齐全了。
阿四把耳环从桌子上抠出来,又拿出刻刀把印有耳环形状的坑划花,命人将桌子烧了,绝不都泄露半分三少爷有真功夫。
……
“四爷当着几位夫人和老夫人的面说的,这辈子都不会做休妻的事儿……”
一个俏丽的小丫鬟眉飞色舞的对王芷瑶讲述在蒋氏他们走后发生的事儿,“四爷的话整个侯都传遍了,今日一早瀚少爷就搬到了外书房,老夫人怎么劝都没用。”
王芷瑶冷笑道:“他不休妻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敢。我娘这么好的人,他都不知道珍惜,还有哪家敢将女儿嫁给他?好在他还有点自知之明,让女儿做续弦的人家都不是真正疼女儿的,就算他是谪仙也没用。”
“这话别让我娘听见,省得她多想。”
“哦。”
樱桃听七小姐这么一分析,也觉得自己有点孟浪了,开始还以为四爷是个好男人呢。
如今蒋氏院子里的奴婢仆从大多是甄选过的,留下的人可以做错事,但他们的心都向着蒋氏。
“我哥哥还在读书?”
“淳少爷一早起来就钻进了书房,夫人劝了半天都没劝动淳少爷。”
“告诉娘,不用劝了。”
王芷瑶对自家兄长刻苦用功同样很无奈,别人家都打着,骂着。哄着读书的。
照王端淳这么死读书下去,一辈子也读不出来。
昨日。从谈话中王芷瑶发觉王端淳不是读书的材料,不是不能勤能补拙。不过有些人纵使再刻苦,没有那一分的天才,只不过是做无用功。
王端淳也不是脑子不好用,换个人家,他也不至于这样。
有个读书天才的庶出兄长,导致他自信缺失,只能拼命的苦读,少了读书后的融会贯通和举一反三。
当他用尽全力读书还不上了王端瀚时,王端淳与其说是苦读。还不如说捧着书本发愣。
他只能用刻苦读书体现存在价值,用笨鸟先飞安慰自己,有这种心态,王端淳怎么可能读好书?
此时王芷瑶有点想念顾三少了,离着簪花宴还有四日,顾三少在宫里,她在王家,除了簪花宴外,他们很难再碰到一起。
上次街上相遇。已经很幸运了,王芷瑶不能指望每一次都很幸运,出门就能碰上。
还有四天的时间,王端淳会辛苦点。可也不至于累坏了他。
樱桃欲言又止,王芷瑶起身道:“行了,我去同娘说。”
蒋氏一准又躲在没人的地方悔恨的痛哭……她做这些安排不是让蒋氏整日以泪洗面的。
王芷瑶找到了躲在卧室的蒋氏。坐在她身边,直接说道:“娘。我同你一起哭。”
“瑶儿……”蒋氏眼睫上沾着泪水,艰难的呜咽:“我晓得我不该哭……可我看淳哥儿难受。恨不得拿刀捅自己两下,我对不住他……”
“您拿刀我是不反对的,可是娘啊,您应该捅向伤害哥哥的人,自虐有什么用?况且您越是失望含泪的看着哥哥,哥哥越会发奋苦读,他想帮您争口气。”
“我该怎么办?”
“在哥哥没回来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以规矩调教殷姨娘,孔家咱们可不是白去的,今日用午膳时,您就让殷姨娘在您跟前伺候,怎么刁难她都成。”
王芷瑶小声在蒋氏耳边交代刁难殷姨娘的方法,“另外,王端瀚是庶出,您怎么教导他不行?纵使他做得再完美,总能找到毛病的,您就该让哥哥看看,中了小三元的庶子,在您面前照样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最好让王四爷纵使心疼爱妾爱子,在您面前也不敢有任何不满。”
“午膳,您可以让王四爷也过来,他不来,您就说,同他商量给祖母送寿礼的事儿,他是孝子,又刚气坏了祖母,在寿礼上一定想要补偿祖母。”
蒋氏一边听一边点头,“可是我在孔家没见到萧夫人怎么收拾侍妾……”
王芷瑶对蒋氏的诚实哭笑不得,“娘往严里死里弄殷姨娘准没错,孔家都默许了,咱们怕什么?我给祖母的寿礼都写好了,只等到后日当着客人的面送给祖母。”
衍圣公夫人提醒王芷瑶别加得太多,太过分,但王芷瑶不信老夫人还能真追究自己的错处。
王芷瑶先要让王端淳明白自己嫡子的地位,纵使他读书比不上王端瀚,在王家的地位也远远高于王端瀚,嫡子不主动欺负算计庶子已经很难得了,王端瀚想一辈子压着嫡子,这是对坚守士族传统的王家最大的侮辱,
午膳前,王译信见到了王芷瑶,再三确认:“你和我一起用膳?”
“娘说想一家人吃一顿团圆饭,哥哥不是刚回来嘛,娘不希望您和她的关系,影响到我哥哥。”
王芷瑶站在书桌前,含笑问道:“您来吗?”
“一起走。”
王译信起身,披上了鹤裘,见王芷瑶正扣着外袍的扣子,手指同扣子纠结着,怎么都弄不好,清秀的脸庞多了几分恼怒,王译信嘴角多了一抹会心的笑意,随后又有几分沮丧,自己知道王芷璇的喜好……从没想过王芷瑶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伸手打算帮忙,可他同王芷瑶的目光碰到一起时,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手臂慢慢的垂下,张口想要解释自己不是为殷姨娘母女,只是作为父亲单纯想帮忙……
王芷瑶道:“左右离着不远,就这样吧。”
撇下王译信,王芷瑶率先出门,王译信有些失落,后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听话孝顺且理解自己苦衷的好女儿——王芷璇。
失去王芷瑶也不算什么吧。
蒋氏既然说是一家人用膳,王芷璇也会被叫上。
最近两天,王芷璇不间断的给他送药膳过来,从没打扰他,也没诉苦,王译信感觉亏待忽略了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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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惩罚(含粉红150加更)
王芷瑶在前,王译信在后,父女两人虽然同路,但彼此如同陌生人。
王译信再看周围的雪景时,心中越发感到悲凉。
白茫茫的侯府宛若只剩他一人,有女儿不如没女儿,王译信硬起心肠,是王芷瑶不孝,不听话,自己努力了,也尽力疼爱维护她……她不领情,自己有什么错?
摆设布置富丽堂皇的屋中,蒋氏靠着垫子拉着王端淳说话,一会给王端淳喂点心,一会亲自给儿子剥坚果用,她一双眸子盛满了对亲生儿子的疼爱,柔和慈爱的目光似能腻死人。
王端淳不大习惯蒋氏这样‘慈爱’,身上不安的扭动,想要拉开同蒋氏的距离,毕竟他从小受得教养是对父母要尊敬孝顺,不能在母亲身边撒娇。
不过,他的反抗别扭都被蒋氏‘无情’的镇压了。
原本蒋氏也不想将慈母心表现的这么明显,这么腻人的甜,但方才王芷瑶给她出主意,如果觉得对不住儿子,就要给儿子最好的一切。
以王端淳厚道,腼腆的性格,纵使蒋氏再宠他,都宠不出小霸王来。
况且,在王芷瑶看来,小霸王又怎么了?
王端淳是谪仙王四爷的儿子,西宁伯的外孙,霸道一点不是正常的吗?
这一点,王端淳真应该同顾三少好好的取经学习……顾三少在京城留下了诸多霸道的传说,他如今依然活得好好的,没人敢惹。
蒋氏见王端淳红着脸庞。手足无措想拒绝又不敢拒绝的样子,越发喜欢逗他了。
此时。王端淳才像是蒋氏的儿子,而不是没有自信的书呆子。
“玫瑰糕好吃吗?”
“嗯。”
王端淳咽下了被母亲塞了一嘴的糕点。低声说:“您别……兄长还在。”
“他抄书,没工夫用。”
蒋氏淡淡的撩了一下眼睑,在一旁矮小的炕桌旁,王端瀚正在奋笔疾书,因为蒋氏和王端淳占据了大半的地方,留给王端瀚写字的地方很小,他甚至得佝偻着身体。
“淳哥儿,你同他不一样,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天生就比他更贵重一些。如今王家赶不上祖上了,想当初乌衣巷王谢两家的庶出还想着登堂入室?侍妾都能用来款待友人,侍妾生出来的儿女,是不是男主人的种都难说,血统不纯,有多少侍妾之子连姓氏都没有?被当做奴仆对待。即便有幸运的被主母承认,他们也没资格出门见人。”
“娘……”
王端淳不敢去看王端瀚的脸色,蒋氏这段话不厚道,听着挺伤人。可他心底却隐隐有着一丝的喜悦,不行,不能嫉妒兄长,“您也说是以前的事了。兄长是秀才啊。”
蒋氏嘲讽的一笑,默念了王芷瑶教给自己的话,见王端瀚写花了一张纸。他又羞又恼的神色让蒋氏愉快极了,“你父亲和祖母不是一直想要恢复王家祖上的荣光么?要我说别得什么都可放下。琅邪王家的祖传规矩不能丢。秀才这年头多了去了,穷酸说得不就是秀才?”
王芷瑶教给蒋氏的话因为真实而伤人。王端瀚一时没拿稳毛笔,整篇快抄写完成的经文被落下的毛笔弄花了,“母亲……”
“让你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说你孝顺?”
蒋氏柳眉倒竖,异常气愤的一拍大坑的边缘,王端瀚脸色一会白一会红,敢怒而不敢言,厉声道:“怎么?我说不得你?在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嫡母?你看看你抄了半天,你抄了什么出来?白白浪费笔墨,我身边的丫鬟都比你强!”
王端瀚不堪侮辱,蹭得一下站起身,挺高松柏般的身躯,拢在袖口的手紧紧的握紧,蒋氏的意思是自己还不如一个奴婢丫鬟?
“说你几句,你不服气么?还是说你想同我动手?”
“……”
王端瀚猛然想到蒋氏的怪力,连香炉都能踩扁,自己同蒋氏动手绝对得骨断筋折,讨不到半点好处,最重要得是对名声也不好,毕竟对母亲不孝是大罪。
他如今的母亲,只能是蒋氏。
在屋子外,殷姨娘用冰冷的水冲洗着痰盂,刺骨的冷水冻得她一双嫩手通红,冷水似针一样刺痛她的关节,痰盂里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恶臭恶臭的,殷姨娘只觉得委屈极了,想不起有多久没做过奴仆的活儿。
好像从她侍寝后,就一直被王译信当做小姐贵妇养着,出入都有专门人伺候,过着锦衣玉食的舒心日子。
殷姨娘只需要陪伴王译信舞文弄墨,在床|榻上侍奉他就好。
如今,刷痰盂的工作让殷姨娘很痛苦,本来被王译信宠出来的高贵气质在刷痰盂时也再难见踪影,一个刷痰盂的奴仆用得上清高?谁又会欣赏殷姨娘刷痰盂动作有多优雅?
旁边另外有两个俏丽的小丫鬟,捧着暖暖的手炉,吃着糖块做‘监工’,杜绝了殷姨娘敷衍了事的意图。
殷姨娘虽然痛苦,但还是默默的忍受着,可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她有点忍不住了,引以为傲,寄托了她全部希望的儿子被蒋氏这么‘对待’,哪个母亲受得了?
殷姨娘放下痰盂,撩起帘子进了屋,泪盈盈的眸子满含着一丝委屈,亦有几分维护儿子的坚韧,“请您别这么说瀚少爷,您也是做母亲的,旁人若是说淳少爷不好,您也会伤心的,瀚少爷中得是小三元,京城谁不知道?他又是四爷的儿子,怎能同旁人一样?况且您瞧不起秀才,可有人连秀才功名都没有……”
王端淳垂下脑袋,殷姨娘说得是自己吧。
蒋氏冷笑道:“我的确是做母亲的,但是我的亲生儿子同庶子能一样么?淳哥儿生来贵重。外人断然不会拿奴仆秧子来同淳哥比较。”
“……”
这回脸白得不仅是王端淳,还要再加上一个殷姨娘。以及端着饭菜进门的王芷璇。
王芷瑶去找王译信前,不仅教了蒋氏怎么调教殷姨娘。还告诉她如何‘分工’。
王端瀚的字是王译信亲手教的,所以蒋氏让他抄写经书。
殷姨娘是侍妾,刷痰盂伺候女主子不是很正常的吗?
至于王芷璇……一向擅长药膳,会做饭,那么厨房的厨子可以歇歇了,要给王芷璇表现高超手艺的机会嘛。
王芷璇容貌绝美,不过刚在厨房受过烟熏火燎,此时她赶不上平时漂亮,王芷璇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同卑贱的仆做比较。更接受不了亲哥哥和生母被蒋氏如此欺凌。
蒋氏有什么?不就是多了一个嫡妻名分吗?
“母亲……姨娘也是良妾,伺候父亲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为父亲生儿育女,为王家开枝散叶,是王家的功臣。”
“照五姐姐这么说,我娘是不是得把王家的‘功臣’供起来?还是说,我娘不能指使侍妾干活?没有资格教导庶子庶女?眼看着庶子由小娘养歪了而不出声?”
王芷瑶恰好赶到,平淡冷静的站在门口。“我怎么不知道冠文侯府还有良妾?殷姨娘不是官奴吗?什么时候摆脱了官奴的身份?我怎么一点风声都么听到呢。过两日是不是五姐姐还会弄出个贵妾啊,殷姨娘若是觉得侍奉父亲大人辛苦,为王家增添子嗣为难的话,可以直接同我娘说。王家有得是人想要伺候父亲大人,我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断然不会勉强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殷姨娘。”
“父亲大人。您说是我想错了吗?”
王芷瑶向旁边一闪身,让开了位置。丫鬟挑起的门帘后,王译信笔直的站着。俊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为爱妾爱子做主的神色,避开殷姨娘等人热切的目光,缓缓的说道:“用膳吧。”
“父亲大人不说明白了,这顿饭哪用得进去。我想不明白咱们家怎么同衍圣公府差那么多,妾还分良贱吗?官奴也可转为良民?皇上什么时候给了这样的旨意?”
王芷瑶岂会让王译信打岔过去?王译信不是装着敬重嫡妻蔑视爱妾么,这时候不重重的捅王译信一刀对不起蒋氏,不利用装逼的王译信重伤殷姨娘一群人,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王译信灿烂的眸子陷入死寂,无神的看着同自己对视的王芷瑶,“瑶儿……”
她眼里的东西,王译信不明白,见爱妾受苦,爱子爱女被折腾,他是真真的心疼,可是当着王芷瑶,他任何的道理都像是狡辩,毫无底气。
他可以面对蒋氏,却不敢面对蒋氏的女儿。
殷姨娘噗通跪倒,含泪垂头请罪:“七小姐说得是,妾不是良家,妾连同卖身为奴的人都不如,能伺候四爷已经是妾的福分了……夫人,妾方才说错了话,您对瀚少爷该教就得教,他是您的儿子……”
王译信几步走上前,作势想要搀扶起殷姨娘,后又觉得不妥,走到蒋氏身边,脸上带了一丝的哀求,“玉蝉,今日不是吃团圆饭吗?别再同殷氏置气了。”
蒋氏心中一紧,从未见过王译信哀求自己……王芷瑶天真无邪的问道:“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说殷姨娘说错了?也是,她都承认自己做错了,娘,看在父亲大人的份上,您就‘轻轻’的惩罚殷姨娘吧,若是娘心软不小惩大诫的话,您还怎么帮父亲打理后院?内惟不修,妻妾不分,父亲大人是要被御史弹劾的。”
“好……”
蒋氏被王芷瑶惊醒了,“殷姨娘既是知错,四爷也给你求情,我罚你在外面跪两个时辰吧,以后你若是再敢像今日这样没规矩,我不会再罚跪,而是直接动家法。”
“还有你。”蒋氏得了王芷瑶的示意,转而面对王端瀚,“你方才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我看这顿饭,你也不用吃了,重新抄写经书静静心。你性情如此毛躁,将来入仕会吃大亏的。万一惹下天大的祸事,我都得被你牵连了。”
王芷瑶在旁连连点头。“没错,衍圣公夫人教导过,庶子犯大错,除三族的话,嫡母一族是其中之一,娘,您可得用心教导庶子啊,这也是为外公一家着想。”
王译信能说什么?他能说不让蒋氏罚爱妻爱子吗?
蒋氏惩罚的理由可是很充足的,况且殷姨娘很‘贤惠’很‘卑微’的承认错误。既然都认错了,能不被惩吗?
“用膳罢。”
这是王译信第三次说用膳的话了,这一次他是对着王芷瑶说的。
任谁都看得出,主宰大局的人是谁。
蒋氏就是王芷瑶顶在前面的一杆长枪,给蒋氏出谋划策的人,除了王芷瑶,再没有别人。
不仅王译信震惊王芷瑶的进步,王芷璇此时确定王芷瑶被不知从哪来的孤魂野鬼附身了……她同王芷瑶一起长大,王芷瑶不可能说出这番话来。
王芷璇微微蹙眉。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只要一想到王芷瑶身体里藏着一个恶毒的,惹祸的冤魂。王芷璇就觉得浑身发冷。
不能让恶鬼破坏王家的和谐,王芷瑶虽然心疼被罚跪的殷姨娘,但此时更想把王芷瑶身体里的恶鬼驱除。唤醒善听话的七妹妹。
“五姐姐不舒服么?脸色怎么不好看?还是准备膳食时累着了?”
王芷瑶根本不在意王芷璇是不是发现自己穿越这事儿,她们两个是天然对立的两方。王芷璇要出头就一定会踩着嫡女,即便是‘同乡’也阻止不了她们为各自的生母出谋划策。
王芷璇自己都是穿越的。都是鬼魂,还好意思说旁人?
“我只是没想到七妹妹能说出这番大道理。”王芷璇露出为妹妹进步长进欢喜的神色,向王译信甜甜一笑,“父亲您看七妹妹是不是变得同以前不大一样了?您以前还总是担心七妹妹太过天真,今日一看,您根本不用为她操心的,哪怕是从小看惯了经史子集的我都不晓得七妹妹说得道理和规矩。”
王译信果然皱紧了眉头,狐疑的目光扫过王芷瑶,变化是有点大……
蒋氏揽住王芷瑶的肩头,道:“有些人读书只会读死书,有些人能举一反三,我都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你不懂?瑶儿一直很聪慧,以前不愿意学你聪慧外漏……”
王芷璇张了张嘴巴,蒋氏的嘴皮子也厉害了,怎么回事?莫非蒋氏也被冤魂俯身了?
“我一直没功夫同四爷说说去衍圣公府的事。”蒋氏露出几分以女为傲的神色,“楚伯母很喜欢瑶儿,给了瑶儿孔家嫡枝小姐才能有的书卷和毛笔,毛笔还是衍圣公用过的呢。”
王芷瑶端着大家闺秀的腼腆,很低调的说了一句:“伯祖母很慈爱,孔家的姐姐们都很善良和蔼,我突然间多了好几个真心维护我的姐姐。”
蒋氏相信她,她还怕什么?
王芷瑶心里暖洋洋的,为蒋氏战斗的心思更强了,就算是没有原主的托付,她也会让蒋氏这辈子不在浑浑噩噩,被人欺骗轻视。
王译信讶然道:“衍圣公夫人看重了瑶儿?”
“是啊,喜欢瑶儿得紧,把她当做亲孙女看待,还让她常去孔家玩。”
“孔家送给瑶儿的礼物在何处?”
“喏,就在桌上放着呢。”
蒋氏随手一指,圆桌上摆放着两个古朴的盒子,一看就是很上讲究,很有底蕴的家族才会用作的礼盒。
王译信此时顾不上心疼爱妾爱子,几步走到圆桌前,盒子上刻着孔家的族徽……打开礼盒,一卷古书,一只用过的玉笔……不是读书人,很难理解他们对衍圣公的敬仰之情。
他再自傲,在衍圣公孔家面前也是晚辈学生。
王端淳见到父亲手中的玉笔后,满脸兴奋的发红,呼吸显得很急促,眸子散发着灼人热切的光芒,孔家?衍圣公用过的毛笔?
“小妹也真是的,你怎么能随便放置毛笔?你应该……”
“没错,应该好好珍惜。”
王译信首次赞同王端淳的话,看嫡子顺眼了一些,即便一直对王芷瑶有恨意的王端瀚此时也露出赞同之色。不过,他还怨恨着王芷瑶。并没有上前欣赏衍圣公用过的玉笔。
此时他握着写字毛笔的手青筋鼓起,如果他也能去孔家。收获绝对比王芷瑶多得多。
连愚蠢跋扈的王芷瑶都能得到孔家令眼相看,他和妹妹还不得更得孔家人的看重,都怪嫡母心胸狭隘,对庶子不良。
只要被衍圣公夫人称赞一句,他们兄妹的身份立刻就不同了,妹妹王芷璇绝对可以嫁得很高,王端瀚惋惜的说道:“可惜了,五妹妹没去。”
在国朝,除了顾三少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把孔家当作了圣人府邸。
王芷瑶淡淡的回了一句,“即便五姐姐再好也进不去孔家门,伯祖母不大喜欢庶女,那日只叫了嫡亲的孙女陪我……是可惜了。”
她看着王芷璇一字一句的说道:“谁让你不是我娘生的呢,佛家虽然说众生平等,可没说生而平等。”
投胎一直是个技术活。
虽然王芷璇装作很淡然,很平静,不过羡慕的目光出卖了她,又被王芷瑶刺激了一番。王芷璇心里更是难过了:
“七妹妹都能叫衍圣公夫人为伯祖母了?七妹妹这么说,她知晓吗?别让让外人误会你厚着脸皮高攀孔家,冠文侯府即便比不上孔家,也不是泛泛之辈。”
王芷璇根本不相信一向很少关爱外人的衍圣公夫人能看重王芷瑶。一定是王芷瑶说谎,故意抬出孔家的名声……至于礼物,蒋氏说得话不可信。孔家是看王芷瑶可怜才送的礼物吧。
总之,王芷瑶是不可能得到她都没法拥有的东西的。
王芷瑶以前是肥猪。蠢货,现在身体里藏了孤魂野鬼。孔家人都瞎眼了吗?只因为王芷璇庶出的身份,就为王芷瑶背书?刷名声?
“五姐姐是不信我的话咯?”
“不是,我只是怕七妹妹年少气盛,让旁人误会。”
“旁人家姐妹见自己妹妹得了好处,都是真心称赞,为自己妹妹高兴,五姐姐首先怀疑我说大话……这,你还是我亲姐姐么?你一向不是最淡然,最疼我的?”
“……”
王芷璇指甲扣进肉里,王芷瑶比她还能装。
“哥哥也不用羡慕我,过两日,我同哥哥一起去孔家,到时候伯祖母也会有礼物送给哥哥呢,如果哥哥也能得到孔家的礼物,不知五姐姐是不是还认为我腆着脸说大话?”
“我也能去衍圣公府?”王端淳兴奋的脸庞都红了,看了一眼旁边的庶出兄长,压下兴奋,“只有我能去?”
“还有我啦。”
王芷瑶欢快的跑到王端淳身边,“衍圣公夫人把娘当做侄女看待,自然会把娘的亲生骨血当做孙子辈宠爱,不认识的人即便腆着脸凑上去,伯祖母都懒得理会,对了,过两日祖母寿日,我有好东西送给祖母,算是咱们两个一起送的,保准祖母感动得落泪。”
王端淳相对单纯,也晓得自己有点木讷无趣,正愁想不到给祖母做寿的礼物,听王芷瑶说有一份好礼物,点头道:“行,到时候我们一起献给祖母。”
蒋氏默默的叹息一声,女儿太聪明,儿子太单纯,两个中和中和就好了。
他们在屋里闲谈,谁也没顾上在风雪里罚跪的殷姨娘,虽然她挑了廊下跪着,但如今可是冬天呐,寒风一吹,她身上再多的衣服也不顶用……
本来蒋氏和王芷瑶想在饭桌上故意找茬折腾殷姨娘,如今她既然已经跪在了外面,这顿饭自然吃得很平静。
只是用膳期间,王译信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显得很冷峻,爱子在罚抄写经书,爱妾在罚跪,这顿饭怎么可能用得好?
王译信心里堵得慌,光顾着心疼爱子爱妾,食不知味品尝王芷璇精心准备的饭菜。
不过,王译信的痛苦,就是王芷瑶的快乐所在,在饭桌上,也只有她吃得最多,最甜。
饭后用茶时,王芷瑶笑道:“五姐姐好手艺,做得饭菜很好吃,以后五姐姐多辛苦辛苦下厨做饭菜给我吃可好?反正这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
王芷璇咬着大槽牙,我又不是厨娘?凭什么给你做菜?
ps夜和好基友都认为在古代妻弄妾实在是太容易了,像隆科多和李四儿这对千古奇葩,实在太少太少。在王家这种重视‘嫡妻’的环境里,某渣爹再痛苦也得忍着,憋死他。(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教导(含粉红180加更)
在凛冽的寒风中,殷姨娘犹如一朵即将凋零的小白花。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不是因为对蒋氏的怨念支撑着,她只怕早就昏厥过去了。
殷姨娘在等,等有人开口斥责蒋氏的‘残暴’‘无德’。
如果不在此时杀一杀蒋氏的威风,以后殷姨娘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撑下去,一定要撑到有人给自己做主……殷姨娘的嘴唇冻得青紫,刮起的风雪似大山一样压得她睁不开眼,老天爷也似有意折磨殷姨娘,絮絮的雪花慢慢转为鹅毛大雪,吹进回廊中的雪花覆盖了殷姨娘大半的身体,把她妆点成一座冰雕。
屋中,王译信能不心疼爱妾在风雪中受罪吗?
他始终无法开口,为爱妾求情的话在口中转了三圈,每一次他下定决心时,都恰好听见王芷瑶说衍圣公府如何如何,侍妾该怎么管教……
规矩,是王家的根本,他有什么理由为爱妾求情?又有什么理由插手后宅嫡妻调教爱妾的事?
王译信每一分钟都在煎熬中渡过,有些恨蒋氏无情,不知体会自己的心意,也怨殷姨娘倔强,怎那就不知道晕呢?
王芷瑶总是拿清冷嘲讽的眸子看他,王译信感觉在她面前似无所遁形,掩藏不住任何的心事。
王芷瑶的确在等王译信破了‘规矩’,看王译信能熬到什么时候,折磨彼此‘有情有义’的王译信和殷姨娘,她像是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的毛孔都透着舒服。
心情极好。话就多了起来,也晓得蒋氏对王译信还残存着一丝丝的情意。她总能将话牵到兄长王端淳身上,蒋氏见到含羞。没有自信的儿子,又怎么能放过一直压在儿子头上的庶子?
以前蒋氏一心扑在王译信身上,自然王译信是最重要的,如今面对亏待的爱子,蒋氏只会怨恨偏心虚伪的王译信,见王译信痛苦,蒋氏心里又畅快又酸涩。
王芷璇早就暗示奴婢去给文氏送消息,王译信她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想着文氏来救殷姨娘……她同样心疼受苦的生母。但是她只要一开口,就得同生母一起出门跪着……外面那么冷,那么大的风雪,她有点怕冷,更怕她们母女一起被罚后,她们在王家的地位会直线下降。
她能在王家压着王芷瑶,就是依靠王译信的宠爱,一旦王译信对她们‘视若无睹’,王家的仆从都是势利眼。谁会看重她们母女?就算是她经常施恩仆从收买人心,仆从也不会再念她的好。
“母亲……”
王端瀚把重新抄写好的经书承给蒋氏,跪在地上道:“求求您,饶了姨娘吧。”
只是一顿午膳没用。王端瀚就像是饿多日似的,俊美的脸庞消瘦了几分,往日自信骄傲的眸子此时溢满了凄苦委屈。“姨娘已经知晓错了,您高抬贵手饶了她可好?”
王芷璇也顺势跪了下来。“求母亲开恩。”
王端淳见兄长跪地,下意识想要起身。他不大习惯才华横溢的兄长在自己面前下跪哀求……王芷瑶拽了他一把,低声道:“他们为生母求情,你起身作甚?也想为殷姨娘向娘求情?”
“……”
王端淳下意识的摇头,同样小声说:“他们跪着,我们坐着,这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娘罚他们跪着?哥,您太好心了。虽然他是咱们兄长,但你可是父亲的嫡子啊,怎么也不能不顾娘,而去心疼一个姨娘。”
“是……”
王端淳没想把殷姨娘放在蒋氏之前,可他无法把杰出且名声显赫的长兄同现在苦苦哀求的卑微庶子联系到一起,王端瀚是远远把他抛到身后的才子,俊杰。
“夫人念在他们一片孝心的份上,这次你便原谅了殷氏罢。”
王译信借着儿女求情的机会,把自己那张谪仙脸庞亮给蒋氏看,故意不去看王芷瑶,手搭在蒋氏的手臂上,轻声道:“你罚也罚过了,真想折腾死殷氏?她总归伺候我一场,又有瀚哥儿和璇儿……”
蒋氏下意识的甩开王译信的手臂,他的碰触怎么变恶心了呢?
王芷瑶嘴角勾起,谪仙面容也不好用啦,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会为他生,为他死,可一旦女人放弃一个男人,只会想着让他痛苦,蒋氏性情爱憎分明,尤其如此。
“四儿媳,你到底要是要作甚?就不能安静一日,非要搅和得天下大乱?”
文氏被妈妈簇拥着,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人自然还有纳兰氏等别房儿媳妇。
进了门,文氏面沉如水的叫嚷:“你少人伺候?非要殷姨氏在你身边立规矩?她可是王家的功臣,给王家生养了小三元的儿子和孝顺的女儿。”
王端淳唯唯诺诺的起身,开口道:“祖母,你别生气。”
文氏冷哼一声,像以往一样轻视王端淳,满含慈爱的目光落在金孙身上,“瀚哥儿怎么瘦了?是不是外书房不好,别理你那狠心的爹,你还是搬回我身边吧,离了你,我也好不习惯呐。”
“祖母。”王端瀚泪如雨下,呜咽的说道:“孙儿也想您……父亲是为了孙儿前程着想,您别怪父亲,等孙儿高中,自当在您面前尽孝。”
王芷瑶低头掩藏起冷笑,高中?有我在,你还有可能利用王译信的政治资源吗?你等着看我哥哥高中吧。
文氏心疼的摸了摸孙子的脸颊,感动的说道:“好,祖母等着,等着你。”
对王端瀚,文氏如春天般的温暖慈爱,对蒋氏,她脸上罩了一层冰雪,直径坐在炕上,跟在她身边侍奉的纳兰氏忙张罗了软垫靠枕。让文氏坐得更舒服一些。
纳兰氏略带几分不满,“四弟妹这次行事欠考虑。有多大的事非要折腾殷姨娘?你怎么折腾她不要紧,累得母亲大老远顶风冒雪的赶过来。你呀,太冲动了。”
外面的丫鬟回禀:“殷姨娘晕过去了……”
王译信强压住出门的冲动,淡淡的说道:“把她送回房中,好生救治。”
“是,四爷。”文氏身边的妈妈主动张罗着送冻成冰块的殷姨娘回去。
文氏见蒋氏没有阻止,心中有底气了许多,眉宇间敛去怒色,对蒋氏谆谆教导,“儿媳啊。不是我受不得辛苦,也不是我非要给殷氏做主,而是你这次实在错得太严重,我听说你让殷姨娘在你身边立规矩?刷痰盂?”
“是。”蒋氏心冷成了冰,平静的抬头扬起了下颚,“我让殷姨娘立规矩做错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在磋磨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殷姨娘给老四生儿育女?她同寻常的贱妾能一样么?她也是半个主子啊。”
“这王四夫人做起来甚是没得意思。作为夫人竟然命令不动半个主子。我不过是因为轻罚了王家的半个主子,就劳动您大老远的赶过来教育我,让嫂子弟妹们也跟着受罪,我真真是罪过呢。”
“……”
文氏再一次被蒋氏震撼了。前次蒋氏踩扁香炉,她感觉害怕,这次蒋氏能言善辩。她更觉得恐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蒋氏还是那个蒋氏么?
“四爷也在,您让您儿子自己说。我为何要轻罚殷姨娘?你晓得我磋磨她……不知是哪个该死的奴才传的话?这等多嘴颠倒黑白的奴才就应该直接打死!”
蒋氏把王译信推进了漩涡,瑶儿说过,既然王四爷总是不安分的想在后宅玩平衡宅斗,那么就让他真正体会后宅斗争的凶险,也省得他出门丢人。
“四爷,您说说罢。”蒋氏嘴角噙着嘲讽。
王译信头皮发麻,拱手道:“您多心了,夫人没有磋磨殷氏。”
文氏又被爱子捅了一刀,“你……”
王译信缓缓的说道:“既然母亲到了,此事儿子不便再多言,夫人同母亲商量如何处置罢。”
王译信飘然而去……
“呼。”文氏深吸一口气,立着眼睛问蒋氏,“就算她做错了事儿,可你身边缺奴婢伺候?非要用刷痰盂侮辱给老四生养儿女的殷氏?你这是侮辱她,还是侮辱老四?还是想让瀚哥儿和五丫头没脸?”
王端瀚适时的低头,强忍悲痛状,缩在一处的身躯似承受了无穷无尽的侮辱。
王芷璇眼角的泪水簌簌滚落,抽泣道:“祖母……”
“看看,你把老四的儿女都委屈成什么样了?有你这么做嫡母的吗?以后若是再让我知晓你指使殷氏做这做那,我就给你选几个最勤快最合你心思的丫鬟送过来伺候你和老四。”
文氏这么多年最值得赞扬的一点就是没有给儿子主动纳妾,也没给儿子主动送通房丫鬟。
就因文氏这一优点,蒋氏以前对文氏很尊重,把文氏当做最正统的婆婆看待。
“殷姨娘笨手绊脚的,我得一样一样的教她,正好四爷身边没人伺候,您就多送几个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懂得规矩的丫鬟过来罢。”
蒋氏抚了抚身体,含笑道:“我正愁人手不够呢。”
文氏的手段就这样么?全在女儿的意料范围之中,蒋氏被王芷瑶特训了好几次,放弃了对王译信的渴求,即便多上几个侍妾,蒋氏也不再当回事儿,又多了几个玩物罢了。
殷姨娘才应该紧张呢。
众人的下巴掉了一地,蒋氏这是怎么了?以前明着反对王四爷纳妾的。
王芷瑶在心里给蒋氏点了赞,给力啊,娘……不过还不够,王芷瑶轻轻摇头,“娘,你做得不妥哦。”
“怎么?”蒋氏有点纳闷,晓得女儿一向鬼主意最多,问道:“哪里不妥?”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若是祖母把调教好的丫鬟送给来,您怎能随便就接下呢?师傅给我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祖母将宝贝丫鬟给了您,您是不是也得让伯母们感受一番祖母的慈爱?”
纳兰氏等人立刻变了脸色。有没有这么陷害人的?蒋氏乐意接手文氏赏赐的丫鬟,她们可不乐意。让侍妾老实听话,你当很容易?
文氏身边的丫鬟都有一股小姐气质,最是会勾引男人,万一送来的丫鬟其中再出个殷姨娘这样的,纳兰氏等人的日子过得可就精彩了。
趁着蒋氏发话前,纳兰氏主动道:“母亲不过只是一说,王家总没有将丫鬟四处乱塞的道理,母亲,您一向公允。把儿媳妇当做亲生女儿疼惜,您就别再吓唬四弟妹了。”
文氏也不乐意自己做个糊涂没有规矩拼命给儿子塞丫鬟纳妾的老太太,更不愿意招惹所有儿媳妇的怨恨,顺势道:“我送的丫鬟只是侍奉主子的奴婢罢了,我哪里想着把丫鬟弄成侍妾?”
“咦,孙女记得殷姨娘最开始也是丫鬟来着,后来怎么伺候来伺候去,就有了父亲的骨血?”
“……”
文氏脸羞得通红,殷氏当初伺候王译信。并非是文氏指派的。当时不过想让王译信在成亲前晓得女子的滋味,没想到殷氏反倒比她重点培养的刘姨娘更上道,轻轻松松就爬床成功,受尽了王译信的恩宠。
头开始文氏也不大满意殷姨娘的‘主动’。不满意她越过了刘姨娘,但后来见王译信实在喜欢殷姨娘,殷姨娘在文氏面前又是本本分分的。再加上殷姨娘生出了王端瀚……文氏对她的印象才慢慢的好起来。
“七丫头,我同你母亲说话。你插什么嘴?还有没有规矩了?”
“您不是说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吗?”王芷瑶笑容腼腆又带有一丝的天真无邪。“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有想不通的就得问嘛,况且祖母不是一向最喜欢帮人的?您大老远来救下了殷姨娘,对嫡亲的孙女却严厉得不行,您不疼我啦。”
和她爹一样的气人,无辜!
文氏笃定王芷瑶才是最像王译信的人。
王芷瑶耷拉下小脑袋,显得非常的失落,喃喃的说道:“真奇怪,衍圣公夫人说过,婆婆不方便插手儿子屋里的事情,难道伯祖母想错了?祖母对殷姨娘很关注呢,我以前没见过您事事为大伯侍妾出头啊,难道您同殷姨娘……不会的,若真有关系的话,您怎会看着亲近的人做妾?”
“……”
文氏被这话堵得剧烈的咳嗽,纳兰氏忙捶背伺候,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无辜’的王芷瑶……这丫头也不是善茬,蒋氏最近的长进可能都是这丫头教出来的。
蒋氏倒是养了个好女儿。
“母亲,您也累了,左右四弟妹这里也太平了,儿媳伺候您回去可好?”
“老四这里我是一会儿也带不下去。”文氏喘着粗气,被人搀扶着起身,“瀚哥儿,五丫头,你们两个伺候我回去,我有事交代你们。”
“是。”
王端瀚和王芷璇巴不得同文氏一起离开,一左一右抢先搀扶文氏,一群人离开了屋子。
蒋氏苦涩一笑,“瑶儿,多亏了你。”
王端淳左看看右看看,慢慢垂头,“小妹……我……”
“娘,我和哥哥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尽管依靠我们吧。”
王芷瑶拽住了王端淳,同样一左一右的陪伴蒋氏,没有王译信,蒋氏还有一对孝顺的儿女。
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冠文侯门口人影罕见,守门的家丁也都躲到温暖的地方去了,在风雪中,一人一骑矗立,马背上的人时而愤慨,时而失落的盯着冠文侯的大门。
大雪拂过他冷峻的面容,衬得他的面容越发像是冰雕一般,透着阴冷的气息。
他可以冲进去,抓住王芷瑶问清楚……说没说过利用自己的话,真是可笑,他嘴角勾出一抹自嘲,这个时候,他还相信王芷瑶。
东厂的谍子就连大臣穿得什么颜色内裤都能探听得到。
当然,安排进王家的谍子全是混日子的,王家的消息不值得乾元帝重视。然蒋氏带进去的陪嫁确是东厂的精英……乾元帝怎么可能不在西宁伯身边安排谍子?
“顾天泽,你不是最恨有人利用你么?你为何不把她抓出来?不敢么?还是不忍心?”
风雪掩盖了他喃喃的自问,到底是舍不得?还是……怎样?
“三少爷?”
街边传来一道惊呼。顾天泽策马离开了冠文侯府前,还是担心给她惹来麻烦……该死的。顾天泽一万次鄙视自己,自己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处境?
仆从并没有多想。以为三少爷只是路过冠文侯府,拱手道:“国公爷在前面的马车上,若是您没事,就上车。”
定国公让人传了这番话,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对儿子说的,没事就上车,有事您忙着……顾天泽翻身下马,钻进了马车。
定国公年岁上要比乾元帝年轻上几岁,但他显得比乾元帝岁数大。常年皱紧眉头让他眉间留了一道很深的痕迹,定国公年轻时也是一位热情开朗的贵胄少爷,此时定国公脸庞消瘦若刀斧刻过一般棱角分明,再难见年轻时的肆意洒脱。
多年的谨言慎行,让定国公身上多了几分的暮气。
顾天泽捡起了掉落在马车里的毛皮搭子,轻轻的放在定国公的双腿上,定国公征战多年,身上有多处的伤痕,尤其是他的双膝。因为爬冰卧雪,每到下雪天,双膝会格外的酸痛。
马车里有暖炉,温度很高。可定国公还会盖着毛皮搭子。
定国公见顾天泽缩回了手臂,眸光暗淡了几分,问道:“这时候。你怎会出宫?”
顾天泽垂下眼睑,食指轻颤。低声道:“闲着没事,出来转转。没想到会遇见父亲。”
“哦。”
定国公再也想不到能说的话,父子两人沉默了好半晌,定国公别扭的动了动身体,“阿泽没事的话就不要轻易出宫,别让皇上再为你操心。”
“嗯。”
顾天泽应了一声,定国公嘴唇抿成了一道线,阿泽又误会了他,“你在皇上身边才好……”
“我知道您的意思,这就回宫侍奉陛下。”
撩开马车车帘,顾天泽将要跳下马车,胳膊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顾天泽低头看着那只手掌,“您还有事?”
“……”
定国公慢慢的松手,劝道:“高家的事情算了罢,贵妃娘娘已经向你姑姑服软了,东厂厂督轻易得罪不得,阿泽,别太好强了。”
顾天泽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答非所问,“如果有人利用您达到某样目的,您会怎么办?是继续被她利用,还是报复她?”
定国公半晌说不出话,儿子后背对着他自然看不见他满眼的愧疚无奈,“人无完人,不必为一点小事就记恨着。”
“您保重,我走了。”
顾天泽直接跳下了马车,策马扬鞭,他的身影很快淹没在风雪中,定国公缓缓的合眼,“回府。”
这场大雪,直到傍晚时才停止。
乾清宫温暖如春,丝毫不受外面风雪的影响。乾元帝放下了折子,看了一眼站在炕边发愣的某人,“阿泽,你有心事?”
“……”
“同朕说说,有想不通的事情就问朕嘛。”
乾元帝将炕桌上的点心盘子向顾天泽面前推了推,“午膳时,你就用得不多,饿了吧?”
顾天泽取了一块点心捏在手中,“陛下,臣……”
“陛下,敬事房献上了牌子,您看今夜召哪位娘娘侍寝?”门口的太监回禀。
顾天泽闭口不言,俊脸上多了一分窘态,乾元帝心领神会的微笑,“进来。”
敬事房的公公跪在皇帝面前,高举一个托盘,等候乾元帝点人侍寝。
乾元帝玩味的左指右指,似对哪个牌子都有兴趣,也仿佛对谁都无兴趣,转头道:“阿泽,你可知晓她们的心思?”
顾天泽摇摇头,“您什么意思?”
“因为朕是皇帝,所以朕可以给她们任何想要的东西,她们会拼命的讨好朕,让朕玩得舒心,有时候看她们献媚,也挺有趣的。”
乾元帝一把掀翻了托盘,牌子散落一地,“朕若是不想给,她们什么都得不到。”
他把手臂搭在顾天泽的肩头,语重心长道:“阿泽不需要为女子发愁,喜欢了就多宠宠,不喜欢了,冷落了就是,会有更多的女子讨你欢喜,随你喜好摆弄……她们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不就是个乐子嘛。”
顾天泽勾起了嘴角,拱手道:“您还是选美人侍寝罢,臣走啦。”
乾元帝笑着摇摇头,随便挑了个顺眼的牌子,“就她罢。”
“怀恩。”
“奴婢在。”
“让御厨房给阿泽做点好吃的,半大小子饿不得。”
“遵旨。”
“你说过几日朕是不是可以安排女子给阿泽侍寝了?方才阿泽明显是因为女子而心不在焉,不知是哪家闺秀能让阿泽这样惦记着,阿泽长大了。”
“奴婢看,您还得再等等,顾大人不一定会喜欢您的安排。”
“阿泽哪里都像朕,唯由在美色上,太嫩了,朕有点担心他为情所困。不过,有朕看着,谁敢伤他?”
乾元帝霸气侧漏,很有自信能将顾天泽保护得滴水不漏:
“过几日的簪花会,朕如何也得让阿泽去一趟,多见见美人闺秀,他会明白女人和地位权利的妙处。”
怀恩公公盯着地上的牌子,皇上对顾三少比教导皇子还用心呐。
……
顾天泽脑袋枕着双臂仰脸躺在床榻上,青幔的帷幕上印着王芷瑶一笑一怒的脸庞,她很可恶,也很可爱……顾天泽从脑袋下抽回一只手臂,点了点自己额头,要不下次见面从侧面问一问?万一她是有苦衷呢?
顾天泽翻转了身子,赌气的嘟囔一句,“我给过谁解释的机会?凭什么她是特别的一个?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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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寿礼(含粉红200加更)
殷姨娘病倒了,据说病得很重,文氏屈尊纡贵去看望了殷姨娘一次,给足殷姨娘的面子。
王芷瑶心里再不乐意,对文氏此举也没办法,毕竟受着礼法的限制,她可以在文氏面前装糊涂,可总不能像对待王译信一样指着鼻子同文氏吵架。
一直以好父亲自居的王四爷不会把王芷瑶不孝的事儿外传,但文氏可不是王译信,她不会‘迁就’‘保护’王芷瑶。
不过,她对文氏没有办法,不代表对旁人不行。
王芷瑶拽着兄长去了王译信的书房,王译信不是自诩最看重嫡子么?王端淳有很多问题向他请教呢。
嫡子的举业重要?还是生病的小妾重要?
王译信不得不在书房给王端淳讲解经史子集,讲解他科举时的经验……王芷瑶像是监工一般,就坐在王译信的对面,只要王四爷对王端淳有所敷衍,她就轻轻的咳嗽一声,王四爷抬头就能看到她那双可透视人心的眸子,不敢再糊弄王端淳。
在旁听着,王芷瑶不得不承认王译信在科举上不仅有运气,还很有自己的一定之规,难怪从他考秀才到中探花,每次都是一把过,他对科举的总结是一笔很宝贵的财富。
以前,他很少同王端淳提起这些经验,王四爷对读书不好的嫡子也没抱有希望,想着不如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王端瀚身上,等王端瀚功成名就后自然会照顾平庸的嫡子。
现在,他不敢再糊弄蒋氏。同样不敢把王端淳当做平庸无能之辈,虽然王端淳提出的问题在他看来实在是幼稚。可此时王四爷不得不耐心一点一滴的辅导王端淳。
王端淳仰望着王四爷,在他眼里父亲是一位有才华。有本事的伟岸才子。
王译信让王端淳去厢房找寻一本自己科举时做过的文章集,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咙,说了太多的话,喉咙有点干,目光不由自主的向外飘……不知殷氏的病有没有好转。
王芷瑶手臂托着下颚,轻声说道:“我哥哥很容易满足,只要您多给他一点点的关爱,他就会把你当做好父亲,一点都不介意你疼旁人。”
“你同淳哥不同。”儿子腼腆厚道。这一点王译信也看得出,只不过淳哥儿脑筋不如瀚哥儿灵活,实在不是读书种子,再努力都没用,相反王芷瑶聪慧,步步为营,如果王芷瑶是嫡子的话,王译信也不会轻言放弃嫡子:“淳哥不适合官场倾轧,他性情醇厚。撑不起四房。”
“您的意思是,因为他支撑不起家业,所以您可以心安理得的放弃他,剥夺他继承您大半财产功名的机会。您可以毫无愧疚的宠爱教导庶长子。扶持他青云直上。”
“你想我怎样?明知道他不适合非要推他走上仕途么?硬逼他做不擅长的事情,只会害了他,害了王家!”
“不适合真是个好理由。”王芷瑶轻轻的为王译信这话鼓掌。反问道:“父亲大人笃定我哥哥不适合仕途,您凭什么笃定我和哥哥愿意接受旁人的施舍?尤其是你宠爱的庶子的施舍?”
“您无心仕途都能在翰林院混个一席之地。您怎知我哥哥不成?天生我材必有用,只要用心。您敢保证我哥哥才华就不如王端瀚?儿女不争气,不能成为您放弃他们的借口!越是难教的儿子,不是越应该用心为他安排么?争气的,出色的儿子您反而不必太操心,因为他总能出人头地的。”
“我……”
王译信没脸说出也为王端淳考虑过,因为他给王端淳考虑的出路就是依靠着王端瀚生活,他早就有心把王端瀚培养成自己的继承人……“瀚哥儿性情宽容,不会亏待了他。”
王芷瑶只回了一句呵呵,王译信面上燥热,心底发虚,“你笑什么?”
“您看我哥哥哪都不好,不配做您的继承人,但我很喜欢哥哥的性情,我们可以比比看,到底谁不适合官场?将来谁依靠谁的施舍过活!”
王芷瑶双手撑着书桌边缘,同王译信对视,“你敢么?”
“西宁伯府?是你外公给了你底气?”王译信失望的摇头,“我以为你足够聪明,想得到蒋家的危局,可惜……”
“我只问你,你敢不敢?”
“我为何要同你赌?瑶儿,你是很聪明,可你是闺秀,我这些年在翰林院并非一事无成,仕途功名,我是不想要,而不是得不到。”
王译信对这一点还是很自信的,而且他始终认为西宁伯没有将来,只要换个皇帝,蒋家很难再永保富贵。
这个赌约并不公平。
“您不是希望此时陪伴在殷姨娘身边么?如果我输了,我对您宠爱殷姨娘举双手赞成,并劝我娘成全你们的真爱,劝说我娘心甘情愿做个独守空闺的嫡妻!”
“瑶儿……”王译信脸臊得通红,“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这不就是您最想要的结果么?一边独宠爱妾,一边尊重冷落着嫡妻,您很想让世人赞叹,哎呀呀,王四爷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奇男子。明明有了倾心相恋足以做妻子的爱人,依然没有休掉愚蠢糊涂的嫡妻。您多伟大啊,多难得啊,您对嫡妻子生出的蠢笨儿女也是关爱的,只是让他们看着庶出的脸色生活罢了。”
“您可是举世无双的好爹,好丈夫呢。”
“王芷瑶!”
王译信被刺激的再一次抬起了手臂,“你混账!”
夜深人静,同爱妾情浓之时,他曾经这么想过。
因王端瀚的才华骄傲时,享受贴心女儿王芷璇的孝心时,他也想过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这对出色的儿女。
今日被王芷瑶戳破了他的心思,他又羞又恼。心地仿佛也多了几分的惭愧。
王芷瑶笑道:“有本事,你就打我。您别忘了,您是尊重嫡妻的好丈夫。是疼惜儿女的好父亲……您舍得打我咩?”
王译信身体一软瘫在了椅子上,慢慢的合眼,“你走罢。”
“对了,我来之前,娘说过,殷姨娘病了,您最好不要去看望她,省得她把病气过给了您,我娘的话。您最好听听,否则……我也不晓得我娘会做出什么来,谁让您娶了愚蠢,残暴的西宁伯爱女做嫡妻呢。”
王芷瑶拽走了在门口发呆的王端淳……王译信双手紧握,面无血色,嘴唇泛着青紫,墨语忙道:“四爷,四爷……您消消气,消消气。”
哐当一声。王译信摔到了地上,一口气没上来,生生被王芷瑶的‘实话’闷晕过去了。
王译信昏厥,自然在王家引起一阵的兵荒马乱。
文氏最疼他。自然跑来看望儿子,王译信清醒后,不肯说到底为何晕过去的。也不愿意见文氏……他不说,当时在书房伺候的墨语更不敢说实话了。因此文氏不由得念叨了两句:“最近这是怎么了?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
王芷璇在旁边含泪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您看是不是去庙里给菩萨佛祖上一注香?上次本来我和娘想去寺庙的。谁知母亲不让……这耽搁,侯府仿佛都不大一样了,要不,我请高僧回来帮忙看看?”
文氏有点心动,随后摇头道:“上香祈求神灵庇佑倒是无妨,请高僧回来到底于侯府的名声有损。”
“祖母,我请的高僧可不是一般的降妖除魔的僧人,您忘了觉远大师?”
“哦。”
文氏欣慰的点点头,“也是,只有璇丫头能劳动觉远大师,旁人家许诺再多的香油,觉远大师也不肯下山来……请觉远大师的事儿,我就交给你了。”
“我一定尽力让觉远大师下山单独给您讲解经书,这样外人就不会再多想了,顺便也可以请大师为王家的主子相面,驱吉避凶嘛。”
“好,好,好。”
文氏更为高兴了,看王芷璇又顺眼了许多,纳兰氏在旁边道:“还是五丫头厉害,得了觉远大师的青睐。”
“伯母过奖了。”
王芷璇绝美绝俗的脸庞绽放着微笑,就算文氏都有些痴迷于她的美貌中。
虽然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文氏的整寿还是很热闹的。
冠文侯府张灯结彩,寿桃等寓意吉祥长寿的吃食不知发出去多少,侯府门口早早聚集着来领寿桃和喜钱的百姓。
文氏又是放生活物,又是受了儿子孙子们的贺寿,她显得兴致很高,再被身边的命妇,亲眷们奉承一顿,文氏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尽情享受着此刻的得意。
常来常往的王家亲朋好友私底下有过议论,这次文氏的整寿热闹是热闹,可比不上去年富贵,去年四夫人蒋氏送上的红珊瑚寿礼震惊全场,一件就比得上许多的寿礼了。
况且去年,也有不少当朝的一品命妇来给文氏贺寿,冠文侯富贵盈门,今年是文氏整寿,连亲家西宁伯夫人都没到,来得宠臣重臣妻子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宾客们心领神会的一笑,看来文氏的四儿媳妇是想通了……其实也只有王家人才认为旁人不知王四爷有宠妾的事儿,不少人都等着看,西宁伯什么时候发威。
哪有自家的闺女被欺负糊弄成这样而岳父不出声教训女婿的?
如果西宁伯没落,或是比王家地位低很多,蒋家指望着王家生活,倒也有情可原。
可是……谁不晓得中军都指挥使西宁伯是乾元帝的宠臣?
曾经有着西北王之称的西宁伯可不是平庸之辈,便是定国公和顾三少对西宁伯都很敬重。
定国公倒还罢了,顾公爷一向谦和,然顾三少,谁见过他服软?唯有西宁伯能让他认输。
“四夫人来给老夫人献寿礼啦。”
“让她进来罢。”
文氏神色恹恹的,前面几个儿媳献上的寿礼都压不住场子,文氏能看出旁人的轻视。脸上有点挂不住,只盼着蒋氏能帮她挽回点颜面了。
王芷璇长袖善舞。出落得又是绝色,因此文氏早早就把她叫到身边来帮忙应酬贵客。每次有人称赞王芷璇,文氏只是谦虚的笑笑:“她也只是比寻常闺秀整齐一点,比我其余孙女孝顺一些。”
便是特意赶回来的长房幼女王六小姐都比不上王芷璇,不过,王芷瑶一向是能说会道,把六妹妹哄得眉开眼笑,两个小姐妹陪伴在文氏身边,倒也显得相得益彰,显得祖孙关系融洽。
蒋氏领着王芷瑶和王端瀚进门。王芷璇规规矩矩的从文氏身边起身,站在一旁迎接嫡母,旁人看后不由得暗自点点头,是个守规矩的庶女,莫怪在王家得宠。
只可惜王芷璇出落得太绝色妖娆,偏偏又是被小娘养大的庶女,有资格向王家求娶小姐的人家大多看不上王芷璇,而门第不够的人家倒是不嫌弃王芷璇,可惜王家看不上他们。
跟在蒋氏身后的王芷瑶一进门。就让在坐的命妇眼前一亮,不提她西宁伯外孙女的身份,王芷瑶体态轻盈,不像去年笨拙肥胖。出落得珠圆玉润,微微上翘的嘴角,明亮的眸子看着极为讨喜。
她不如王芷璇绝色。但看起来比王芷璇更有福气,身体不胖不瘦。她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跟在蒋氏身后。对旁人的注视总是报以浅淡腼腆的微笑,旁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身体健康,开朗沉稳的名门闺秀。
健康喜欢微笑的女孩让人感官很舒服。
蒋氏在前,一子一女在后,一起说道:“祝母亲(祖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寿安康。”
“罢了,快起来。”
文氏和蔼的虚扶了蒋氏一把,无论对蒋氏怎么轻视,文氏自认为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给蒋氏脸面的,对旁人道:“我最疼老四儿媳妇,她呀,也最是孝顺我。”
旁人笑着恭维了文氏两句,大多人的目光都落在蒋氏身后丫鬟捧着的托盘上,这次又是怎样的寿礼?用托盘?难道是玉如意么?
王芷瑶浅浅的笑着,漆黑的眸子越发深邃,王端淳微微低头,为母亲担心,送这样的寿礼,祖母怎能高兴呢?
“母亲总是教导我孝顺要讲心,以前我不懂,总是送些贵重物件让您失望了,侯府什么都不缺,哪会在意我送的寿礼是不是贵重的?”
蒋氏直接掀开了托盘上的红绸,把托盘放到文氏面前,“这次儿媳诚心诚意的给您做了一双棉鞋,希望您穿上这双棉鞋时,能感受到儿媳的一片孝心。”
“……”
这份将心的寿礼,威震全场,在坐的宾客一瞬间仿佛失去了说话能力,看看普通之际的棉鞋,再看看‘大义凛然’‘贤惠孝顺’的蒋氏,这巴掌甩得响亮呐。
啪啪的打脸,文氏此时绝对比真正挨了一个耳光还要难受!
文氏脸庞若猪肝色,死死的咬着牙,如果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她能将这双棉鞋扔到蒋氏脸上去,有没有这么寒碜人的?
王芷瑶轻轻飘飘的上前一步,天真娇俏的笑道:“祖母总算是盼到了母亲‘清高’‘长进’的一日,您再也不用念叨母亲不知晓侯府的门风了。”
这句话犹如在火上浇了一勺油,文氏心火更胜,憋得胸口又闷又疼,嘴唇边缘也见了青紫色……
王端淳想要拽一把妹妹,提醒小妹别太过分。
“祖母,这是我和兄长送给您的寿礼,虽然不如我娘给您准备的寿礼用心,可我们也尽力了。”
王芷瑶从另一个托盘里拿出一本还泛着墨香的薄薄的书册,毕恭毕敬的递给了文氏,娇笑道:“祖母是不是很欢喜?用不用孙女帮您读一读?”
王芷璇果断的觉察出状况不妙,看王芷瑶的笑容就知道这本书又是另一外一个‘陷阱’,如果让王芷瑶当中背书的话,没准对文氏更是打击……
“七妹妹还是让祖母自己看为好,既然七妹妹也说了这一份贵重的寿礼,祖母想来不会连字都看不清。”
在贵重上特意加重了语气,她晓得王芷瑶没安好心。但送一本薄书,又不是古籍孤本。如何都同贵重不搭边。
她已经可以想象王译信会对蒋氏母女有多不满意了,到时候……她和娘在从旁安慰。王译信怎么会不偏向她们?
蒋氏在用不停的犯蠢成全殷姨娘母子三人,王芷璇岂会错过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文氏是不是被气坏了身子,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左右兄长已经成才,不那么需要文氏的疼爱,在拼爹的时代,只要王译信靠得住,她和王端瀚都会幸福富贵的。
“祖母,您觉得孙女的寿礼贵重么?您看。五姐姐怀疑孙女不孝呢。”
王芷瑶笑着就将王芷璇的刁难陷害反击回去,一句话包含了王芷璇嫉贤妒能的意思,不就是打嘴仗嘛,她可是从来没输过的。
王六小姐靠近文氏看了一眼,讶然道:“是……衍圣公夫人的持家手册?”
“……”
宾客们再一次被震撼了,衍圣公夫人?孔家么?什么时候冠文侯府搭上了衍圣公孔家?
文氏面上不爱富贵钱财,如今冠文侯府哪能真正缺少金银嚼用?这本薄薄的手册哪怕是衍圣公夫人亲笔写的,也值不了多少银子,只是好看而已。况且这笔字根本不是衍圣公夫人亲笔所写。
等到文氏翻开手册后,猪肝的脸色转为煞白,“这……这是……”
王芷瑶含笑福礼,声音清脆的说道:“您也晓得衍圣公夫人曾经下文华帖邀请我娘和我去做客。我娘和她一见如故,她已经把认我娘做侄女啦,因此衍圣公夫人对我也很疼爱。既然是亲近的子侄,您又经常说我娘是糊涂的。我娘便向伯祖母请教了一番,我在一旁听着。突然想到了您很敬佩衍圣公夫人,因此记下来一些孔家的持家之道,为了给您个惊喜,我和哥哥紧赶慢赶的将衍圣公夫人的话归纳整理出来,若是您觉得不够详实,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我,毕竟是匆忙间写下来的,许是有不妥之处。“
“不用了,我能看得懂。”
文氏不敢让王芷瑶说下去,万一她念出手册上的话,文氏这张老脸只怕都得被旁人踩到脚底下去。
纳兰氏很理解文氏的心情,拦住了打算上前的王芷瑶,“七丫头,你五婶还等着给母亲拜寿呢,晓得你孝顺,不过,还是先让你祖母受礼比较妥当,有话一会再说。”
“好。”
王芷瑶甜甜一笑,乖巧的退回到蒋氏身边,她这举动让做了长期奋战准备的纳兰氏有点意外,不由得暗叹一声,七丫头真是不得了,适可而止不是谁都能有涵养。
继续纠缠下去,文氏固然没脸,但王芷瑶的名声也不大好听,在坐的宾客就没有蠢人,无论是谁在外面多说一句话,王芷瑶不孝是免不了的。
王芷瑶向蒋氏和兄长眨了眨眼睛,自己怎么会为了狂踩文氏就丢了将来呢?
她不仅要揭穿王家的虚伪,还要过得更幸福,有个最好的前程,否则……同原主互换灵魂,她太亏了。
随后的寿宴,显得波澜不惊,不过宾客们告辞时,脸上都带着某种程度的兴奋,颇有一种不虚此行的感觉,想来冠文侯府的八卦会在京城流传一阵子了。
……
“母亲,您别哭啦。”
王译信很是为难的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文氏,“今日是您的好日子,您这是怎么了?寿日流泪,不是好兆头啊。”
“把我气死了,你媳妇就称心了。”
“母亲……”
“你看看你媳妇给我的寿礼?她也好意思拿出来,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丢人?”文氏捶胸痛骂,“没良心啊,她这是嫌我活得太久了,想要气死我。”
王译信看了眼棉鞋,微症了一会,叹息道:“儿子有一座翡翠盆景,一会给您送来。”
“你哪来的翡翠盆景?”
“上一次我给人写过一面匾额,是他送得润笔费。”王译信缓缓的说道,“侯府也不是没有银钱,您何必非要惦记着蒋家的东西?以后您要什么,尽管同我说,大富大贵,儿子给不了您,但总不至于让你出门丢人。”
王译信一脸无辜神色清高出尘,文氏揉着胸口,沮丧的说道:“我这是为了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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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花会(含粉红215加更)
银装素裹的世界,份外妖娆,白雪把树梢压弯了腰,白茫茫的天地间唯一的亮色便是一株株盛开的寒梅。
自打寿宴后,文氏等人知晓蒋氏难惹,很少到四房来‘教导’蒋氏。
殷姨娘还在养病,王芷瑶懒得为殷姨娘再浪费心思,此时除了督促兄长多休息,多享受外,她想得最多的是如何让顾三少带带兄长。
别看她对蒋氏说得很有把握,其实她也晓得长在皇宫中被乾元帝亲自教养出来的顾三少并不好‘利用’,顾三少绝不是侠骨柔肠,热心帮忙的人。
一旦顾三少不肯‘帮忙’,王芷瑶该找谁呢?总要做好两手准备嘛。
因存有这个念头,她格外留意京城的动静,同时对去簪花会的准备工作也精心了许多。
簪花会聚集了京城最杰出的名门公子和闺秀,王芷瑶总能找到适合同兄长做朋友的人选。
一张由端福大长公主府送来的请帖交到了蒋氏手中。
端福大长公主在诸多公主郡主皇家娇女中甚至有分量,她是乾元皇帝的嫡亲姑姑,可年岁也不过比乾元帝大十岁左右,今年不过半百之龄。
她是先帝最小的妹妹,也是由太祖高皇后一手抚养长大的,因此乾元帝对端福大长公主很敬重,她也很懂得分寸,很少干涉教导乾元帝,有时会帮乾元帝解决帝后不好出面的麻烦。
因此端福大长公主举办的簪花会非名门不可参加,地位档次要比寻常的花会高很多。
“瑶儿很懂事,我也放心的。只是还得交代你几句,在簪花会上瑶儿千万要沉稳。冷静。”蒋氏一边一样一样查看给王芷瑶准备的衣衫首饰,一边不放心的叹息:“以前我不乐意让你去大长公主府的簪花会……一是你父亲不大看重端福大长公主。二是怕你言行稍错,瑶儿,在簪花会上,你是同我分开的,一旦你做错了一点点,以后再努力也弥补不回来损失的名声。”
“簪花会上,有一言定终生的惯例,如果瑶儿拿到的花儿,无人取走的话。对瑶儿你将来的影响就太大了。”
“娘,您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
蒋氏连连摇头,掩藏起担忧,“我是怕你太好强,反而落了下乘,我晓得好几个心气很高的闺秀在簪花会上都得了寻常或是恶评,本来很好的姻缘都断送了。我不指望你在簪花会上出尽风头,遇见什么不好的事儿。千万记得不能同人争吵打闹,纵然你占着道理,吵架掐架也是错。”
“知道啦,娘。”
王芷瑶并不意外簪花会上的规矩。既然档次足够高,邀请都是名媛闺秀,真闹出打架拌嘴的事儿不是错也是错。其实簪花会更像为名门命妇选儿媳妇准备的,哪家也不会喜欢泼辣张扬。满嘴粗话,动不动就打架的儿媳妇。
名门大妇最重涵养。沉稳,不动声色把事情解决才叫能耐。
“左右我又不想出风头,乖乖的坐着就是了,我可从没想过嫁得太高。”王芷瑶钻进蒋氏怀里,软绵绵的撒娇道:“您可答应过我,准我低嫁的,而且未来的夫婿,我要自己选。”
“把你高嫁入名门,你这脾气我也不放心,在外人面前,你还能装一装,熟悉的人……”蒋氏宠溺的摸了摸王芷瑶的脸颊,“在熟人面前全露馅了,我这次带你去簪花会只求露个脸,省得外人不晓得王家有一位秀外慧中的七小姐。”
以前外人讨论最多的王家小姐就是绝色美人——王芷璇,感叹她的美貌和才情,虽然王芷璇没去过端福大长公主举办的簪花会,然她的名声早已传出侯府了。
……
另外一边,虽然殷姨娘病着,可她还是拖着虚弱的身体帮王芷璇准备去簪花会上的穿戴。
王芷璇对簪花会上的服饰打扮早有准备,仿佛很认真的听殷姨娘的建议,“娘,您用不上忙碌,不过是个簪花会又不是太重要的场合,我不乐意出风头,不去反而好呢。”
“胡说!”
殷姨娘锤王芷璇一拳,“你出落得好,才情又高,你不去谁有资格去?璇儿,虽然四爷帮你相看将来夫婿的人选,可娘还是希望璇儿能嫁得比谁都好。四爷是很疼惜你,然他的人选有点配不上你的美貌和才情,能在簪花会上鹤立鸡群的名门公子才能称为俊杰,淮南侯……门第有些低了,不过你别同四爷说这话,先同淮南侯世子处着,若是碰到有缘分的,再表态也不迟。”
王芷璇唇边绽开了迷人的笑容,嗔怪道:“我同淮南侯世子只见过两次面,我们没什么……既然娘希望我去,我就去看看簪花会到底有多少的俊杰好了,我可跟您说,若是他们不够优秀,我可是一个都看不上眼儿的。”
“你这幅容貌,寻常人家也承受不起。”殷姨娘眉宇间带了几分自傲,能生出个绝色女儿出来,她也觉得荣幸,“你呀,还是别祸害他们了,晓得你心气高,簪花会才是你展现才情最好的地方,璇儿,娘盼着你好,盼着你富贵绵长。”
殷姨娘和王芷璇凑在一起谈笑着,做着精心的准备,王芷瑶把化妆上的技巧悄悄告诉给殷姨娘。
她一边听一边点头,幻想王芷璇如何艳压群芳,心底略有几分遗憾,看不到女儿受人追捧,也听不到旁人对女儿的常赞,更见不到旁人对她的羡慕。
如果她成了四夫人,是不是可以同女儿一起出席簪花会呢?是不是也可以展现名门大妇的风范?
殷姨娘可不认为蒋氏够资格做名门命妇,自己比蒋氏聪慧得多,也能干得多。既孝顺善良又得四爷欢喜,侯府上下谁不说她好。为何要屈居蒋氏之下?
只因为她官奴的身份便被一个莽夫的女儿压在头上?
眼看着蒋氏犯蠢丢王家的脸面,眼看着四爷因娶了蒋氏而痛苦。受人嘲弄……她如今是官奴,可祖上的地位不比冠文侯府差,更是比蒋家清贵。
本来殷姨娘只想着做个宠妾,将来同王四爷一心一意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王芷璇不停鼓动她,帮她重塑信心,又因为蒋氏欺辱磋磨她,殷姨娘对扶正的事儿热切了许多,璇儿说得没错。自己应该名正言顺的拥有谪仙四爷!
她比任何时候都盼着儿子王端瀚中状元,女儿高嫁入名门。
如此一来,她于王家有大功,最起码她的地位不会比蒋氏低……王译信也常说蒋家将来会有麻烦,一旦西宁伯垮台,或是蒋家获罪被贬为官奴,蒋氏哪还有脸面再做四爷嫡妻?
母女两人各有心思,她们谁也没想到,蒋氏会不带王芷璇去簪花会!
于是。簪花会这日,王芷璇精描细画的绝美脸庞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母亲……我。”
王芷瑶站在王芷璇面前,傲慢的扬起下颚。骄纵的说道:“你是我娘生的吗?你是我娘养的吗?簪花会的请帖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白,邀请蒋夫人携儿女赴会。”
王芷璇差一点咬破了粉嫩的嘴唇,缓缓的说道:“我也是母亲的女儿……”
“错。你是殷姨娘生养的,同我娘有何关系?”
王芷瑶说这番话的时候。痛快极了,神色要多高傲就有多高傲。要多跋扈就有多跋扈,凭着身份欺负人,真是太爽了,莫怪顾三少总是傲气冲天的。
“不仅你去不得,他也去不得!”王芷瑶指了指风流倜傥的才子王端瀚,“不过他比你好点,起码是京城四杰之一,许是端福大长公主会另外给他送帖子。”
这不是不可能的,毕竟王端瀚不同王芷瑶,庶子如果有了功名出头相对来说比庶女容易得多。
庶女在后宅里,生死荣辱都在嫡母手中握着,庶女想出风头,还得看嫡母愿不愿意带她出门,只要把庶女关在后宅里,哪家夫人会主动问蒋氏,你怎么没带庶女出门?
如果有这样问的夫人,不是脑残,就是小妾扶正的。
王芷璇今日打扮得光彩照人,美绝人寰,任何美好的词汇用在她身上都不过分,王芷瑶能想到男人看到她后的痴迷之色,王芷璇恍若神妃仙子的美貌无人可以否定。
“可惜啦,五姐姐,您这么漂亮却出不了门,而我姿容才情都寻常却可以去簪花会,谁让你不是我娘生的呢。”
王芷瑶故意气她,其实王芷瑶今日的着装也下了一番功夫,即便赶不上绝色的王芷璇,身上的衣衫首饰也绝不寻常,很能凸显她稳重,落落大方,有眼缘的气质。
她不是绝色,但绝对属于耐看类型的,虽然不至于越看越好看,可旁人看她会有舒心的感觉。
王芷瑶在外人面前显得很有亲和力,温润醇厚,如沐春风,给人以自家女儿般的亲昵感。
这也是她结合自己的容貌特意表现出来的‘特长’。
“瑶儿,上车。”
“嗯。”
王芷瑶最后睨了备受打击的王芷璇,“五姐姐不去也没关系,您样样出色,总会有名门公子上门来寻你,会有很多人拜倒在你石榴裙下,我会挑有趣的事情讲给你听,不过,想来一向轻视富贵,不喜欢奢靡的五姐姐是不在意簪花会的。”
“是不是,父亲大人?”
“……”
王芷璇回头看去,王译信罩着一件鹤裘站在不远处,“爹爹。”
王译信纵使心疼爱女错过在簪花会,始终没有说出让蒋氏带王芷璇一起去簪花会的话。
王芷璇拉着兄长王端淳上了马车,放下帘子隔绝了王译信的目光,“走吧。”蒋氏轻轻的吩咐,缓缓合上眸子……马车出了侯府向端福大长公主府行进。
冠文侯府还有资格去簪花会的人是世子夫人纳兰氏,纳兰氏虽然不妨碍幼女同王芷璇一处,可对绝色王芷璇也是心存忌惮。不乐意让幼女做了王芷璇的陪衬,因此她一大早就领着幼女出门。走得比蒋氏还要早,故意避开了王芷璇。
纳兰氏先行一步。蒋氏又不肯带王芷璇同去,王译信面对着爱妾爱女,也不由得犯愁的皱眉,“璇儿……”
王芷璇浅淡的一笑,“爹爹,没事,我也不是非去不可。”
她脸庞泛白,脆弱懂事的让人疼惜,殷姨娘泪水盈盈的看着王译信。痛苦的说道:“四爷,是我们害了璇儿,是我害了她,我为何要生璇儿?”
“四爷……”
殷姨娘罕见的哭倒在王译信怀里,泪珠从她无神的眼睛里滚落,“如果璇儿不是我生的,就好了,如果我没有伺候四爷,也不用让儿女受这等的委屈……四爷。当年我们是情难自禁……为何要让无辜的璇儿承受这等羞辱?”
“四爷,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卿卿。”
王译信疼惜的抹去殷姨娘的泪水,“莫哭。你和我不仅是情难自禁,璇儿是我们的珍宝,我……哎。我来想办法吧。”
“我不是非要让璇儿去簪花会,只是为璇儿可惜……她不好。我和四爷都伤心,您不必勉强。我陪陪璇儿……”
殷姨娘揽着王芷璇肩头,轻声说道:“璇儿,是娘对不住你,别怪四爷,他是疼惜你的。”
“娘……”王芷璇绽放含泪的笑容,“我晓得你们疼我,爹爹,我不怪您,过一会我就没事啦,我也不是很想去在簪花会,只是方才七妹妹的话太伤我的心。”
王译信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痛,此时若不为爱女做点什么,自己枉为人父!
“璇儿,夫人不让你,我带你去!”
王译信下了决定,命人准备马车:“不就是个簪花会吗?我还进不去么?”
“爹……”王芷璇阻止王译信,“您别再为了我和娘同她起争执了,家和万事兴呐。”
“璇儿,你听我的。”
王译信强拉王芷璇向马车走去,王芷璇轻轻的挣扎,但王译信始终紧握着她的手……她无奈的顺从,微微勾起了嘴角,王芷瑶有蒋氏,她有王四爷,谁比谁差?
……
端福大长公主府门前车水马龙,贵客盈门,如蒋氏这样的五品诰命夫人都得在府门口等候一会才能进得去。
从一辆一辆华贵的马车里走出的命妇千金衣香鬓影,仪态万千。
名流倜傥,文雅俊秀的才俊大多骑马而来,彰显其文武双全的才情。
一处半封闭的亭子,王芷瑶偷偷的同孔四小姐咬耳朵,如果此时有刺客冲进来,国朝八成以上的勋贵人家都得承受丧子丧女之痛。
“就你会说。”孔四小姐拍了王芷瑶的胳膊,笑道:“真该让祖母来听听,往日她最看重的后辈是怎样的德行。”
“我不是同你熟悉嘛,你看我在谁面前说了这么多话?”
“纵使有刺客来,我也会保护你的,王七妹妹。”
孔四小姐眼底闪过一抹灵动,原本她就不是文雅的性子,见了王芷瑶后就感觉碰到了知己似的,不必长辈命令照顾王芷瑶,孔四小姐很乐意同她相处。
王芷瑶不仅喜欢孔四小姐的美貌,更喜欢她恬淡活泼的性情,不是兄长实在是不适合,门第相差太悬殊,王芷瑶都有心为王端瀚和孔四小姐牵线搭桥了。
孔四小姐是孔家长房嫡女,将来的夫婿怎么都选不到王家头上。
“我可是有怪力哦,到时还是我保护你吧。”
“怪力?王七妹妹,西宁伯真的有家族遗传的怪力吗?”
“没错。”
“那有多厉害?”
“看见那块石头了么?”王芷瑶偷偷指了指亭子旁边的巨石,臭屁骄傲的说道:“我外公能把石头举起来哦,谁也没我外公力气大的,就算是顾三少在我外公面前都服软了。”
孔四小姐张了张嘴,衡量巨石的重量后,小声的赞道:“西宁伯好厉害,不过,王七妹妹,你叫顾大人……顾三少,千万别被他听去啦。”
“现在只有咱们两个。谁会听到?”
“难说,顾三少的耳朵可灵了。”
“呀。你不是也叫他顾三少?”
“嘻嘻。”
孔四小姐坏笑着同王芷瑶咬耳朵,低声道:“我听我哥哥说过他。哥哥很少佩服一人的,朝廷上有很多位顾大人,可国朝只有一位顾三少啊。”
“就是,不就是个名字嘛,顾三少也贼小气了点。”
“……”
孔四小姐可没王芷瑶的胆量非议顾三少小气,因为兄长同顾三少有过接触,她对顾三少更多得是敬佩和畏惧,当下谁能惹得起顾三少?不怕死吗?
“听说连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公公都向他服软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两日怀恩公公把侄子送到了西北军中历练,他本是秀才。偏被安排从军,薛家宝哭得死去活来,嚷着说不去,怀恩公公只提了一句顾三少,薛家宝立刻上马出京了。”
孔四小姐饶有兴趣的同王芷瑶八卦着,也只有同王芷瑶在一处时,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八卦热情才会爆发,在孔家……想八卦都没人听啊,她的几个姐姐太过庄重。在姐姐们面前稍微活泼点,孔四小姐都得被姐姐说教。
她本来的性情就很开朗,离了孔家的环境,又在投脾气的王芷瑶面前。也就多了几分的活泼,见王芷瑶愣神,笑道:“顾三少虽然惹不起。但他很少主动招惹欺负人,除非犯到他头上。否则他眼里谁都没有……”
“有陛下。”
“没错。”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之间更觉得默契。
原来被王芷璇迷住的人是怀恩太监的侄子薛家宝……王芷璇既然是穿越的。自然不会像古人一样轻视身体残缺的公公,很轻易的就能把薛家宝迷住,如果不是上次的破鞋事件,王芷璇岂不是会搭上怀恩公公的线?
怀恩公公可是太监第一人呐,也只有顾三少敢逼迫怀恩公公送侄子出京,纵使首辅阁老都不愿意轻易得罪怀恩公公。
“咱们也去花厅吧,我介绍几个玩得好的朋友给你认识,不是我说你,你太腼腆了,在外人面前不怎么爱说话。”
孔四拽着王七去花厅交友应酬去了。
她们走远后,一道人影出现在方才坐的亭台后面,他眼里露出恼怒,顾三少,叫得倒是挺熟,明知道他会不悦,还句句不离口……王七,你是故意的吗?
可如果她不叫顾三少,句句不离旁人的名字,好像也挺郁闷。
他拍了一下巨石,“谁说我举不起来?”
在巨石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巴掌印,他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顾天泽一露面,周围立刻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呼气声,有几位闺秀紧张的攥着绢帕……“顾大人。”
谁也没想到顾天泽早就到了,旁人还以为顾天泽会按照往年惯例最后一个出现,毕竟每年大长公主举办簪花会,他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皇上逼着过来坐一坐。
今年是怎么了?
顾三少怎么不用皇上下旨就到了?
顾天泽虽然目不斜视,但闺秀脸上的震惊紧张,那边俊杰揉着眼睛的动作,他想装作看不见都不成!
“三少爷……”跟在一旁的阿四低声道:“国公夫人在西华厅。”
“嗯。”
顾天泽迈步就走,再站在这里,那群人会不会以为见到鬼了?
为什么不用皇上催就到了簪花会……顾天泽胸口一闷,他自己都不知道。
清早练武有点心不在焉,用过早膳后,他不由自主的骑马在冠文侯府门前‘路过’了几次,看到蒋氏的马车出门,他才抄近路,策马狂奔赶到了端福大长公主府。
谢绝了端福大长公主的好意,他本想着找个地方反思今日怪异的举动,谁知又碰见了她……见到她在笑,叫自己顾三少就那么让她开心么?
本想问清楚利用自己的事儿,后来顾天泽记起定国公和皇上的‘教导’,他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王芷瑶呢,还是像皇上说的,他有权利有能耐给一个女子想要的一切……王芷瑶是在讨好他。
他是不是应该享受权利地位带来的美人?
心有点乱,脑子有点晕,这是他从没有过的经历,他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该怎么做才能更得乾元帝的宠爱。
顾天泽向定国公夫人行礼后,母子两人就分开了,顾天泽不知同她说什么,而定国公夫人眼里的生疏让他恨不得立刻逃开……
顾三少到来让簪花会空前的热烈起来,他哪怕只是坐着品茶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ps非重非穿的顾三少在性格迥异的乾元帝和定国公的教导下,情商在别扭扭曲的道路上前行,不过,他的智商和事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本书,夜一定要言情,增加男主的存在感。(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绝色(双更求粉红)
端福大长公主府邸景色不错,显然大长公主为了本年的簪花会做了十足的准备。
不仅开放后花园,连着开放了暖阁,亭台,楼阁供宾客们歇息,并且准备了许多娱乐助兴的活动,让每一位受邀请来的客人都能过得舒心。
在王芷瑶看来,簪花会除了相亲之外,更像是一场游园会,相熟的俊男千金可以走在一起,相谈甚欢,此时没有人跳出来指责千金小姐不够矜持。
开阔平整的场地,也有多名闺秀手持弓箭比试箭法,敢站在场地上的闺秀大多有点底气的,当然,旁人也不会指望小姐能拉开硬弓并箭无虚发,不过,英姿飒爽的巾帼娇娥也颇为吸引人。
国朝不过经历两位帝王,从开国到乾元二十年,也不过三十年的光阴,大多开国追随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勋贵大多保留了尚武之风,再加上在乾元帝登基后,先后有靖西北,平南疆,阔海域等等开疆拓土的战事,近几年大规模的国战才停止,因此在国朝文臣武将地位相对平等。
都是为国效力,为乾元帝尽忠,倒也不看不出谁压制谁,虽然最近两年因为边疆平静,文臣有抬头的趋势,但只要定国公和西宁伯等功勋武将尚在,文臣休想卡住武将的脖子。
“你去射箭的话,一定把她们都比下去啦。”
孔四小姐同王芷瑶站在一处,虽然介绍了几个朋友给王芷瑶认识,可惜……她的朋友们对王七小姐都很生疏。虽然不至于失礼,但绝对称不上熟络。
她有点愧对王芷瑶。便哪也不去,一直陪着王芷瑶。
其实。换个地方,孔四小姐的密友不至于对王芷瑶冷淡,略显得心不在焉。大长公主府的簪花会一年只有一次,谁不珍惜这次露脸的机会?
结好王芷瑶对她们这群即将选夫定亲的闺秀作用不大,王四爷虽然有谪仙之名,但在朝廷上几乎没有任何的影响力,千金小姐的交往对象也是要讲身份和价值的,社交界古往今来都是这么现实。
如果王芷瑶不是由孔四小姐陪着,许是她们连话都不会同王芷瑶说。
见孔四小姐小心翼翼的目光。王芷瑶挽住了她的手臂,骄傲的说道:“我怕吓到了她们,外公常常教育我,不要仗着实力过人就欺负人。”
“西宁伯这么说?”爱八卦的孔四小姐明显被西宁伯蒋大勇的八卦吸引了,不在同情王芷瑶。
“那是自然,我外公可不是光知晓打仗的莽夫呐。”
“也是……祖父说西宁伯粗中有细,不仅是皇上的福将,也是一位难得的猛将。”
王芷瑶深感赞同,衍圣公目光很毒辣嘛。如果外公只是个莽夫,又怎么会有今日?会打仗,能打胜仗的将军就没有不聪明的,两军对阵。军情瞬息万变,光靠勇气和运气是不可能常胜的。
西宁伯最让人服气的一点就是,不管敌我环境多艰难。只要他出马,一准能打赢。不过,世人更多把西宁伯的胜利当做老天眷顾。西宁伯也是世人公认的福将。
“王七妹妹……”孔四小姐有点担心的看着含笑而立的王芷瑶,越看越觉得自己新交的这位密友其实长得挺好看的,想想也是,怎么说王七都是王译信的亲生女儿。
有个谪仙爹,她的容貌能差到哪去?只是因为王芷璇太过绝色,才显得王芷瑶平庸了一点。
“嗯?”
“你不去射箭,一会用什么才艺藏花?”
孔四小姐略略有点担心,“如果戴在你胸前的紫鹃蓝没有被人取走,怎么办?”
在入公主府前,王芷瑶接到了一朵紫鹃蓝,如今正别在她的胸前。
王芷瑶低头,手指轻轻的拂过这朵紫鹃蓝造型的宝石花,心里暗叹息,不愧是大长公主举办的簪花宴,一百多位闺秀人人一朵形态各异的宝石花。
宝石花造型精致,用料讲究,光这笔开支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簪花会,果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是不是我多心了?”孔四小姐略带几分歉意,“我不晓得王七妹妹擅长什么……想来王四爷也教导你琴棋书画了,倒也不去射箭场……”
“不,他没耐心,也没工夫教我。”
王芷瑶淡淡的一笑,目光宁静至极的陈诉着一项事实,“他把所有的心血都用在了五姐姐身上,教导她,陪伴她成长。”
“……”
孔四小姐没有来得眼睛酸涩,自幼受宠的她虽然不理解被父亲忽略的感觉,但她看王芷瑶就是觉得心疼。
孔家最重礼教规矩,别说她同庶女的待遇天差地别,就是她在姐姐们中间,作为长房嫡幼女的孔四小姐所得的待遇都是最高的。
她的父亲虽然严谨,守礼,但对幼女总会有求必应,露出难得的慈爱。
读书习字时,她是由祖父手把手启蒙的,寻常时,父亲也会教导她。
王芷瑶笑道:“我虽然赶不上孔姐姐,但总不会被所有人都比下去,想来我胸前这朵宝石花,总有人会取走。悄悄同孔姐姐说,蓝色是我的幸运色哦。”
“呀,什么是幸运色?”
“孔姐姐生在几月,我帮你推演一番。”
“王七妹妹,你会八卦推演?哇哦,能像天算一样厉害吗?”
孔四眼睛亮晶晶,如同夜空中最最闪亮的星星,绝美的容颜似能发光,抓住王芷瑶的手臂,脸颊微红:“我同你说哦,我最最佩服天算了,如果有一日我能同天算说一句话,我会高兴得睡不着觉的。”
天算是谁?王芷瑶忙安抚孔四小姐,这丫头像是一个见到了偶像巨星的脑残粉,天算?听着满玄乎的。
“我是没有天算的两下子。不过呢,我晓得一些天算都不知道的事情。”
“不可能。不是我打击王七妹妹,天算什么都知道的。他只需要掐手指,前世今生,命运祸福,他都能算出来,要不旁人也不会称他为天算,他是被禅宗,道宗共推的神之子。去年禅宗的觉远大师和道宗的法天道长为了争天算为徒,据说都动手了,神之子也是去年才传开的。”
“天算这么厉害?前世今生都能算出来?”
“嗯。嗯,嗯。”
脑残粉果然是不容自己偶像被轻视的,孔四小姐打算鼓动王芷瑶进入天算脑残粉的行列:
“他因为泄露天机太多,眼睛不怎么好,所以他每月只问一挂,便是陛下让他推算国运,一旦过了每月一挂,陛下也得等下次。不过,陛下曾有过旨意。任何人不得勉强天算。”
纵使他每月不问挂,在国朝依然没有人敢招惹他。
对奇人异事,王芷瑶不敢大意,也不敢认为天算是江湖术士的本事。虽然她也想见见天算,但想到自己的来历,以后还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为好。万一被天算看破……她可不想被火烧。
“我还是先同你说说幸运色的事情吧。”
“嗯。”
天算的本事,王芷瑶是没有了。不过,幸运色。幸运日什么的小女生都会喜欢,有个话题,也好过她总被孔四小姐同情怜悯,哎,没个给力爹,出门在外都要被人可怜的。
……
天音阁,琴声悠悠,围绕天音阁外或坐,或站十几位年轻俊杰,他们年轻俊美的脸庞大多露出痴迷之色。
在天音阁中抚琴,洞箫等演奏乐器的千金们,会在演奏之后,把胸前的宝石花,按照次序留在长桌上。
端福大长公主举办的簪花会必不可少的一环,到场的闺秀必须展现琴棋书画等才艺。
越多俊杰争抢闺秀们留下的宝石花,越能证明此闺秀秀外慧中,才华横溢,受人追捧。
每年也有宝石花被弃之不取的,备受冷落的闺秀会因此声望大损,不敢再轻易出门。
因此,孔四小姐才会格外的担心王芷瑶,频频的鼓动她去比武场地试试身手,如此她的宝石花也不至于没人争。
天音阁左面,是天书阁,又边是天茗阁,后面是天画阁,总之,端福大长公主给闺秀们提供了足够多的展现舞台。
取走宝石花的俊杰身份地位越高,才名越是显赫,证明那位闺秀越是出色。
虽然每年都有不少人借着宝石花成就完美姻缘的,却无人规定,取走宝石花的人必须娶那名闺秀,取花不过是对其才艺的欣赏,往年也有受邀请而来的名臣名士取走宝石花,当然极少有闺秀的才艺能打动这些名臣。
只有在五年前,文渊阁大学士三辅陈大人被翰林院掌院的千金所演奏的琴音打动,亲自出面取走璀璨宝石花……当时轰动了整个京城。
那名闺秀次年便做了皇长子的嫡妃,如今的睿亲王妃。
因此闺秀们盼着俊杰争抢自己带过的宝石花,更盼着在不远处的花厅里坐着的名臣取走宝石花,可惜,自从五年后,再无一人出面取走宝石花。
……
顾天泽坐在最好的位置上,在他周围三尺,无一人走动,没人敢冷落顾三少,有很多人时刻准备着巴结奉承他,但是顾三少摆着一张冷脸,眸子深沉得可怕,他看起来似在愤怒的边缘,这时候谁敢上去找死?
马屁拍不好,照样死人!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人敢打扰顾三少。
阿四闪身走到了他身边,低声在他耳边道:“王七小姐去了天音阁。”
顾天泽猛然握紧了茶杯,目光不由自主的向天音阁飘去,他眼力极好,很容易在众多闺秀中寻到了排队等候的王芷瑶,抚琴?她行吗?
万一她胸前那朵紫鹃蓝没人取走,怎么办?
顾天泽忘记了内心的纠结,不是谁都有自己的欣赏眼光……她没面子,对她有几分在意的自己岂不是更没面子?
“三少爷。您看……”
“等。”
顾天泽抿了一口茶水,王芷瑶既然敢去天音阁。想来音律不会太差,总有一个人会欣赏她的。可是,一想到有人会取走紫鹃蓝,他又有些不悦。
如果,他亲自去取走紫鹃蓝,王芷瑶一定会被京城的人从上到下议论成渣滓,她一定会生气。
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议论,但不想王芷瑶也如同他一样,时刻被人关注。
顾天泽不愿给她惹多余的麻烦,在他自己还没想通。做好准备工作前,还是让王芷瑶的气人特质和娇媚暂时掩藏为好。
谋而后动,一向是顾天泽的行事准则,看似他总是率性而为,其实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是所有人都被他的骄傲嚣张骗了过去。
……
“加油,王七妹妹。”
“嗯。”
王芷瑶对孔四小姐眨了眨眼睛,落落大方的走到了琴架前,微微提起裙摆。端坐下来,双手放在古琴上,脑中闪过零星的记忆,因为王译信喜欢听琴。胖胖的小姑娘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一点点的练习着,琴弦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染红了琴弦……同当初的蒋氏一样的傻。
王译信眼里没有你。纵使你能演奏出天籁之音又怎样?
对面花厅中,阿四低声提醒猛然起身想去天音阁的主子:“三少爷。”
顾天泽慢慢的坐下来。把茶盏撩到了桌上,哐啷的响声格外的刺耳。可在坐听琴的俊杰无一人敢言语,顾三少经常做一些率性的事情,因此旁人对他突然起身,只当做顾三少性情上的不稳定,想起什么事来。
没有人会把顾三少和不显山不露水的王七小姐联系到一起。
她在难过!
顾天泽虽然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得到她低垂下眼睑挡住了那双灵动顽皮的眼眸,是谁让她伤心了?顾天泽握紧了拳头,心底略有瑟瑟的滋味。
……
一曲悠扬的太平调从天音阁飘散,曲调平缓,让人听起来颇为顺心,有一种身处太平盛世的平和之感。
王芷瑶掌握住了太平调的精髓,技法说不上有多出色,但在平缓的太平调中蕴含了一种喜庆,积极之意……孔四小姐闭眼听了一会,长出一口气,原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就冲这首太平调,王芷瑶胸前的紫鹃蓝不会无人取走,而且王芷瑶所演奏的太平调,足以吸引许多性情沉稳的命妇。
平和,冷静,讨喜,容貌出身都不差的王芷瑶,她的婚姻大事并不太难解决。
一曲结束,王芷瑶唇边噙着一抹微笑,起身把紫鹃蓝放到桌上,该努力的,已经努力了,至于结果……王芷瑶相信不会太差,外公的面子总是有人给的。
“七妹妹,请慢。”
一声宛若天籁之音的声音从天音阁门口传来,王芷瑶好悬把宝石花扔到地上,王芷璇?她怎么会来?
端福大长公主府很大,闺秀宾客很多,王芷瑶不想出风头,大多时候同孔四小姐坐在一起闲谈,所以她并没有注意簪花会多了什么人。
绝色美人王芷璇震撼登场,精致的容颜,特别的妆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王芷璇眉宇间印了一朵盛开的红梅,由此让她出尘绝美的容貌多了几分的世俗气息。
在她身边有几位颇为俊秀的年轻公子,一看就晓得,他们爱慕欣赏着绝色美人王芷璇。
旁边有人说,“啊,是她,方才她在辩经阁辩赢了好几位小姐,听说,最有辩才的礼部尚书孙女都对她甘拜下风。”
王芷瑶此时真得好想甩王译信一记耳光,没有他,王芷璇根本不可能进入大长公主府,更不可能扬名立万……王四爷就这么想让嫡女仰望着庶女吗?
王芷瑶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此时被所有人注意着,一旦她表现出嫉妒欺负庶姐的话,今日营造出来的沉稳都白费了。
“五姐姐,有事?”
“嗯。”
王芷璇也没想到王芷瑶笑容会如此的温和,毫无今早的刁难骄纵,又是个擅长演戏的小人。我一定要戳破你完美的面皮,让世人知晓你的嚣张。张狂和虚伪,知晓嫡妹是怎么欺负侮辱自己的。
莲步轻移。她未语先笑:“方才七妹妹抚琴时,我在旁也听了,七妹妹的琴音果然是进益了,父亲若是晓得七妹妹有了进步,会准许你和我一起练琴的。”
王芷瑶地垂下眼睑,腼腆的一笑,“我同五姐姐练不到一块,你喜欢复杂奢靡之音,我更爱平和的太平调。我们还是分开练习为好。”
狡猾的丫头,反击暗讽倒是快。
王芷璇笑道:“见七妹妹抚琴抚得好,不知能否给愚姐伴奏?我也来了兴致呢。”
“我后面还有人准备抚琴,五姐姐有了兴致也该按照次序进行啊,这里是大长公主府邸,可不是随五姐姐高兴的侯府。”
“我想你后面的小姐会懂得谦让的。”
王芷璇自信的回头,“不知这位小姐可否成全我和七妹妹一起展现才艺?”
跟在王芷璇身边的公子哥高声道:“期待两位王家小姐的才艺,我等有福先听王五小姐卓越的辩才,后又能欣赏天籁之音。”
那名小姐纵使再不满。在众多年轻公子的邀请下,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大方的抚身:“你先请。”
王芷瑶抚琴时,已经将近最后了。排队的小姐家里地位都不怎么高,名声也不怎么显赫,琴艺一般的王芷瑶也想取个巧。在众多寻常的琴艺中,她技法的平庸倒也不会有人过多的在意。
本来好好。王芷璇却突然出现,她有诸多的裙下之臣。排在后面的闺秀根本不够格同王芷璇争锋。
“七妹妹,她们都答应了,你不会拒绝我吧。”王芷璇笑盈盈的说道:“你可是我嫡亲的妹妹,我只是单纯的想同七妹妹一起罢了。”
“我会的曲目有限,怕不适合五姐姐。”
“怎会?七妹妹只需要演奏方才弹奏的太平调即可。方才你弹奏了一遍,再演奏一次,只会更好,不是吗?”
王芷璇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迷人,王芷瑶却握紧了拳头,勉强控制着自己揍王芷璇一巴掌的冲动,如果这次弹奏太平调不如上次,王芷瑶躲不开嫉妒庶姐的名声。
虽然不知道王芷璇要表演什么,看她自信的样子,王芷瑶相信王芷璇一定会技惊四座。
到时,谁还记得她?
她只能沦为王芷璇的陪衬,伴奏?又让王芷璇踩着嫡妹上位么?
王芷瑶无神的目光越过眉宇间蹙着得意的王芷璇,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王四爷……这就是你所期盼吗?
王译信站在了原地,不知怎么心底涌起一分的恐惧,瑶儿,你要做什么?她是你五姐姐……
“好。”
王芷瑶转身重新坐了下来,平了平心气,谁胜谁负还不知晓呢,王芷璇,你别太得意了。
太平调再次响起,王芷璇让人搬来了四座屏风,伴随着琴声,婉转的扭动身体,展开了一把大大的粉红扇子,优美的身段搭配上舞动的大扇子,更显得她犹如仙子临凡,同百姓共庆太平盛世。
天音阁的人越聚越多,男男女女都痴迷的看着舞动大扇子,并在屏风上提写诗词的王芷璇。
真是太美了,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簇簇梅花瓣把王芷璇跳舞,写诗的画面妆点得更有意境。
王芷瑶合了一下眼睛,不得不承认王芷璇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当然她写的诗词,都是抄袭得来的……可除了自己之外,谁能证明她是抄的?
王芷璇精心选择的诗词,不会给王芷瑶留下任何攻击的把柄,所选的梅花诗,菊花诗,青竹诗,莲花诗读起来都很有闺阁女子的特色,没人怀疑不是王芷璇写的。
一曲结束,王芷璇结束了旋转,娇喘微微的抚身对周围人行礼,引得掌声雷动,俊杰们似不要命的拼命鼓掌,生怕慢一点,让王芷璇仙子不满意,不够表达自己的爱慕敬佩之情。
纵使对王芷璇不满的贵胄千金,对王芷璇技惊四座的表演和所做的诗词,也挑不出来毛病来。
簪花会本就是给闺秀们提供展示才艺的舞台,谁要对王芷璇的出色说三道四,只会让旁人认为心胸不够,嫉贤妒能。
……
“三少爷,您去哪?”
“找人取花。”
顾天泽把目光从低头的王芷瑶身上移开,谁都没有注意到,她把琴弦弄断了……手指一定是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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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逆转(粉红230加更)
当王芷璇把胸口的宝石华放到了紫鹃蓝旁边后,明亮璀璨的眸子映出一抹深沉,紫鹃蓝挡不住自己,注定成为陪衬,此番王芷瑶还算脑袋清楚,再不平不满也没当场叫嚷出来。
王芷璇略有遗憾,斜睨过诸多痴迷般望着自己的俊杰,迟早有一日,嫡妹的恶毒,愚蠢,嚣张会广为人知并暴漏在大众面前!嫡母种种算计不慈也会有所恶报。
王芷瑶躲得过这次,绝对躲不过下次。
她会一点点的蚕食掉蒋氏母女的优势,一步步的巩固殷姨娘的地位。
名门公子和俊杰们争抢宝石花的场面,让王芷璇嘴角慢慢的勾起,一旁的紫鹃蓝无人问津,似被抢走了多有的光彩。
本来,王芷璇以才艺取胜,闺秀们即便心里不舒服,也是服气的,毕竟簪花会的场合就是争胜的。
可用不用许多俊杰追捧一人?纵使她是蒋夫人带来的又怎样?
簪花会上的闺秀比西宁伯府地位高还有很多位。
琴棋书画等才艺对名门闺秀来说并不是最为要紧的,可在簪花会上总不能表演支持中馈,打理庶务,孝顺公婆等命妇必备的‘才能’吧。
只是如今很多俊杰追捧王芷璇,让受邀来的闺秀大为不满,的确,王芷璇的才艺是不错,但若说好到极致无人能比倒也说不上。
她又是扇子舞,又是写诗,长得绝色,如此才能造成这种轰动的效果。单拿出一样,她绝称不上出类拔萃。
不仅闺秀们。闻讯赶过来的命妇对女儿被王芷璇抢走光彩也是不满的,更何况此时争抢宝石花的俊杰也有命妇的儿子……简直丢尽了自家的脸面。
即便王芷璇是蒋氏养大的。记在蒋氏名下,得王四爷和其祖父母的看重,也改不来了她庶女的身份。
列侯勋贵,名门望族对承爵世子媳或者宗妇的要求,起码得是嫡出,王芷瑶出落得太好,再有才学也不像是贤妻。
娶妻娶贤,纳妾才纳颜!
俊杰们也不是都是心不在肝上,他们见到母亲。姐妹们的目光有异,长子或是担当承爵的青年大多停下了脚步,虽然对王芷璇有不舍,但家族的重任还是能唤醒他们的理智的。
不过,家族次子或者幼子就没有他们那么多的想法,可着心意哄抢着王芷璇佩戴的宝石花。
场面依然热闹,只可惜抢宝石花人的身份破坏了王芷璇愉悦的心情,嫁给次子或是嫡幼子为妻,可不是她的希望。
身份贵重的俊杰。才是她的第一选择。
定国公世子已经成亲,凭着她这番卓越完美的表现,双雄中的另外一位孔公子是不是得有所表示呢?
还有京城四杰,除了兄长外。另外三位也要出面才是,怎么只有一位在呢?
至于王府贵胄世子,重臣长孙更是一个都没有……
王芷璇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可心里却不痛快,只是因为她是庶女。就忽略了自己的努力?
……
“瑶儿。”
王译信不知怎么撇下了光芒万丈的王芷璇,追上打算越过月亮门离开天音阁的王芷瑶。“你等一等。”
他快走两步,伸手拽住了不肯回头的王芷瑶的胳膊,“你乱跑什么?”
“等?父亲大人让我等什么?等我被旁人彻底的忽略,等着看五姐姐有多耀眼?”
“瑶儿……”
王芷瑶一双无神,悲凉的水眸让王译信胸口似压了一块石头,自己给自己找借口,“她总是你姐姐,她得了光彩,你也应该高兴才是。”
“狗屁的高兴。”
王芷瑶一把甩开王译信,别看王译信比她高,比她壮,她轻轻的一推就把王译信扔出个跟头。
王译信跌坐在地上,迷茫困惑又带有几分无奈的看着站在在自己眼前的王芷瑶,“你的力气太大了。”
“你愿意做五姐姐的踏脚石,愿意让她踩在你肩膀上向上爬,尽管去宠她,我不乐意,我告诉你,我不乐意!”
王芷瑶蹲下身体,低声威胁道:“我已经很愤怒了,你别再来惹我,王四爷!你该享受此刻为她骄傲的喜悦,因为她这辈子只有今日这一次,刹那芳华之后,她便会枯萎,暗淡,你再宠着她都没用。”
她在笑,可王译信却感觉后背发凉,一股股寒气从脊柱向上游走,直窜入脑袋,“你要做什么……”
“看在最后的父女情分,给你最后一句忠告,我不会为了压下五姐姐毁了一辈子的名声,在众人面前,有些话我无法说,但不意味着我娘说不出!”
王芷瑶淡淡一笑,目光落在远处被人簇拥的王芷璇身上,“她能有今日的荣耀,也因为旁人给西宁伯面子,旁人都认为她是我娘养大的吧,虽是庶女,但养在嫡母跟前同养在小娘身边能一样么?抛开你对她的宠爱,偏疼,单以瀚哥哥的父亲来讲,你会让你的爱子娶一个贱妾姨娘养大的庶女么?你会吗?”
“……”
王译信俊脸煞白,不会,他怎么都不会答应给瀚哥儿娶庶女为妻,嘭得一声,雪团在王译信脸上绽开,“你……”
王芷瑶拍掉了手上的积雪,嘴角微扬,“清醒了么?父亲大人?”
说完这句,王芷瑶转身离去,她走得毫无留恋之意。
王译信抹掉脸上雪化后的冰滴,有一种感觉,失去了瑶儿,王芷瑶不会再原谅自己,以前虽然王芷瑶总是同自己对着干,给自己难堪,可她还把自己当做父亲看待,今日后……只怕她连骂都不会骂自己了。
……
“哥哥,你听我说,一会你一定要帮王七妹妹取走紫鹃蓝。”
孔四小姐在王芷璇表演后。赶忙去寻找自己的兄长,抓着兄长的袖口。泪水盈盈的祈求:“如果哥哥都不肯帮忙的话,王七妹妹就太可怜了。没有那么欺负人的。”
“小妹,别哭,别哭。”
孔大公子无奈的拍着自家小妹的肩膀,“你别哭啦。”
“只要你取走紫鹃蓝,我就不哭。”孔四小姐含泪威胁兄长,“祖母把王七妹妹当做孙女疼惜,你出面帮忙,祖母绝对不会怪你,况且王七妹妹也是个聪明的。她不会因此纠缠你,其实如果她不是王四爷的女儿,只怕祖母都有心把她说给你。”
“……”
孔大公子斜眼看了一眼小路上闪过的人影,小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妹你不想我被人整得哭笑不得吧。”
“你什么意思?到底去还是不去?”
在孔四小姐的思维里,只要双雄之一的兄长出面拿走紫鹃蓝,王七妹妹就不会被个庶女踩在脚底下,“谁会整你?王芷璇的爱慕者?”
“哎,有人比你着急。我何必出面讨人厌呢?”孔大公子向远去的人影看去,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真没想到,能见到他,王七妹妹是不需要担心的。有他在,谁都踩不了王七妹妹。”
“谁啊?比你还厉害?”
“我哪敢同他比?也没法比!”
孔大公子闭紧了嘴巴,为了自己那一屋子的珍藏。他可不能露出丝毫来,要不。顾三少真能将他的宝贝一件一件撕了。
端福大长公主府邸西边有一处临暖湖的花厅阁楼,站在花厅里即便在冬天也能看到湖水荡漾。不同于温泉,此处的湖水恰好保持在不结冰的温度上,因此此处湖泊被称为京城一奇之一。
据说此处湖泊是太祖高皇后的弄出来的,由此这弯湖泊更多了几分神秘传奇色彩。
阁楼花厅的门口,站着几名穿着簇新衣服的家丁,此处可不是谁都能进入的。
按照往年惯例,此处花厅只招待皇子,首辅阁老,以及六部尚书,也就是低于二品的官员想进去都没资格。
守门的家丁远远看到了顾三少,立刻低头,让开了通道。
顾天泽一走一过问道,“刘三本可在?”
“在,刘大人在花厅品酒,据说诗兴大发……”
没等他们说完,顾天泽的人影已经进入花厅中。
两边的家丁互相看了一眼,顾三少总算是想起到花厅歇息了吗?他们都知道顾三少往年的习惯,即便来簪花会也只在花厅坐一坐就走,谁都看得出如果不是皇上的旨意,顾三少根本不会来!
今年顾三少不仅早到,也没来花厅,听说在天音阁那边……莫非是被哪位闺秀吸引了?
方才端福大长公主还在感叹,皇上总算不用再担心顾三少不开窍了……也只有顾三少敢叫都察院都御使为刘三本。
自打刘大人做了都御使后,都察院的御史在朝廷上的地位猛然提升了许多,不再充当某些政治巨头的咽喉,在他的带领下,御史们深挖朝廷和民间的弊政奏报给皇上,御史们言之有物,不再沦为党争的附庸,成为朝廷广开言路最重要的一环。
刘大人每次大朝必然会对皇上奏上三本,因此刘三本已经是他的雅号了。
不过,据说刘大人很反感这个雅号,平常人不敢说,但顾三少从来就不是凡人,只怕让朝廷官员忌惮的刘大人也对顾三少很无奈吧。
当年,乾元帝一心打算封顾三少为伯爵,阁老们反对,君臣双方闹得很僵,还是刘大人出面以一首打油诗缓解了君臣之间的对立,乾元帝收回了成命,改封顾天泽为一等子。
因此阁老们也对刘大人很感激,谁都知道,阁老们为了面子不得不坚持,可再坚持下去,乾元帝能撤换内阁,毕竟朝中大权还是掌握在皇帝手中,首辅内阁也是臣!
刘三本其貌不扬,身体也比寻常人显得瘦小枯干,五十多岁的年纪已见秃顶,曾经有人写诗词嘲笑其容貌丑陋,他却对亲近的友人说,写诗嘲笑他的人。都是在嫉妒他,他如果在意小人的诽谤。同小人何异?
能将边缘化的都察院提升到不弱于六部的地位,让朝中大臣对御史很敬畏。其貌不扬的刘三本可称朝中重臣!
顾天泽进门后,一眼看到枯瘦的小老头穿着土黄步褂子,翘着二郎腿,正悠然的品酒,时而用点下酒的小菜,啧啧的欣赏湖光山色,周围白雪皑皑,湖水波涛荡漾,强烈的视觉反差。让人有种如坠仙境之感。
若是能泛舟湖泊上,想来又是另外一番美景了。
刘三本正陶醉着,面前的椅子坐上了一人,定睛一看,刘三本放下了酒杯,拱手道:“顾大人,稀客呐。”
纵使刘三本再桀骜不逊不近人情,再敢触怒圣颜,他也不敢当面叫顾天泽为顾三少……有些事。他可以碰,有些事,他绝不沾边。
刘三本比偶像魏征可圆滑多了,他也曾劝过阁老们。皇上就愿意宠爱顾三少,顾三少又没做天怒人怨的错事,你们总是揪着不放。太耽搁处理正常的国政。
“顾大人有事?”刘三本三角眼闪过一抹兴趣,有什么难事是顾三少解决不了的?
顾天泽缓缓的拿起酒桌上的白玉酒壶。慢慢的给刘三本面前的酒杯倒满了美酒,此举让一向冷静的刘三本身体像是石头一样僵硬。他这是享受了皇上的待遇?
“顾大人有事尽管说,您这样太吓人。”被皇上和定国公知道,他还又得被折腾得跟拉磨的毛驴似的,苦涩的一笑:“我担当不起啊。”
虽然花厅中的重臣不多,可还是有几位往这边看的,他们眼睛都快掉出来啦。
“你先把酒喝了,一会再说。”
“不,还是顾大人先说,我再喝酒罢。”刘三本想了半晌,最近他好像没得罪顾三少,“太难太大的事情,我这瘦小的小肩膀承担不起,您看,首辅在二层坐着……”
顾天泽嘴角一勾,上下打量了一番刘三本,似在估算刘三本这把骨头能卖出多少的银子,“刘大人胆子一惯不小。”
刘三本似被顾天泽捏住喉咙一般,问道:“顾指挥使有话就直说,谁不晓得我的脾气?能帮忙的一定帮忙。”
“冠文侯府王四爷的女儿王七小姐琴弹得不错,我很喜欢……你去把她带过的紫鹃蓝取过来。”
随着顾三少的话语,刘三本眼睛蹭亮蹭亮的,莫非顾三少看重了王七小姐?这可是个大八卦啊。
顾天泽手指敲了敲桌子,低声道:“兰亭序在你手里吧。”
哄得一声,刘三本立刻失去了八卦的热情,难怪顾三少来找自己,兰亭序——皇上询问了他很多次,他指天发誓,没有!如果顾天泽把这事告诉给皇上……欺君之罪,他是跑不了的。
“你怎么会知道?”刘三本想到曾经无孔不入的厂卫,敛去笑容目光凝重了许多。
顾三少能掌控厂卫了?虽然东厂厂督刘公公在顾三少手中吃过鳖,但东厂不可能忠于顾三少。
“你和王四爷被称作双绝。”顾天泽淡淡一笑,“兰亭序交给你更合适,虽然我认为皇上的字写得比你好,你不必多想,兰亭序是我让人‘卖给’你的,不是捡漏,以你的俸禄银子买得起么?”
“……”
原来顾三少早就刨了坑等着他啦,刘三本白白高兴了一场,为了这次捡漏,他可是没少得意呐。
没准皇上屡次询问兰亭序的事儿,也是顾三少在背后促使的。
顾三少就是让他犯下‘欺君’大罪……刘三本问道:“我若取来王七小姐带过的宝石花?”
“此事一笔勾销。”
“一言为定?”
“我从不失言。”
顾天泽起身冷傲的说道:“不过,如果你多说了什么话,就不一定了。”
“顾大人都说王七小姐弹琴弹得好,我只是为琴音取花,同旁人无关……”
“告辞。”
顾天泽转身离开了花厅,刘三本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不愧是皇上一手养大的,气势比皇子还足。
皇子对他们这群重臣还有所拉拢又所求,世上唯有顾三少根本不用求他们,也不用拉拢朝臣!
无欲则刚。顾三少的傲气冲天不是没有原因的。
……
王芷瑶扶着蒋氏再一次返回天音阁,方才在命妇圈中寻到蒋氏。还没等她开口,蒋氏听见旁人的议论。立刻火冒三丈,王芷璇不仅来了,还大出风头,踩着王芷瑶出名,这让蒋氏如何能忍住?
不是王芷瑶阻拦,蒋氏能拿起铁棍把簪花会给砸了!
“娘,到时候您不用动手,也不用说别的,只需要告诉所有人。五姐姐是殷姨娘亲手带大的就行,对了,还有殷姨娘的宝贝儿子。”
“嗯。”
蒋氏是为了王芷瑶的名声才强压住火气的,她这辈子名声就这样了,无论好坏,王家都不敢休了她,可如果她怒砸簪花会,儿女将来的婚嫁就是难事。
王芷瑶说过,对付殷姨娘。不能以牺牲将来的幸福为代价,不仅要在精神**上折磨殷姨娘,还要让殷姨娘母子三人看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富贵!
殷姨娘不是不爱慕富贵吗?王芷璇不是淡然不争么?王端瀚不是想做顶门立户的长兄么?
王芷瑶岂能让他们如愿?
在天音阁外,虽然争抢王芷璇佩戴宝石花的俊杰身份地位不够高。但胜在人数多。
真正的世子之流,他们来簪花会更多得是看既定的未婚妻,很少会为旁人动容。毕竟他们都晓得怎么做世子,怎么做承宗子。
美色固然吸引人。可他们也不会为美色失去理智。
因此,虽然天音阁外也集中了世子。宗子,他们大多凑在一起看热闹,或是欣赏王芷璇的美貌,一个女子长得如此漂亮,不欣赏一番,实在是遗憾呐。
赶过来的名门命妇不由得为自己养出的儿子而骄傲,至于那些儿子围着王芷璇打转的命妇,大多面容凝重,脸庞似火烧一般,她们今日可是丢脸了。
就在争抢不下之时,刘三本瘦小的身体出现在众人眼前,“呵呵,热闹,好热闹啊。”
天音阁楼,鸦雀无声。
顾天泽早就坐回到方才听琴的阁楼里,目光紧紧的锁定在王芷瑶身上,你不用再伤心或是觉得难堪……一切交给他!
居然又被王芷瑶‘利用’了,此时顾天泽却没有那时的愤怒,也许习惯了吧。
“刘大人安好。”
无论男女纷纷行礼,都察院都御使刘三本可是个不弱于首辅阁老的大人物,在场的人最怕被刘大人抓住小辫子当朝奏上一本,刘三本是得罪不起的朝廷大员。
顾天泽之所以找他,除了因为刘三本地位够高之外,最重要一点刘三本精通书画琴律。
首辅阁老地位是够了,但他们可没刘三本在文化词臣圈中的地位。
传说刘三本抚琴能让仙鹤起舞,旁人只当做传说,顾天泽是亲眼看到的,当然他也是借了乾元皇帝的光,才欣赏到真正的天籁之音。
只要刘三本取走紫鹃蓝,谁敢再说王芷瑶的琴律不好?
在天音阁演奏过的闺秀面带兴奋之色,莫非她们的琴音让刘大人看重了?
王芷璇了解刘三本的地位,见刘三本慢慢的接近摆放宝石花的桌子,王芷璇不由得多了一份的傲然,当时她艳冠群芳,刘大人想来是为自己而来……
“哦哦。”孔大公子拽住了孔四小姐,叹服道:“真没想到,他能把刘大人搬出来,小妹,你不用再担心了,王七妹妹有刘大人背书,定然名扬京城,以后京城又会多一位名媛贵女,真正的贵女。”
“你怎么知道刘大人是为王七妹妹来的?”
“因为我晓得你不知道的事儿。”
“哥哥……”
“好啦,好啦。”
孔大公子哄着发嗔的孔四小姐,眼角余光瞄向了王芷瑶,堪比太子妃的贵女……只是不知道顾三少是一时兴致呢?还是真的认准了她?
“这么多花,小老儿老眼昏花,分不出谁是谁的。”
刘三本既然出面取花,怎么也得让顾三少满意,该抬得人就要抬得高高的,省得顾三少又设计自己‘捡漏’,他深知自己对墨宝等物没什么抵抗能力,不敢贪污索贿,全指望着‘捡漏’了。
除了在乾元帝面前说一不二的顾三少外,再无旁人敢用‘捡漏’算计他!
刘三本笑呵呵的对王芷璇招手,“小姑娘出落得真是好看,你过来。”
王芷璇压住兴奋,淡定无比的走到刘三本面前,唇边含笑,淡然的问道:“刘大人有事?”
“方才你的舞蹈,诗词我也看了。”刘三本笑着点头,手指在王芷璇带过的宝石花上点了点,“着实不错。”
“您过奖了。”
“呵呵,你也不必谦虚,好就是好,我一惯是说实话的。”
……
“瑶儿,放开我。”
“娘,看清楚再说,刘大人不是还没拿宝石花吗,这世上除了王四爷外,没有人同他一样的蠢!刘大人位居人臣,怎可能捧五姐姐?”
虽然王芷瑶也不清楚刘三本为什么来,但她笃定刘三本不会为王芷璇!
……
王芷璇笑容越发显得出尘,傲然之色也越浓,在她最得意的时候,最享受万众瞩目光芒之时,刘三本道:“方才抚琴的人是谁?”
王芷璇得意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是我的七妹妹。”
“天籁之音,意境深远。”刘三本违心的说了这两句,顾三少,再多说可就假啦,从长桌上取走紫鹃蓝,刘三本大笑:“不虚此行,老夫不虚此行,王七小姐,你的紫鹃蓝老夫取走了。”
众人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王七小姐?号称可以演奏出仙音的刘大人对王七小姐的琴音推崇备至?
为了一曲太平调,刘三本宁可亲在出面取走紫鹃蓝,王七小姐好大的面子,比五年前扬名的翰林院掌院的女儿如今的睿王妃还有面子。
毕竟取走紫鹃蓝的人是刚正不阿且精通琴律的都察院都御使——刘三本,他可是连皇上都敢顶撞,从没给过首辅阁老们面子的人呐。
方才光顾着看王芷璇的俊杰们不由得暗自后悔,怎么就没仔细听听王七小姐的演奏呢?
王七小姐在哪?
这是众人脑中最想要知道的问题。
ps恳请大家淡定,淡定,一个文总要有点波折,先抑后扬,只有这样幸福时才能更甜蜜啊,再没有比这个场合更适合揭穿庶女是贱妾养大的身份了,所以……这个文其实是爽文,甜文,而且简介绝对和内容相符,只是在好爹出现前,渣爹和虚伪的王家得虐一遍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丑闻(含粉红245加更)
没有人会怀疑刘三本因为西宁伯蒋大勇故意捧王芷瑶的场子,因为不客气的说,蒋大勇没这份儿脸面。
命妇们按下心底的疑惑,回想方才王芷瑶抚琴时的音律……也怪王芷璇扇子舞和诗词出色,在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能记得琴声到底有多美妙。
既然他们记不住,刘三本又精通音律,王芷璇表演也出色,众人会想了,是不是因为王七小姐出色的音律,才有方才的如梦似幻的表演?
他们真真是俗人呐,只记得看飞鸿若仙的王芷璇,却忽略了能引来刘三本的王七小姐。
扇子舞固然引人瞩目,然在勋贵重臣的眼中,音律才叫雅事,舞蹈偏媚俗,如果不是王芷璇以高洁之物做了四首不错的诗词,绝不会有方才的‘盛况’。
意境深远……这是刘三本给王七小姐的评价,这则评价非常之高,因为技法可以练习,意境可不是谁都能达到的。
他们虽然不记得王芷瑶抚琴的好坏,但他们记得曲目是太平调,能得太平调意境的少女,想来会是稳重、落落大方的人。
也是,肯为其姐伴奏抚琴,这得是多大的胸襟啊。
王芷璇……此时气得差一点晕过去,她弄了这么大动静,偏偏成全了王芷瑶,这让她情何以堪?
绝美的脸庞承受着巨大的羞辱,啪啪的打脸啊,虽然没有打在她脸上,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心头,更疼。更丢人。
凭什么王芷瑶能出风头?
王芷瑶演奏的太平调,她闭着眼睛都能弹出来……一定是西宁伯蒋大勇。王芷璇此时连刘三本都恨上了,什么刚正不阿的都御使。根本就是个媚俗,畏惧西宁伯的小人!
她在此地多站一刻钟,就要多承受一刻的‘侮辱’。
本心上来说,侮辱也谈不上,毕竟她的舞蹈和诗词实在是好,但王芷璇精心安排的一切只是想踩着王芷瑶扬名,以报往日王芷瑶给自己和殷姨娘的折磨羞辱,可谁知,反倒像是她成全了王芷瑶。
有如此心火。王芷璇怎能好过?
“七妹妹,你还不出来么?想躲到何时去?既然刘大人取走了你的紫鹃蓝,你不向刘大人道谢么?你再不出来,可有些失礼哦。”
王芷璇略有失控,言语间带出了对王芷瑶的嫉恨,周围命妇再一次齐齐的皱眉,对比方才王芷瑶为姐姐伴奏时的平静,沉稳,无喜无怨。王芷璇人品落了下乘。
“她是庶出……”
“难怪。”
王芷璇的庶女身份再一次被人提起,不一定谁都晓得王家的事儿,可总会有人知道的,同王家亲近的人低声说着王芷璇怎么得宠……看似好意。可越是这么说,真正的名门大妇越是厌恶事事出风头的庶女!
这简直就是对传统嫡庶礼教的挑衅。
“王七小姐到真是实在人,若是换了我。非把九尾琴砸到她脸上去不可……”
被王芷璇压住风头的贵族少女也在窃窃私语,一个庶女竟然想威压全场。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不过事后话可以这么说。毕竟是姐妹,当时如果王芷瑶真将九尾琴摔了,王芷瑶的名声也得毁了大半。
王译信心痛又担心的看着王芷璇,此时他根本没有能力再搬一个比刘三本地位还要高的人,来此取走王芷璇的宝石花……况且他被王芷瑶警告过,再看蒋氏气势汹汹的面色,王译信有心带王芷璇离开。
此处已经聚集了京城八成以上的权贵,一旦王芷璇是官奴养大的庶女大白于天下,纵使王译信再疼王芷璇,都没用!
出身决定一切。
以前王家含糊其辞,再加上蒋氏顾及王译信的面子,从没明确说过王芷璇和王端瀚到底是谁抚养的,旁人自然会把他们兄妹当做是老夫人或是嫡母养大的庶出。
其实王译信老早就有心把王芷瑶和王端瀚记在蒋氏名下,但殷姨娘一直泪眼盈盈的看着他,王芷璇也不乐意此时离开殷姨娘,因此王译信便想着等他们再长大一些,在他们议婚前做成此事就行。
当年两姐妹只相差半年降生,蒋氏很疼女儿,便想着把两人放在一起养大,互相也有伴儿,王译信也答应了,但殷姨娘哭着喊着不舍得王芷璇,哭求王译信让自己抚养嫡亲的女儿,又担心蒋氏凌虐璇儿……
王译信心疼爱妾,阻止了蒋氏抱走王芷璇,总想着有他的宠爱,王芷璇吃穿用度不会比嫡女差,再加上他亲自教养,王芷璇必然会极为出色,将来再归到蒋氏名下也是容易的。
在他心中也不相信蒋氏能教养好王芷璇……如今再看当年的决定,王译信隐隐有点后悔。
谁又能未卜先知,蒋氏变了。
王译信再没把握说动蒋氏……此时他只想带王芷璇赶快离开,先躲过这场危局再说。
可惜,王芷瑶又怎么会让王译信如愿?
虽然她想不明白是谁仗义相助,但她总不会把既得的好处向外推。
看火候差不多了,王芷瑶稳重、大方、端庄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虽然众人有点失望王芷瑶姿色之是中上,然被刘大人捧过,仔细再观察,发觉王芷瑶唇边含笑,面上就带着平和福气,果然是一位难得的气质型美人,颇为耐看,并让人感觉心里很舒服。
……
顾天泽捏紧茶杯,他所坐的地方视野是极佳的,能将王芷瑶看得一清二楚,眼底隐含着只怕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笑意和宠溺:“装,装得倒是挺像,虚伪的王七,哼。”
话是这么说,他的目光可不见一丝一毫的错开。
阿四在旁边低头暗自猜测,三少爷更想告诉王七小姐。什么事情都由他来摆平。可惜啊,不知道王七小姐能不能猜到是三少爷帮得忙。以三少爷的性情,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开口说明的。
……
王芷瑶站在王芷璇面前。清澈的眸子沉静如水,丝毫不见因为紫鹃蓝被刘大人取走的骄傲,嘴角翘成元宝状,更衬得她有福气极了:
“我岂会用五姐姐提醒?方才我已经拜谢过刘大人了,我不如五姐姐‘夺目’,在众人面前有点紧张,况且我只是一时侥幸得了刘大人的青睐,在音律上我还是后学之辈,比我出色的人大有人在。”
说得漂亮。在此时此地自谦是必须的。
这里是盛行中庸,谦和思想的古代,强调个性,不知谦虚只会受人排斥。
哪怕谦虚显得虚伪,也不能说自己无敌于天下,谁都比不上自己。
即使是顾天泽,他也只是行事傲气冲天,遇见比他有本事的人也会以礼相待,比如他就曾经为蒋氏让过路。只因为他输给了西宁伯,说是赌注,还不如说是他对西宁伯的佩服。
只是能让顾天泽心服口服的人太少了。
“太过的谦虚,就是虚伪了。难道七妹妹觉得是刘大人听错了?”
“我不想同五姐姐争辩。”王芷瑶淡淡的一笑,“是非曲直,聪明人都明白。多说何益?”
“璇儿,瑶儿。”
王译信开口阻止了王芷璇。缓步上前,“行了。你们随我回府去罢。”
王芷璇得了王译信目光的警告,心有所动,方才实在是气极了,失了往日的分寸,脸庞随即展开亲切的笑容:“七妹妹名扬簪花会,我真真是高兴呢,走,咱们一起回去也让祖母高兴高兴。”
王芷瑶似笑非笑的凝视着王译信,嘴角一勾:“父亲大人还记得我么?您不是只带着五姐姐一人来得簪花会?既然我是同母亲一起来的,自然会同母亲一起回去。”
旁人彻底的愣住了,本来想离开的脚步,因为这句话而停下来,王芷璇不是蒋氏带来的?而是王译信?
天呐,谪仙王四爷这是要做什么?
莫怪王芷璇可以‘逼迫’嫡妹为其伴奏,敢情有士族遗风之称的王译信竟然‘挚爱’庶女?
蒋氏此时气势十足的走了过来,看都没看哀求自己的王译信,凝了王芷璇半晌,强压住扇她一巴掌的冲动,女儿说得对,大好的局面不能被一时的解恨破坏了。
“让各位看笑话了。”
蒋氏略显得英挺的脸庞带了一分的歉意,“我家璇丫头,一直很得四爷的宠爱,四爷事事都不让我沾手,四爷亲手教导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舞,今日本来我不打算带她过来,然四爷异常疼惜爱女,就自作主张亲自把她带进了大长公主府。”
“四爷啊,您实在是太疼五丫头了,容不得她受一点点的委屈呢。”
“夫人……”
王译信羞愧难当,做为父亲,亲自教养十几岁的女儿歌舞……这不是说他同爱女关系不正常?有**的倾向?
王芷璇此时脸色煞白,娇躯犹如在风雪中盛开的白莲花,颤抖个不停,“母亲……”
“看看,我就说璇丫头身体不怎么好,不适合来簪花会,我本来是为她‘娇弱’的身体着想,四爷却误会了我……您还不像平时一般把她抱起来?万一摔到了她,您得多心疼呐。”
“……”
王译信纵使再心疼摇摇欲坠的王芷璇,此时也不敢上前了,哀求道:“咱们回去再说。”
蒋氏斜睨了王芷璇一眼,“我看你是更想回去让你娘欢喜欢喜吧,也是,我不擅长歌舞诗词,远赶不上你生母巧言令色,如果你生母的家族不曾获罪,想来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不会以官奴贱妾的身份侍奉四爷……”
“你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养在你生母身边,我不曾教过你分毫,老夫人和四爷不相信我会善待你,怕我把你教导得粗俗无礼,少了教养……可是他们教导出来的你却闹出今日的丑事,不愧是小娘官奴生养的,竟学会了她的媚人做派。”
蒋氏对周围听八卦听得兴趣盎然的众人抚身。“古人说,妾乃乱家之源。妾养大女儿……哎,今日我算是领教了。真真让诸位笑话了。”
“蒋玉婵……”王译信恼怒的开口,“你能不能……”
“当着众人的面,我得澄清一番,省得亏待了你挚爱的庶子庶女。”
蒋氏腰挺得很直,同王译信怒视的目光碰到一起,残忍的说出了实情,“王端瀚中了小三元,可惜,他也不是我能养出来的。多亏你和老夫人对他的细心教养,对了,还有爱儿心切的殷姨娘!以后他得意了,长进了,可以为母请封诰命的话……我既然没养过他,他也不是我生的,就让他为殷姨娘请封罢,我没福气有‘才子’儿子,左右他也没当我是他母亲。”
“五丫头是你带来的。你带她回去。”
蒋氏拢在袖口的手攥紧拳头,恨意溢满了胸口,如果今日不是王译信不顾体面的把王芷璇带来,哪会有这么多的事?
“夫人……”王译信恳求蒋氏:“璇儿也不容易。你就……”
“滚!”
蒋氏一拳砸在了王译信的肩膀上,虽然在外人看来只是轻轻的一记粉拳,可王译信的肩头像是被打穿了一样。疼得他冷汗都下来了,为了谪仙的体面。王译信强撑着:“玉蝉,我求求你。带璇儿和瀚哥儿一起走。”
“呵呵。”
蒋氏扭过头,对王芷瑶道:“瑶儿,我们走。”
“是,母亲。”
王芷瑶安安分分的跟在蒋氏身后,眼角余光欣赏着王译信和王芷璇的窘迫难堪,活该!解气!让你们占着蒋氏的便宜,还嫌弃蒋氏亏待了你们?嫌弃蒋氏愚蠢天真?
呸,王芷瑶就没听说过,要饭还嫌弃饭馊的!
如果不是蒋氏爱着王译信,怎么会有王芷璇兄妹?殷姨娘又怎会越过越滋润?
蒋氏迎上了端福大长公主,福了福身道:“打扰了公主殿下的簪花会,我实在是过意不去,等有机会,我会登门道歉的。”
端福大长公主是一位五旬左右的妇人,看了蒋氏半晌,“今日你能说出这番话,就不算白来簪花会,为妾的都不是好东西!”
若说对宠妾的怨恨,端福大长公主是最为感同身受的一个,她第一任驸马就是为了权势娶了她,然后同青梅竹马私相授受,弄出了个私生子,气得端福大长公主将驸马和他的爱人都弄到东北挖煤去了。
第二任驸马,她想选个老实诚实的,可惜又所托非人,驸马老实是老实了,却被人算计了,落入神仙局中,因为惧怕端福大长公主,驸马生生的吓得缩阳……没过多久羞愤自尽了。
端福大长公主也就没有再选驸马,如今无儿无女的一人过活,据说她养了几个面首,自然这些消息也只是据说而已。
“以后你有难处,尽管跟我说。”端福大长公主握住了蒋氏的手臂,瞄了一眼低眉顺目的王芷璇。
毕竟顾三少是在大长公主府,她纵使不晓得所有内情,但也晓得一部分,起码顾三少是找了刘三本:“你闺女品性极好,端庄稳重,不必为没用的男人动气,你既是他发妻,想怎么收拾不成?儿女争气,才是福气,我看你的这对儿女都很出色。”
蒋氏笑容里多了一抹骄傲,“我也觉得瑶儿很好,没有她,我还不晓得会糊涂到什么何时呢。”
“爹……”
王芷璇惊呼,抱住了身体向地上滑的王译信,哭喊道:“爹,你怎么了?”
方才王译信挨了蒋氏一拳,他本就受了内伤,又因为爱女,爱子是小娘养大的身份被拆穿,王译信又怒,又恼,在旁人的嘲讽目光下再也支撑不住,吐血昏迷……
蒋氏脚下一顿,向大长公主道:“我先走了。”
她并没有理会陷入昏迷的王译信,领着一对儿女乘坐马车出了大长公主府。
王芷璇哭了很久,可没有一人上前帮忙,就算她是绝色天仙,俊杰们此时也不会再毫无原则的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最后,她只能同王端瀚合力把王译信送回冠文侯府,也因为王译信昏厥。才让王芷璇少受了几分冷眼,可是谁都明白。王芷璇兄妹这次在京城是出‘大名’了。
名气是他们孜孜以求的,可绝不是这样的恶名。如今谁都知道王芷璇是小娘养大的庶女,蒋氏根本就没承认过她。
以前王芷璇不觉得跟着姨娘生母有什么问题,她不忍抛下生母,不是更能证明自己孝顺,有良心么?
为什么命妇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看草芥?充满了鄙夷蔑视?为什么方才对自己青睐有加的俊杰此时再看自己,目光有几分色咪咪的?仿佛在看侍妾歌姬?
他们就那么在意自己是姨娘养大的?
为什么看不到她身上的优点和才华横溢呢?
只因为她庶出的身份就否定她的一切?
不公平……这不公平,她是那么努力,那么想得到旁人的承认。为什么得不到?
王芷瑶除了是蒋氏生的外,又蠢又笨,还经常欺负自己,王芷瑶凭什么得人看重称赞?
她哪一点比自己强?
王芷璇慢慢的握紧拳头,如果只有嫡出才能得到世人的承认,才能获得一份平平淡淡的幸福,自己一定要让姨娘扶正,为此她不惜任何代价。
还要让蒋氏母女偿还她今日受得侮辱……
王芷璇在簪花会也不是没有收获,她碰见了一位年轻俊美富贵的公子。他以为自己不晓得他的身份,可他脚上明黄的袜子暴漏了他的出身。
如果不是他有急事先离开了大长公主府,他一定会请来比刘三本更厉害的人取走自己的宝石花!
西宁伯,别以为你能保护蠢笨的蒋氏母女一辈子!
王译信靠在王芷璇的肩头。嘴角的血似无法凝固一般,一滴一滴的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王芷璇侧头看着面容泛白。显出病态的父亲……这么多年王译信对她的疼惜宠爱,若说她一点都不感动。那也是假话。
王芷璇得来的宠爱,都是王译信欠她们母女的。都是她百般计划谋算得来的,王译信不也享受了她的孝顺和贴心么?
平时王译信说得怎么怎么好,怎么疼他们兄妹,怎么挚爱殷姨娘,可结果呢?
王译信根本不愿意休了蒋氏,也不愿意把蒋氏送回娘家去……在今日簪花会上,他任由蒋氏侮辱他们兄妹,戳穿他们兄妹卑贱的身份。
以往王芷璇觉得有谪仙爹就有了一切,如今看来,她这个谪仙爹也不怎么靠得住,还不是被蒋氏打吐了血?
更过分的是,王译信一声都不敢吭,莫怪当年为保住冠文侯府的爵位娶了蒋氏……他同前生的父亲一样,也是个没用的男人!
王端瀚坐在另外一边,低头沉默着,今日一切对他的冲击也不小,“以前我恨不得所有人知道我生母是谁,如今我恨不得所有人都把我当做母亲的儿子。”
“哥哥……你这么想让娘情何以堪?她是那么的疼你,爱你,你太没良心了。”
“你不明白。”王端瀚失落的说道,“你今日实在是做过了,我不是没良心,不心疼娘,可……我能成为京城四杰,并非只因为才学,小三元虽然难得,但国朝不是只有我是小三元,即便我中了状元也不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
“如果你中了六首状元呢?”
“……”
王端瀚先是一愣,黯然的摇头:“六首?旷古烁今,你以为我能行?而且你知不知道,参加乡试是要填写出身的,你让我把官奴娘填上去?从今以后,京城四杰再没我的位置,他们不会同官奴养的庶子并列。”
以前王端瀚并不担心这一点,总归父亲和祖母有办法让蒋氏屈服,通过今日的事,王端瀚看得出王译信对蒋氏失去了控制,旁人不知,他怎么会不知道蒋氏是有怪力的?
蒋氏一拳把父亲打吐了血,足以证明蒋氏对父亲已经死心了。
如果不是王芷璇一心想去簪花会,也不至于彻底的惹怒了蒋氏!
“瑶儿……”
王译信喃喃的自语,本来心软照顾他的王芷璇听清楚后,气得扔掉了帕子,这个时候,你倒是想起嫡女来了?
等王译信睁开眼时,王芷璇立刻摆出了关心心疼的模样,含泪欲哭:“爹爹。”
“璇儿?”
“是我。”
王译信撑起了身体,眼底的迷茫痛苦消失了大半,“我猜也只有你在我身边。”
瑶儿是不会再看他一眼的,王译信按下了心底的酸涩,缓缓的说道:“回府后,你把你娘叫到书房,从今以后,我只剩下你们了,我只能指望璇儿和瀚哥……”
王芷璇低泣道:“爹,只有娘是真正关心您,为了您什么苦都能忍着。”
王译信合眼,自己做错了么?是不是瑶儿太偏激,太任性了?
不管如何,王译信得先想办法消除这次簪花会不利于璇儿和瀚哥儿的影响……他是做父亲的,不能不为儿女着想。
……
阿四跪在地上把手中的紫鹃蓝高高举起,半晌,没见三少爷动静,自作主张的问道:“是不是奴才把紫鹃蓝扔到您看不到的地方去?”
顾三少抬脚轻轻踢了阿四一脚,冷哼一声,取过紫鹃蓝看了半晌,“真丑!”
话是这么说,他却紧紧的握住了这朵宝石花。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星辰璀璨。
在通往王译信书房的道路上,王芷瑶穿着紧身的夜行衣悄声向前,见到前面有人影,王芷瑶给身边的妈妈使了个眼色,几名蒋氏陪嫁过来的妈妈上前把看守书房的小厮都按到了地上,并且捂住了嘴,麻利的用绳子把他们捆好,扔到路旁。
王芷瑶一路清扫了所有碍事的守门奴才,专心等着蒋氏给王译信送药过来……书房的窗户上,隐约印着一家人父慈子孝,妻贤女儿娇俏的画面……也好,再给蒋氏用上最后一贴重药!
ps一直觉得这是爽文,甜文,竟然被大家质疑,所以为了证明亲妈的地位,最近一段时间会很爽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休妻?(含粉红260加)
“七小姐,直通到书房路上再无一人。”
“嗯。”
王芷瑶领人闪身到一旁,满含嘲讽的望着烛火通明的书房,王四爷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许是真心疼小妾爱女了,否则不会在簪花会上闹出丑闻后,回府立刻就把爱妾爱女接到书房。
“万一夫人……”
“没事。”王芷瑶唇边噙着冷笑,“王家上下论动武,捏在一起也不是我娘的对手。”
“奴婢是担心夫人气坏了身体……方才奴婢看夫人有心给四爷送药的。”
如果不是怕蒋氏再陷进去,她何必趁着天黑摸到书房来扫场子?
虽然蒋氏最后离开了簪花会,并没理会王译信,但回府后,王芷瑶发觉蒋氏神色几次恍惚,怔怔的出神,王端淳也在一旁长吁短叹,显然他们都无法接受王译信被蒋氏打到内伤的事实。
王芷瑶已经彻底对王译信死心了,在她看来,王四爷纵使被揍成猪头都不值得可怜,因此当她看到蒋氏犹犹豫豫的拿着药瓶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出门。
打听到王四爷在书房安抚爱妾,爱女后,她直接领着蒋氏陪嫁的妈妈把道路两边通风报信的仆从都捆了,如果蒋氏来给王译信送药,必然会见到王译信同爱妾情意绵绵的在一起……到时蒋氏刚刚升起的对王译信的心疼会化作愤怒,对这段感情也会彻底的绝望。
如果蒋氏硬着心肠不来给王译信送药?
王芷瑶嘴唇抿成一道线,自己会让人引蒋氏过来,今晚之后。自己再无父亲!
簪花会上,如果不是刘三本出现。王译信会出面帮她吗?
王芷瑶不能每一次都指望着意外的好事降临在自己头上,既然有爹不如没爹。不趁着簪花会的余音扯掉王四爷最后的脸面,将来指不定王芷璇再想出什么办法翻身。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况且王芷瑶已经厌烦了蒋氏一次次的反复,哪怕这次蒋氏会为此大病一场,她也不想看蒋氏再被王四爷哄回去!
她的生命不能浪费在同王芷璇和王译信争斗上,国朝有许多的事,许多的风景,她都想去试试。斗极品渣爹还是快速解决为好。
如果蒋氏过得不好,王芷瑶又怎能安心的享受人生和嫁人?
“七小姐,夫人到了。”
“嗯。”
王芷瑶心底涌起一丝说不出的滋味,蒋氏还是来给王译信送药了……为什么蒋氏就不明白王译信不值得呢?
通往书房的小路上,蒋氏脚步很快,时不时的向四周张望,似怕被人发现一般,在进书房院前,月光照亮了蒋氏脸上的犹豫。她握在手中瓷瓶似烫手的山药,咬了咬了嘴唇,蒋氏还是推开了院门……
“跟上去。”
在蒋氏冲进书房后,王芷瑶担心蒋氏。领着齐妈妈等人紧跟着进了书房。
本来正同小妾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王译信见到蒋氏吓了一跳,外面的奴才怎么没送消息?
殷姨娘吓得躲在了王译信身后。娇软的身体瑟瑟发抖,“四爷。”
王芷璇和王端瀚从书架后冲过来。站在父母身边,王芷璇两道漂亮的眉头微皱。宛若明月群星般的眼眸闪过一丝得意,“您怎么来了?是给父亲送药的?”
“璇儿……”王译信阻止王芷璇继续刺激蒋氏,嗓子沙哑:“玉蝉,我……”
“母亲还是关心父亲的,可是父亲有我娘陪伴,眼下用不上母亲送来的药。”
王芷璇见蒋氏脸色苍白,觉得痛快极了,微微翘起嘴角,“父亲有娘就足够了,若是您心里真有父亲的话,也不至于下狠手把父亲打到内伤吐血,不是我娘在父亲身边安慰伺候,没准父亲的伤势会更严重……您看不上我娘,可是父亲却更喜欢我娘呢,有她陪伴,父亲伤势好了不少。”
“方才我娘还劝我爹去看看您呢,说您也是个可怜人,您虽然是我爹的发妻,可跟我娘没法比。”
“璇儿住嘴!”
王译信火了,王芷璇要做什么?这些话能说吗?纵然是实情,也不能此时说……面对蒋氏含泪死寂般的眸子,王译信心中涌起了几分的心疼。
“玉蝉,别听璇儿胡说……”
蒋氏直接把手中的瓷瓶砸在了王译信的脸上,抬手给了王芷璇正反两记耳光,一把抓住王芷璇的头发,“我比不过你娘?你也承认我是你爹的嫡妻,你是孽种庶女,我收拾你,还用征得你爹的同意?”
“放开我,你这个疯婆子。”王芷璇的头皮都像是被蒋氏扯下来了,“我爹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蠢,你庸俗,你愚昧,你不知道我爹喜欢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怪我娘?她是官奴又怎么样?她比你更得我爹的喜欢……”
王芷璇拼命的推搡挣扎着,既然撕破了脸皮,她逼也逼着王译信休妻!
如果王译信不肯休妻,以蒋氏的自尊来说,一定会同王译信和离。
只要王译信身边的妻子位置空了,殷姨娘就有了机会。
所以,见到蒋氏冲进来后,王芷璇才会不同往日的低调淡然,刺激蒋氏……如果能把嫡母气死了,更省心!
“你连我娘都比不上,凭什么看不起她的身份?”
王芷璇握住蒋氏的双手手腕,挣扎着抬头,冷笑怜悯的说道:“我告诉你,你和你的儿女就是我父亲给我娘找得挡箭牌,你就没想过,为何我和哥哥只比你的儿女各大上半年?”
“住嘴!”
王译信甩开殷姨娘从斜刺里冲过来,见王芷璇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点心疼。“玉蝉,你先放开她。有话我们好好说。”
“说?”
蒋氏凄苦的一笑,“我还不够让人笑话么?王译信……你是不是想让我彻底沦为京城的笑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哪一点对不起你?”
“玉蝉……”王译信哑口无言。此时王芷璇尖叫道:“爹,救我,我好疼,好疼……”
王译信宠了王芷璇十几年,听见爱女呼痛,本能的去解救爱女,抓住了蒋氏的手腕,“放开璇儿。”
蒋氏慢慢的松手,王芷璇立刻钻进了王译信的怀里。泪盈盈的说道:“爹,我好怕,她疯了,我只是实话是说罢了,如果不是可怜她,不是娘谦让怜悯她,她怎配坐在四夫人的位置上?”
“璇儿!”王译信想要推开爱女,但王芷璇的身体如同年糕一般紧紧的粘着他,也许她是吓坏了吧。
蒋氏此时身体向后倒。王芷瑶正好进门,快步上前扶住蒋氏,心痛的看着蒋氏嘴角的血丝,“娘……”
“瑶儿。”
王译信和蒋氏同时念着这个名字。不知王译信哪里来的‘决心’和‘气力’,推开了王芷璇,目光盯着王芷瑶。“瑶儿……”
她是来看他的伤势吗?
王译信头疼欲裂,捂着额头痛苦的呻吟。回应他的是王芷瑶冰冷至极的话语,“真是精彩啊。我才知道,原来我的降生只是为了做你王四爷爱女的挡箭牌,垫脚石!”
“不是……瑶儿……”
“古往今来,宠妾灭妻的人不是没有。”王芷瑶根本没有理会痛苦呻吟的王译信,冷笑道:“你既然爱殷姨娘,爱王芷璇至死,怎么就没想过放过我娘?放过我们这群可怜的挡箭牌?”
王译信挺直腰杆,脸上凄苦之色少了许多,不过俊脸依然显得苍白:
“王芷瑶,你还有没有点分寸?别以为我纵着你,你就可以浑说!你怪我不疼你,你为何不反省自己,你做过什么?你也晓得自己蠢,却不知悔改,你哪有一点孝顺我的心思?整日爱慕富贵,追求享受,眼高手低,巴结奉承顾天泽……簪花会上,如果不是仗着你外公,你的宝石花怎么可能被刘大人取走?”
“外人不知你的琴律,我还不知?”王译信越说越快,当他在马车里睁开眼睛,只看到王芷璇时,他对王芷瑶也已经死心了,“你连璇儿一半都不如!”
“是啊,我是不如王芷璇卖弄风骚,有着成群的裙下之臣,可惜,我就是有本事让人帮忙……王芷璇,你不要太羡慕,纵使我不如你,在贵人眼中,我是最好的一个,纵使你迷倒天下人,你的宝石花依然没人取走。”
王芷璇气得脸煞白,抓着王译信的衣袖,呜咽道:“爹……女儿好冤……”
“冤枉?你哪里冤枉?”王芷瑶把蒋氏交给齐妈妈照顾,“你身上穿的,寻常用的,哪一件是你的官奴娘挣来的?哪一件不是我娘给的?你也经常同王四爷出门,你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庶女有你过得这么好?吃穿用度,只怕比我这个嫡女还好,是啊,你有爹疼嘛,你根本不用羡慕荣华富贵,自然有人上杆子给你送好东西。”
“可是你爹的俸禄一年都不够你这身打扮,不是我娘供养着你们,你们能有多清高,多出尘?这些年纵使是养一条狗,也晓得感恩罢,可是你们呢?吃着用着,理所当然的占据着我外公带来的好处,却嫌弃我娘不够美好,嘲笑我娘愚蠢,嘲笑我是蠢猪!”
王芷瑶双目通红,似要吃人一般,抬手指着王译信道:“宠妾灭妻的人我见多了,但我没见过比你还没种的男人,有本事你休了我娘,娶官奴为妻啊,一遍享受我娘带给你的好处,一遍却嫌弃她不够理解你,不够温柔体贴,你以为你是谁?谪仙?哈,别逗我笑了,你连真正宠妾灭妻的无耻男人都不如!”
“王芷瑶……”
王译信气得身体颤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昏厥一般,“你……你……”
“这尊砚台是俗物,是我娘给你寻来的,你看不上,砸了!”
王芷瑶从旁边抽出扫帚。狠狠的砸在砚台上,啪啦。砚台碎了,她手中的扫帚横扫而过。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统统的扫罗在地上,“你们不是清高么?看不上我娘的市侩,行啊,你们都到茅草屋去住罢,我娘的东西,从今日起,我宁可砸了也不给你们这群贱人!”
“瑶儿,我来!”
蒋氏撑起身子。从王芷瑶手中拿过扫帚,“王译信,今日我同你恩断义绝,我们……我们析产另居!”
蒋氏不能把儿女留在王家,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先出口恶气再说,再被王译信欺骗,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瑶儿为她和淳哥儿。已经很辛苦了,不能再让女儿事事为自己操心。
王译信欠她的,她会自己讨回来。
“别砸。”王译信眼见着蒋氏砸了宋朝的花瓶,“那是汝窑的瓷器……蒋玉婵。这是珍宝。”
他不仅爱书画,更爱古玩,所以书房各色的珍宝古玩不少。王译信以前总是说,能从古玩中体会到当时的文化……因此有珍贵的古玩现世。蒋氏会想尽办法给王译信淘换来。
当然,书房也有王译信自己收集到的珍宝。此时被绝望掩埋的蒋氏哪会顾及哪些是王译信寻来的,哪些是自己送给王译信的,只管砸就是了。
蒋氏不仅砸了书房,还在砸书房的过程中,用扫帚狠狠的抽了护着珍宝的王译信,殷姨娘,以及王芷璇……王端瀚比较聪明,见势头不对,被蒋氏抽了两下后忙出书房,找文氏救命……
可惜,王芷瑶早就在外面安排下了人手,王端瀚正好撞到了网子里,仆从不敢对王端瀚怎样,但把他绑了扔进了书房,至于饱受蒋氏扫帚蹂躏的王译信等人,一身的伤,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王译信已经被蒋氏的抽傻了,气喘嘘嘘的说道:“我……我要同你和离!”
蒋氏冷笑一声,见书房已经片瓦不存,转身向外走,“你敢么?”
“咦,这里好像有条小路啊,通往何处呢?”
王芷瑶似发现了稀奇的东西一般,走到书房侧面小路的尽头,使劲的推开了角门,殷姨娘所住的院落映入眼帘,“娘,原来他说是在书房用功,其实一直同爱妾厮混呐,难怪这么多年他还在翰林院苦熬,仕途不见任何进步,敢情他时间都耗费到小妾身上了。”
不用王芷瑶点火,蒋氏已经燃了。
蒋氏直冲进殷姨娘的院落,把三间两厦的院落砸得片瓦不剩,把伺候殷姨娘的仆从也给揍成了猪头……
“你们真是当的好奴才,骗我!谁给你们月钱?你们竟然为了贱人骗我?”
在蒋氏准备放火烧屋子的时候,文氏等人总算是赶到了。
文氏先去了书房,只看到一片狼藉,又见到爱子被打得满身伤痕,文氏也怒了,指着蒋氏骂道:“无良的泼妇,我王家无你这等儿媳!”
“来人,还不制住她?”
文氏几次同蒋氏对抗,也学乖了,晓得蒋氏有怪力,不好惹,她不敢亲自上前,但王家的仆从也不是摆设,纵使拿仆从添,也要把蒋氏制住。
王芷瑶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衡量过王家家丁男仆女仆的战斗力,她动员起蒋氏的陪房,随着蒋氏嫁进王家的陪房大多武力值很高,有他们簇拥保护着蒋氏,足以保证他们冲出冠文侯府。
只要出了王家门,就可直奔西宁伯府,王家倒霉的日子也该到了。
休妻?
王家想得倒是很美,西宁伯为了这桩婚姻,丢了公爵爵位,这些年经常贴补蒋氏,这些王芷瑶都帮外公记着呢,不把王家欠外公的讨回来,王家还想休妻?
以为光砸一顿,抽了王译信,殷姨娘,王芷璇就算了?
王家的上上下下,就没一个好东西。
不把王家弄得鸡飞狗跳,王芷瑶怎能甘心。纵使将来蒋氏离开王家,也是蒋氏不要王译信,王家凭什么敢休妻?
“娘,咱们找外公去。”
王芷瑶从赶过来保护蒋氏的人手中抽出宝剑,“走,护着我娘回西宁伯府。”
“喏。”
蒋氏的陪房早已经按照七小姐的吩咐做好了准备,虽然王家仆从多,但他们才是格斗高手。若让他们把冠文侯王家的主子给打了,他们不敢。但若是护着蒋夫人和小姐少爷回西宁伯府,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文氏见蒋氏的人扫到一大片。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在银白的月光照耀下,文氏的脸如同白纸一般,“顶住,你们给我顶住,不能让她去西宁伯府。”
如果蒋氏回了娘家,以蒋大勇无赖无耻的个性,只怕是全京城都会晓得王家出了大事。
只要王家能留住蒋氏,蒋大勇就有所顾忌。不敢肆无忌惮的闹事……
所以,文氏跳着脚的让人堵住蒋氏的去路,往蒋氏身上泼脏水,占据道德制高点,“反了,反了,哪家有这等的泼妇儿媳?快快擒拿下她,我好给西宁伯送信,让他领蒋氏大归!”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王家的仆从不是不卖力,但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王芷瑶又早就做好了安排,从那条路走。马车在哪,什么人在前,什么人殿后。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因此,王家仆从虽然奋勇争先。但根本奈何阻挡不了蒋氏等人,虽然蒋氏一行人前行的速度不快。但王家人处于节节败退的窘境,文氏就是让所有王家仆从堵抢眼,也打不过训练有素,颇得阵法精髓的蒋氏陪嫁。
文臣和武将的差别,此时尽显,蒋氏的人说不过王家,但动拳头,王家合在一块也不成!
文氏眼看着蒋氏领着王芷瑶和王端淳上了马车,撞破府门,扬长而去……只给王家留下了满地的伤号,以及一片狼藉。
“母亲,您得想想办法,若是让外人晓得了,侯府王家的名声就全完了。”
长媳纳兰氏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簪花会上的事情,她从头看到尾,王芷瑶的宝石花被都察院都御使刘三本取走,纳兰氏不是不羡慕,她比王芷璇明白一点,晓得西宁伯请不动刘三本,若说刘三本只为了王芷瑶的琴音而来……纳兰氏可是在现场,自然听得出王芷璇抚琴的好坏。
虽然今日王芷瑶在纳兰氏眼中超常发挥了,演奏出了太平调的意境,可若是没人在背后帮忙,王芷瑶的琴律能吸引刘三本?
这就同王译信爱上蒋氏一样,不可能。
王芷瑶背后的贵人连刘三本都请得动,一旦王家同蒋家闹翻,想也知道那位贵人向着谁。
纵使贵人不出手,光一个西宁伯蒋大勇就不是好对付的,怎么说,王家都理亏,尤其是又是在蒋氏爆出了王家宠爱庶出的时候,旁人更会联想王家徒有其表,看似有规矩,其实最是荒唐的人家。
一旦王家被定性为宠妾灭妻,谁家敢把闺女嫁到王家来做正妻?
不怕蒋氏前车之鉴吗?
纳兰氏有个儿子正在议亲,本就高攀女方,若是再闹出这等丑闻,亲事一准黄了。
文氏本来被纳兰氏说得有点心动,想着怎么挽回蒋氏,这时候,王译信浑身是伤的被仆从搀扶过来,文氏一见爱子伤成了这样,对蒋氏恨得要死:“她大闹了一场,还是我王家错了不成?哼,我倒要看看西宁伯有什么脸面找上门来!”
“母亲……”
“你不必说了,蒋氏不孝不贤,冠文侯府没有这等的儿媳妇,纵使她不走,我也要把她赶走,省得她败坏了王家的好名声。”
王译信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扶着爱妾,搀着爱女,对文氏道:“母亲,快找大夫进府。”
“老四。”
文氏泪水盈盈的迎上了爱子,心疼的说道:“伤得怎样?老四啊,以后听娘的话,放蒋氏大归罢,娘给你找个更适合你的妻子,王家不能再亏待委屈你了。”
“先别说这些,母亲,快请大夫。”
王译信顾不上文氏,搂着被打得几乎没命昏厥的爱妾殷姨娘,神色慌忙惊恐:“卿卿你不能离开我……”
众人眼见着王译信为爱妾的伤势哭得泪水横流,眼前风度全无的男人就是谪仙王四爷?
文氏心疼之余,感觉到一丝的不妥,一直晓得王译信喜欢殷姨娘,但老四还顾着脸面的,会装一装,如今怎么连脸面都不要了?
莫非是被蒋氏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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