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气爹
王译信出门时,漫天的飞雪渐小,外罩锦葛貂裘,身边有墨香等人抵挡风雪侍奉,他不觉寒冷孤单。
若不是心中有事,他更乐意漫步在风雪中,展露迎风战雪的坚毅风姿。
“走错路了。”
“四爷?”
在面前引路的墨香躬身垂手,“您不是去祠堂?”
五小姐王芷璇在祠堂罚跪,四爷平时最疼五小姐,怎会不去看看?
王译信慢吞吞说道:“前面引路,去夫人院落。”
“……喏。”
墨香眼里划过惊讶,按四爷以往的性情,便是顾及着夫人,明面上不肯去看受苦的五小姐,也会去看望被打得一身伤痕的殷姨娘。
怎么突然间,要去看望夫人?
莫非夫人重新得了四爷的欢心?若真是如此的话……墨香等伺候四爷的奴才也得对夫人和七小姐恭敬点。
王译信低声吩咐:“让个人去看看殷氏,今日她受得苦,我心中有数的,至于璇儿……我又让她受委屈了,想来她一惯聪慧懂事,会比王芷瑶更明白我的难处。”
“五小姐侍四爷极孝,您得为难,她比谁都清楚,五小姐是最最维护您的一个了。”
墨香领命让身边的人去传话,小心的观察着四爷的脸色,一道横惯俊脸的鞭痕,破坏了四爷的谪仙风貌,显得四爷更有俗人气息。
也是,凡人还想鞭抽神仙?
王译信叹息:“旋儿懂事招人疼,我不担心她,但王芷瑶……”
不知为何,他只要一想到王芷瑶那双眸子,就说不下去了,快步穿过月亮门,“我得管教于她,省得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害了她,也害了旋儿。”
方才一番波折,王译信没空细想王芷瑶同顾三少的事儿,在文氏房中时,他才记起王芷璇为何被罚跪祠堂,王芷瑶说同顾三少只是说过几句话,也就蒋氏会相信她!
王译信清楚王芷瑶爱慕‘富贵’,喜欢‘奢华’,向往将来的丈夫出类拔萃,权势滔天……顾三少怎么看都符合王芷瑶的标准。
然定国公顾家是王译信顶顶看不上的人家,而一向孤傲,骄纵,受尽乾元帝无尽恩宠的顾天泽,更是被王译信看不起,闺阁少女不要脸面的纠缠顾天泽,也是他最为鄙视的。
他绝对不准许王芷瑶同那群不顾身份,不顾尊严的花痴一样。
王芷瑶总是他的骨血,为人父,他不可不教女儿自尊自强。
哪怕教不会王芷瑶视金钱,权利如粪土,他怎么也得让王芷瑶明白,顾天泽除了光鲜的外表外,一无是处。
乾元帝一旦不再宠爱顾三少,顾天泽会过得比谁都凄惨。
做为疼爱子女的父亲,王译信怎能眼看着女儿处境不好?
王译信教女的底气十足,得剔除王芷瑶爱慕富贵的念头……他一进门,就被王芷瑶身前的金银首饰,宝石玉器晃花了眼儿。
“娘,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你外公送过来的不给你给谁?”
蒋氏摸了摸王芷瑶的脑袋,总算哄得女儿欢喜了,方才女儿那副伤心的小模样,真真是让人心疼,自己还得让瑶儿操心,这算是什么事儿?
“夫人,四爷到了。”
齐妈妈随着硬闯进来的王译信进门,看夫人和七小姐忽略王译信,觉得心底畅快极了,恨不得夫人这辈子都看不到四爷才好。
蒋氏见到王译信还是有点惊喜的,因为顾及王芷瑶就在身边,缓缓的起身,不冷不淡的道:“四爷没陪母亲用膳?”
一副金厢福禄嵌大珠宝首饰总共十六件,足够她气炸谪仙爹。
王译信发愁,被金银富贵迷住眼睛的王芷瑶将来可怎么办?
“以后还是莫要再让岳父送瑶丫头首饰玉器了……”
“父亲是要发奋养家了么?”
王芷瑶将珊瑚嵌珍珠的耳环带到自己耳朵上,温润的珍珠光芒显得她脸颊圆润肤色极好,似笑非笑的给王译信算账:“您一年的俸禄全算下来不过百于两,还要孝顺祖父祖母一部分,真正落到娘亲手里的银子不过几十两而已,恐怕都买不起您这身穿戴。”
屋子里早已经升起了火龙,王译信已经褪去了毛皮外罩,穿着青织金妆花孔雀缎圆领,腰间压一块古玉……脸上火烧火燎的难受,“你是说,我靠着夫人?”
见谪仙受罪,蒋氏心里不大舒服,想要开口打圆场……王芷瑶岂会让蒋氏如意?
“我娘不介意养您,也不介意养着您的妻妾和庶子庶女。”
王芷瑶挑衅般的睨了王译信一眼,叹息道:“若是没有外公疼惜,我哪有出门见人穿的衣服呐,我没脸事小,万一让您被人嘲弄穷酸,养不起妻儿,可怎么好?”
“……”
王译信握紧拳头的手指泛白,羞辱,他被羞辱了。
其实他也不至于养不起妻儿,勋贵重臣之家并非光指着俸禄过活。
冠文侯府虽然今不如昔,但也有田产店铺,也有赚钱的营生,可王译信只是四爷……不能承继爵位,又一向清高自守,不肯讨好乾元帝等贵胄,想要多得点额外收入难上加难。
文氏等人知晓蒋氏有银子,因此分给四房的月例有限,但四房的花费却是侯府各房最多的。
王译信用得笔墨纸砚,香茗,吃穿用度,不是最好都对不住他谪仙之名。
“四爷……”蒋氏硬是顶着女儿的目光开口道:“妾身会经营,不会嫌弃您的,您尽可过您想过的日子。”
王芷瑶嘴角笑容越深,给力啊,错有错着说得就是您吧,娘亲!
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在胸口,王译信身上似有虫子游走,脸上的鞭伤又热又痒,坐如松柏的姿势有点端不住了,听王芷瑶念叨,“没有外公支援,我许是都凑不足嫁妆,我也想指望爹,可是……”
“瑶儿。”蒋氏不赞同的轻轻摇头。
王芷瑶默默叹息一声,道:“厨房不是还热着饭食,父亲也没用膳吧,不如一起?”
王译信是来教导王芷瑶不慕富贵权势的,没想到还没开口提顾三少,先被王芷瑶挪噎了一番,他心情不是太好,本想拂袖离去,可王芷瑶已经被蒋家的富贵淫侵得坏了性情,他坐视不管,王芷瑶会越长越歪。
“夫人所做的西北名菜甚是可口,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品尝?”
“四爷爱吃?”
蒋氏一见王译信淡然的点头,便眼含喜悦,接受了西北的小菜,他应该是心悦自己罢。
只恨殷姨娘**四爷,对他……蒋氏还是抱有期许的,“我这就给四爷做饭去。”
她风风火火的出门后,王译信和王芷瑶同时沉默了半晌……
两双相似的眸子,一平淡而失望,一冰冷而戏谑,互相对视良久,王芷瑶率先开口道:“我娘纵使身上有不符合贵胄之媳的缺点,可她心里是美好的,所以她总能发现你身上的优点,尊重王家的‘传承’‘底蕴’。”
王译信在她的目光下似无所遁形,自己仿佛不再是谪仙,士族遗风,而是废物,伪君子。
“而您心中是一坨狗屎,所以看我娘都是缺点和毛病,从来就没珍惜过她的美好!”
ps某爹很渣很虚伪,所以他会自以为是的教导女儿,哪怕放弃嫡女,他依然坚持,他是好爹。这个故事是爽文。
第三十一章 争吵
被不学无术,贪慕富贵的女儿骂为心中是一坨狗屎……王译信被深深的羞辱了。
他不该对王芷瑶抱有最有一丝希望,这世上也只有善解人意,骄傲却不伤人的王芷璇理解自己。
他想训斥王芷瑶口无遮拦或者教训她不守孝道,可碰到她那双冷静溢满嘲讽的眸子时,愤怒不是倾泻而出,而是堆积到了胸口……对一个执迷不悟的女儿,他纵使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你还小,不明白。”
“是你以为我不明白,以为我同我娘一样好骗。”王芷瑶唇边噙着嘲讽般的笑意:“您明白什么?您能告诉我么?您疼惜的殷姨娘和让您骄傲并娇宠着的王端瀚和王芷璇又是怎样的人?”
“看看,一提你的宝贝庶女,你就一脸的怒火呢。”
“你同璇儿不同,璇儿……她很好,是我亏待了她。”
“我瞧不上你欺骗我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既想要脸面,又想要真爱,我娘和殷姨娘,你哪个都对不起!今日我一直在等……并非单纯的等我娘看明白您的虚伪,无耻,还在等你挚爱的殷姨娘被打后,你会不会对我娘怒吼出,她才是你真正爱的女人,可惜呐……王四爷,您也算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王芷瑶!”王译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手指着王芷瑶,俊脸挂着被羞辱后的愤怒,“谁教得你?你竟然敢忤逆我?”
“您对五姐姐他们是个慈父,但您配做我爹吗?父亲本来是女儿坚强的靠山……我同五姐姐同时掉进河里,你一定会先救她。”
王芷瑶不甘示弱,跳到椅子上,同王译信平行对视,“我爹靠不住了,你还想让我疏远外公么?”
“蒋家有什么好?你怎么就不明白蒋家危在旦夕?怎么就只看重俗物?”
王译信最受不了蒋家的粗俗,势力,不知进退,“你可知你外祖父根基不稳只凭着圣宠在京城立足,趁着陛下还宠爱他,早早得退下来,他还可以保全家族……”
王芷瑶心底小小的惊讶了一瞬,王译信也不是全然看起来的草包废物,嘴硬道:“我只晓得没有备受皇上宠爱的外祖就没有冠文侯的今日!知恩不报,还敢称君子?伪君子吧。”
“你……”王译信抬起手臂,王芷瑶扬起脸颊,冷笑道:“说中你的痛楚了?你不是早就晓得我像不堪造就的蒋家人么?”
“打呀,你本事就打我……看看我娘能不能饶了你,饶了王家的上上下下。”
门口,蒋氏被齐妈妈拽着,方才齐妈妈长了个心眼,在蒋氏去厨房后,就用七小姐不舒服的借口把蒋氏叫了回来,齐妈妈不敢看蒋氏的脸色,听着七小姐的话真真是过瘾极了。
七小姐实在是既有蒋家人的勇气,也有王家人的口才,这些话,打死蒋氏也说不出。
好在夫人养了七小姐,要不然还不知会被欺骗多久呢。
“你以为我不敢?你以为我怕了西宁伯府?”王译信手臂举得高高的,可怎么都无法挥下去。
“连偏疼庶女,真爱小妾,糊弄嫡妻这么猥琐无耻的事都做得出,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眼下打死我,大家都干净儿,别耽搁我再去投胎,下次投胎……我会睁大眼睛,找个好父亲!”
“天地君亲师……王芷瑶,你个不孝女!”
王译信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从他口中喷出了一口淤黑的鲜血……嫡女不认他?他得还不够好么?凭什么不认他?
‘噗’鲜血溅到王芷瑶裙摆一角,并一点一滴的印在地上,似红莲般绽放。
从殷氏被打,他为了大局向蒋氏道歉,到被王芷瑶指责……王译信一直是憋着一股火的,他是自视甚高的谪仙才俊,最引以为傲的品行被王芷瑶说得一文不名,怒火攻心之下,他吐血了。
王芷瑶毫无愧疚之心,依然嘲讽的看着他,活该!
王译信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失落且绝情的说道:“罢了,罢了,从今以后我不再管你的事儿,你乐意亲近蒋家,就亲近去,你贪恋富贵,就尽管去追逐顾天泽!”
顾三少?王芷瑶愣了一会,心底涌起一抹的好笑,怎么哪里都有他?
莫非王译信摆出教女的架子来,是来警告她远离顾三少的?
王译信大口的喘气,胸口的郁闷仿佛因为吐了血消了许多,他的面色因为吐血而变得煞白,松柏般的身体略显孱弱。
“我警告你,我不管你能不能成为顾家的媳妇,若是因为你影响王家的声誉和你几个姐姐的清誉,我断不会再认你这个女儿!”
“你很瞧不起顾天泽?”王芷瑶从椅子上跳下来,不再处处同王译信针锋相对,语气转为平缓,“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莫怪能在翰林院熬了这么久,还没被旁人发现你的真面目。”
“……”
王译信又觉得嗓子腥咸,手掌发痒,王芷瑶这是在表扬他,还是在嘲弄他?
“你当顾天泽会有好结果?他的脾气秉性并非是佳婿人选,而且他……”
“是皇帝私生子?”
“王芷瑶……”王译信恨不得封上王芷瑶那张让惹祸的嘴,“我什么时候说他是……顾天泽同陛下,以及定国公之间,君不似君,臣不似臣,子不似子,父不似父,陛下不会宠爱他一辈子,等到陛下册储,顾天泽同太子之间必然有一番争斗,他这辈子只能姓顾。”
“啪”“啪”“啪”
王芷瑶拍手鼓掌,诚心诚意的说道:“您说得太好了,顾三少的确很麻烦,实话同你说,我脑袋进水了才会喜欢他!他身份够高,出身贵重,权利够大,您不觉得用他刺激您很合适么?”
“你利用顾天泽?你敢利用他?”王译信再顾不上谪仙风度,双手按住了王芷瑶的肩膀,厉声道:“快点打掉你脑子里的荒唐念头,顾天泽……我虽是瞧他不上,可他是惹不起的,也是你利用不起的人。”
王芷瑶一把就将王译信推到一旁,板着脸庞道:“我还生气呢,别靠得这么近。顾三少的妖孽,我比你清楚,自以为是的男人总会被女人当枪使,顾三少是,你也是!您还是先想明白殷姨娘如何对您的再说旁人吧。”
“她温婉善良,并非狡诈女子。”王译信脱口为殷姨娘辩解。
“如果她不是您认为的那般美好,您又会怎么宠爱她如斯?您又怎么会将世交公子介绍给聪明,绝色且孝顺于您的五姐姐认识?”
王译信被推个踉跄,脚底下伴蒜,蒋家人的怪力怎么偏偏遗传到她的身上?
稳住身体后,王译信听清我王芷瑶的话后,讶然问道:“你说什么?”
“淮南侯是您的至交好友,淮南侯世子不是颇为倾心五姐姐么?您也是有心促成他们的姻缘才会介绍他们相识相知的吧。”
王译信这些年也不是一个朋友都没交到,淮南侯门第显赫,家底富庶,在朝上颇有地位。
淮南侯世子品行温良敦厚,又有文采,他是王译信比较看重的女婿候选,淮南侯世子是他选给王芷璇的丈夫人选。
王译信尴尬的解释:“他们只是见过几面,并非到论及婚嫁的地步……”
“五姐姐和我同岁,您已经为她操心了,我呢?您有什么安排?我不过是同顾三少说了两句话,你就冲过来警告我不许给王家丢脸,毁王家小姐的清誉,五姐姐同淮南侯世子结伴出游,采菊赏月,你有没有警告她遵守妇道呢?”
“她不是你……”
“她当然不是我,不知淮南侯若是知晓五姐姐是小娘养大的庶女并非记名嫡女时,他会不会依然赞同这门婚事?淮南侯世子是不是也如您一样疼惜五姐姐?”
王芷瑶笑呵呵的反问,“您好意思同淮南侯说明五姐姐真正的身份么?还是说你想将她记在我娘名下?”
“娘……”王芷瑶早就看到了蒋氏在门口站着呢,跑到她面前,“您是不是有我一个女儿就足够了?”
王译信不敢相信的回头,蒋氏眼底的泪水刺痛他的眼……他为何觉得愧疚?
“玉蝉,我……”
“瑶儿,你方才说得是真的么?”蒋氏强忍着泪水,问道:“他爱着殷氏?最疼王芷璇?”
“是真是假,娘也应该明白的吧。”
“是啊,我是应该明白的……可我无法相信……”
蒋氏一拳砸进门框里,哐当一声,她的拳头整个没入了木头门框中,王芷瑶看傻了,而王译信吓傻了,“夫人,你听我说……我并非……”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滚!你给我滚!”
第三十二章 醒悟
王译信眸子错愕,嘴角耷拉,想同站在门口的蒋氏解释……
“滚!”
蒋氏身体猛然间拔高了一寸,纵使眼底泪光晶莹,依然倔强的喊出滚字。
王译信最终将想说得话化作一声长叹,慢吞吞的走出了房门,同蒋氏擦肩而过之时,他的身体顿了顿……蒋氏背对王译信,眼泪止不住的滚落:“瑶儿方才的话……”
王译信停住脚步,不知怎么不敢回头看蒋氏,被王芷瑶忤逆到吐血的事情确实是发生了,往日灿若星辰的眸子深沉幽寂,“她总归是我的女儿。”
“你可以滚了。”
蒋氏一把将王芷瑶拽进屋子里,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将王译信彻底的关在了外面。
王芷瑶眼圈也不由得红了,自己有千万种的理由,此时看见蒋氏为情所伤,王芷瑶觉得心疼,拽住蒋氏的衣袖,“娘,您还有我,还有哥哥和外祖他们。”
“十八年,我有多少个十八年?”蒋氏喃喃的说道:“我被他骗了十八年!瑶儿,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的。”
王芷瑶着急为蒋氏辩解,怎么会没用?
蒋氏这些年除了被美男迷惑外,若说吃了多大多亏,也说不上,抽泣道:“您应该这么想,没有他,就没有我和哥哥,您好在也享受了十八年谪仙的‘深情’,虽然有水分,但他在您眼前表现体贴尊重,不是挺赏心悦目的吗?他再疼殷姨娘,在您面前可敢给殷姨娘说一句好话?”
蒋氏喉咙发苦,这也算是安慰吧。
“大道理娘懂得不多,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蒋氏半蹲下身,将王芷瑶搂进怀里,软软温热的身体温暖了自己身上的冰冷,抚摸着女儿的后背,“他再怎么不好都是你的父亲,同他争吵会影响你的名声和姻缘。”
“娘……”王芷瑶后背湿润了一片,蒋氏的泪水透过衣服落在她的心上,“我不怕。”
“以前我指望着他活,期望同他白头到老,如今我只盼着你和淳哥儿好好的,别让娘这辈子彻底沦为笑柄!”
蒋氏抹去了泪水,“我脑子不好用,但蒋家人不是任人欺凌的软蛋!不让他和殷贱人付出代价,我就不叫蒋玉婵。”
武力值超级高,又占据嫡妻名分,在王家人面前蒋氏是不可战胜的。
王芷瑶从蒋氏怀里移开,认真的问道:“娘准备怎么做?”
“……”
蒋氏不愿意在女儿面前哭,紧咬着嘴唇,此时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一时想不到好主意:“要不我再去揍殷姨娘一顿?”
“揍她是必须得,可也得师出有名,无缘无故的打她一顿,只会让人小看了您的‘城府’。”
城府?蒋氏有吗?
明明是蒋氏占理的事儿,王芷瑶如何都不能让冠文侯府上下颠倒黑白,抬手为蒋氏抹去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娘长于西北,在规矩上的确是差了一点,但有句话说不是说,知耻而后勇么?娘底子薄,不会管教小妾,但您可以学。”
“学?管教小妾还用学?直接动手不就是了?”
“娘……”王芷瑶暗自摇头,“外祖揍人还要找个理由呢,殷姨娘虽然出身卑贱,可她在王家人眼中是善良的,美好的,知晓分寸的,又为他生儿育女……所以娘若对她下手,必须有个理由,用王家的规矩光明正大的教导她,才能让王四爷心痛,让王家人即便不好受也不敢为她求情,也可以让五姐姐他们明白,何为嫡庶之别。”
王译信再**殷姨娘,面上也得维护嫡妻,他再**爱王芷璇,依然得摆出最看重嫡出的士大夫样子来。
冠文侯坚持的底蕴和士族风度给蒋氏提供了最好的武器弹药以及保护伞。
“我向谁请教?”
蒋氏怕因为自己的鲁莽影响儿女们的前程,丈夫指望不上后,格外担心女儿被自己牵连得婚姻不幸。
“冠文侯最最尊重的人家——礼教的表率,衍圣公孔家。”
国朝的开国皇帝虽然美化过自己的家族,可有点背景的人家都知道太祖皇帝不仅是在马背上起家,还是武将谋逆篡权得的天下,据说还有点蛮夷血统……
太祖到是不介意旁人的议论,不过乾元帝登基后进一步美化了皇族的血统,学着历朝历代的传统再一次恩封衍圣公孔家。
遵从儒学孔孟之道,意图堵住天下读书人的嘴巴。
乾元帝还亲手写下——书礼圣人的牌匾赏赐给孔家,并亲自祭拜了孔家的祖宗。
由此一来,孔家的地位再一次被拔高到叹为观止的地步。
只是孔家一惯低调,在国朝并不显眼,不似冠文侯王家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是琅邪王氏之后。
蒋氏也是听说过衍圣公孔家的名头,蒋家出身太草根,同皓月一般的孔家根本就不搭边,“我连孔家的人都没见过,怎好上门请教。”
“可以让外祖父帮忙嘛。”
“他提起孔家就要恼的……”
“就因为恼,才证明外公是认识孔家人的。”王芷瑶继续帮蒋氏分析外公蒋大勇和孔家的‘恩怨’:“外公平时除了陛下外,谁也不服,可我记得的当年外公曾经去孔家跪拜过。”
王家规矩已经够多了,据说同孔家一比,王家根本不算什么,‘森严’的衍圣公府,实在是让蒋氏有点犯怵。
“其实用不上向孔家学什么,只要娘去孔家走一圈,坐一会,同孔家宗妇说上两句话,就足够了。娘不过是借着孔家的名头堵王家的嘴罢了。”
王芷瑶就没指望孔家能教导蒋氏,整治妾的规矩,大同小异,她完全可以参照魏晋时王谢两家‘传统’来弄,不把殷姨娘整得欲仙欲死,她就不姓王。
王家自诩纯正的士族之后,但办得事情,就没一件让琅邪王家祖宗满意的,这群不肖子孙!
“既然只要个名头,还用劳烦孔家?”
“士族在国朝已经落寞得太久了,也就王家还端着士族的架子看不清时代的变更。”王芷瑶唇边露出一抹的嘲讽,“都说唐末之后再无士族,即便王家真是魏晋琅邪王家之后,此时王家的名头也赶不上衍圣公!”
蒋氏怔怔的看着脸上似有耀眼光彩的王芷瑶,女儿比自己强,比自己聪慧……
“瑶儿,是我对不住你。”
王芷瑶正盘算着怎么收拾王家一群人,纳闷的问道:“您怎么突然这么说?”
“顾三少那里你就别想了,孔家也不是我的瑶儿能嫁进去的……”
王芷瑶越能干,蒋氏就越内疚:“京城有四杰,四杰之上有双雄,孔家长房嫡长孙孔锐文,他同定国公世子并称双雄。”
“娘……我不愁嫁的。”王芷瑶有点哭笑不得,双雄四杰,自己都没想过要嫁啊。
四杰双雄并立,足以证明乾元朝是个英才辈出的年代,王芷瑶只想着享受太平盛世,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从没奢求成为让豪杰俊彦折腰的红颜!
有个太出色的丈夫,意味着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她自认为没资格拥有众多杰出的爱慕者,能迷住一个平凡男人,许自己一世情缘就不错了。
“顾三少怎么不在双雄中?”
王芷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顾天泽怎么都不会沦落到同王端瀚并称京城四杰的地步吧。
蒋氏犹豫了一会,小声道:“皇子不计入排行。”
她给了王芷瑶一个你懂的目光,王芷瑶抚了抚额头,打起精神道:“明日我去找外祖父,先谈妥去孔家拜访的事情!”
ps因为审核,再发一遍。
第三十三章 游玩
瑞雪初停,天空乍晴,碧蓝天空,白云朵朵,雪停后气候晴暖,似有回春之意。
京城西郊,贩卖货品的摊床林立,人声鼎沸,往来的行人极多,摊主大部分身穿胡族的传统服饰,贩卖的物品也大多充满了异族的风情。
或悠扬,或激昂,或奇特的丝竹声参杂在一起,演奏者所用的乐器也是千奇百怪,在几处空置的场地上,亦有人较量胡族的传统技艺,围观的行人时不时的爆发出喝彩声。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胡节,在这一日,来国朝做生意的番邦人会云集在此处,各种古怪的商品和有趣的番邦游戏也会吸引很多国朝百姓前来。
太祖高皇帝设立胡节,也从侧面证明皇族血统不纯。
原本乾元帝登基后准备取消胡节的,名臣刘大人向其谏言,天朝天子胸怀宽广,可容天下之人,天空覆盖下的百姓,皆为天子臣民。
乾元帝听后,笑呵呵的默许了胡节,即便在乾元帝同番邦宣战时,胡节也没停止举办,只是当时的规模,绝对没有如今盛大。
在贩卖各色面具的摊床前,站着一位眉眼清俊脸庞圆润的少年,他外罩一件色泽饱满,根根似芒的紫貂皮大髦,一双清澈的眸子饶有兴致的望着挂起来的面具……在他身后站着两位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同伴,一左一右的守护着清俊的少年。
仿佛旁人多看少年一眼,他们都要上去揍人一般。
“很喜欢?”身后其中一位青年问道。
少年挑了个最丑最吓人的面具,罩在自己脸上,回头吓唬身后的人,“六表哥,吓到没?”
被称为六表哥的铁塔青年向怀里摸了一块银子出来,扔给摊主,瓮声瓮气的道:“看看能买多少面具,算上他手中那个,一起打包。”
摊主立刻笑得只见牙不见眼,殷勤备至的将五六个最丑,最难卖出的面具放在一起,“算您面便宜点。”
“老七,拿着!”
“哦。”
另一位身材同样高大的青年勉强空出右手来,听话的提起一叠面具,“我说小妹啊……”
被兄长扫了一眼后,他立刻改口,“小弟,咱别再买了成不?不是我不舍得给你花钱,而是我实在是拎不住了,跟你逛胡节,比被祖父操练还累,你哪来得这么大劲儿啊。”
少年摘掉面具,向提包的青年吐了吐舌头,“七表哥不晓得我遗传了蒋家的怪力么?”
“老七你哪那么多废话,你是不是忘了祖父,父亲教咱们的话了?”
“没忘,没忘,不就是妹妹是柔弱的,不能被人欺负么。”
他小声低估着,不让旁人欺负,可不意味着他们被欺负啊。
蒋家的血统可谓奇葩,父亲那一代就姑姑一个女儿,叔伯们自然把唯一的妹子宠上天。
到了他们这一代,伯母婶子都是很好生养的女人。
可蒋大勇叮了咣啷多了十二个孙子,就没看见孙女的影子,反倒是出嫁的女儿,好不容易得了闺女。
他们这群孔武有力的表兄在唯一的小表妹面前,地位可想而知了,从小就被祖父母提耳教训,小表妹就是一朵花,一定要保护好了,不能被人轻易摘了去。
“咦,前面做什么呢?好像很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少年身轻如燕,极快的钻进人群,向较量胡族游戏的地方跑去,两位表兄自然苦逼的提着没用的东西跟在后面,“小弟,慢点,慢点。”
他们今日就不该主动请缨带小表妹出门散心,谁想到小表妹精力这么好。
少年便是王芷瑶,她今日一早同蒋氏回了蒋家。
做了十八年的梦猛然清醒,蒋氏虽然有王芷瑶陪着,可也一夜未眠,几番落泪。
蒋氏脸上再厚得脂粉都挡不住发红的眼圈,刚一进门,蒋氏的母亲田氏就看出宝贝女儿的不妥来。
蒋大勇虽然号称蛮力过人,但据说,其夫人田氏才是天生神力,能将赫赫猛将蒋大勇一巴掌打趴下,当然这只是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也没人敢向西宁伯蒋大勇求证。
蒋氏不好当着女儿的面哭,但在自己母亲和长嫂面前,蒋氏满腹的委屈全部哭诉出来,把老太太田氏和长嫂孙氏气得差一点抄家伙去找王家拼命。
王芷瑶费劲浑身气力劝住了舅母和外祖母,现在还没到娘家人出面扔撒手锏的时候呐。
田氏十五岁成亲,十六生下长子,十八生次子,二十生三子,直到三十五岁上才得了蒋氏,又是唯一的女儿自然从小爱若珍宝。
她生女时,难产遭了大难,后因西北的匪患,没出月子就上马为蒋大勇助阵,结果流窜的土匪被打得落花流水,她也因此调养了一年多。
那时如今的西宁伯世子夫人孙氏已经进了门,田氏身体不便,她便接手抚养了小姑子。
她对蒋氏如同对自己的女儿一般,说起来比对亲生儿子还疼些。
蒋家的出身,一直受世袭贵族和文官们轻视,蒋大勇也懒得搭理那群在他口中唧唧歪歪的‘废物’。
三个儿子娶得妻子都是低等武将的女儿或是遗孤,因此蒋家人虽然粗鲁一些,心却很齐,真正秉承着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传统。
王芷瑶到底是蒋氏的女儿,有些话蒋氏不好同她说,于是,她听说今日京城西郊有胡节,便叫嚷着女扮男装去看热闹。
孙氏喊了六郎,七郎护卫着她前去,留蒋氏在田氏身边说话,借此机会开导一番被王译信忽悠了十几年的蒋氏。
六郎是孙氏亲生,七郎是二房的次子,他们堂兄弟之间关系极好。
按照他们的话说,不好也不行啊,都是打小被祖父操练的可怜虫。
蒋家儿郎,十六岁便化名去军中历练,二十才能返回京城成亲。
六郎,七郎历练归来,补了官缺,正准备着成亲,在孙氏看来他们成熟稳重,武艺高强,足以保护王芷瑶。
这两位也想着到胡节看看热闹,得了孙氏的命令没二话的拍着胸脯保证照顾好小表妹,可是……如今提着东西的两人苦笑,小表妹太能折腾,便是他们都有点懵啊。
在投壶的竞技场上,一位带着面具的少年再一次命中了目标,换来了番邦人和国朝百姓的阵阵欢呼,主持游戏的番人赞道:“果然是勇士,好手段!”
那名身如松柏的少年服饰低调且奢华,虽然面具遮脸,但隐约可识他骨子里的孤傲和贵气,面对众多的叫好声,不在意的背着手,仿佛眼前这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来!”
王芷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因为王译信的影响,她最看不上得就是装逼的人。
冠文侯府的环境让她心里闷着一股气,人来人往,不问身份的胡节正是很好的出气场所。
即便有人发觉她女扮男装,在胡节时,也不会有人过多的追究,毕竟太祖高皇后就曾经这么做过,当然太祖高皇后也受到了很多传统文人的非议。
她醒后来面对的环境已经够遭心了,还不许自己找点乐子?
王芷瑶没有去看那名方才得胜的面具男,接过了胡箭,了解一下规则,勾起了嘴角,对着天空打了个响指:“你输定了!胜利者是我!”
周围的观众齐声叫好,方才的面具男傲气,新上来的小公子比他还傲气,而且小公子没有藏头遮面,俊俏圆润的脸旁带着点小清新,似邻家顽童,让人心生好感。
六郎注视着小表妹的动作,眼角的余光瞄着面具男,“在他周围有人护卫,像是个硬茬子。”
“六哥,咱们还怕他不成?”
“小心为上,咱们皮糙肉厚不怕打架,万一把小表妹磕着了,回去不仅会被娘亲祖母念叨,还得被祖父打板子,竹板炖肉……我实在是不想再吃了。”
“放心吧,六哥,由我护着小表妹,任何想摘花的登徒子都别想靠近小表妹一步!”
蒋六郎对摩拳擦掌誓死打击登徒子的七郎很无语,七弟啊,你真的弄明白状况了么?
第三十四章 一醉
王芷瑶自是不晓得表哥们的担心和纠结,小脸上挂着灿烂得意的笑容,投壶的游戏不难,需要一点点巧劲和技巧,恰好她深知此道。
瞄了一眼旁边的面具男,王芷瑶略觉得眼熟,向他眨了眨眼睛,无声道,你输定了……面具男背在身后的左手握紧了右手腕,露在外面的嘴唇抿紧,又是她。
人群中,亦有一位被老仆簇拥的,格外显眼的,风度翩翩的名门公子。
年轻公子略显文雅的脸庞挂着如暖阳般的微笑,润如温玉的黑瞳注视准备投胡箭的王芷瑶……慢慢嘴角翘起,“他有难啦。”
“公子……”
“嘘。”
年轻公子对老仆摇摇头,含笑道:“能见到他吃瘪,这次偷溜出门太值了。”
“他会输?”老仆不大消息,那人可是天之骄子呐。
能文善武,他是国朝最最有名的能人倾力栽培出来的。
“他不会赢,起码在那位拿箭的小公子面前不会赢……虽然我不如天算道士,可我看得出,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如果小公子晓得他是谁,一定不敢如此嚣张。”
“那可未必,不过不管怎么算,我的珍藏是保住了。”
年轻公子下意识的摸了腰间……想起没拿折扇出门,冬天就这点不好,没有扇子,少了几分儒雅的风度。
身边的老仆嘴角微抽,公子爷哪一点都好,就是爱摇扇子……家主都说了好几次,公子爷只肯听不肯改。
在胡箭出手时,王芷瑶加了旋转,果然,同飞镖的原理一般,短小的胡箭正中最难投中的瓶子中,随后王芷瑶又接连投中,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叫好欢呼声不绝于耳。
王芷瑶很会同现场的观众互动,因此将气氛推向了最高峰,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她这边,那边的面具男显得越发的‘孤傲’了。
主场气场优势呐,想来面具男是不会明白的。
王芷瑶投中最后一只胡箭,高举起双臂欢呼,挑衅道:“我赢了,你还未够格儿。”
面具男负气般的转身而去。
输不起么?连句话都不说?太小气了点罢,王芷瑶出声音唤道:“喂。”
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只听到一句更让他吐血的话,“太小气并太孤芳自赏的孤傲男人是娶不到好夫人的呦……你的脾气也该改一改了吧。”
在人群中的年轻公子脸上的完美微笑有点僵儿,他会娶不到夫人?想做他夫人的闺秀能饶京城三圈。
面具男回头,进入眼底的是王芷瑶灿烂,活泼的笑脸……不屑般的冷哼一声,他转身远离欢呼的人群。
王芷瑶也没再过多关注面具男,笑嘻嘻的接过主持游戏的胡人送上的一盘枣子,抓起一把,扔给围观的百姓,“我请客!人人有份,多谢父老乡亲对在下的支持。”
谁也不会缺枣子吃,不过在此热闹的场合,很多人接下了如同雨落的枣子,“谢谢小公子。”
年轻公子手疾的也接住了一颗红红的枣子,放到嘴边……老仆慌忙道:“公子爷,不可。”
“很甜,她笑得很甜,枣子也很甜。”年轻公子将整颗枣子吞进去,“他没有口福喽。”
王芷瑶留下了最后一把枣子跑回两位表兄身边,将枣子塞进表哥的口中,“我赢回来的,是不是很甜?”
蒋六郎警戒的看着四周,咬着枣子没有说话,护卫面具男的暗卫仿佛是……不会吧,莫非他几年没回京城,看错了?
怎么瞧着都是高手呢?
便是皇子身边的侍卫都不一定有这种高素质,还是说如今京城的暗卫整体水平比他在京城时候高超?
“好吃,好吃。”蒋七郎拽着小表妹,眉飞色舞的说道:“方才你很厉害嘛,等有空咱们切磋一下……”
“好啊。”
王芷瑶笑盈盈的答应下来,很有气势的挥手道:“玩游戏比买东西有趣,去下一处耍耍。”
蒋六郎猛然见到了快速退开的熟悉的影子,将手中的东西塞给蒋七郎,道:“你保护小表妹,我去去就回,记住,看住小表妹,不许离开她半步。”
“哦。”蒋七郎勉强接下了零七八碎的东西,再抬头时,蒋六郎已经没有影了,嘟囔道:“跑得到是快,六哥不是故意躲出去的吧。”
“七表哥,走啦,走啦。”
王芷瑶又是不是大人物,哪会有危险呢?
她玩性正好,郁闷的心情少了很多,催促着蒋七郎跟上,她今日要发泄个够本,将在王家所有的郁闷和对王译信的失望怨恨统统的发泄出来。
有句话说,冤家路窄,在下一个竞技场,王芷瑶又碰到了面具男。
“朋友,又见面了。”王芷瑶一样笑嘻嘻的。
她言语豪爽,动作洒脱利落,外人实在很难看出她是女儿身。
面具男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王芷瑶凑到他身边,“我说,你除了哼哼唧唧外,会不会说点旁的?你是个哑巴?还是说话结巴啊……”
“……”
“好了,好了,我不糗你了。”王芷瑶热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在今日穿了内增高的靴子,要不还真是够不到面具男的肩膀,“这个怎么玩?”
“……”
他下意识的晃了一下肩膀,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收回去了……想要解释,可只要一开口,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再次哼了一声。
王芷瑶做投降状,“忘了,你只会哼哼嘛。”
面具男眼中似要喷火,你才只会哼哼呢,暗恼自己为什么不说话?
对旁边的随侍点头,随侍上前道:“回小公子知晓,这是在拼酒,您看那个胡人,据说身怀绝学——千杯不醉,谁赢了他,台子上的酿酒方子和那本品酒秘籍就归谁了。”
千杯不醉?王芷瑶的兴趣从面具男身上移开了,曾经自己也是号称千杯不醉的。
国朝的酒大多是清酒,不浓不烈,还没出现蒸馏酒,因此酒精度数不高……酿酒方子和品酒秘籍,她不放在心上,醉一场,是不是就可以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呢?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哼。”
“你又哼哼。”
王芷瑶一把抓住了面具男的手臂,高高举起牵在一起的手臂,“我宁可一醉解千愁,醉过之后又是新的一天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抱着美人归……我们参加拼酒!”
侍从眼见着自家主子被王芷瑶半推半拽的上了酒桌,什么时候自家主子会听外人安排?
拼酒?天,回去自己还有命在吗?
王芷瑶倒了一杯酒,对身边的面具男笑道:“拼酒是有技巧的,我保证咱们能赢!”
对面的胡人开口说道:“小公子话别说的太满了,在坐的人可都是海量,酒中国手。”
“不信,咱们就试试?看看谁最后钻桌子底下去。”王芷瑶将盛满了美酒的酒杯塞给面具男,自己又倒了一杯,对天敬酒:“敬诗仙,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干。”
面具男将酒杯放在了唇边,嘴角微勾起,漆黑深沉的眸子似多了一丝的暖意,醉了又有何妨?他们想来是不会在意的……醉后可以看看,自己到底像谁?
台子下的随侍见主子喝了酒,双膝一软,跪坐在了地上,麻烦大了!
紧追那道影子的蒋六郎眉头皱紧,有点麻烦呐……那位面具男到底是什么身份?希望老七能聪明伶俐点,护住小表妹。
被蒋六郎寄予厚望的蒋七郎舔了舔嘴唇,寸步不离小表妹?正好……他也可以解解馋。
于是蒋七郎也坐在了品酒的酒桌上,就近保护嘛,尝到清酒滋味,蒋七郎笑开了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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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示好
残阳西陲,此时火烧云不似夏日弥漫天边,淡淡的红晕勾勒天际。
拼酒的场地被热情的百姓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两边燃起的熊熊火把照亮了还在酒桌上奋战的每一个人,可所有人的注意都落在带了一个丑陋面具的小公子身上。
在饮下了第一杯酒后,王芷瑶便从旁边拿过自己买下的面具盖在了脸上,面具男嘀咕了一句:“好丑。”
方才比试胡箭无伤大雅,此时拼酒……她不得不为以后着想,总不能为了发泄郁闷做出太出格的事儿,王芷瑶将来也是要在京城行走,见人的。
被人认出今日同一群男人拼酒,于她而言总不是好事。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
面具男见不得王芷瑶‘嚣张’的模样,移开了目光,嘴角却微微的勾出一抹弧度。
枯燥无味的拼酒场地之所以聚集了如此多的围观百姓,需要感谢王芷瑶。
她每喝一杯酒都会背诵一首诗词。
国朝百姓崇文尚武,百姓们平时也会装作有文化的吟诵几首诗词,今日王芷瑶帮他们普及了一下朗朗上口的诗词,百姓自然停留在拼酒的地方。
一是看看拼酒谁胜谁负,二是听听小公子到底能背诵多少首诗词。
酒桌上同王芷瑶拼酒的人大多听傻了,喝闷酒的结果是很容易就钻了桌子……蒋七郎醉醺醺的打着酒隔,“好酒,好诗……小表妹……保护。”
王芷瑶肚子里的存货有限,实在想不出诗词后,在面具男的‘调笑’目光下,她把心一横,说起了评书。
简洁版的汉武皇朝,将史记等民间传说结合在一起以评书的行事讲述出来。
其中很是弘扬了汉民族的气节,再加上刘彻那句一日不可无妇的名言和他不拘一格提拔卫青霍去病等名臣名将的气魄,以及抗击匈奴的决心,强汉武帝很适合国朝的百姓口味。
王芷瑶把故事讲得跌宕起伏,而百姓们听得如痴如醉。
她一个人差不多吸引了来胡节看热闹的一多半的百姓。
面具男盯着手臂发愣,霍去病么?
“少爷……”随从悄悄的站在了他身后,含着呜咽哭泣的声调:“您怎样?用不用叫大夫?”
“没事!”他放下了袖口,慢慢的合上了眼睛:“我没事!”
“少爷……”
“喂,我说你磨叽什么?”王芷瑶此时脑袋有点沉,以酒为水,说评书也会醉人呐,一把推开了随从,手臂顺势搭在面具男的肩膀上,“没看你家少爷在跟哥混么?”
随侍真心想哭,少爷不能饮酒的,应该说国公爷一脉能喝得酒都是特别酿造的,万一误饮清酒,会出人命的,浑身起疹子,呼吸急促……少爷六岁时偷喝了陛下的酒,结果差一点就……
“我说你自恋得也太过了吧。”
因为说了很多的话,王芷瑶的嗓子沙哑,凑近面具男:“你是来拼酒的?还是来看你手臂的?一只胳膊而已,再看……嗝,也长不出花来。”
她吐出的温热的呼吸钻进了他耳中,一股融合了酒味和淡淡清爽味道的气息直冲他的鼻子,想着摆脱这份莫名的危险,又不愿意甩掉她的亲近……压着嗓音,话语里带着一抹苦涩:“你不明白。”
“你说出来,我不就明白了?”
“……”
从面具下露出的眸子深沉且悲凉,王芷瑶抬手扶住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打了个酒隔道:“好像咱们要赢了呢,哈,月亮……白雪,可惜呐,如果有烟火庆祝该多好。”
“你很喜欢烟火?”
“刹那的美丽便是永恒,虽然短暂,烟火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有人庸碌一生,也有人灿烂过后便消失了。”
“若是你选哪一种?”
“庸碌的,太平的寿终正寝。”
“你不是喜欢烟火么?”
他盯着她那张丑陋的面具,以及那双醉意盈盈的水眸。
“就是因为做不到,才会喜欢羡慕。”王芷瑶自嘲的说道:“我敬佩冠军侯,但却不想成为冠军侯或者是他的至亲之人……”
哐当一声,又有一个人倒下钻了桌子,如今还能稳坐的只有王芷瑶和面具男。
周围的百姓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谁都看得出坐在一处的两位带着面具的公子是一伙的。
王芷瑶低声道:“奖品一人一半,咱们两个不用再拼个你死我活啦,不过论饮酒的数量,我仿佛比你多了那么一点哦,给你个面子,算是打成平手……”
随后她站起身,对着周围的百姓鞠躬道谢,再一次活跃起现场的气氛。
随侍见王芷瑶离开少爷身边,凑上前去:“少爷,您……”
“我说了,我没事!”
他刚刚的好心情又被随侍给破坏了,“你去弄些烟火来燃放。”
“是,少爷。”随侍不敢再多言,低头道:“暗卫方才传来消息,有人追着他……您是不是先回府?”
“是蒋家人吧。”
“是刚刚回京的蒋六郎。”
“刚回京?那就让蒋六郎领略一番京城的夜景,省得他分不出那座庙里有真佛,毫无准备就敢跟上去……还说保护她?”
他瞄了一眼已经醉得分不出南北的蒋七郎,这两位回去之后一定会被西宁伯狠狠操练罢。
随侍感觉后背一凉,少爷又在算计人了:“他们补得是您手下的缺,京城都指挥使下的六品校尉……”被少爷扫了一眼后,他忙低头道:“奴才一定会让蒋六郎好好的领略京城的美景。”
“我要得是骄兵悍将,无能之辈,我不要!”
稳稳了面上的面具,他起身迎上了带着丑陋面具的王芷瑶,“今晚有烟火,你去看不?”
“真的吗?有烟火看?”
“嗯。”
他忍不住伸手扶了一下身体摇晃的王芷瑶,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去不去看?”
“嗯……”王芷瑶微醉,甩开了他的手臂,“不要拉拉扯扯的……我跟你说,别以为我醉了,我还很明白呢,你别想占我的便宜。”
除了她之外,没有人敢推开他,也没有人敢让他被‘黑锅’,更没有人敢同他较劲……哪怕是他的世子兄长。
将双臂背在身后,他漫不经心的挑衅:“怕了你就回家去。”
“哦,再见。”
王芷瑶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他的激将法。
烟火虽然绚烂,可安全一样重要呢,当她是随便跟着陌生人去看烟火的小白兔么?
胆小鬼!他的拳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该死的,在枫华谷‘陷害’他的勇气呢?方才拼酒和他较量时的胆量呢?怎么……怎么突然间转身就走了?
他有准许她离开么?
随侍抬眼看着怒气冲冲的主子,又看了一眼已经挤进人群中的身影,“少爷……烟火还放不放?”
“放!”
他冲进了人群,再一次拽住了王芷瑶的胳膊,对上她的醉眼时,掠人勉强她的心思淡了许多,这种感觉很新鲜,从小到大,只有他踹开不愿意搭理的人,没有谁敢拒绝他主动示好:“回西宁伯也能看到烟火。”
“你知晓我是谁?”王芷瑶醉眼里涌起一丝的警备,“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嘛,你是我外公的手下?”
“……”
他怎么可能是蒋大勇的手下?
不过,从官职爵位上看,他是比西宁伯蒋大勇低一点。
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惹怒他……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带离了人群。
通往京城的路上人潮涌动,他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我是顾天泽!”
第三十六章 怜惜
顾天泽?
王芷瑶被美酒熏晕的脑袋清醒了,牵着自己手的人是顾三少?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今日王芷瑶身穿男装,袖口很长,顾天泽也很守礼的垫着袖口握住了她的手腕,两人肌肤并没直接接触到,不过王芷瑶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和力度。
被他牵着仿佛自己不用再犯愁任何的事情……
不行,王芷瑶摇晃去脑子里的绮念,先不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希望的问题,就说顾三少本身就是麻烦的代名词,他身上集中着朝野上下的仇恨和羡慕,能不能熬到寿终正寝都很难说。
在返京的人群中,王芷瑶不愿意再因为拉扯吸引行人的注意,如果晓得今日会碰见顾三少,她断然不会在胡节上放纵自己,随心所欲的玩耍。
胡节本就是中下层普通百姓参加的娱乐活动,贵胄重臣之家绝对看不上胡节,一般不会准许亲近子弟来胡节玩闹,因此王芷瑶才想放纵一把,排解心中的烦闷。
有王译信那样的装逼爹,有蒋氏那样的‘糊涂娘’,她怎能不郁闷?
梦醒之后,她一直在想办法戳破王家各房‘和睦’的真面目,想唤醒蒋氏,眼见希望就在眼前,在热闹的胡节上她记起了曾经有过的肆意潇洒的生活,怀念曾经幸福完美的人生。
她并非只是王芷瑶。
“你等等,看烟火是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王芷瑶反手拽住了顾天泽的胳膊,转身向一旁的小路上走去,顾天泽本身的骄傲让他做不出太过失礼的事情,这一点她是深信不疑的。
“……”
这回换顾三少被王芷瑶拽着走了。
她在前,他在后……仿佛除了跟着乾元帝外,他没走在过任何人的后面。
皇朝都城是按照三凸一靠的风水学修建而成的,三凸是凸出了皇朝的威严和霸气,一靠是指京城皇城靠着玉山支脉——景山。
景山不如玉山奇骏,山势相对平缓。
景山山路上人影罕见,王芷瑶将顾天泽带到了一处平缓的山丘上,积雪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脚印。
摘掉了脸上的面具,王芷瑶一甩手,面具埋入了积雪里……面对着依然带着面具的顾三少,微微扬起下颚,“没想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顾三少也会去鱼龙混杂的胡节玩耍。”
顾天泽低头看着交握的手,就知晓会是这个结果,但凡认出他的人,只会露出巴结或者妒忌,亦有像她这样冷嘲热讽的人存在……她没什么特别的。
慢慢松开了手臂,顾天泽同时摘掉面具,露出英挺俊朗的五官。
双眸之中的那丝苦涩再难察觉,黑白分明的双瞳骄傲且泛着冷意,身影挺拔,他依然是那位天生富贵谁也惹不起的顾三少。
烟火升天的哨声响起,随即五颜六色的烟火在夜空中爆炸燃烧。
夜空立刻被装点的份外亮丽,群星和月光因为一瞬燃烧的烟火而黯然失色。
返回京城的百姓纷纷驻足仰望天上的烟火,并且发出一阵阵的惊叹赞美声音。
在绚烂又短暂的烟火衬托下,他的眉目显得越发清俊,挺俊的鼻梁似不可压垮一般,被乾元帝从小宠出的高于任何人一等的尊贵气息,让王芷瑶心底涌起一丝高不可攀的念头。
凭什么他有个‘好爹’?
她只能有个面上疼爱她内心偏心庶姐的爹?
“你到底想要怎样?”王芷瑶发泄般的指责顾三少,“是想告诉王四爷,我在胡节上给他丢脸了?想要抓住我的把柄,报复我是不是?”
顾天泽抬起眼睑,凝视着夜空的烟火,可惜了,最该看的人,却顾不上只有片刻绚烂的烟火,“我没闲工夫报复你……你以为我很悠闲?”
啪嗒,啪嗒水滴滴入地上的积雪,顾天泽停住了口,她怎么哭了?
她眨着那双溢满了水光的眸子,任由两行眼泪滚落……顾天泽握紧了拳头才止住了想为她拂去眼泪的冲动,“本来就不漂亮,一哭更丑。”
怎么安慰女孩子,乾元帝没有教过他。
乾元帝只说过,他不需要懂,自然有很多女子送上门来供他享用……
“是啊,我是不漂亮,我没有五姐姐漂亮,聪明,能干,没有她懂事,有才华,我更没有她得王四爷的疼爱。”王芷瑶眼泪汪汪,似被遗弃一般颤抖着小肩膀,“所以他们都喜欢五姐姐,喜欢中过小三元的王端瀚,我呢?我哥哥呢?在冠文侯府就是边缘人,总是闯祸,总是被他们看不起,并且暗自嘲笑我们的‘愚蠢’‘放纵’”
“你其实……”顾天泽拳头再一次紧了紧,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不再自暴自弃?让她不再哭?
称赞她是绝世美人,美貌和才华并存,是第一闺秀……他说不出这样违心的话,她容貌只能称为清秀,比他遇见的闺秀郡主们差了一点。
若说她才华横溢,琴棋书画皆通?
一听就是假话,顾天泽慢慢的劝道:“你方才在胡节上就很好,很多人都称赞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不敢看她控诉的眸子,耳根慢慢红了,“看烟火吧。”
王芷瑶自嘲的笑笑,抬头望着夜空中的烟火,轻声说道:
“你是说我只能获得普通百姓的好感是吧,没错,我天生就是俗人,同累世士族王家格格不入。只要你将今日看到我的事情露出那么一点点,或是你让谁告诉冠文侯府的人,我一定会被他教训的,谪仙的嫡女竟然在市井厮混……五姐姐他们是不会放过这等的好机会。”
“也许我就像烟火,在片刻的绚烂之后便会沉寂下去。”
烟火照亮了她秀美的脸庞,她就那么静静的仰望着天上的烟火……顾天泽慢慢的伸出了手臂,想要搭在她的肩头却有不敢放肆:“我……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那一刻,只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最值得珍藏的秘密。
王芷瑶心中暗自窃喜,顾三少不说,旁人根本不知道拼酒的小公子是谁:
“我哥哥就快回京了,他是被泰山书院劝退的,因为功课不好……我们本不该抱怨的,我父亲给他延请了最好的老师启蒙,并拖了人情送他去书院读书,怎么看他都是很好很疼我哥哥的父亲,对不对?可你知道他是怎么亲自教导庶长子的么?”
偏心的‘爹’他日夜都能见到,唯有此时感觉到被‘爹’冷落的儿女是伤心的,讪讪的说道:“别哭啦。”
“我没哭。”王芷瑶倔强的看着他,“我其实根本不怕今日的事情暴漏后我被送出京城清修或是安排远嫁……我只是舍不得我娘,不忍看她再被王家人欺骗,舍不得我哥哥……不想让他永远被一个庶子踩在脚底下,我也舍得最疼我宠我的外公一家。”
提起西宁伯府,顾天泽目光凝重了几分,乾元帝是很信任蒋大勇,可这份信任……‘阿泽,蒋大勇是臣子,你是朕的子侄,你明白么?’
“其实我在京城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但是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
“我保护你……”顾天泽脱口而出,面对惊讶的王芷瑶时,咳嗽了两声,扭过脸庞:“我不是说了么,今日的事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王芷瑶觉得前一句是自己幻听了,不过总算是达到了目的,妥善的收尾:“一言为定?”
顾天泽还是没有看她,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奇怪,他耳根子怎么红了?
许是因为烟火的关系吧,王芷瑶怎么都不会想到在皇宫长大的顾三少会如此‘纯情’
“糟了,我表哥……”王芷瑶转身向山下跑去,“回见啦,顾三少。”
既然达到了目的,她还是赶紧远离顾三少为好。
直到山坡上的顾三少人影完全看不见,王芷瑶才双脚一软跌坐在积雪上……平复着胸口,好险,以后自己不能再大意放纵了,局势尚未明朗,她绝不能被王家打发出京城去。
顾天泽……她压下了心底那丝波动,还是再也不见为好。
“小表妹?”蒋六郎背着喝醉了蒋七郎,见到王芷瑶后常出了一口气,“我差一点以为你被谁拐跑了。”
王芷瑶笑着迎上了上去,“我这么聪明,怎么会被别人拐跑呢?到是六表哥,你做什么去了?”
蒋六郎见王芷瑶平安无事,叹了一口气,“被人领着绕京城转了一圈,最可恶得是,最后我也没抓到他,京城侍卫的水准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你是怎么找到七表哥的?”
“那人消失的不久,我就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老七!”
蒋六郎愤愤不平的向王芷瑶保证道:“回去我一准好好教训他,明明答应我要保护你的,可是他……活该被祖父操练。”
领着蒋六郎逛京城的人应该是顾三少的手下,照看七表哥的人……也是他安排的吧。
“烟火还挺漂亮的,怎么没听说胡节后会放烟火呀。”
“是呢,挺好看的。”
王芷瑶唇边勾起了恬淡的笑容,心无旁念的欣赏起烟火,也许这也是他安排的,下次若是能再见面,我……少气你一些罢。
ps说一下,女主只苏男主一个,将来再加上苏她爹,别人她不苏。
第三十七章 帝后
五光十色的烟火在空中绽放,烟火的光芒不仅照亮了夜空,还照亮了顾天泽勾起的嘴角。
京城百姓都能欣赏到绚烂的烟火,除了赞叹烟火之美,也对燃放烟火的贵人感激不已。
毕竟只有过大年才能看到烟火,没有哪个‘闲人’在初冬时节燃放这么大规模的烟火。
他不需要百姓的感激,同在一片天空下,她能看到就好……声势浩大的烟火表演,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绚紫的火光闪烁,顾天泽蹲在被她遗落的面具前,指尖轻轻沿着面具的纹路游动,丑陋到恐怖的面具很是简陋,按照他的性格,连一眼都懒得看……可面具是她带过的,似残留着她身上的气息。
积雪的地面除了已经留下的两行脚印外,新添了五六行极为浅的痕迹,在顾天泽身后五六步远,跪着十余名身穿劲装面容冷峻严肃的男子。
他们似在雪地上塑起的雪雕,寂静无声,只有主子的命令才能让他们‘活’过来。
顾天泽将面具快速收好,起身背对这群手下,“蒋六郎找到她了?”
“是。”
“蒋六郎功夫如何?”
“警觉性不错,但性情尚需磨砺,蒋七郎鲁莽贪杯,可为猛将,不可掌兵。”
顾天泽捏着面具,沉吟了一会,道:“姓孔的呢?悄无声息的溜了?”
如果不是同孔锐文相约,顾天泽不会来胡节,也不会遇见她。
王芷瑶不愿意让旁人知晓今日的事儿,顾天泽必须得想办法封住孔锐文的口……别看孔锐文外表温润如玉,是一位守礼的谦谦君子,然他坑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
不给孔锐文十足的警告,等到他见到王芷瑶,晓得王芷瑶的身份,孔锐文许是会做点什么。
“孔公子不敢出门太久,在主子投壶后,便被老仆保护着离去,并说,等有空再同主子相聚。”
这么说,孔锐文不晓得他同王芷瑶一起‘喝醉’的事儿?
顾天泽心底涌起一分的窃喜,果然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你去给他传话,若是我在外面听见一丝一毫关于投壶的事儿,我便将他那屋子宝贝都烧了,让他一年四季都用不了扇子!”
主子的命令虽然古怪,但跪在雪地上的人恭敬的应了。
也许主子是不想让别人知晓输给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公子’,虽然只是游戏,然主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人,任何事上都没输过!
烟火燃放已经接近尾声,顾天泽策马扬鞭通过官道返回皇宫。
即便宫门上锁也挡不住顾天泽,皇上特许他可在落锁后,扣阙入宫。
在皇宫中,有他专门的住所,同尚未大婚居住在皇宫的皇子住处不大一样,因为他的住址离着乾元帝经常留宿的乾清宫最近。
有时他就住在乾清宫的偏殿,除了乾元帝招幸有品级的妃嫔他不便跟随,其余时候,他几乎被乾元帝‘随身携带’。
最近几年,乾元帝对年轻貌美的低等贵人格外偏爱,经常在承恩殿翻牌子传人侍寝,去**主位娘娘的宫里较少,因此在承恩殿里他也有单独的住所,甚至乾元帝‘玩笑’的给他指了两位宫女侍寝……
当时他就恼了,连夜出宫,整整一个月没在乾元帝面前出现,那年他十三岁。
后来还是乾元帝保证再也不‘胡闹’,顾天泽才重新入宫伴驾。
乾元帝私底下对皇后嘀咕过,‘不能让阿泽身边空着,总不能让他没有女子侍寝吧。’
自此以后,乾元帝到是不安排宫女给他侍寝了,但是隔三差五就赏赐貌美婢女给顾天泽。
今年开春举办的名门贵女云集的簪花宴上,经常可以见到顾天泽的身影,不过他一般很少说话,只留给众多闺秀一个冷漠,孤傲的印象。
因此乾元帝更为担心顾天泽会孤独终老,想不明什么样的女子能让顾天泽动容。
顾天泽入宫后先换下了一身便装,随口问道:“陛下呢?”
“回顾大人,陛下在乾清宫处理奏折。”
伺候他更衣的宫女含着谦卑的微笑,福身道:“皇后娘娘让人传话过来,请您去坤宁宫。”
“姑姑有事?”
“进贡的贡品到了,娘娘想看看您喜欢哪一样。”
顾天泽眸色略显得暗淡,喜欢哪一样?自己为何要去抢‘宠妃’喜欢的东西?
“您是去乾清宫,还是坤宁宫?”宫女壮着胆子问道,“皇后娘娘说是有几日没见您了……”
“坤宁宫。”
顾天泽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镜子里的富贵公子骄纵且神采飞扬,那人就是他,被乾元帝和顾皇后宠到极致的顾三少!
“知会陛下一声,我去看望姑姑。”
“喏。”
……
宫女收敛顾天泽换下的衣物时,藏在袖口的面具滚落下来,被丑陋粗糙的面具吓了一跳,顾大人怎么会带这样简单粗糙的面具?
“等等。”
阿四从外面慌忙跑进门来,一把抢过面具,见面具安然无恙,长长出了一口气,对发愣的宫女道:“这可是少爷的宝贝,你碰不得的。”
……
顾皇后说不上风华绝代,然也是一位眉目大气英挺的美人,同乾元帝的宠妃相比,皇后不仅气质端庄贵重,而且身上多了几分杀伐果断的英气。
她在顾天泽面前总会收敛起一身的尊贵,怜惜着从小长在皇宫的侄子,有时候仿佛想从侄子身上找到早逝太子的影子:“阿泽,你这么晚去哪了?”
顾天泽端着自己‘最喜欢’的香茗慢慢的品着,抬眼看了一眼顾皇后,“出门转转。”
“外面龙蛇混杂,你得多当心。”
“我若出了事儿,国朝哪还能被称为太平盛世?我若被谁打了,姑父的面子往哪摆?”
顾天泽不在意的放下了茶盏,主动提起了正题:“那些是送进宫的贡品?”
顾皇后显然很习惯顾天泽的‘傲气’,便是对她,顾天泽也是率性而行,谁让皇上宠着他呢?
“陛下的意思,让我分派给宫妃和近枝亲贵。”
一对猫眼般清澈透明的碧玺耳环在众多贡品中吸引了他的目光……好像她那双漂亮倔强的眸子,顾天泽拿起那对耳环,本是墨绿的耳环在他手中变了颜色。
越来越像她了,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无论是像肥松鼠一样在枫华谷玉山上跳来跳去,还是‘陷害’他后的偷笑愉悦,或者像今晚潇洒肆意背诗说书,还或在他面前哭诉委屈……她总是不同的。
“这对耳环据说能变出七种颜色,佩戴的人会受到神佛的护持……”
顾皇后看了一眼侄子手中的耳环,没想到侄子会选了女子佩戴的耳环。
七种颜色?最配善变的她.
顾天泽转身对顾皇后道:“我要了。”
“阿泽,这对耳环……”顾皇后轻声说道:“皇上打算赏给莞嫔,姑姑再帮你选别的可好?”
“不敢让姑姑为难,我会亲自同陛下说,若是莞嫔娘娘不满……姑姑可以让她来寻我的错处。”
顾天泽直接将耳环放到了盒子里,塞进了自己的袖口,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身姿卓然的站立在顾皇后面前,这不也是姑姑想要的结果么.
顾皇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还是姑姑帮你打发了莞嫔罢,不过阿泽,这对耳环,你可要慎重处置,送给你最想给的人,姑姑一直晓得你不是不懂情爱的人……陛下本不用为你担心的。”
“阿泽的事儿,有哪件朕不操心?”
乾元帝一袭皇帝常服,笑呵呵的走进坤宁宫,见到顾天泽笑容更浓,“你小子!”
他抬手给了顾天泽肩膀一巴掌,坐下后笑道:“跟朕老实交代,你让人放烟火是打算讨好哪位闺秀?”
顾天泽做出的出格事可不是一件二件,乾元帝虽有期盼但也只是随口一问。
“无聊罢了。”顾天泽淡淡的回道。
乾元帝看不出他的异样,转而对皇后无奈的笑道:“朕又白高兴一场,以为他开窍了,结果……还是一根木头,不解风情,不晓都怜花惜玉这点,一点都不像朕。”
第三十八章 外祖
像乾元帝?
顾皇后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的侄子,世人倒是常说,外甥像舅,可从没听过妻子的内侄会像姑父。
“臣妾看阿泽更似其父,臣妾的兄弟是个情种呢。”
国朝百姓都晓得定国公对其夫人的深情,如今定国公有五个儿子,从一到四皆为嫡出。
唯有一次定国公被同僚‘陷害’幸了一位清泠,本来想将她远嫁,谁知被定国公太夫人晓得此事,正同定国公夫人较劲的太夫人接回了被儿子**幸过的女子,虽然后来她平安生下一子,得了个姨娘身份,定国公却再没幸过她。
乾元帝笑容淡了许多,慢慢的宽茶,“皇后没听过谁养大的儿子就像谁得道理?阿泽是朕一手带大的,品貌性情都像朕!”
“陛下说得是。”顾皇后浅笑般回道:“臣妾何尝不是把他看作亲生儿子?”
乾元帝温柔般的拍了拍皇后的肩膀,晓得顾皇后想到早逝的爱子,宽慰道:“阿泽不是在嘛。”
顾皇后笑容多了一丝不被人察觉出的勉强。
顾天泽转身向坤宁宫外走,乾元帝的声音从后传来,“阿泽,去哪?”
“臣困了,先去睡了。”
“臭小子!”乾元帝嘟囔了一句,“皇后说说,朕哪里惹他了?”
“阿泽作息极有规律,他明早还得练武,早些安置了也好,省得熬坏了身子,若说怪……谁让您在阿泽小时候就严格要求他呢,他有臣妾和您的疼爱,本不用日夜不停的勤学苦读,有时,臣妾看着他都觉得心疼。贵胄人家的孩子,哪一像他一般辛苦?”
“不辛苦不行,朕对阿泽寄望很深,他有天纵之资,朕不能因舍不得他吃苦就浪费了他的好资质,阿泽心气像朕,不让他吃这份辛苦,他还乐意呢。”
乾元帝扶着顾皇后起身,似一对恩爱夫妻回转了就寝的宫室。
被顾天泽挑剩下的贡品静静的摆放在桌上……等待皇后分派给宫妃和皇子亲贵。
西宁伯府,回廊上挂起了照亮的灯笼,粗狂的灯笼上大大的蒋字格外清晰。
本来是宁静的夜晚,西宁伯府并不平静。
蒋大勇的声音洪亮,似能将房顶上的积雪都震下来,对着老实,笔直站在面前的三个儿子高喊:
“找!你们都给我滚出门去找!妞妞又娇又小,出了事怎么办?啊,你们回答我,怎么办?”
长子西宁伯世子今年亦有五十多的年纪,孙子比妞妞还大几岁,此时被亲爹训得跟三孙子似的,“您息怒,有六郎看着,妞妞没事的。”
“是啊,爹,不是还有七郎嘛。”老二也是满面愁容,不是不担心外甥女,老爷子也太不相信自家儿郎的能力了,妞|妞有两人保护,还能出事?
“混账东西,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一定是六郎,七郎两个混小子贪玩,把妞妞弄丢了。”
蒋大勇头发花白且稀疏,穿着寻常庄稼汉常穿的褂子,在屋子里烦躁的走着,“等他们回来,我非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唉,老爷子对妞妞那真是当作心肝宝贝,谁也比不上。
“老大,要不我调动兵马寻妞妞?”
“爹。”长子慌忙拽住父亲,老爷子是五城兵马司中军都指挥使没错,名义上掌着京城兵马,可实际……:“没有陛下的手令,谁能调得动兵马?您当您是顾三少。”
“别同我提姓顾的臭小子!”
蒋大勇一听顾天泽的名字,不由得双眼圆睁,“不就是我上次同他比试的时候,没收住拳头吗?皇上嘴上没说,过后寻了借口罚了我五年的俸禄,并且命我在大同和京城中间折腾了三圈!视察大同总兵的活儿,谁去不行?可皇上非让我去,还不是顾三少在背后挑拨圣心?”
握紧的拳头咯嘣,咯嘣直响,“奶奶的,下次比武,我非要再揍顾三少一顿不可,老子就不信了,皇上还能再罚我俸禄?”
“如果陛下再罚呢?”
“我就领着你们进宫吃大户去。”
“……”
在西厢同女儿蒋氏说话的田氏听见丈夫的疯言疯语后,一拍炕桌,“老糊涂你再被罚了俸禄,没银子给妞妞凑足嫁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老太太田氏嗷得一嗓子,彻底镇住了蒋大勇,当然蒋家的人已经被镇得找不到北了。
西宁伯蒋大勇一生只怕两人,一是妻子,二是外孙女,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乾元帝,他更多得是敬重臣服,并非惧怕和毫无原则的顺从。
“老大,你们说妞妞没有嫁妆嫁不出么?我蒋大勇的外孙女,不是应该一堆人来抢亲?”
“爹,您当京城是西北呀。”
长子愁眉苦脸,眉头紧锁,在西北蒋家跺跺脚,西北的地都要颤三颤。
当年蒋家举家进京,也是怕‘西北王’的名声太响亮遭了皇上的猜忌。
若是在西北,蒋家唯一的外孙女怕是比公主还要贵重些。
在京城,冠文侯府王家的名声并不怎样,有心同蒋家联姻的贵胄也不一定能看上小|妞|妞。
西宁伯世子也为王芷瑶操心,怎么都不能让妹婿给**妞选丈夫。
蒋大勇见儿子们沉默着,摸了摸不多的头发,嘀咕道:“莫非我去找皇上要回被罚得俸禄?”
“他娘的,都是顾三少不对,没事非同我较劲作甚?他身骄肉贵,皇上最疼他,我一个大老粗,在比武场上哪里懂得留手?他同谁对打都赢……”
“顾三少的功夫不错,要不您老也不至于用上疯魔棍法……”
“嗯,是不错,蒋家上下除了我之外,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那小子许是还留了些气力。他的深浅我都看不出,啧啧,还是皇上教得好。”
“老爷,老爷,小小姐回来了。”
门口的老仆欣喜的回禀,“老天保佑,小小姐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伯爷没准会将伯府都掀了。
王芷瑶进门后,发觉气氛有点不妥,蒋六郎直接随着喝醉的蒋七郎装晕……她被很多双眼睛盯着看,一位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老者盯着自己,他的目光似在看最最宝贝的珍宝。
老者想要靠近,却又怕身上有‘脏东西’玷污了王芷瑶。
“外公……”
王芷瑶眼里蓄满了泪水,在这一刻她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体不由控制的飞扑进蒋大勇怀里,“你怎么可以因为我的气话而不理我?不再抱我?不再带我去骑马?”
“妞妞。”蒋大勇双臂慢慢收紧,将宝贝搂进怀里,“别哭啦,是外公不好。”
王芷瑶的手紧紧的抓着蒋大勇的衣襟,眼前浮现着以前的画面:
‘爹说外公是粗人,不让我同外公玩。’
‘大伯母和祖母都说外公给我的东西太俗气了,不配王家清贵的身份。’
‘都是因为你,爹才不喜欢我,喜欢五姐姐。’
倔强,天真的小姑娘一次次推开了真正关爱她的外祖父。
她肆意伤害着疼爱自己的人,却渴求着永远不可能得到的父爱,她没有发觉蒋大勇越发暗淡的眸子,饶是如此,蒋大勇依然疼她如宝。
“是我不好,是我笨,外公……”
王芷瑶离开蒋大勇的怀抱,跪在他面前,哭泣道:“外公,我错了,我真的做错了。”
“妞妞,快起来。”
蒋大勇伸手去拽她,“不怪你,外公从没怪过你啊。”
“我……不会再松开你了。”
王芷瑶眼前一黑,昏倒在蒋大勇怀里,眼泪顺着眼角簇簇滚落,嫩白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蒋大勇的衣服,没有意识的喃喃自语:“不要为我去得罪太子……不值得,不值得。”
第三十九章 文战
“爹,让我来抱瑶儿。”
蒋氏走过来有心接手女儿,见女儿昏了还在落泪,又不肯松开蒋大勇,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蒋大勇横抱**妞,熟练般轻拍她的后背,因为离着近,他听清了妞妞最后的喃咛,太子?皇上还没立太子?他怎么会得罪太子?
不过,若是太子伤了妞妞,得罪了太子也没什么要紧的,皇上皇子多,谁都能做太子!
“妞妞怕是累了。”压低方才洪亮的声音,蒋大勇不敢用自己粗糙的手碰触外孙女娇嫩的脸庞,“我好不容能再抱抱小|妞妞,你别同我抢啦。”
“爹……”蒋氏越发的窘迫,“我对不住您,不是我,您不至于……”
蒋大勇抱着王芷瑶坐在了椅子上,环顾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女们,轻声道:“我从没在意过爵位的高低,玉蝉不必为了我丢了国公爵位而觉得对不住我。你真正愧对得是小|妞妞……你知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睡着了还在哭?”
蒋氏羞愧的低头,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了麻花。
“你的儿女,你怎么养,我都不好多说,毕竟我是个粗人,同冠文侯府累世士族不一样,他们看不上我,我也不大懂得王家的规矩。”
蒋大勇哄着睡不安稳的**妞,声音越来越低沉,“妞妞还小,又有样样出色的五姐姐比着,心里许是苦的,她无论做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她。可是你——蒋玉婵,三十多岁的人了,好不懂事!小时候我和你娘是怎么护着你的?你都忘了不成?”
“妞妞性情越来越偏激,你当作看不到,王老四把淳哥儿送去了泰山书院,你举双手赞成。淳哥儿举业上是不如王老四的庶子,但不至于在京城做不了学问。泰山书院是有名的书院,他被送走时,才满十三岁,也是个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也放心?即便是我心狠,也是在你侄子们十六后才放到军营里去。”
田氏制止了想要为蒋氏说几句话的长媳,“玉蝉该骂,被王老四**了头!”
蒋氏眼泪啪嗒,啪嗒的滚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呜咽道:“淳哥儿我也疼的……”
“我生来穷苦,十岁上父母双亡,兄弟姐妹也有几个,因为家里穷,饿死了大半。若不是遇见你娘,我蒋大勇早早就被野狗啃了,或是做了草寇,被朝廷一刀卡擦了。当年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今日,做西宁伯,官居中军都指挥使,我知足。”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喜欢王老四,他又没成亲或是定亲,我便帮你把他抢过来,你们在我眼里,比爵位重要得多,在我吃不上喝不上时,曾发誓一定要善待我将来的儿女,不让他们跟我一样受穷。”
蒋家三子眼眶也有点潮儿,“爹别说了,小妹晓得错了。”
“淳哥儿不似王家人,在读书上脑袋不怎么开窍。你再勉强淳哥儿,他也成不了读书种子,他是你亲生儿子,怎能不像你?你自己想想,你什么最拿手?什么最不擅长?”
“……读书最不好。”
蒋氏一直努力想要跟上王译信的节奏,可惜看见书她就犯困,别人一个时辰就能背完,她就是用五六个时辰背书,第二天也能忘得一干二净,抹去脸庞的泪水:
“我不会再让瑶儿委屈,也不会逼着淳哥儿读书。淳哥儿像您,总比像他那个爹强。”
“还好,你还不算糊涂。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我方才也听了一耳朵,怎么?王老四骗了你?”
蒋大勇稀疏的白眉上挑,怒道:“他不是一向自诩谪仙,敬重发妻么,他竟然亏待糊弄发妻?”
在父母眼里,儿女再不好,多是旁人的错,蒋大勇可以说蒋氏糊涂,但容不得旁人糊弄欺骗她。
方才先是被母亲田氏教育了一番,又当着哥哥嫂子们的面被父亲训了一顿,蒋氏若是再不明白,也不配姓蒋了,更不配做母亲。
“为了瑶儿和淳哥儿我不能和离,更不愿意白白便宜了他,成全他同殷贱人。我爱慕了他十八年,这辈子我无法再爱慕上什么男人了……像对他那样。”
蒋氏眼泪汪汪,愤恨难平的说道:“不折磨他们够本,我怎配做你的女儿?既然这辈子我被他毁了,那么我只能跟他耗下去了。爹,我不能把淳哥儿和瑶儿留在王家……”
“同王家讲道理,咱们蒋家上上下下都加起来也不是王家的对手,不过同他们比拳头,比骂街……哼,我能骂得他们不敢出门!”
田氏示意蒋大勇别在此时劝蒋氏和离,一来女儿刚刚明白点,二来被骗了这么多年,只是和离岂不是便宜了王家那群伪君子?
田氏等人长于乡间,性情大多泼辣彪悍,田氏最辉煌的战绩是——把同村的泼妇直接骂得投河,蒋大勇还没发达之前,她是村子里的一霸,任何人都不敢惹的‘恶妇’。
做了伯夫人后,田氏为了丈夫着想收敛了性情,但是她看家骂战的本事并没丢,只是没什么机会表现罢了。
“瑶儿给我出了主意,先文战,再武战。”
蒋氏不想为了自己的事儿,损害父母这些年经营起来的名声,侄子们也得成亲,若是被外人看出蒋家像山寨土豪,哪家勋贵敢将女儿嫁进来?
蒋家儿郎总不能几代都只娶军户女儿,想要在国朝站稳脚跟,同新崛起的贵族联姻势在必行。
蒋家第三代娶进门的媳妇,娘家地位要贵重上许多。
“文战?怎么文战?”蒋大勇手指碰了碰妞妞的脸颊,宝贝就是聪明呐,还晓得文战了。
他从不否认自己偏疼小|妞妞,除了她是唯一的外孙女外,从妞妞出生,他就怎么看怎么好,纵使**妞对他发脾气也觉得顺眼。
儿子孙子都是糙小子,得摔打才能成才,外孙女又娇又小,跟花骨朵似的,不疼惜哪成。
“瑶儿想让我去孔家取经……借着孔家的名头压一压王家的体统规矩。”
“……”
蒋大勇眼底闪过一抹的挣扎,方才的火气立刻全消,底气不足的说道:“只能是衍圣公孔家?”
“瑶儿说,最好是孔家,爹若是太为难,女儿再另想办法……”
蒋大勇亲了亲王芷瑶的额头,“小|妞妞就晓得折腾你外祖父这把老骨头,你是怎么晓得我认识衍圣公?”
“爹认识衍圣公?”
蒋家人都被这则消息给镇住了,瞬间觉得蒋大勇高大了许多。
衍圣公——天下文人的魁首,天下读书人都是孔家的门徒。
“没太大的交情,不过是喝过酒,救过他一命,他也帮过我……”
蒋大勇被儿女们敬仰的目光熏得有点陶陶然,说起往事:“他说我是半块朽木,还说我什么不学有术,几年前我惹毛了他,不是去过孔家磕头认错么?我以为这辈子同孔酸儒的关系不会有人知晓,谁知小|妞妞心眼多,被她看穿了。”
“玉蝉,你明日一早先回王家,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我请衍圣公给你下帖子,让王家人看看,你是怎么被请去读书人的圣地的。”
第四十章 前因
迷雾散去,天空灰暗,整个世界只有黑白两色,再没一丝鲜亮的色泽。
身穿重孝,手捧亡夫的灵位,王芷瑶跪在了王译信面前……那时殷姨娘母女正宽慰王译信,费尽心思让他开心一点,不要再为嫡女守寡而感伤。
‘我只求您为我夫讨回一个公道,不想他去得不明不白。’
‘我早说过你不该嫁他,他性情鲁莽好战……唉,当初你被富贵迷晕了头,不肯听我的话……’
‘七妹妹还跪着呢。’已经是永安侯夫人的王芷璇提醒王译信,‘眼下说这些已然没用了,父亲还是先让七妹妹起身吧,如何安置七妹妹,您也得拿个主意,七妹妹很需要您的保护照顾。’
王译信眼底闪过对王芷璇善解人意且有同情心的赞赏,看向王芷瑶时多了几分的无奈和心疼,对王芷瑶再失望,终究她也是自己的骨血哪能一点都不心疼呢?
亲自搀起女儿,王译信安抚般拍了拍女儿的胳膊,‘一切有我在,没人能欺辱你。不过,报仇的事儿不要再提了,女婿死于意外,瀚儿和旋儿也会帮我照顾你,你以后就住在王家,有他们在,你夫家不敢上门自找麻烦。’
‘璇儿,你多陪陪你妹妹。’
‘好的。’王芷璇愉悦的点头答应了,眉宇间透着对守寡妹妹的垂怜,‘我会帮爹爹好好照顾七妹妹。’
‘不要,不要五姐姐陪我……我丈夫死得好冤,爹,他是被四皇子害死的……’
‘瑶儿,不得再胡说!’
‘我没有胡说……不就是他说了一句五姐姐的坏话么?’
她一把将王芷璇推开,恨意难平:‘你敢说你同四皇子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四皇子所有的心事……都是你开解的,如果我不是把碰见你和四皇子在茶室谈心的事情告诉他……他就不会死,话是我说的,你为何不冲着我来?我不用你可怜,也不用你照顾……荡|妇,偷人的荡|妇.’
‘啪。’
她的脸上挨了一巴掌,王译信攥紧了拳头,心痛的说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败坏璇儿的名声?她对你还不够谦让?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你姐姐,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打我?你又为了她打我?她如今不仅是永安侯夫人,还是四皇子灵魂伴侣,你当然护着她了。我算什么?我只会让你丢脸……’
王译信本来还有几分愧疚,但听见王芷瑶如此不分好歹,硬起心肠:
‘你若是听我的话,不嫁他,又哪来今日的事儿?念在你刚刚守寡,我不怪你,以后再让我听见你无中生有冤枉旋儿,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莫要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三心两意,旋儿同四皇子只是互为知己罢了!’
‘我的外孙女不用你教!’
消瘦病弱的外祖父把她护在身后,那时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经常卧病在**……他依然气势十足的给了王译信两记耳光,并且警告王芷璇,‘把你那副花花肠子收起来,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歹毒心思,照顾妞妞?你也配!’
他让四皇子在她丈夫下葬的时候,磕头认错,他逼着四皇子自断臂膀,处决了代替四皇子射死丈夫的属下。
她守寡后一直住在蒋家,不愿意再见王家任何人……本以为日子会平静的过下去,谁想到有一日,外公对她说,‘妞妞,你该走了。’
无论她怎么哭喊反对,依然被送去了蒋家起家的西北,交给外公最好的挚友照顾,外公在西北给她留了很多的田产。
在路上她听说,皇上以罔顾圣恩,逼迫谋害皇子的罪名赐死了西宁伯。
西宁伯府夺爵,毁劵,蒋家族人发配关外东北,后世子孙永远不得入京。
赶回京城时她只来得及为外祖收敛尸体,她见到了被册为太子的四皇子……找到外祖父留给她的遗书遗物。
‘妞妞,我不是因为四皇子成了太子被皇上赐死的,你不必内疚,也不必为我报仇。我以为皇上放下了,谁知皇上他从来没有原谅过我,哪怕我三个孙子也战死了,也好,我再也不欠皇上的啦。’
蒋家散了,母亲也死了,兄长王端淳功名被毁且不知所踪,世间再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人,也没有真正关心她的亲人。
她怎么会不恨造成一切不幸的王芷璇?
太子妃让人找上门来,想要借着她的手除去太子的红颜知己……她答应在围场射死永安侯夫人王芷璇。
“外公,不要为我得罪太子,不要……不要……”
王芷瑶翻身而起,冷汗湿透了衣衫,眼前重现了光亮色彩,帷幕似天空的颜色,一切是梦?为何她又做了这样的梦?是因为住在蒋家的原因?
顾不上思考清晰至极的梦,顾不上她到底是王芷瑶,还是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她只想看到外公安好,告诉他,千万不要为自己再得罪四皇子……宁可这辈子她不再嫁人,也不要外公被皇上赐死。
哪怕她见到四皇子和王芷璇苟且行房,也不会再同任何人说!
西宁伯府建筑不够精致,很少见到花园,假山等装饰,平整的练武场却是时常可见。
空旷的后院也没有种花草,春夏时会种上谷物和蔬菜。
此时被冰雪覆盖的菜园子,略显苍凉。
蒋大勇年近七十,身子骨依然很硬朗,乾元帝也把他当作‘廉颇’来用,对他信任有加并委以重任。
他虽然比不了顾三少得**,但在文武朝臣中深得帝**,也是唯一敢同乾元帝耍赖,呛声的人。
早起练武,风雨无阻,是他多年的习惯。
蒋家子弟也被他训练得秉承这一传统,因此清晨往往是西宁伯府最热闹的时候。
昨日保护王芷瑶出门的蒋六郎,七郎被祖父操练的欲生欲死……饱受精神和**上的摧残。
“妞妞,别跑那么快,当心摔倒。”
蒋大勇督促蒋家子弟练武时,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小|妞妞穿着单薄的衣服,披头散发的向自己跑来,地面上除了雪,就是冰,她慌不择路的奔跑让蒋大勇很是担心,快走几步迎上去,“慢点,慢点。”
王芷瑶正好撞进了他的怀里,手上的温度证明……外公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你这丫头太不让人省心了,冻坏了怎么好?身子骨本就不如小子,大早晨你疯跑什么?”
蒋大勇用自己的斗篷将外孙女裹好,他的身高要比寻常人要高出一头,因此王芷瑶裹着他的披风,越发显得娇小玲珑,蒋大勇揉了揉外孙女的脑袋,真真是可爱极了。
“外公,你别……”
“怎么?”
蒋大勇蹲下身同王芷瑶对视,**溺的低笑:“还想说太子的事儿?”
“……”
“妞妞啊,皇上还没老到册立太子的地步,他儿子多着呢,咱不用为皇上操心,谁为储君,同我干系不大。”
王芷瑶靠在外祖父怀里,慢慢的垂下眼睑,无论她是谁,这一世她一定要守护蒋家,守护外祖父……
为什么梦里外祖父的遗书上说皇上不肯原谅他?外公做错了什么让皇上非要赐死他?
还有以前梦到的王芷瑶临死时交给王译信并保他一世平安富贵的证物到底是什么?
王芷瑶为何要将遗物交给王译信?
她不是应该恨王译信偏心的吗?
王芷瑶的上辈子到底是怎样的人生?迷雾重重……越来越让人糊涂,可怜,可叹。
ps明天开始,本文会很爽的,女主也会向娇女方向发展,前世今生已经铺垫完成,该虐的一定会虐到,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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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震动
以往蒋氏回娘家西宁伯府,王家上下都不觉得意外,她在娘家多住几日,也不会让王家乱了分寸。
反倒蒋氏不在冠文侯时,王译信等人会倍感轻松。
他可以心无旁念的辅导疼爱一直受蒋氏欺压的庶子庶女,文氏也更乐意看到儿子同殷氏在一起。
此番蒋氏带王芷瑶回娘家让冠文侯府气氛分外的不同。
王译信自打蒋氏离开后,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既没去看望殷姨娘,也没将辅导王端瀚举业,即便一惯很得他喜欢的五小姐王芷璇都无法进入书房。
谁也不晓得他在书房做什么?
殷姨娘外表依然貞静内敛,心中没有来的多了一丝慌乱。
她不敢同旁人说,在亲生女儿面前没有任何隐瞒,忧心忡忡的说道:“璇儿,四爷不对劲儿。”
“您不用太过担心。”
王芷璇为殷姨娘按摩肩膀,唇边噙着自信明艳的笑容,“若是父亲在此时当作没事人一般依然**爱您,娘才应该担心呢。”
“担心什么?四爷**我不好么?旋儿要记得你将来的一切都靠你父亲,娘给不了你和瀚儿太多,瀚儿是读书种子,深得老爷子看重,他的前程自是不用我担心。可你……别以为离了四爷,依然还能像眼下这般风光。你即便拥有再多人的疼爱欣赏,都不如四爷真心怜惜你,为你费尽心思安排前程。”
殷姨娘就扭过身子,面对王芷璇,女儿容貌绝俗,明艳动人,文采,气质都远胜于同龄人。
若得不到四爷的支持,王芷璇再优秀也只能埋没在深宅侯府中。
“我晓得娘的意思,一会我再去看看父亲。”王芷璇嫣然一笑,“女儿不是个糊涂的人。只是想跟您说,父亲有反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糊弄了蒋氏十几年,在此时父亲还安之若素的话,他不配做谪仙君子。”
没有心,没有人性的王四爷,也不配她去讨好孝顺。
“可是万一你父亲……”
“娘同蒋氏是截然不同的女子,父亲疼了您十几年,哪会因为一点点的事情就改变了心思?他只不过被蒋氏吓到了而已。只要娘像往常一样关心他,顺从他,依恋他,把他当作天神一般看待,父亲就不会离开您,经过此事反而会让父亲觉得您是他心灵上的伴侣。”
殷姨娘此时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柔和精致的五官慢慢绽放出往日为王译信最为喜欢的恬静微笑。
王芷璇眨了眨眼睛:“娘这般美好,让父亲怎么放得下?蒋氏不懂父亲,您懂,您又有我和哥哥帮你,这场争夺谪仙的战争娘会赢的,蒋氏……端看娘的心情吧,好的话,让她继续做父亲的妻子,若是她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旋儿。”
“娘,我只认您一个人,难道您就不想名正言顺的跟在父亲身边?不想哥哥成为嫡子?”
王芷璇从未放弃寻求把生母扶正的机会,前生她败给了娘家背景雄厚的大娘,败给了生母小三**的身份,也败给了只会甜言蜜语做表面文章的生父。
重生到古代,这里再没有小三**的称呼,殷姨娘妾的地位是合法的,怎么就不能成为王译信的真爱和妻子?
这一世的父亲要比上一世的更有良心,更深情,也更好利用!
她不愿意再做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做只能恭顺从命的庶女。
殷姨娘叹息道:“你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走,扶正谈何容易,还是别再妄想了,我能陪伴四爷,已经……”
“娘忘记了尹家的事了?我晓得这事得慢慢来,急不得,蒋氏有西宁伯府,只要西宁伯得圣**,您就没有任何的机会。不过,将来的事儿,谁说得清楚?蒋家原本就是泥腿子出身,机缘巧合得了皇上的看重,您没发觉有圣**,怎么都行。”
“如果不是西宁伯得**,父亲又怎么会娶蒋氏?她根本进不了冠文侯府的门!”
王芷璇早就拿定了主意,在皇权至高无上的封建皇朝,皇上说得话就是金口玉言,即便无法结好当今,下一任皇帝,她怎么都不愿意错过。
殷姨娘亦有些心动,眼底多了一分的期盼,喃喃的说道:“若是能成,我也可以让四爷看看我持家的本事,旋儿,娘不是只能做丫头侍寝的人。”
“总会有那么一日的,我保证。”
王芷璇搀扶起殷姨娘,让丫鬟将熬了几个钟头的补品端上来,笑盈盈的说道:“走,咱们给父亲送补品去。”
“四爷会不会不见咱们?”
“父亲也该想明白他到底疼惜谁了,此时去正合适,娘,到时候您就看我的吧。”
“我听旋儿的。”
……
书房中,王译信缓缓的睁开眼睛,书房外的梅树是璇儿种的,每年她都会挑选最好的梅花为自己酿酒……书架是璇儿同殷氏一起正理的,她们母女会在他练字读书时,在一旁小声的谈笑……每当他抬头时,总能看到殷氏那双躲闪不及且满怀深情的眸子。
做错了么?
殷氏同蒋氏的身影在脑子里纠缠,王译信用拳头轻轻锤额头,蒋氏经常犯蠢,殷氏内敛柔和,只有她知晓自己要什么,他们之间甚至不用过多的交谈就能达到心灵相通的地步。
‘你心里就是一坨狗屎!’
毫无预兆的想到了王芷瑶对他的评价,想到王芷瑶站在椅子上同他对视时的愤怒,失望……蒋氏也会哭,也会将他拒之门外,让他滚……
王译信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
没错,他没做错,蒋氏哪里值得他倾心?为了王家他已经够委屈的了,凭什么不能疼爱真正值得疼爱的人?
他又不是要**妾灭妻,也保证过蒋氏是他唯一的妻子,无论蒋家是兴盛还是没落,他有多愧对殷氏母子,只认蒋氏为妻,断然不会停妻再娶,或是扶正侍妾。
他做得还不够多么?还不够好么?
王芷瑶,凭什么指责他?她了解他的痛苦么?
“四爷,五小姐把补品放到了书房外,说是不打扰你……”
“旋儿?”
王译信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殷氏和王芷璇站在回廊下深情关切的看着书房……寒风将她们嫩滑的肌肤吹得有些红,仿佛怕打扰他,王芷璇扶着殷姨娘一步三回头的远去。
推开窗户,寒风吹散了王译信脑里的挣扎,此时他眼里只有一对需要他保护疼惜的母女,扬声道:“旋儿,进来吧。”
王芷璇微微勾起嘴角,果然,王译信比前生渣爹心软多了。
……
西宁伯府,种植在院子里的树木被蒋大勇洪亮的笑声震得直颤,树枝上的积雪簇簇飘落,“妞妞果真最喜欢我?”
“嗯,嗯,嗯。”
王芷瑶趴在外公的后背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最喜欢外公,最敬佩外公,外公无敌,威武!”
蒋大勇顿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脚下更有力气,此时就是面对一头疯牛,他都有信心制服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蒋家儿郎面面相觑,被操练得很痛苦的他们很羡慕让祖父**上天的小表妹,可惜啊,他们是男娃,学不来小表妹撒娇的言行。
“不过,小表妹若是长住府里,是不是祖父会对咱们好一点?少让咱们跑几圈?”
被祖父操练得快吐血的蒋六郎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趴在兄长肩头,哀求:“大哥,您就不能努把力?同嫂子生个闺女出来吧,别总是弄侄子成不?有个女娃儿,弟弟们的日子才好过啊。”
这也是所有已婚未婚蒋家儿郎的心声,已经是两个小子父亲的蒋大郎甩开了亲弟弟蒋六郎,“你成亲以后就晓得了闺女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当他不想多个软软甜甜的闺女么?生得出来算啊。
“哄小表妹,比生闺女更容易点。”
“……”
操蛋的蒋家奇葩血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变阳盛阴衰的局面。
在蒋氏带着依依不舍的王芷瑶回冠文侯府后,蒋大勇穿了便装出门,蒋家所有在家的男丁都热烈的欢送他,恳求他同衍圣公好好说话,别得罪了人家。
蒋家儿郎虽然不擅长舞文弄墨,但不妨碍他们敬佩有真才实学的文人。
蒋大勇骑在马上挥了挥手,这群臭小子,衍圣公的真面目你们是没瞧见,比他也强不到哪去。
来到相约的小酒肆,蒋大勇直奔着一位头发花白,慈眉善目,颇有点老神仙气质的衍圣公,坐在他对面,“酸儒,我有事相求,给我嫁到王家的闺女下一张帖子。”
容貌依稀可见年轻时是位美男子的老人端起了盛着浑浊劣酒的酒盏,咂了一口,捻起了桌上的小菜,粗鄙的豆子他吃得津津有味,似在品茶山珍海味,对面前人的话无动于衷。
“你要喜欢这种豆子,我送你一百斤。”蒋大勇不耐烦的将他的手臂从盘子上打掉,“同不同意,你到是说句话啊,我可跟小|妞妞保证过了,你得给个面子。”
“五年没见,脾气依然暴躁。你能好好做西宁伯,足以看出皇上胸襟宽广,能容天下人!”
“陛下不在,你就是把他赞出花来,陛下也听不到。”
“……”
衍圣公既好笑,又觉得有趣,“同不同意都被你说了,你还想我说什么?”
“我家妞妞哭得可凶啦,睡着了还在流泪,抓着我不放手……”蒋大勇灌了一碗酒,“我的心从没这么疼过,比拿刀戳我十个八个窟窿还疼。”
“我早说你会后悔把闺女嫁到冠文侯府,你就不该顺着你闺女,当年断了也就断了,你闺女还能恨你一辈子?”
“没有王老四,哪来的小|妞妞?”
“你呀……就是不肯认输。”衍圣公给蒋大勇倒满了劣酒,见蒋大勇直直的瞪着自己,叹道:“回去我就让长房长媳孔家宗妇给王嫁送请帖。”
“我要最好的那种,那个……什么……请帖。”
“行,都依你。”
衍圣公含笑答应了下来,文华请帖都不晓得,还敢说他是自己的挚友?
翌日,一张来自衍圣公孔家的文华请帖震动了整个冠文侯府。
孔家的请帖已经有三年不曾在京城社交圈中出现了,细数过往,能持文华请帖进入孔家的人全部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是给老四媳妇下得请帖?”
文氏瞠目结舌,孔家派来个管家婆子,但王家不敢随意打发了,文氏领着纳兰氏等人亲自见了她,请帖上的字,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不客气的说,圣旨常见,文华烫金请帖,王家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见过了。
“老夫人说听闻贵府上蒋夫人是个好的,想亲自见见。”管家婆子即不自傲,也没过于谦卑,秉承孔家一惯儒雅内敛的传统,“还请您唤蒋夫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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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打脸
孔家送请柬的人明确提了蒋夫人,证明在座的文氏等人并没幻听,衍圣公夫人邀请就是四夫人蒋氏。
今日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蒋氏的出身,才学,言行哪一点配被衍圣公夫人邀请?还是老夫人亲自下的文华请帖?
纳兰氏等王家儿媳眸子嫉妒得泛红,恨不得文华请帖上写得是自己的名字……
她们都是书香门第或是清流之家教导出来的闺秀,自然清楚孔家送出的文华请帖,对女子意味着什么。
只要蒋氏手持文华请帖去孔家转一圈,蒋氏在京城命妇圈中的地位立马高上一层,无论是谁家请客设宴,去过孔家的蒋氏都是最受欢迎的客人。
首辅等文臣的宅邸,蒋氏都会是座上客。
饶是没了争强好胜心思的老太太文氏都不觉得有几分嫉妒,当年若是她能得孔家这张帖子,何至于在婆婆面前苦熬了许多年?
“我这四儿媳妇何德何能让衍圣公夫人亲自下帖子?”
“老夫人不大见客,只是听宗妇提起过蒋夫人的贤名,她想亲自见见,才贸然下了文华帖子。”
一听这话,文氏等人对来人越发的慎重,这位规规矩矩的婆子想来是在衍圣公夫人跟前伺候的,莫怪气质同别家的仆从不一样。
即便衍圣公家养的狗,在冠文侯王家人心中都比别人家养的狗高贵。
衍圣公孔家就是天下文人的圣地,但凡读书人都会对孔家怀有朝圣的心思。
文氏等人深受娘家和王家的影响,焉能不在意孔家?
文氏尴尬的笑道:“我已经唤人去叫蒋氏了,老夫人身体可好?细算起来我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过她了,想当初我同衍圣公夫人还说过话……”
追忆往昔,言谈间文氏显得仿佛同衍圣公夫人很熟悉,除了在儿媳们面前显示一把外,文氏想着是不是能‘带着’蒋氏去一趟孔家。
当然存了文氏这种想法的人很多,文华帖上又没说能去孔家几个人?
凭什么蒋氏能去,她们这群正经读书人家出身的命妇去不得?
蒋氏嫁进王家以来做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事?还不是被王四爷耍得团团转?
相反纳兰氏等人上孝顺公婆,下抚养儿女,为夫君打理后院,孝悌为佳,妯娌相处谦让和睦……她们更有资格去孔家。
“让您惦记了,最近老夫人一直静养,含饴弄孙,除了亲近的密友外,谁都不见的。”
“……”
真是啪啪的打脸!
文氏脸颊有点红,衍圣公夫人不是不见外人,人家只见亲近的密友……文氏这么多年没见衍圣公夫人,好意思攀关系?说自己是衍圣公夫人的密友?
站在门口听了这段话的王芷瑶差一点笑出了声儿,孔家实在是太给力了。
早知道孔家的名头这么好用,她还用等到今日?
方才文氏身边传话过来的妈妈对蒋氏都是毕恭毕敬的,再没往日那副蒋氏‘侮辱’了谪仙王四爷的感觉。
“瑶儿……”
“娘?”
王芷瑶侧头一看,蒋氏紧张得直拽衣裙,脸庞亦有些发白,衍圣公夫人亲自下文华请帖给蒋氏的震动同样不小,宽慰道:“您别担心,外公已经帮您安排好了。”
“那可是孔家啊,我怎么能不担心?”
“淡定一点,孔家住得也都是人,不比咱们多个鼻子多双眼睛。”
“多了眼睛鼻子那还叫人?是妖怪好不好?”
蒋氏被王芷瑶的童言童语逗笑了,紧张的感觉顿时少了许多。
“儒释道在国朝成三足鼎立,当今又重视儒学,衍圣公孔家地位被拔得很高。”王芷瑶笑容噙着一丝骄傲,“衍圣公地位高,外公一句话就让孔家递出了文华请帖,其中固然有外公和衍圣公的情分在,可也不是谁都能同衍圣公攀交情的。”
“我晓得你的意思,断不会让你外公再为我操心。”
“衍圣公府门第虽然高,但外公能同衍圣公平辈论交,咱们也不能给外公露了怯,拿出您的气度来,别让她们再小看了您。去孔家做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芷瑶给蒋氏鼓劲,得让被孔家名声震住的王家人看看,为何蒋氏能得到文华请帖。
一群欺软怕硬的伪君子……哼,不落你们面子,落谁的?
冠文侯王家看不起蒋家,却不知道他们觉得高不可攀的衍圣公同西宁伯是生死之交,两家的关系亲近着呢,羡慕死王家人最好。
“娘,我们进去吧。”
王芷瑶扶正蒋氏头上的步摇,淡淡对守在门口的丫头道:“传话,我娘到了。”
小丫头也被震得够呛,殷勤备至的挑开了帘栊,“回老夫人,四夫人到了。”
蒋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能再让女儿为自己操心了。
她是做娘的理应保护儿女……也不能让父亲失望。
蒋氏脸上挂着一抹傲然的微笑,抬头挺胸,英姿飒爽的进了屋,屈膝道:“见过母亲。”
正在尴尬羡慕中的文氏一撩眼睑,蒋氏今日大大不同往日,仿佛一下子‘抖’起来了。
像是一柄出鞘的长剑,锋芒锐利,再没往日故作矜持,或是学着王家人文雅做派……蒋氏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气势都让人眼前一亮,心生敬畏。
纳兰氏等人也察觉出蒋氏的变化,不敢像往日般‘教导’蒋氏怎么做贤妻良母,默默的站在文氏身畔。
“衍圣公府上来人给你送帖子。”文氏虽然舍不得手中的文华请帖,但还是忍痛转给了蒋氏,“你到衍圣公府我真真是担心呐,万一做错了什么,丢了冠文侯王家的面子可怎么办?”
“母亲放心,儿媳不会那么没用的,怎么说儿媳也是谪仙王四爷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是儿媳太没用,哪敢进累宦士族的王家门?您当初选中儿媳,不也是因为儿媳是个好的么?”
“……”
文氏眼睛快要凸出来了,若是她带眼镜的话,眼镜会碎成一地。
面前这位言谈锋利,一身傲气不惧衍圣公名声的贵妇就是往日鄙俗,好糊弄的蒋氏?
不是她们不明白,而是蒋氏变得太快了。
王芷瑶跟在蒋氏身后,默默给自己点了赞,自己这个狗头军师做得还不错,猜也猜得到文氏等人也想去衍圣公府,她岂会让‘无耻’的王家人如愿?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实在是太爽了。
王家人不都是要面子的吗?王芷瑶偏就不给她们面子。
机会是外公争取来的,王家人算老几?
她们若是敞开来说也想去衍圣公府,蒋氏也许还有一点犹豫,可她们明明想要却等着蒋氏主动开口求着她们……这种装逼行为一定要严厉的打击。
蒋氏忍住去看女儿的冲动,心里虽然紧张,面上却一点看不出,原来这么说话,也挺爽的。
管事婆子毕恭毕敬的问道:“不知四夫人何时有空到衍圣公府?老夫人让奴婢给您带句话,您何时到府上,她都欢迎。老夫人把四夫人当作亲近晚辈看待,还望四夫人莫要见外。”
一样的毕恭毕恭,然神态是不同的。
孔家来人对王氏等人时夹杂着疏远以及一丝的自傲,在蒋氏面前,却像是对亲近主子般恭敬,顺从。
蒋氏平了平紧张的心绪,“后日我会专门拜访衍圣公夫人,你给老夫人带句话,很感激老夫人垂青,晚辈会携女拜访。”
“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来人再次对蒋氏一礼,随后道:“请柬已经送到,奴婢不便久留,告辞了。”
她走出门时,目光稍微的一偏,将王芷瑶收入眼中,微微勾了勾嘴角。
此时王芷瑶只顾着高兴,欣赏王家人被受打击的模样,没注意到来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如蒋氏以前说过的,衍圣公府地位太高,王芷瑶根本就没想过嫁给孔家子弟,又因为是后人,对孔家自然没有太多的崇拜敬重之色。
孔圣人是很了不起,可在灌水论坛上,孔圣人被后世人八得很惨,就算孔圣人地位高,也不代表他后世子孙一个个都是圣人。
“母亲有话说?”
“……”
文氏憋了很久,摆出慈爱为蒋氏考虑的样子:“你嫂子们平时待你如何我就不多说了,咱们家孩子都很出色,谁人见了都要赞的,你带出去见人只会让你面上有光彩……老四媳妇,你看是不是后日多带两人陪你一起去衍圣公府?瑶丫头也需要一个伴,她自己一人,在规矩森严衍圣公府许是会紧张。”
“瑶儿。”文氏和蔼的对王芷瑶招手,“过来,到祖母这来。”
“回祖母,孙女长大了,不会紧张的。”
王芷瑶坚定的站在蒋氏身边,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天真般的刁蛮:
“姐姐们太出色,孙女怕做被抢了光彩呢,各位姐姐如祖母所言样样都好,去衍圣公府不过是锦山添花罢了,像孙女这样的才应该跟去受点孔家的教导……况且衍圣公夫人把我娘当作亲近的晚辈看待,我稍有失礼,想来做祖母辈的老夫人不会见怪。”
“我听过衍圣公夫人是一位慈祥睿智的老人,她对晚辈总是慈爱细心教导的,没听过她故意刁难糊弄晚辈……莫非我记错了?”
文氏咬着大槽牙,脸色变了又变,倦怠的道:“罢了,我是一片好意,偏偏你们不领情,一会我让老四同你说。”
在文氏看来,也只有谪仙王译信能影响蒋氏了。
王芷瑶暗想,让王四爷撞一撞蒋氏冰山也不错。
第四十三章 设计
冬季天黑得早,乾元帝并非是拼命奴役朝臣的帝王,除了有特别要紧的事外,各衙门的官员大多是在太阳落山前下班。
翰林院又清又贵,在仕林中地位很高,可翰林院的官员除了进宫给乾元帝讲经史子集外,很少涉及‘正经’的政务。
因此大多高中三甲有心仕途的状元榜眼探花们见乾元帝迟迟不肯册立太子,也没有太子的詹事府可入,他们会在翰林混个资历后,或是入六部,或是寻求外放。
和王四爷同期或是比他晚上两期的进士早早脱离翰林院,走上了升官发财,辅政安民的道路。
唯有谪仙王译信誓有坐穿翰林院的架势,功名利禄于谪仙如浮云。
当年他之所以参加科举,考中探花,取得功名只是因为被父母‘逼迫’,受蒋氏‘督促’,否则花前月下,煮酒谈诗,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才是他的人生。
王四爷自觉在翰林院已经很委屈了,再过多的沾染世俗利禄,哪里还敢叫谪仙?
翰林侍讲有机会入宫接近乾元帝,获得乾元帝的好感宠爱并快速走上升官的道路。
清高出尘的王四爷一惯‘鄙视’入宫献媚的同僚。
即便他容貌出众,诗词歌赋上才华横溢,他依然很少在乾元帝面前露脸。
在他看来,乾元帝的诗词水平太差了,字也写得不好,画也不行,即便是乾元帝最拿手的围棋……王译信也能闭着眼睛赢他。
他没实事求是的将这些指出来已经很给乾元帝面子了,再让他吹捧乾元帝,那是万万不能。
溜溜达达从翰林院出门,王译信本来婉拒了京城才子的聚会,然他不知怎么不大愿意见回王家见蒋氏,便改了注意,打算去酒楼赴会。
“四爷……”
在寒风中等了王译信半个多时辰的王家家奴,一见王译信出了翰林院,赶忙上前道:“老夫人请您务必回府,有要紧的事儿。”
王译信最不耐烦家仆来翰林院打扰他,因此除非要命的大事,王家很少派人来通知他。
“何事?”
王译信和同僚词臣们拱手道别,看来只能回府了,即便想通真爱谁,在面对蒋氏时也有几分的心虚。
“今日衍圣公夫人给四夫人下了文华请帖……”家仆停顿了一瞬,本来漫不经心的谪仙脱口而出:“衍圣公?”
“是呢,府上的主子都吓坏了,侯府同衍圣公府很久没有来往。”
“给蒋氏的文华请帖?”
王译信虽然也对衍圣公孔家心怀敬佩,但自持自家是琅邪王家之后,自然不会听了衍圣公就方寸大乱,他更多得是吃惊,蒋氏怎么可能得到衍圣公夫人的邀请?
完全没有道理。
衍圣公可不是很得圣宠的西宁伯能‘命令’的。
“老夫人怕四夫人和七小姐在衍圣公府失礼,损了侯府的面子,想着让人陪着四夫人一起去,可惜老夫人的好意被四夫人拒绝了。”
“哦。”
王译信在自傲血统传承上比王家其余人等强了不少,不甚在意衍圣公夫人给蒋氏的请帖,恢复了以往慢吞吞的谪仙仪态,“先回去吧。”
沿路上,他还有心思欣赏一下雪景,感叹一番京城百姓的生活。
他慢吞吞的徒步而行,急得家仆火上房,谪仙王四爷的品貌会让很多的行人看呆了,他脸上那道尚未痊愈的鞭痕让人对他更加好奇。
好在不会造成交通拥堵,谪仙顺当的回到冠文侯府。
文氏已经让小丫鬟张望了三次,总算盼来了仪表堂堂的谪仙儿子。
行礼后,王译信坐在文氏身侧,缓缓的品茶,心急火燎的文氏见他那副样子,心里这个气啊,怎么把好好的儿子教导成这样?
文氏在诸子中最疼王译信,以前觉得有个谪仙清高的儿子挺好。
随着王家诸子逐渐淡出朝廷中枢,文氏出去参加宴会的档次越来越低,上门来奉承巴结的人越来越少,文氏才发觉清贵的名头根本没用。
唯一被寄于厚望的儿子成了谪仙,文氏悔不当初。
所以文氏非常在意继承了王译信八成品貌才华的庶孙王端瀚,经常在他耳边念叨,仕途为主,王家有一个谪仙就够了。
如果文氏不开口,王译信能陪着她坐一晚上而不说正事,同谪仙谈仕途正事让文氏很无力,似落入沼泽中一般,有力没地方使。
“文华请帖事儿,你听说了吧。”
“唔。”
文氏等了半晌,王译信依然没有动静,强压下心底的怒火:
“你便是不为旁人想,你也得为璇丫头想想啊,一旦璇丫头和瀚哥儿随着蒋氏去了衍圣公府,对他们将来得有多大的帮助?让衍圣公夫人点评一句,璇丫头将来会嫁得更高……”
“母亲,我只求璇儿得一个良人,并非盼着她高嫁入豪门贵胄之家。”
王译信慢慢的放下了茶盏,眸底透出对王芷璇的疼惜,愧疚,“她始终是庶女,便是将来记在蒋氏名下,也是假嫡,去规矩太多,讲究太多的望族做宗妇是要受委屈的。不如给璇儿选个不甚在意她出身,规矩宽松,相对富足的人家。”
“以璇丫头的品貌能甘心?”
文氏对真想撬开王译信的脑子看看里面装得是不是浆糊,虽然她抬殷氏母女同蒋氏打对台,但对王芷璇的精明,心气她也晓得几分,“哪有你这么疼女儿的?你这是在耽搁璇丫头的前程!”
正因为王芷璇能很好的利用天赋,会来事,会说话,比鲁莽天正的王芷瑶强太多,文氏才格外疼惜她,心心念念的再抬一抬她的身份,将来也好借用绝色美人王芷璇给王家添上一门姻亲助力。
王译信自信的说道:“母亲误会了璇儿,她同儿子一样,绝非眷恋贪慕富贵的人,高嫁于她来说是砒霜毒药,璇儿的婚事,您不必再操心了,儿子心里自有分寸。璇儿最希望过平静的日子,儿子焉能不成全她?”
“……”
文氏胸口被怨气堵得死死的,今日被蒋氏一番话弄得哑口无言,过后她还能自我缓解,蒋氏就是个糊涂虫,不值得为蒋氏生气。
可眼下被最看重的儿子气得心肝脾胃没有一处不疼……扶着额头,自己这是什么命?怎么养出了这么个混球?
若说王译信没看穿王芷璇的性情?
文氏又有点说不出口,毕竟她往日没少在儿子面前称赞王芷璇清高,甘于平淡,此时再说王芷璇心里一直想嫁豪门贵胄,岂不是自打嘴巴?
“娘,您身体不舒服么?”王译信关切的问道:“看起来您脸色好差啊,要不儿子先回去,你先歇着?”
“老四。”
文氏顾不得头疼欲裂,抓住了王译信的胳膊,煞白着一张脸,呼吸微乱:
“多个去处总是好的,璇儿是你最宠的女儿,璇儿知书达理,才华极好,你怎能眼看她的才华被埋没?况且瑶丫头的个性随了蒋家人,得势不让人,一旦她去了衍圣公府,回来指不定会怎么折腾旋儿呢,你就忍心看着璇儿被欺负?受苦?”
王译信眼底闪过一丝的不满,“瑶儿再怎么不好也是我嫡女,她脾气秉性不似我,但我瞧着最近有些长进……”
长进到不再寻王芷璇的短处,直接同王译信对着干了。
王译信也怕旁人晓得王芷瑶‘不孝’,沉默了一会道:“想来去衍圣公府后,她更有长进,若是她借势欺负旋儿,我自会教训她。”
“蒋氏去衍圣公府的事情,您就别再操心了,不就是衍圣公孔家么?即便璇儿和瀚哥不去,一样是出色的儿女,我的儿女用不着去孔家扬名。以他们两个资质,迟早有一日孔家会下帖子邀请他们的,何必急于一时?弄得好似陪客一般。”
“……”
“娘,我走啦,您好好歇息,明早我再来给您请安。”
王译信飘然而去,文氏再一次摔了茶盏,“糊涂,衍圣公的门是那么好进的?再出色的庶子庶女都不会被孔家邀请,我上辈子遭了什么孽啊,养出了……养出了这么个孽子,纵使有再多的苦,也说不得他……”
“老夫人,您要去哪?”
“去找侯爷,我管不了老四,他还管不了?蒋氏去孔家,一定要多带两个人,这是侯府难得的机会!”
王译信在蒋氏的院落门前站了好一会,望着禁闭院门,以前只要他不回来,蒋氏永远不会关上院门的,如今……她叫自己滚,只怕心里再没有自己了。
淡淡的月光勾勒出王译信嘴角的苦涩,背着双手沐浴在月光之中,感叹道:“如此也好,我再也不亏欠你啦。”
王译信光明正大的去了殷姨娘房中,一进门就听见王芷璇略带失落羡慕的声音,“真好呢,七妹妹能去衍圣公府,我却只能听七妹妹说孔家的事儿……”
“璇儿也想去?”殷氏心疼的摸了摸王芷璇的脸颊,内疚之色溢于言表,是她的出身害了爱女。
“谁人不想去孔家见见世面?也许还能遇见双雄之一的孔公子呢,定国公世子能见到,但孔公子却很少见的。”
王芷璇似没见到王译信,依偎在殷氏怀里,巧笑嫣然:“算啦,我晓得自己的身份,娘,我不会让爹为难的,能听七妹妹说说孔家,我已经很知足啦。”
王译信心中一痛,优秀的女儿却被埋没在后宅中,限于庶出的身份无法被人所知……他这个父亲做得并不好,哪怕璇儿喜欢平淡的日子,也不应该毫无名声。
他转身悄悄的的离去,尽量不惊动殷氏母女。
王芷璇从殷氏怀里抬起脑袋,自己有个好爹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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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是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夜非常的忐忑,甚至乌龟的不敢刷后台。
真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简介和文章内容是一致的,大家尽管放心,该虐的虐,该揍的揍,女主会一直很幸福的。
另外,说下更新,尽量双更,夜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如果大家热情的话,夜会很有动力的。
五月前七天,粉红超过三十张加更一章,双倍后,十五张加更,夜说道做到。
从第一本清朝穿越记以后,夜从没这么勤快过。
大家可以给夜点鼓励吗?给夜点自信,嘿嘿,最近夜对码字非常没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