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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惠美     娇女txt下载     娇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章 间谍

    在王家离开京城后,王译信另立祠堂,祭祀祖先,唯一的儿子王端淳协同妻儿祭拜。

    王芷瑶虽是出嫁女,也站在新修的祠堂里,瞧着王译信略显孤单的背影,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此后他们这一支便是京城王氏,同江南王家的关系会越来越远,就算谁犯了谋逆诛九族的大罪,也牵连不到早已分宗的人头上去。

    “哥哥同嫂子先回去吧。”

    王芷瑶轻声对王端淳说:“哥哥还要准备科举会试呢,一会我同父亲一起回府。”

    尹氏拽住王端淳,点头道:“小姑子有身子累不得,最好也尽快回府歇息。”

    出了祠堂,王端淳对妻子尹氏说,“妹妹同我一起回去不好吗?”

    “公公心里终究意不平,唯有小姑子能宽慰一二。”

    “我是父亲长子……却总是躲在妹妹身后,我着实太没用了。”

    “小师哥别这么说。”尹氏靠在王端淳怀里,“王家将来始终是要靠你支撑门户的,公公让冠文侯毁劵便是不想再因祖上的是非牵连到你,他对小师哥是看重疼爱的,也指望着小师哥继承公公的志向,作好官,光耀门楣,如此才不负公公今日分宗。小姑子一直在公公身边尽孝,她比小师哥更了解公公,况且她又是个心细,会说话的,有她在,公公心底那点的不甘很快会消散的。”

    王端淳略显几分难过,他不是不想亲近王译信,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父子之间多了一道无形的障碍,他在父亲面前更容易沉默,除了请教学问外,不知该说什么。

    “小师哥孝顺公公婆婆的日子还长,小姑子眼下可以住在娘家,等妹夫处理好军务,他们迟早得回永寿侯府去。小姑子生下儿女后,还能总回娘家?为公婆养老送终的人始终是你我。长久的相处,公公同小师哥之间总会有父慈子孝的一日。公公很喜欢睿哥儿,这几日抱着睿哥儿就不肯撒手。”

    尹氏看得出,王译信对孙子睿哥儿的喜欢,恨不得把一切都留给孙子。

    有睿哥儿在,王译信同王端淳之间会有转机的。

    何况王芷瑶也会从旁帮忙说和,在尹氏看来,小师哥仰慕父亲,可因为过去的事情,王端淳不敢过分亲近王译信,心中有话说不出,尤其王端淳连儿子都有了,还能在父亲面前撒娇么?

    这一点儿子就不如女儿,王芷瑶便是生了儿女一样敢在王译信面前撒娇耍赖。

    王端淳叹息一声,拥着尹氏,“我会努力奋进的。”

    岳父和父亲为他科举会试的安排,他怎会不知道?也因此他必须要得考出好名次才行。

    不是有妻儿在身边,他能整夜的苦读,出京跟随尹氏的外祖父做学问,王端淳眼界是开阔了,可也越发的勤勉,以前他是读死书,全靠死记硬背,如今他理解书中的道理,恨不得把以前死记硬背的内容再通读一遍,真正掌握住学识,报效朝廷。

    尹氏再劝都没用,只能给王端淳准备补品,严防他用功太过,伤了身子。

    “尽力就好,外祖父也叮嘱过小师哥,放下包袱,量力而行。”

    ******

    “爹。”

    “我不遗憾。”王译信背对着王芷瑶,盯着祠堂上供奉的陌生人的灵位,因为他是过继出去的,他亲生父母享受不到香火,更享受不到子孙带来的荣耀。

    王译信如今为世袭侯爵,朝廷一品重臣,按照朝廷礼制,他的母亲被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父亲也被恩封了爵位。

    这些王译信都可以接受,毕竟他对至亲兄弟失望,如果文氏有了诰命,王家还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来。

    “其实……后来逼我的人,是兄弟,而不是他们。”

    “还说不遗憾?”

    王芷瑶站在王译信身边,侧头看着他冷峻的面容,“我晓得您最在意的不是认陌生人做父母,被祖父过继出去,您无法释怀得是冠文侯丹书铁券被陛下毁了,还是您亲自请旨……若说对冠文侯这个爵位付出最大的人,除了一头撞死的末代皇帝帝师外,就是您了。”

    不是为了保住爵位,王译信绝不会娶蒋氏为妻。

    更不会有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儿,前世今生,他一直都在被冠文侯爵位困着。

    “我不是……”

    王译信声音呜咽,慢慢合眼不愿让瑶儿看到自己眼底的不甘,王芷瑶挽住他的胳膊,轻轻的拍了拍,“您并没有亏欠祖上,爹,您现在是文武侯,凭着自己的本事得来的爵位不是更安心么?冠文侯爵位始终关系到前朝,受人非议。有您在,有哥哥在,王家未必不能再现四世三公啊,皇上不是打算立十皇子为太子吗?”

    “您有可能会成为帝师哦。”

    虽然王芷瑶真心觉得王家人就不适合做老师,可此时当然宽慰王译信最重要。

    “皇上册小皇子就是想亲自抚养,就算有帝师,也不会是我。”

    王译信慢慢的勾起嘴角,“这话你该同阿泽去说,皇上想培养怎样的继承人,也只有阿泽才能明白。我不适合做老师,容易误人子弟。”

    “那我儿子将来可不给你带了。”

    “不行。”

    王译信忙解释,“你和淳哥儿的儿女都得交给我,瑶儿,我保证……保证会把他们教好,我……想亲手教他们读书练字,教他们琴棋书画。”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祈求,黑瞳中的渴望,哀求更是让王芷瑶心里不是滋味。

    “我……我已经走出来了,您何必再还困着自己?”

    “我在等。”

    王译信自嘲的笑笑,“瑶儿,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听到你真心的说一句……你不怪我,不恨我,此生以做我女儿为荣。”

    这话王芷瑶此时说不出口,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王芷瑶,她对王译信是满意的,可王芷瑶呢?谁也说不好。

    “我不勉强你。”

    王译信转身向外走,听见身后一句很轻的话语很朦胧的话语:“王芷瑶是孝顺你的。”

    “其实下辈子,我最该绝嗣,无儿无女。”

    “爹……”

    “回家。”

    “嗯。”

    王译信扶着她上了马车,感慨般的说道:“珍惜眼前,总好过悲伤过去。瑶儿,你晓得陛下在做什么?”

    王芷瑶摇头,王译信靠着马车壁大笑,“躲大臣,咱们的皇上紧闭宫门,不见任何人,折子也不批,政务也不过问,不按他的心思册十皇子,他皇上都不做了,愁得尹首辅头发都快被他自己揪光了,史书上任性的帝王也不是没有记载过,可像陛下这般固执,耍脾气,闹别扭的皇帝太罕见。”

    那是这个时空的人没经历过明朝,明朝历史上的奇葩皇帝绝不比乾元帝差。

    不过,单论精明能力来说,乾元帝也比明朝奇葩皇帝强。

    “皇上就是不见大臣,国朝也乱不了,如今着急是朝臣,最后退步的也只能是朝臣。”

    没有乾元帝的玉印,他们连国政都处理不了,乾元帝兵权在手,文臣和皇子也没能力逼宫,最近几日顾天泽一直在京城和军营来回奔波,还不是做给朝臣们看的?

    “我看朝臣挺不了多久。”王译信笑道:“不过,我真没想到皇上会用耍赖的法子逼朝臣退步。”

    “您原先以为陛下会怎样?”

    “顺昌逆亡。”

    王译信缓缓的说道:“陛下已经仁慈多了,换做以前不遵圣旨的人都活不下。他们最该感激的人是阿泽……”

    “可惜三少做了好事,也没人知道。”

    王芷瑶最恼恨这一点,托着下巴想,怎么把顾天泽劝谏乾元帝网开一面,用怀柔手段册太子的时候宣扬出去。

    ******

    黄昏十分,暮色朦胧,因举子入京备考,各处会馆时不时传来读书声或是辩驳经史子集的争论。

    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王端瀚挣扎的低吼,“我不干,我绝不在他面前丢人。”

    “你连王端淳都不敢见,还想让主子相信你?实话跟你说,主子用你,只是想让你把王端淳拉下水。”

    “他身边有顾三少的人。”

    “顾天泽?!呵呵,他最近忙得很,没空理会王端淳。”

    “你敢算计顾三少?”

    王端瀚结结巴巴的探听消息,“主子对他有安排?”

    “你问这事作甚?”来人怀疑的打量王端瀚,“还是你对主子不忠,想给顾三少送信?你可别忘了,是谁害得你,是谁把王家赶出京城去的,王家人连宅邸都变卖了,不是主子,你现在连个窝都没有,王译信给你的银子在京城可过不上好日子。”

    王端瀚愤恨的说道:“我恨不得王译信和顾天泽死无葬身之地,我好不容易从王家脱身,偷跑出来留在京城,此番乡试无论如何也要高中。”

    “就是说嘛,王端淳才学不如你,凭什么欺负到你头上。”

    “上次我妹妹害过他一次,我怕我再在科举上做手脚,他不会再上当。”

    “你尽管去就是,等你和他搭上线,主子自然有安排。”

    “……好吧。”

    王端瀚勉勉强强的点头,“待会,你打我的时候轻一点,别太重了。”

    “别磨叽了,王端淳出来了。”

    王端瀚被推搡到地上,跟过来凶神恶煞的人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刚从会友出门的王端淳愣住了,看清楚哀嚎的人,大叫一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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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磨刀

    碰见王端瀚欠债的状况,王端淳不可能拂袖而去,全当看不到,有时他也私底下感慨,曾经他认为高不可攀,才华横溢的兄长落到这步田地,真可谓造化弄人。

    王端淳让随从给了银子,换清欠债后,打手骂骂咧咧,又狠踹王端瀚一脚,慢慢的散去。

    王端瀚揉着小腹,低垂的眼睑挡住愤恨,也不知是对打手,还是对施以援手的王端淳,这份施恩,格外让他心里不舒服,仿佛以前一个掌握在手掌心且永远跟在他身后的人,一下子比他站得还高。

    “……谢谢……”

    王端瀚在不是滋味都得继续演下去,一个劲在心里默念越王勾践,默念韩信,即便此时受辱,来日他会连本带利讨回来,耷拉着脑袋,王端瀚起身连衣服上的灰尘都没拍,转身离去。

    “兄长。”

    王端淳反而叫住了他,王端瀚背对着王端淳,果然,太积极反倒坏事,他对付王端淳极是有经验的,以前他和王芷璇能把王端淳玩弄于股掌中,绝不仅仅因为他们兄妹更得宠。

    “何事?”王端瀚挺起胸膛,故作冷傲的说道:“举人老爷还有何事吩咐?”

    王端淳面色微愧,对父亲王译信抛下王端瀚兄妹,他在内心深处略有怨言,毕竟他们也是父亲的骨血,如今他生活锦衣玉食,无论到何处都受推崇,尊敬,而王芷璇……听说香消玉殒,曾经的大才子王端瀚又落魄得跟个乞丐似的。

    以前他受得再多的委屈,也该消了。

    况且他本身就没受委屈,王芷瑶并没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他,后来他师从尹薄意,虽然被师傅教过一番,心里晓得要同嫡亲的妹妹亲近,晓得嫡庶之争,但本性善良的王端淳很难对如今落魄的人再行雪上加霜的举动。

    他学识增长,眼界开阔,更能放下宿仇。

    “堂兄怎么没同伯父他们一起离开京城?”

    “为什么不离开京城?”王端瀚似被踩到尾巴的猫,俊脸通红,激动的说道:“他们是一家人,王家哪有我容身之地?在京城他们尚且把我当作浪荡子,去江南……弄不好我会被他们害死,何况我是秀才,我还要参加乡试,你是不是想我一辈子都过得落魄,好成全你这个首辅的爱婿?侯爷世子?”

    王端淳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首辅爱婿,侯爷世子也如同两道枷锁一般,压在他身上,他有时不知风光是因为自己的才学,还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晓得自己做不到妹夫顾三少那样,骄傲得不在意任何人的议论。

    “既然兄长心中还存举业,就别在市井厮混了,方才那些人看起来不是好人。”

    “王家把一切都变卖了,什么都没给我留下。”王端瀚怅然仰头,“京城虽大,难寻热容身之处。”

    “我帮你订一处会馆可好?”

    “不必,我不想受世子爷的恩惠。”

    “……”

    王端淳拽不住王端瀚,眼见着他离去,默默的叹息一声,转身对身边随从吩咐,“这件事不许告诉侯爷,不得告诉任何人。”

    “世子何必再管他?”

    “他总是我兄长,我若见不到,自然无事,可眼下他偏偏在我面前落难,我怎能视而不见?”

    王端淳道:“你赶上去,送他两张银票,我给他银子,他不会要的。”

    随从是王端淳自己挑出来的,也没经历过王家的一番波折,对王端淳最是忠心不过,家里也有兄弟姐妹,王端瀚的境遇任谁看后都得唏嘘,取过银票追上步伐蹒跚,泪洒衣襟的王端瀚,“世子给你的银票,你且手下罢。”

    担心王端瀚拒绝,他直接把银票塞到王端瀚手中,转身飞快的离去。

    王端瀚抬头看了一眼王端淳方向,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微微点头表示感激,拢在袖口握着银票的手却是紧紧的,银票很烫手,这是他出卖尊严换来的。

    他今日才发觉对王端淳除了嫉妒外,还有恨……对王芷瑶刻骨的恨,不是王芷瑶,他还是王译信最疼的儿子。

    可王芷瑶身后站着让他惧怕到骨子里的顾三少,他不能,也不敢对王芷瑶有任何的不利,哪怕宁远侯那边最想让王芷瑶死……他也不敢把主意打到王芷瑶头上去。

    翌日,王端瀚又在王端淳必经之路上等候,这回他手中拿着熬夜胡乱写好的书稿,见到王端淳,他略带几分难堪的开口,“我寻不到好老师,无人指点我功课,身边的人大多华而不实,还请世子爷帮我看看。”

    王端淳自然不会拒绝,他一直随着尹氏的外祖父在书院里做教席,本身也喜欢指点学子功课举业,如果王端瀚寻他要好处,他反而会起疑心。

    “前面有间茶楼,我们边喝边谈。”

    “好的。”

    面容相似的两人走进茶楼,王端淳没去人多眼杂的会馆就是不想王端瀚不自在,同时也不愿妻子,妹妹听见风声,他晓得妻子和妹妹不愿意管王端瀚,他只能尽力私底下帮忙,在家人面前不敢露出一分来。

    以侯府如今的地位,以王端淳如今的名声,王端瀚想毁了他太困难没。

    王端瀚若说他坏话,京城的人也不会相信。

    王端淳看了手上的宣纸,眉头紧皱,王端瀚自觉自己写得不错,大大咧咧的喝茶,心想震撼了吧,王端淳不过是运气好,仗着家世背景而已,论真才实学,他比不过自己。

    “这是兄长所写?”

    “还请世子指点。”

    王端淳摇头道:“实言相告,想以这篇文章的水平过乡试,很难……兄长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破题也没新意,这样的文章,学院里许多人都写得出,在举业中最难通过的乡试,写出这等文章难以出头,泯然于大众。”

    王端瀚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是另有打算,他早就拂袖而去了,“还请世子指教。”

    他就不该来见王端淳,白白受尽折辱,什么乡试难过,泯然于大众?以前在他面前头都抬不起的蠢货,笨蛋,如今竟然拿大的说他不行?

    简直……简直……王端瀚胸口沉闷,似憋了一肚子气,偏偏又不能发泄,挠了挠额头,他为何要做听顾三少的话做间谍?宁远侯也是坏人,偏让他接近王端淳。

    “乡试要不求稳,要不求新。”王端淳虽是同情王端瀚,但在指点功课上,任何人来他都不留情的,总是实话实说,“你的文章不稳,华而不实,新意又不足,再苦读两年许是乡试还有希望。”

    “这次我一点希望也没有?”

    “没有。”

    王端淳指着宣纸上的错误,“兄长连引用圣人的话都写错,这样的卷子一准落第。你太急了,不够沉稳,我记得兄长以前不是这般,怎么……怎么学问会退步这么多?不是看着字迹依稀像兄长所写,我万万不敢相信这篇文章是你做的,以文章的深度来说,比兄长连中小三元时所写还不如。”

    中小三元已经过去五六年了,王端瀚不仅没见任何进步,退步倒是很大。

    王端瀚一把抢过宣纸,俊脸狰狞,“够了,我今儿就不该来,你还想怎么辱我?”

    “兄长,你误会我了,我真真是为你着想……”王端淳急着解释,“我不想看着兄长一辈子无法中举,几番落第容易丧失锐气,学识会变得更为平庸,我劝你一句,这次乡试还是算了罢,我可以写信给泰山书院的山长,兄长去泰山书院读书,一切费用,我会为你打理。”

    “你连泰山书院的山长都认识?”

    “我曾经给学院的学生讲过课,不是不忍辜负父亲和岳父的期望,我宁可在书院做个教席,山长也说将来把泰山书院交给我,可惜……可惜我终究走向仕途,辜负山长所愿。”

    “好好好,我竟不知我的好弟弟,曾经的吊车尾,竟然做得了老师。”

    王端瀚这口气已经不知怎么发泄了,指了指王端淳,道:“且看着我能不能过这次乡试,你别以为……以为我不如你,咱们走着瞧。”

    “兄长。”

    “哼。”

    王端瀚拂袖而去,王端淳按着额头,“我说错了么?”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另外一间相邻的茶室中,顾天泽勾起嘴角,着实很有趣儿,本该被算计的人却气得王端瀚火冒三丈,他这个大舅子,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三少爷用不用给他透个消息?”

    “不必。”

    顾天泽眼角的余光瞄到被抓来的王端淳的随从,“以后有消息就速来告知。”

    “是,侯爷。”

    他虽然忠诚王端淳,可更害怕姑爷,见姑爷没吩咐了,他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最近几年顺风顺水,以前受得苦,他并不在意,也不明白,尹首辅和岳父总不能护着他一辈子,就算他将来不会涉入中枢太深,然身份摆在那里,他始终是尹家和王家最容易被人利用的一环。”

    顾天泽叹息道:“小七承担下一切,好不容易同岳父解开心结,而王端淳……他什么都不明白,傻人有傻福,可我不能让他继续傻下去,万一他在我看不到的时候,被人利用伤倒小七怎么办?这次得给他个教训。”

    “少爷英明。”

    “其实我更希望我抓不到他把柄。”顾天泽起身道:“尹首辅最近被陛下折腾得够呛,哪有心思管他?岳父也在帮着陛下压制清流,他们都忽略了王端瀚。”

    虽然顾天泽也忙着争权夺利,忙着收拢宁远侯的兵权,可经历过宫斗的他,比任何人都小心,“远远盯着他。”

    “是,三少爷。”

    阿四连连点头,不仅要盯着王端瀚,还得盯紧王端淳,毕竟夫人住在娘家,同王端淳见面的机会很多。

    “少爷,如果淳世子最终无法通过您的考验……”

    “我会让他去泰山书院教一辈子书。”

    顾天泽可不在意尹首辅会不会对此不满意,“简单得过一辈子,对他来说未必不好。”

    *****

    王端瀚自己闷在房中狠狠的发泄一通,砸了笔墨纸砚后,才觉得舒服一些,踩了踩撕碎的宣纸,“你竟敢说我一文不值?好,我一定过了乡试给你看。”

    “王少爷,我们小姐有请。”

    王端瀚总算等到了宁远侯的人,小姐?即将入宫为妃的刘明珠吗?

    他在乾元帝养伤的寺庙,远远见过刘明珠,对美艳动人的刘明珠印象很深,这等绝色……也只有顾三少能配得上,他倒是希望刘明珠能成功迷住顾三少,起码能给王芷瑶增加点烦心事。

第三百八十二章 拼死

    王端瀚对顾天泽惧怕入骨,可对王芷瑶却颇有报复的心思,见到美艳绝俗的刘明珠后,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晓得刘明珠是皇妃,同他是云泥之别,他不敢冒犯,但是心底却恨不得同刘明珠孟浪一番。

    皇上的皇妃,天生就更吸引男人,勾起男人的无尽欲望。

    顾天泽也是男人,妻子又有身孕,王端瀚可不信顾三少能抵挡住刘明珠的魅力,更不信顾天泽身边没人侍寝。

    “刘小姐……”

    “听下面的人说你事情办得不错。”

    “不敢,不敢。”

    王端瀚掩藏起好色,恭谨的说道:“没有小姐相助,我也无法接近王端淳。”

    最近朝廷上为册太子的事情闹得乌烟瘴气,面对乾元帝的‘耍赖’朝臣们一时没有任何办法,就算乾元帝说你们可以另立新君,可问题是谁敢?

    在皇子中势力最大的二皇子都老老实实的,更别说其他被乾元帝警告过的皇子了。

    没等忠臣义士为阻止乾元帝册太子而头撞宫门,血染玉柱,乾元帝先紧闭宫门玩起了无赖,这让朝臣一时一筹莫展,想不到劝谏的办法。

    谁都明白乾元帝在逼迫朝臣赞同册十皇子为太子。

    此时也是尹首辅和王译信最忙碌的,他们两人做为乾元帝的心腹重臣,一边得弹压百官同乾元帝顶牛的情绪,一边也得把重要的政务送进深宫去,并尽量保持朝廷上稳定,百姓的安稳。

    严防死守趁机兴风作乱的人。

    他们自然而然忽略王端淳。

    刘明珠咯咯笑道,“还是你有本事,我也让旁人试过,都无法接近王端淳,看似好欺骗的人,有时却很难接近。你们毕竟是兄弟,王公子给了我意外的惊喜。”

    被美人夸赞,王端瀚整个人似能飞起来一样,满面红光,“为刘小姐办事也是小可的幸事。”

    “我这人一向对自己大方,赏罚分明。”刘明珠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妩媚般瞥了王端瀚一眼,轻起朱唇,“不知王公子想要什么奖励?”

    王端瀚身子酥麻了半边,灼灼的目光落在刘明珠露出的半截手臂上,白皙细腻,似抹了一层荧光,真真是想摸一把,咽了咽口水,勉强维持着一本正经的面容,“我……小可只求能通过乡试。”

    虽然他对王端淳看不起自己很恼火,认为王端淳眼睛瞎了,故意打压自己的信心,但心底未尝不知以自己的实力过乡试只怕不易,秀才中举是最难的一关,只要成了举人,王端瀚就同现在大不一样了。

    “王侯爷不肯帮你?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嘛,还用得上求我?”

    刘明珠摇着香扇,笑道:“还是你故意骗我?”

    “小生不敢。”王端瀚苦涩忧郁的说道:“王四爷早就把拒之门外了,他如今只认王端淳兄妹。若不是得刘小姐恩惠,我……在京城都活不下去。”

    “听说王译信极为疼爱儿女,没想到同样是儿女差距去如此之大。他可以为王芷瑶不顾性命,费劲心思,对她百般宠爱,对你却连点好处都舍不得。”

    刘明珠带出几分淡淡的同情之色,“只怕他是受人蒙蔽了吧,外面人都说王芷瑶怎么怎么好,我看心肠最歹毒的就是她,恨不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围着她一人转,连自己的生父都不放过,荒唐透顶。”

    “她一惯骄纵,眼里不容人,又善妒。”

    王端瀚顺着刘明珠的话狠狠的踩王芷瑶,愤恨不平道:“若她哪日被老天收了去,世上少了个大祸害,我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我父亲也不至于再被她迷惑了。”

    “老天?指望着老天爷太过消极。”刘明珠妙目一闪,“眼下就有个机会,当然我也不是要她性命,只不过……我始终怀疑她肚子里怀得是野种!”

    “野种?!”

    王端瀚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莫非她给顾三少带了绿帽子?”

    “你也是经历过太后乱政的人,当初陛下在寺庙养病时,你可见了王芷瑶?厂卫办事不留破绽,可你我却知道当时寺庙里的状况,以及陛下病情的凶险。若不是在山上遇险,陛下会病得那么重?顾天泽……在危险关头怎么只会保陛下。没准王芷瑶就被他弃之不顾,后来陛下说她居首功,从来只好女色的长信侯当着百官追着俊美男子跑,其中必有缘故。”

    刘明珠是个很聪明的人,仅仅凭着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就能把事情推断得八九不离十,“而后她就有孕了,就算顾天泽的,以顾天泽对舍弃她的愧疚之心,顾天泽也会当作是自己的种,顾家男人这方面耐性都特别好,以前定国公还不是被人议论?”

    王端瀚喃喃的说道:“顾三少?不会吧。”

    那般骄傲的人能忍得了帮养儿子?!

    刘明珠道:“不管是不是,我都要把这事弄得举世皆知。”

    王芷瑶凭什么幸福?她只能进宫去侍奉皇上?

    刘明珠也想过入宫后争宠,让乾元帝只爱自己,可惜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让她心灰意冷,以她的道行想同乾元帝玩宫心计,还嫩了点,后宫里的妃嫔也有不少比她心机深,可结果都被乾元帝玩弄于股掌中。

    入宫赢得专宠,做太后主政天下的道路太过艰难,刘明珠看不到希望,还不如……还不如她拼死把仇人拉下马,她过得不好,王芷瑶和顾天泽也别想得好。

    顾天泽对宁远侯步步紧逼,收揽宁远铁骑的事情让刘明珠更是豁出一切去报复顾天泽。

    一旦顾天泽……身死或是失宠,刘家就有可能再次被乾元帝重视。

    “这个很难做到,当初的事情都被抹平了。”王端瀚轻声说道:“厂卫不是好惹的,卢彦勋更是难缠,我妹妹只怕就是死在他的手上,皇上有不方便做得事都是他下得手。”

    “我没指望能再找到证据,你现在说王译信等人的坏话,旁人只会认为你在嫉妒生事,没人会相信你,可王端淳就不一样,他在读书人中很是有贤名,一向刚正诚实,醇厚真诚,若是他能提两句关于王芷瑶落入敌酋的事儿,旁人不信也信了。”

    “……”王端瀚皱紧眉头,“他有今日靠得就是王芷瑶。”

    “正因为难,我才让你这个能摆布王端淳的能人去做。”刘明珠笑着保证,“我也不会让你白做功,只要你能做成此事,乡试的事情你就不必再担心。刘家虽是不如王译信,但送一个人过乡试还是能做到的。”

    “我怕王四爷……王四爷发疯。”

    “到时王译信会很忙,顾天泽不嫌弃王芷瑶就不错了,在这事上必是不肯帮忙的,何况泄露消息的人是王端淳,又不是你,就算王译信迁怒下来,不是还有我在吗?”

    “……我尽力一试。”

    王端瀚经不住诱惑,点头道:“许是能从他口中探听到什么。”

    “最近你也着实辛苦。”刘明珠让丫鬟把准备好的衣物,玉佩,香囊等端上来,“这些你先穿着,你为我办事,总不能让你在王端淳面前抬不起头来。”

    精致的衣物让清贫的王端瀚感慨连连,“多谢刘小姐。”

    他去了厢房在丫鬟的侍奉下更换衣物,看到腰上的玉佩,突然想到这是王端淳寻了很久的宝物。

    人靠衣衫,马靠鞍,王端瀚再出现在刘明珠面前时,多了几分贵公子的风采,他长得本就像王译信,此时更有几分谪仙的派头。

    刘明珠道:“你也是合该天生富贵的人,我这有两盆兰花,最是醒脑不过,你不妨拿去,或是送人,或是自己用都是极好的。”

    王端瀚拜谢刘明珠,捧着兰花出了门,这哪里是给他用的,不过是想借着他的手交给王端淳罢了。

    他虽然不认识兰花的品种,但王芷璇也曾用过花草伤人,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什么事该同顾天泽讲,什么事该瞒着……王端瀚左思右想,决定把兰花的事向顾天泽禀告,至于坏王芷瑶名节的事……可以缓一缓,顾三少许是被王芷瑶欺骗了,他这也是帮顾三少认清王芷瑶。

    *****

    “小姐,他能成事吗?”

    刘明珠轻抚手中的波斯猫,勾起嘴角,“我又没指望着他?能成固然好,成不来也无妨。”

    “侯爷不忍小姐出事。”

    “刘家养了我这些年,锦衣玉食的,也该我回报刘家了。”

    刘明珠捏住波斯猫的脖子,眼底闪过决绝之色,“便是我死,也要拖着他一起死。顾天泽……我恨过,喜欢过的人,我怎么眼看着他同王芷瑶做一生恩爱的夫妻?”

    入宫不过是空耗青春,乾元帝不会召她侍寝,还不如同顾天泽同归于尽。

    *****

    顾天泽接到王端瀚的消息,并没处理兰草,不过当他听说王端淳收下兰草后,立刻动身回到侯府,王芷瑶正同王端淳说话,旁边就摆着兰草。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

    “我同他有话说。”

    顾天泽对王端淳道:“到书房去,我有事请教你。”

    “这两盆兰草……我不喜欢。”顾天泽摆手让阿四处理掉,“等贡品花束送到京城,我向皇上讨两盆送你。兰草太素淡,不配小七。”

    王芷瑶本身也不怎么喜欢兰草,笑道:“不好看,我可不要。”

第三百八十三章 教训

    顾天泽和王端淳走后,王芷瑶皱紧眉头,三少一向在她面前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生怕显得狼狈邋遢,影响三少的魅力。练兵再忙,他也会在回家之前,整理仪容。

    此番三少却没做到,身上的盔甲沾着草芥灰尘,头盔上的簪缨略显凌乱,胸前一直垂着的流苏只剩下一个,另一个早就不知落到何处去了。

    王端淳刚捧着花盆来,顾天泽立刻回到府里,这如何不让王芷瑶心存疑惑?

    她本就是细心的人,也晓得自家哥哥的性情,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此时不仅三少慎重,她自己也很慎重。

    “我要同三少过一辈子,更不想死。”

    王芷瑶撑起身体,向书房走去,顾天泽不让她操心,可她不能什么也不做,起码得清楚她的哥哥到底又做了什么事儿。

    从本心上说,王芷瑶没有办法再信任王端淳,不可否认兄长是好人,许是被保护得太好,他反倒不让人省心,不过反过来想,如果王端淳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此时可能更为他操心。

    书房里,王端淳在妹夫面前一向没有大舅子的气势,哪怕如今他也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甚至得朝廷上大佬们的看重,他没有勇气同顾天泽站在一起。

    顾三少给他的压迫感太强,留在他身体伸出的记忆太强势。

    他始终无法忘记自己跟在顾天泽身后,看顾三少如何在京城横行无忌。

    同时,他也隐隐明白,岳父最终肯答应把师妹嫁给自己,顾三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就算妻子钟情于他,若尹薄意坚决反对,妻子也不可能不顾父命执意嫁给他。

    他如今风光无限,可这些……并非都是他努力得到的,他又个好妹夫,这事所有人的共识,所以他也想更努力,更出色。

    顾天泽掐掉花盆中开得正好的兰花,手指染上点点汁儿,“谁给你的?”

    “我……”王端淳站在一旁,杀气外泄的顾天泽让人恐惧,他竟然无法理直气壮的说出那个名字,“我看开得正好,就抱回来给妹妹赏玩。”

    “谁给你的!”

    顾天泽从椅子上起身,回身给了王端淳胸口一拳,就算他敛去内劲儿,这一拳也足够王端淳受的,倒推了好几步,王端淳捂着小腹蜷缩着身体,“顾三少。”

    “你若一心读书,便是读傻了,我也能让你这辈子位居人上,过你想过的日子。”

    顾天泽脸色铁青,眸子似要吃人一般,“你竟然把王端瀚送你的兰花捧到小七面前,你不知小七和他们兄妹是死敌吗?是我们没把一切详情告诉你,还是你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岳父是怎么对你的?把你放在泰山书院不管不问,他可曾对你上过心?明明你才是嫡子,却整日跟在庶出的兄长身后,眼看着岳父疼爱王端瀚兄妹……你读过圣贤书,晓得礼数,这一切正常吗?还是说,你直到现在还把王端瀚兄妹当作你的亲人?”

    顾天泽拳头已经逼到王端淳面前了,拳头带起的劲风拂过王端淳的脸庞,虽然这一拳没有打到他,却比打到还疼,“我……我不是傻子。”

    “可你做得事,比傻子还不如!”顾天泽把手背在身后,实在怕一时激动,把王端淳给打坏了,“我今日明白的告诉你,王芷璇毁在我手上,一直把她看作亲妹妹的你,是不是要寻我报仇?”

    王端淳错愕又震惊,“她不是染病去了吗?”

    在门口的王芷瑶同在屋子里的顾天泽几乎同时哼了一声,书房门缓缓的开了,顾天泽回头见到挺着肚子的小七,冰冷的俊颜扯出一丝不舍,褪去一身的怒气,上前扶着她,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事你不用管,交给我。”

    “你是我哥哥吧。”

    王芷瑶迈进书房,对脸庞涨得通红的王端淳道:“其实是我做错了,我该把一切告诉你的。也许以前尹伯父教过你,你是心里明白的,毕竟那时王端瀚和王芷璇是风光的,前程看好,你会对他们保持戒心,因为他们可以伤到你。但是眼下,一切不一样了,曾经你需要仰望的人卑微的跪在你面前,仿佛你一抬手就能捏碎他们,你可以主宰他们荣华富贵,以施恩者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不再是你的对手。”

    “不是……小妹,我不是那样的人。”

    王端淳辩驳道:“我从没想着羞辱王端瀚,我只是看他沦落到被人追打的地步,同情曾经才高八斗如今却落魄的他,我没想过帮他从新回到我们家里,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想帮他一把,他毕竟是你我的哥哥,有着相同的父亲。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他好,他自然懂得感恩。”

    “你认为的感恩就是送了我两盆兰花?”

    “花有问题?”

    “花没问题,花盆里的土含又让人上瘾的东西。”顾天泽抓了一把泥土,“对有孕的妇人影响极大,弄不好会在生产时血崩,重则一尸两命。”

    王端淳震惊的睁大眼睛,“不,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敢往家里放?”顾天泽此时撕了王端淳的心都是有的,“把你放在京城外,就是怕你以不知道回来害人。”

    王芷瑶也没想到这一点,怔怔的看着花盆,这也太邪乎了吧。

    “想让王端瀚感激你,很容易。”顾天泽把手中的泥土扔向王端淳,冷冽的说道:“把你如今拥有都给他,他占据你的地位,享受荣华富贵后,自然会感激你,你舍得么?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你的志向都给他,你舍得么?”

    王端淳素色的衣服黑了一片,向后倒退两步,“不。”

    他再糊涂也不会把妻儿让给别人,紧紧握着拳头道:“师妹……睿哥儿,是我的,他们是我的。”

    “你拿什么保护他们?”顾天泽满脸的嘲讽,“没过两日,别又抱回来王端瀚给你的珍品,我和小七可没空一直看着你。”

    “……”

    王端淳隐隐后怕,当时他想把兰花留给妻子的,想到王芷瑶更喜欢花草,才抱过去送给王芷瑶,“小妹,我……我错了。”

    他不该帮王端瀚,他们之间已经不是兄弟,“我没害小妹的心思,也没打算一直照看王端瀚。”

    这些话,此时在妹夫妹妹面前,他说得底气不足。

    “哥哥,三少之所以失望,并非全部因为您想帮他。”王芷瑶叹息道:“您的学识足够在朝廷上立足,可您的心机还不适应朝廷。哥哥若是寻常寒门举子,入朝后总不会太过惹人注意,可以慢慢的融入朝廷,慢慢的适应官场,便是一时受些委屈,算计,有嫂子在你身边,不至于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是您不是寒门学子,哥哥的岳父是当朝首辅,父亲是陛下宠臣,又有我和三少在,你进入仕途必然备受关注,不能犯一点的错,不走错一步,他们不会给你适应官场的时间。仕途上,尔虞我诈,同皇子或是朝廷重臣相交,互相试探,施展抱负,这些……哥哥你都准备好了么?”

    “父亲说我适合研究学问。”

    “那是爹安慰你,打算把你护在他的羽翼下。爹总有退出朝廷的一日,哥哥也该明白,爹他并不愿意为官作宰,他向往自由自在的日子,同你喜欢教书一般,爹他更愿意寄情山水,留下传世的名作。若他哪日隐退,自然有三少关照你。可是……靠谁都不如靠己,你若立不起来,反而会成为政敌攻讦父亲,尹伯父的弱点。”

    王芷瑶的话说得很重,“就如同今日,你被人算计了,还一无所知。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父亲不能有一个太过明显的弱点,哥哥也很久没去看望外公了吧,外公一直很疼哥哥你的,就算外公被所有文臣轻视,哥哥不也是该站在外公这边吗?因为他是我们的亲人,没有外公……母亲无法嫁给父亲,自然也没哥哥了。”

    王端淳越发无地自容,他的确疏忽了蒋大勇,在文臣清流,以及读书人的圈子,蒋大勇的名声并不怎么好,他更多凭着王译信之子,尹首辅爱婿的身份同人结交。

    不是他有意疏远蒋大勇,而是他不知该同外公说什么,他懂的,蒋大勇不懂,蒋大勇明白的,他却弄不懂,每次见面彼此都很尴尬,因此他尽量少得去蒋家,就算孝顺蒋大勇,他也多是让王芷瑶出面。

    “我希望哥哥别忘了,当年你参加科举乡试的时候,王端瀚和王芷璇怎么利用你的同学给你泄露考题,我不是提醒你记仇,而是想告诉你,人心险恶,把他们想得坏一点,哥哥的戒心重一点,总没有坏处的。”

    王端淳扯掉腰间的玉佩,“这也是王端瀚送我的。”

    玉佩被他扔到地上,碎掉的玉佩里淌出粉末来,顾天泽一下子怒了,“我去收拾他!”

    王端瀚好大的胆子,只说了兰花,敢隐瞒玉佩的事儿?

    “三少……”

    王芷瑶随着顾天泽出了书房,低声问道:“兰花有问题?”

    顾天泽摸了摸鼻子,同样小声道:“不吓吓他,早晚有问题,玉佩才是……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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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轻重

    “你做什么去?”

    王芷瑶拽住一脸怒气的三少,若有所思的问道:“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天泽反手握住她的手,拇指在手背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低垂眼睑掩藏起真正的情绪,从没想过在王芷瑶面前说谎,可刘明珠的事情,他不想告诉小七。

    一来怕她多想,影响身体。二来他想借着刘家做点事儿,并非是寻常小事。

    最近因为册十皇子为太子,京城乱糟糟的,正是火中取票的好机会。

    “我一直让人注意不曾同王家离京城的王端瀚。”顾天泽斟酌着说道,“何况我答应过你,让他一辈子乡试高中无望的。”

    “只有他么?”

    王芷瑶还是不怎么相信,别说那两盆珍贵的兰花,就是玉佩也不是王端瀚此时能拿出来的,本想刨根问底,见顾天泽为难……她不由得心软了几分,做了三少的妻子,有时候该糊涂就得糊涂,该乖巧时绝不能逞强。

    既然三少想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不必操心尔虞我诈的大事,她何不顺了他的心思?

    简单,幸福的日子谁不喜欢?

    王芷瑶慢慢的靠近顾天泽的怀里,本想在犹豫说不说的顾天泽小心翼翼的环住她的腰身,只听怀里的小七柔柔的说:“我不管你做什么,你只需要记得你是我孩子的爹,平平安安的回来。”

    一瞬间,顾天泽想把一切告诉小七,话在嘴里转了三圈,谁也料不准势必要同他拼个鱼死网破的刘明珠会做出什么举动,他同刘明珠总要再见面的,小七心眼儿小得很,就怕她万一钻了牛角尖。

    顾天泽摸了摸她凸出的肚子,笑声低淳浑厚,“没人能伤得了我,你安心在府上等我就是。这事不必告诉岳父,省得在生事端,王端瀚我会留他一命,至于你哥哥……他应该会清醒上几分,他入仕途总能锻炼出来的,只要我的实力足够强,便是他偶尔脑筋转不过来,也没人敢在太上头上动土。”

    “震慑力?”

    “说得好。”

    顾天泽吻了她的鬓角,小七果然了解自己,“我可是皇上教出来的,岳父总是担心皇上大开杀戒,我起码得让京城的人明白同我为敌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心点,别轻敌。”

    “嗯。”

    顾天泽捧起王芷瑶的脸庞,对着她的樱唇密密的吻下去,王芷瑶慢慢的闭上眼儿,真真是把一个血气方刚的三少憋坏了,有孕真是个麻烦的事儿,此时她反倒期望肚子里怀得是个儿子。

    ******

    顾天泽来去匆匆自然瞒不过王译信,别看他也整日忙碌着,对侯府的状况还是很了解的。

    王译信安慰为此担忧的蒋氏,“阿泽是个有分寸的人,玉蝉且放心,他不会对淳哥儿怎样,瑶儿不也赶去书房了么?在瑶儿面前,阿泽再大的火气也散了。”

    “淳哥儿一直在书房,谁都不理会。儿媳虽是没开口,可我晓得儿媳也是担心的。”

    蒋氏把茶盏递给王译信,眉宇间染上几分的为难,“我不是怪女婿,而是怕儿媳不悦。这些年不是儿媳和亲家,淳哥儿也走不到这步。你我将来还要靠儿媳养老,我更担心瑶儿和她哥哥不同心,瑶儿中意阿泽,自是阿泽说什么,就应什么。外面的事儿,我也听了一耳朵,亲家同女婿之间万一不对付,到时为难的只有老爷。”

    在儿子和女儿之间,蒋氏自然是偏向儿子王端淳的。

    见王译信低头深思,蒋氏咬了咬嘴唇,道:“我也疼瑶儿,可总不能舍不得她,瑶儿常住娘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儿媳也不自在。”

    王译信愣了一会,说道:“府上的事情不都是已经交给儿媳了?她同你抱怨瑶儿吃住在娘家?”

    “儿媳怎么这么说?我是怕她嘴上不说,心里埋怨。”

    尹薄意自打做了首辅后,蒋氏对儿媳妇越发的好了,她随着儿子儿媳一直在尹嘉颖外祖父家里,受足李家人的尊重,儿媳孝顺开朗,对她好比亲生母亲,蒋氏是个心软的人,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知以前的事儿,也喜欢性情天真直爽的女子,她把尹嘉颖当作女儿看待。

    出京大半年,她虽是也惦记想念王译信,但却是蒋氏过得最舒心,最有体面的日子。

    她不用看女儿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有儿子儿媳承欢膝下,无人提起以前的事儿,蒋氏想着若是王译信也同她一起出京,他们一家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她这一辈子也值得了。

    回京后,蒋氏才发觉王芷瑶一直住在娘家,侯府的俗物王芷瑶虽然不过问,但蒋氏总有束手束脚的感觉,王译信也更看重女儿,对儿子王端淳不慎在意。

    王译信的目光转为深沉,蒋氏心里打了个突突,不知所措的问道:“妾身说错了?”

    “夫人怎么看待瑶儿?”

    “瑶儿自是样样都好,不用父母操心的好女儿。”蒋氏小心的观察着王译信神色的变化,“她选得夫婿也是极好的,年少英俊,又得圣宠,是京城一等一的人,不是说女婿将来会最差也是国公的命儿?瑶儿将来的日子富贵着呢。”

    王译信缓缓的合上眼,“亲家教出的儿媳不会短视,儿媳本身就同瑶儿亲近,瑶儿也懂事,从不让儿媳为难,我想儿媳不会介意瑶儿住在娘家。我们只有瑶儿这么一个女儿,我又最为亏欠她,能把她留在身边的日子不多,如今她有孕在身,女婿又忙着练兵,永寿侯府虽是富贵,但毕竟只有瑶儿一个人,不把她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你能放心?”

    “妾身不是想让瑶儿回去住……”

    “我知道你是怕亲家那边有意见。”王译信拍了拍蒋氏的手,再睁开眼时,已经没有方才的失落以及感伤,宁静漂亮知己的眸子专一的注视着蒋氏,蒋氏的脸庞顿时微红,含羞的垂头,“四爷。”

    “当日亲家肯允婚,也是因为阿泽和瑶儿。”王译信缓缓的说道,“别看亲家如今是首辅,他想坐稳首辅离不开阿泽鼎立相助,我也算是陛下的宠臣,可是我同尹首辅合起来都不比过阿泽在皇上面前有脸面。”

    “……女婿这般总不是好事,帝王无情,万一将来陛下对女婿生疑,还不得靠四爷和亲家帮忙?”

    蒋氏见王译信不大对劲,仿佛尽力忍耐着,问道:“我说错了?很多人都这么看女婿,当初瑶儿也说女婿太跋扈张扬,非富贵绵长之相,瑶儿真得提醒过我。”

    “我没怪你,玉蝉,我从没怪过你。”

    王译信笑着安慰焦急的蒋氏,慢慢的把她揽入怀里,前世今生,王译信一直明白一点,蒋氏有时候糊涂得让人不知怎么办才好,而且还偏爱认死理儿,怎么都说不通。

    既是如此,王译信也不想同她说得太多,护着她一辈子,专一的对她也偿了上辈子的情分,“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阿泽不是寻常人,也非一味骄纵,不知进退,远得不敢说,皇上再宠阿泽二十年完全没问题,亲家可不一定能坐首辅二十年,二十年后阿泽还不到四旬,倒是怕是处事更为成熟,倒时太子也长大了……”

    “玉蝉,皇上册幼子为太子,为阿泽着想也是原因之一。陛下连后事都为阿泽考虑到了,你说陛下会轻易动摇对阿泽的信任么?”王译信低声道:“册太子其中的内情,亲家也清楚。”

    “四爷,我是……”

    王译信手指堵住蒋氏的嘴唇,“你同儿媳情同母女,我怎会怪你?咱们身边缺不得儿媳孝顺。”

    “来人,去看看少奶奶在何处?”

    王译信吩咐外面的随从,不大一会,随从站在门口回话,“回侯爷,少奶奶在小姐屋里。”

    蒋氏忙道:“她没去看淳哥儿?”

    “你去给小姐传话,今儿晚膳让她们自用。”

    “是。”

    随从退了出去。

    王译信握住蒋氏的手,低声道:“儿媳从不曾把瑶儿当作外人,她比任何都清楚,阿泽无论做什么都是为淳哥儿着想,淳哥儿比以前有进步,可他始终还不足以在朝廷上站稳脚跟,他若是寒门举子,还要好些,在翰林院积累几年,总能摸清官场的路数。亲家是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位耀眼,朝廷上大员谁不想做辅宰?淳哥儿此时入朝为官,不会有人给他学习适应的机会。若他立不住,会牵连到亲家。”

    蒋氏羞愧的解释:“我没怪过女婿。”

    “阿泽是因瑶儿才费这份心,亲家和我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阿泽何尝不是?宁远铁骑远比想象的难以整合,宁远侯对宁远铁骑的影响太深了。”

    王译信多了几分担忧,“整军的事儿,我帮不上阿泽,唯一能做得就是照顾好瑶儿,别让阿泽再为旁事分心。陛下……若看到阿泽消瘦,指不定怎么心疼。”

    乾元帝会更加看宁远侯不顺眼。

    王译信有时怀疑阿泽是不是在用苦肉计……他隐隐感激顾天泽,没让他再面对王端瀚……有个能干的女婿,他有资本装糊涂,自嘲的说道:“我同夫人是一样的人。”

    ps蒋氏会糊涂一辈子,以后不会再写她了,想看彪悍妈可以去看夜的新文闺娇,里面的女主娘绝对很强悍,对女主宠得不行。

第三百八十五章 善后

    王译信安抚蒋氏并陪她用晚膳,见蒋氏一脸的幸福,他并不觉得辛苦,对妻子越发的体贴。

    蒋氏惦记在书房的王端淳,命仆从给他送去了装着饭菜的食盒。她本想亲自去一趟,可又舍不得把王译信撇下,左右为难之时,王译信劝她,“淳哥儿都是有儿子的人了,他会想明白的。”

    蒋氏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安心陪伴王译信处理带回来的政务,时不时的督促王译信别累坏了身体,要多休息。

    一夜无话,因乾元帝还在同朝臣闹别扭,大朝自然不用上了。

    王译信特意让人去衙门里告假,随后他先去了外书房,王端淳已回到自己房中,凌乱的书房也都收拾干净了。

    “你去把少奶奶请到书房来。”

    “是,侯爷。”

    王译信把书房的窗户全部推开,端坐在书桌后,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卷翻看着。

    尹氏听说公公召见,吃惊不小,她嫁进来后就没单独见过公公王四爷。

    王端淳一夜没睡,在书房反省了大半夜,此时用过早膳后,正在床榻上歇息。

    她不是不心疼王端淳,然她更清楚顾三少是好心,父亲尹薄意虽是疼她,外祖父和母亲也向着她,帮扶她的丈夫王端淳,然而尹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家族的资源人脉不可能完全倾向王端淳,尹嘉颖的兄长才是尹薄意最关心的人。

    进了书房门,尹氏见隔着门和书桌的帘栊垂放下来,隐隐绰绰的看清楚书桌后有人伏案读书,“见过公公。”

    “儿媳起身。”

    王译信斟酌了一会,开口道:“今日叫你,不为别得事儿,昨日淳哥儿得了教训,我担心他想不通,还望儿媳多照看他一些。”

    “是。”尹嘉颖站在帘栊之后,毕恭毕敬的应道。

    “有些话本该是夫人同你说,儿媳也晓得夫人是将门虎女,说话行事更为直接。”王译信手指微微屈起,帮蒋氏寻找了一个妥当的借口,“西宁公子嗣孙儿不少,唯独疼爱夫人,国公府后宅简单,兄弟齐心,没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你婆婆她……并不擅长处理太复杂的家务。”

    尹氏低头听着,心底对婆婆蒋氏多了几分羡慕,以前王四爷是不讲究,不过迷途知返后,王四爷就没再让蒋氏受过委屈,事事都想到前头,王四爷相貌俊美无匹,才华横溢,在朝廷上一言九鼎,为乾元帝重臣,回府后还能吟诗作画,极有情调,蒋氏后半辈子有王四爷也是有福气的。

    王译信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后府上的事就拜托儿媳你了。”

    “儿媳一定尽力。”

    “再有就是……瑶儿住在侯府。”

    “小姑子不仅是我的密友,对我和相公都是极好,顾妹夫繁忙,顾家如今迁出京城,小姑子是头一胎,她在娘家大家都能放心些。”

    尹嘉颖忙道:“别说小姑子只在娘家待产,就是住上一辈子,儿媳也不会嫌弃小姑子。儿媳一直帮着婆婆打理庶务,小姑子没少指点儿媳经营之道,同小姑子合伙做得买卖收获颇丰,若没有她,侯府的进项会少三成。儿媳很感激她,同她也是亲厚的。“

    “让您知道,小姑子每月都会给公中银子,顾妹夫有好东西也多是送到府上,吃食,摆设,珍玩……不是儿媳说,顾妹夫送来的东西,便是名门也不常见,多是贡品。宫里也时常有赏赐,算起来,反倒是侯府占了小姑子的便宜。”

    王译信私底下也有几门赚钱的生意,不过这些生意大多没有交给儿媳,他也需要私房钱和应酬的银子。

    他知道王芷瑶是个有分寸的,从不让家里为难,但是他没想到瑶儿和阿泽不仅往娘家送东西,还送银子,这让王译信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蒋氏他们不在京城时,侯府的事情王译信都交给瑶儿处理,吃用摆设,他不甚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有些珍禽,果子不是寻常贵胄人家能吃得上的。

    当然,王译信也得了乾元帝的赏赐,可比起阿泽和燕国夫人,他在乾元帝面前弱了不止半头。

    “家里和睦,淳哥在外也放心。”王译信颔首赞许道:“儿媳能这么想,我很是欣慰。一家人也不必说谁占了谁便宜,分得太清楚,一来辜负瑶儿的好意,二来彼此也生分了。”

    “今儿不是您提起,儿媳这话断然不会同小姑子说。”

    尹氏低声道:“钱财等物不过是俗物,小姑子和顾妹夫对我和相公的帮助,儿媳铭感五内。相公忠厚善良,又有几分固执,他是好人,但是好人容易被人欺负,没有顾妹夫,相公也走不到今日,还请公公放心,我对他们只有感激,即便顾妹夫语气重了点,也是为了相公好,儿媳看经过昨儿,相公已经想开了不少,也变得稳重成熟了。”

    王译信长出一口气,“不愧是尹兄教养出来的好女儿,淳哥儿能娶到你,是我们王家的福气。”

    “能嫁入侯府,才是我的福气呢。”

    尹家的姐妹中,就属尹嘉颖过得最好,王端淳不管科举会试如何,世袭侯爵是跑不掉的。

    王芷瑶和顾天泽极为关照王端淳,有他们护着,王端淳再憨厚都能混出个人样来。王芷瑶从不给尹嘉颖添乱,也不会摆在谱在娘家耍横,对她始终是恭敬着,尹嘉颖怎么会不喜欢她?

    蒋氏纵有千般糊涂,也不曾张罗着给儿子纳妾,她对尹嘉颖的确是掏心掏肺的好,至于王四爷……尹嘉颖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王四爷从没教训过她,对儿媳妇是疏远的,今日不是逼不得已,王四爷绝不会单独同尹嘉颖说这些话。

    嫁入王家,尹嘉颖真心感到荣幸,不仅小师哥对她好,王家上下也是和睦的。

    王译信让身边的随侍把礼盒等物交给尹嘉颖,叮嘱道:“多注意淳哥儿,他心太善,我怕他钻了牛角尖。没有人可以一夕之间不做错事,重要得是懂得反思,懂得自省。”

    “儿媳明白。”

    尹嘉颖捧着礼盒退出书房,回屋子一看,除了药材,燕窝外,再有就是两张地契,几处店铺,上面写得是王端淳的名字,王译信还是担心他们夫妻抱怨父亲偏心女儿,提前给了他们私产,这些田产不会记录在公中。

    “小师妹看什么呢?”

    “公公给的东西。”

    尹嘉颖一样样摆给王端淳看,“小师哥会抱怨他偏心吗?”

    “若我是父亲,也会更疼小妹。”王端淳眼圈微红,“我比小妹差得远了,直到现在还不让父亲省心,差一点害人害己。小师妹……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入仕?”

    “公公方才还说人不能不犯错呢。”尹氏坐在床边摸了摸丈夫的额头,低声道:“师兄只是心软而已,往后经历多了,旁人也就再无法算计你,其实朝廷上虽是凶险,但处处小心,多想想至亲的人,哪有闯不过去的呢。我没指望师兄位极人臣,科举后,我陪师兄外放,远离中枢,想来麻烦会少些。师兄的志向在学术上,勉强让你同朝臣玩心眼,苦了你,我也不开心。”

    “小师妹!”

    王端淳很是感动,握紧她的手,“只是外面艰苦,你受得住?”

    “你若以状元身份外放,怎会太艰苦?”

    其实就算王端淳中不了状元,以尹薄意和顾天泽的地位,王端淳外放的职位绝对是肥缺,外放地点多是富贵太平,容易捞足政绩的好地方。

    再加上王端淳朝廷中枢有人,地方官还不得巴结他?

    当然,这些尹嘉颖不会同王端淳说。

    *****

    王芷瑶摸着小腹,斜睨沉默的王译信,轻笑道;“爹,我没怪过娘,以前没怪过她被你骗,现在更没怪她。”

    “……”王译信俊脸通红,连喝了好几杯茶水,才好了一些,嘟囔道:“以前的事情瑶儿你怎么还记得?”

    “时不时提一提,对您也有警示作用嘛。”

    王芷瑶就喜欢看王译信羞愧,无言以对的样子,又解气,又好笑,低头目光缓和,“以前我做得也不好,太急了,让娘心里存了疙瘩,她毕竟是我长辈,不是我该教她怎么做,而且娘一心扑在爹身上,爹该感到高兴才是,她对您的情分,谁都比不了。便是我对三少……都无法相比。”

    王译信目光暗淡,这份情是很重,也很珍贵,可也压得他喘不过气。

    “自从我怀孕后,也在反思自己以前的事儿。”王芷瑶向王译信笑道:“我不后悔做过的事情,那些都是我该做,也想做的,只不过对娘,我许是会更温和些。”

    王译信道:“对我一如既往的雷霆手段,是吧?”

    “说出来就没意思啦。”

    王芷瑶把果子去皮,递给王译信,“我很感激爹和娘,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你们给了我最宝贵的生命,让我可以遇见最宝贵的人,为三少生儿育女。”

    就冲这一点,王芷瑶对蒋氏那点不满意也可以忽略了。

    *****

    王端瀚身体蜷缩成团,苦求道:“饶命,顾大人,饶命。”

    方才他被顾天泽亲手揍了一顿,疼得他差一点以会没命:

    “侯爷,我知道……知道刘明珠要寻你的麻烦,我打听到,许是她想……想借用宁远铁骑精锐做什么事,您要小心……一个叫齐晖的人。”

    顾天泽皱紧眉头,齐晖?最早效忠他的人?

    “下次,别等我出手,你再说这些话。”顾天泽低头拍了拍王端瀚的脑袋,“以后你再给王端淳送东西,我要你的命儿。你最好记得,我能让你留在京城,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少用些坏心思,对你有好处。”

第三百八十六章 布置

    顾天泽万万没想到,只是随手布下在一招暗棋竟然起了作用,王端瀚探听到了让人意外在消息,不管他是怎么听来的,顾天泽对他口中的情报半信半疑。

    “最好别让我知道你骗了我。”

    顾天泽留下这句话后,撇下旱蜷缩成一团的王端瀚转身离去。

    王端瀚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打得青肿在伤处,嘀咕一句:“无妄之灾,王端淳也是没用,这么快就被顾三少发现了。”

    亏着他平时很谨小慎微,察言观色的发现刘明珠暗藏的钉子,不把齐晖说出来,他还不得被顾天泽打死?

    出了茶楼,王端瀚琢磨半晌,没再去寻同刘小姐联系在暗线,他化了妆容,离开原来在住址,胡编身份隐匿起来,刘小姐不好惹,然而顾三少更难对付。

    他还是看清风向再去投靠胜利者为好,有王译信在,顾三少可以打他,却也不会要他性命。

    这只怕是王端瀚唯一的依仗了。

    *****

    顾天泽回到在京郊兵营驻地,亲信属下迎上来,齐晖就在其中。

    齐晖三十多岁,正当壮年,他无论骑射功夫,还是派兵布阵都很出色,他也是宁远铁骑中最早效忠顾天泽的人,本来顾天泽打算重用于他,宁远铁骑整合后,顾天泽会加大他统兵的数量,直接成为副将。

    听了王端瀚在话后,顾天泽面上看不出异样来,心中对他起了疑心,以前忽视的环节成为他怀疑齐晖的证据,齐晖投向他太早了,这点很值得怀疑。

    顾天泽坐在主将位置上,亲信将领分两边站立,军帐内盔甲闪亮,一派威严,环顾诸将,问道:“兵营状况如何?”

    “回顾将军,一切安好。”

    齐晖主动道;“属下认为可以把宁远铁骑再次打散整编,任命顾将军亲自训练出的校尉分别统帅兵力,宁远铁骑虽是能征惯战,但比起顾将军用出来在神勇校尉,还差上几分。”

    “话不能这么说,宁远铁骑原本的副将和校尉战场经验更丰富,我麾下在将士也只经历过南疆之战,比起常年戍边的将士稍逊一筹,陛下之所以让我整合宁远铁骑,并非嫌弃你们,也非不信任戍边多年在将士,陛下不愿国朝精锐成一家之兵,宁远侯辛苦多年,也该享享清福了。”

    “属下自是明白顾将军良苦用心,和宁远军也解释过您的好意。”

    齐晖轻声建议,“最近他们一直按照顾将军的方法训练,属下看颇具成效,不服顾将军的人越来越少。”

    “都是为国效力,只要对陛下忠心就成。”

    “顾将军,您看是不是按照前天商量的计划,让宁远铁骑重新安排军营?”

    顾天泽沉吟一会,道:“就按照以前商量的办,齐副将多费心,提前做好调派,在京郊频繁调兵遣将,就算是我,在陛下面前也不好交代。”

    京城毕竟是重地,乾元帝对兵力的部署要求极为严格。

    因顾天泽要配合乾元帝弹压百官,他一早就向乾元帝呈奏过,出于对顾天泽在信任,乾元帝给了他很大的自由。

    顾天泽对齐晖有了疑心,对调动宁远铁骑存了本能的戒心,不过,他还是按照原先议定的计划进行,消除齐晖在戒心,他倒要看看,齐晖会不会设计他。

    “陛下若不相信顾将军,还能相信谁?”齐晖的笑声极是爽朗,他说话行事一直很符合顾天泽的亲信标准,不带任何在巴结谄媚,“属下这就去安排。”

    顾天泽点点头,眼见齐晖出了营帐,不大一会儿功夫传来鼓鸣和号角声。

    他起身站在营帐门口,一旁在小兵撩开帘栊,外面平坦的开阔地上,将士已经顶着酷暑操练起来,随着鼓声和令旗变换各种阵型,刀斧队挥舞着手中闪烁寒芒的钢刃,每一次挥出,都伴随着“杀!”

    宁远铁骑不是顾天泽训练出来的,可顾天泽在他们身上用得心血并不少。

    眼前的将士身怀杀敌建功的心思,他们不该沦为满足某些人野心的工具,顾天泽眯起眼眸,手指不由得自主在捻动,轻声吩咐:“蒋六郎。”

    “末将在。”

    蒋家年轻一代除了在西北正在历练的人之外,都集中在顾天泽麾下,朝臣对此不是没有异议,然顾天泽依然我行我素,主动把蒋大勇从军的孙子调到自己麾下,按照他对乾元帝的说辞,“举亲不避嫌。”

    他相信蒋家儿郎对陛下在忠诚,同样他也用着顺手,何必为避嫌弄一些跟不上他战法的副将?

    “等我号令,京城都指挥衙门的将士全部埋伏在进入京城的必经之路上。”

    “遵命。”

    蒋六郎没有任何废话,也没任何疑惑,直接领命而去。

    “阿四,你回京城去,叮嘱锦衣卫都指挥所卢大人多注意京城九门的动向,还要留意西宁公府状况。尤其是西宁公,让他给我盯紧了。”

    “遵命,三少爷。”

    “还有……”

    顾天泽阻止阿四离去,略作沉思,“东厂也得送个消息,你同刘公公说,留意宫门,许是有人打着我在旗号犯上作乱,只要没见到我亲临,任何人闹事皆可杀,东厂也该振作了。”

    “三少爷是不是同陛下说一声?”

    阿四建议道:“一旦京城有变故,可不是小事,让陛下提前有个准备也好。”

    “不必,我自有打算。没有证据,贸然禀告陛下,容易打草惊蛇。”

    顾天泽不单单只想着彻底掌握宁远铁骑,万一如他怀疑的一般,不如趁此机会,将太子的事情定下来,也省得陛下同朝臣拉锯僵持着,朝廷稳定,是百姓之福,同时他也可以尽快的出兵西北。

    “万一陛下责怪三少爷呢?”

    “陛下不会生我的气。”

    乾元帝会把怒气发泄在别人身上,那些自作聪明的幕后黑手们才应该担心陛下的雷霆之怒。

    顾天泽又让掌握的暗棋注意保护在侯府的小七,想到小七圆滚滚的肚子,他更恼恨宁远侯和刘明珠,离小七临盆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一旦京城有变,必然会影响小七。

    这些人着实可恨该死。

    *****

    京城,宁远侯府,刘明珠在书房外给宁远侯磕头,“孙女去了,祖父勿念。”

第三百八十七章 爆发

    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刘明珠伏地道:“孙女再无遗憾,还望祖父保重,刘氏一族永享富贵。”

    书房中,宁远侯忍不住起身,几步来到书房门前,枯瘦的手臂撑着房门,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推开的房门此时仿若重达千斤,唯一的孙女向他诀别,宁远侯露出几分不忍。

    其实刘家的兴衰同已经算是皇上妃嫔的刘明珠牵连不大。

    乾元帝不会因为妃嫔的家世如何而恩宠谁,世人都晓得皇上召幸妃嫔全凭心情。

    以刘明珠的年华和美貌,入宫未必会不得宠。

    自然就算刘明珠得宠对皇上命宁远侯荣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前朝后宫,皇上一直分得很清楚。

    若因前朝的事而影响临幸后妃,后妃又怎么能做到不干涉前朝?

    唯一能让乾元帝放宽要求的人是顾皇后,自从顾氏被废,他又不在封后,再没哪个后宫妃嫔同乾元帝说朝政。

    就算后妃为儿子争夺太子位置,也不敢明着说,只能从母亲,妃嫔的角度稍微提醒乾元帝。

    宁远侯不曾想过,皇上会冷落刘明珠,连碰都不会碰宝贝孙女。

    “明珠……”

    在刘明珠转身时,宁远侯终于推开书房门,开口道:“你这又是何苦?”

    “我并非全为刘家。”

    刘明珠背对着宁远侯,阳光照射出来的背影细长,从她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鱼死网破的决然,“既然我得不到,那么谁也别想得到。”

    “明珠……”

    “如果我们不曾回京,如果我不曾再遇见他,也许我会忘记曾经的记忆,可惜……我们回来了,我又被他无视。”刘明珠声音低沉,“我应该早些嫁给表哥的。”

    嫁了人,她许是就放下了,再见顾天泽也许会笑着面对。

    宁远侯动了动嘴唇,“是我误了你。”

    “您千万别这么说,刘家养了我,我应该为家族尽心尽力。”

    刘明珠缓缓的说道:“一旦事不成,也牵连不到祖父头上,毕竟我已经不是刘家人了。”

    前些天,刘明珠的名字已经从刘家族谱被剔除,并悄悄的在衙门里报备过,最近朝野上下的注意力都在册封太子上,没人注意早已经沉寂的刘家动向。

    无论事情成功与否,刘明珠都会死!

    “若是能带着他一起去死,我也无憾了。许是一起投胎,我下辈子能提早碰到他。”

    刘明珠说不上有多爱顾天泽,也许顾天泽无情,拒绝让她越陷越深。

    世人都说王芷瑶出色,燕国夫人如何富贵尊荣,刘明珠却认为,如果她站在顾天泽身边,她做得比王芷瑶更好。

    王芷瑶凭什么嫁给顾天泽?!

    “我看还是算了。”

    宁远侯再一次阻止刘明珠,“这些日子我也在反思,皇上到底需要怎样的宁远铁骑,明珠,皇上始终待我不薄,我老了,该退了。像蒋大勇未尝不好,喝喝酒,养养花,含饴弄孙……刘家子弟若是争气,总能在朝廷上站稳脚跟。以前在关外忙于征战,我疏忽对你父兄的培养。”

    “您甘心?”

    “……”

    宁远侯低声道:“不甘心有又能怎样?皇上决定的事儿万没有回转的余地,就连蒋大勇……我不信他心中对皇上没有埋怨。不过皇上并非诛杀功臣的无道昏君,只要我肯把一切交出去,安静老实,陛下不会亏待我。”

    一向权柄很重,杀伐果断的人乍然失去了一切,谁都会想不通。

    宁远侯冷静下来后变得客观公正了许多,比起飞鸟尽,良弓藏的皇上,乾元帝算是有情有义了。

    “祖父不过五旬,还能通兵再战,只要得到陛下信任,您依然是国朝最出色的将军。”

    “明珠,国朝的精锐不是祖父的。”

    “他们是您练出来的,您的功劳也是实打实的拼杀得来的。只是如今有小人作祟,蒋大勇荣养这么多年,他自然看不得祖父比他得势,别听他说得好听,其实他就是一个小人。”

    “……”

    宁远侯默默的叹息一声,“我是阻止不了你?”

    “已经进行到这一步,孙女无法回头。”

    刘明珠向院外走去,“他也不是傻子,总能看出端倪,现在不动手,以后被他发现,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祖父,我不想入宫同一群宫妃争宠,我也不愿意在后宫里空耗年华。”

    “一切小心。”

    “嗯。”

    刘明珠消失在宁远侯眼前,宁远侯枯瘦的身体似一下子恢复了精神,他缕着胡须子在书房里跺步,估算那边动手的时辰,方才阻止刘明珠,他并非虚情假意,可既然孙女一意孤行,他就不能不考虑后果。

    虽然他们早早做了失败后的安排,刘明珠并不了解乾元帝。

    这位皇帝若事事讲道理,至于把顾天泽宠到没天理的地步?

    宁远侯如今最该考虑得是万一失败,刘家怎么脱身。

    刘明珠不晓得,宁远侯已经悄悄的把长房嫡孙送到关外去了。

    如同蒋家在西北的影响力,他在关外有许多的旧部,并保存了一定的实力,万一乾元帝一怒之下诛杀刘家,起码刘家的香火不会断绝。

    宁远侯心神不宁的走来走去……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很是不安。

    过了一会,宁远侯换了妆容,悄悄的从后门离开,回京这些日子,他也秘密布置了一点人脉,在厂卫眼皮子底下,宁远侯顺顺利利的出了京城。

    他秘密的赶到在京郊的庄子上。

    让手下去京城打听消息。

    宁远侯看着手中的通官文牒,有找出多年前重金买下的人皮面具……“希望用不上。”

    原本按照刘明珠所想,宁远侯该留在京城等消息,一旦她那边得手,宁远侯就要做出誓死保护京城,保卫皇上的架子来,可此时他却想着怎么单独一人奔逃出关。

    不过,他已经交代刘明珠的父亲,让儿子去‘救驾’。

    刘家得好处,就是他得好处。

    宁远侯从暗格里取出几封书信,把该烧得烧掉,该留下的妥当的藏好。

    “主子……”

    随从进门禀告,“顾三少已经被齐晖将军骗出了营门,小姐……许是能成功。”

    “把地图打开。”

    宁远侯专注的看着京郊的地图,手指点着地图上的位置,“先不要理会明珠进行的如何,派去这里的人可曾回来?”

    换位思考,若顾天泽欲擒故纵,假装中计的话,一定会在此处埋伏。

    他指出的这一点正好同顾天泽所想不谋而合,都是统兵的将帅。

    “再去看看,速速的回报消息。”

    “是。”

    宁远侯得不到确实的消息,这颗心总是安稳不下来。

    “主子!”

    “如何?”

    “有埋伏。”

    “……”

    宁远侯身体晃了晃,一瞬间头晕眼花,几乎站不住,手支撑着椅子,稳住身体,面色凝重的问道:“有埋伏?没有看错?”

    “虽然探听消息的人不敢靠近,但他是主子麾下最好的斥候,离着远一点一样可以辨别是否有埋伏。”

    “完了,刘家完了。”

    宁远侯立刻把人皮面具覆盖在脸上,“走,出关!”

    马厩早就喂养着脚力很快的骏马,宁远侯撇下京城的一切,领着为数不多的人赶去山海关。

    在离开之前,他下了一道命令,等到事情暴漏,潜伏在庄子上的人点火烧庄子,做出一副他引火自焚的样子。

    自然在庄子上他也留下了几具焦尸,这些布置足以为他争取到时间。

    只要出得了山海关,他就有希望翻盘。

    宁远侯很是后悔,当初不他该只将嫡孙送到关外去,他应该悄悄的一起跟去的。

    顾天泽……宁远侯紧紧的握着缰绳,山间回荡着他的喊声,“我同你不死不休!我一定会引兵回来报仇。”

    风吹过他的头发,只在一瞬间,宁远侯原本大部分还黑亮的发丝变得百如雪。

    一夕白头的人必有滔天的恨意,刻骨的仇人。

    *****

    顾天泽接到齐晖的消息,宁远铁骑暴动,齐晖已经弹压不住向兵营求援。

    他领着几个人迅速赶到事发地。

    刚到地方,顾天泽眼前就炸开了霹雳弹,随后烟雾冲天而起,很快烟雾蔓延到四周。

    顾天泽闻到一股迷离的味儿,一头栽下马来,盘膝坐在地上,身后的人远不如他,纷纷昏厥过去。

    等到烟雾消散,一袭华服,头戴凤钗的刘明珠缓缓的走来。

    “阿泽,我们又见面了。”

    她缓缓的俯身,把脸庞凑到顾天泽近前,鼻息相闻,除了王芷瑶外,顾天泽还没同哪个女人靠得如此之近。

    顾天泽锁紧眉头,吐出一个字,“滚!”

    “咯咯。”

    刘明珠笑地非常得意,笑声嘹亮畅快,直抒胸臆,“阿泽还是这么的有趣,你让人家怎能忘记你?”

    她眷恋般的轻抚过顾天泽冷峻的面容,轻声道:“阿泽长得真好看,都说王译信是谪仙,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可我看阿泽是最好的,这是不是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想做什么?”

    “阿泽变笨了。”

    刘明珠坐在顾天泽盘起的膝头,彼此脸颊贴近,“我们离得这么近,你还问我?”

    她的手指沿着顾天泽的脸颊下滑,划过喉结,划过胸膛,顾天泽身穿甲胄并并不影响刘明珠的兴趣,“自从晓得阿泽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我就越发的喜欢阿泽了。”

    “像阿泽这样的好夫婿,哪个女子不想要?”

    刘明珠的手已经移动到了阿泽的小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王芷瑶太让人羡慕,阿泽……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对待?即便王端瀚没有打听出消息来,我也知道她曾经落入敌酋手中,也不知她肚子里怀得是不是孽种!”

    啪,顾天泽抓住刘明珠覆盖到自己下身的手腕,冷然道:“你连小七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刘明珠楞了一下,娇笑道:“原来阿泽想自己来?”

    她一副听之任之,随君摆弄的样子。

    “你不觉得我带的人太少了?”

    顾天泽直把刘明珠推开,起身后似沾染上灰尘,肮脏的东西一般,拍了拍依然明亮的甲胄,闻了闻味道,“回去记得给我准备热水,一身骚狐狸味儿,恶心。”

    “是,三少爷。”

    装着昏厥的阿四翻身而起,向刘明珠露了一个诡异的笑脸,三少爷一贯不给女人面子,说话歹毒,这次肯让刘明珠靠近,已经很难得了。

    “你……你没中计?”

    刘明珠从地上爬起来,俏脸狰狞,“怎么可能?”

    “你连你利用的王端瀚都不如。”顾天泽冷笑道:“他起码还能明白,谁人惹不起!忘了告诉你,你在京城安排的散步不利于我妻子消息的手下已经都被抓进锦衣卫去了,你以为我会容忍你败坏她的名节?”

    “她果然被前朝余孽抓到过,你对她就没有一点的怀疑?确定她肚子里是你的种?”

    “只要她说没有,我为何不信?”

    顾天泽回道:“我同小七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小七的好处,我也不用告诉你。你总是提起当年的事儿,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会让你祖父宁远侯在关外这么多年?我可以告诉你,当初我追求小七时,无所不用,愿意为了她讨好长辈,为了让她安心,我可以谋划她至亲人官职高升。”

    “我为娶到小七所做的,超乎你的想象。”

    “……”

    刘明珠突然拔出一把匕首,比在自己胸口,万念俱灰,“我输了。”

    宁远早早的死了,不用再听顾天泽对王芷瑶有多好,甚至不用去想失败后的凄惨结局。

    “想死?!”

    顾天泽踢起地上的石子大落刘明珠手中的匕首,“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我起码得让朝野上下的人明白,算计我伤害小七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他带来的侍卫冲上来打算捆绑住刘明珠,齐晖见大事不妙,指挥人上前。

    顾天泽跳到旁边的大石头上,高喝一声,“你们想要造反?”

    在场的宁远铁骑对顾天泽心存畏惧,若顾天泽此时昏迷,他们还敢上前交战,可如今顾将军精神百倍,他们存了几分胆怯,当初在校场演武,顾天泽以少胜多,破了阵法,随后又操练他们……他们会下意识的听从顾天泽命令。

    齐晖嘶喊道:“还等什么?拿下顾天泽,赏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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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临盆

    顾天泽的声音笔齐晖还要显得浑厚,冷峻的面容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惊慌失措。

    他此时独自一人站在大石上,不远处的士兵已经拔出腰刀,也有人将弓箭搭好,冰冷锋利的弓箭尖端直指向顾天泽。

    一切的危险,他仿佛视若无睹。

    一如他往常操练麾下一般镇定,高声道:“陛下仁德,只诛首犯,胁从不论。”

    在所有人迟疑之时,顾天泽继续道:“本将军训练你们,不是让你们把刀口对着我!宁远铁骑威名赫赫,不该做内斗的钢刀,为了一个不做所谓的女人做出叛国,不忠的大错。”

    “把刀剑放下!”

    最后这一句似惊雷一般,重重的敲击在众人心头。

    顾天泽挺拔的身体如同白杨树,身披盔甲面容冷峻,一双黑瞳能望进人心底,早就布置下的宁远铁骑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武器,只要有一人这么做,很多人都会效仿。

    “愿追随顾将军。”

    率先放下武器的人单膝跪地,效仿的人越来越多。

    顾天泽面上不显,心底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多日的辛劳并没白费,他们都有一颗忠君护国之心。

    谁也说不清,一向有贵公子做派的顾天泽怎么就能让这群军户出身的大头兵拼死效命。

    他不曾同麾下同甘共苦,不曾同他们一个锅里吃饭,一个池塘洗澡,也不曾同他们闲话家常,同他们谈心。

    顾天泽在他们面前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门生,乾元帝最宠的永寿侯,吃穿住用,他无时无刻不向麾下显示什么叫做天生富贵。

    就是这样仿佛同麾下格格不入的顾三少,只要是他的命令,麾下将士从没有过任何的犹豫。

    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因为顾将军在后面,看着他们,会陪他们一起,无论生死。

    齐晖挥剑刺向顾天泽,“拿命来。”

    顾天泽同样抽出宝剑迎敌,论功夫,齐晖远不如经过名师指点的顾天泽,很快败下阵来。

    齐晖的剑被顾天泽一脚踢飞,他整个人也像是掏空了一切躺在草坪上,完了,一切都完了……荣华富贵……太阳被人挡住,齐晖苦涩的道:“顾将军,我……求你给我个痛快。”

    “我一直很欣赏你,想重用你。”

    “将军!”齐晖想了想,无奈的说道:“我也想追随顾将军,同样很可惜……没有宁远侯就没有我今日,我不仅是他提拔上来的,我的命也是他救的。所以我不能不按照孙小姐的命令去做,来生……来生我希望追随顾将军左右,马革裹尸才是武将的宿命。”

    “噗。”

    齐晖用匕首刺穿自己的胸膛,留恋般的看了曾经的袍泽,“兄弟们,替我多杀点鞑靼……顾将军,我的妻儿……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求求你……”

    他的手紧紧的握住顾天泽盔甲下的下摆,用尽最后的力气恳求道:“饶他们一命。”

    顾天泽低声道:“我做不到。”

    齐晖死不瞑目,他犯得是谋逆重罪,国法无情,顾天泽手盖住他的眼睛,“我更不愿意十几年后,有人冲过来伤害我的妻儿,口口声声为父报仇!”

    斩草除根一直是顾天泽的坚持,他宁愿被人说冷酷残忍,也不想将来有麻烦。

    当齐晖听从刘明珠命令时,他早该想到这点。

    齐晖突然自尽,让人心略略浮动的宁远铁骑多了几分不安,互相看了一眼,顾将军会饶了他们?

    就在此时,蒋六郎领着埋伏在半路上的骑兵杀到,一眼看不到头的马队,彪悍强壮的京城都指挥衙门的精锐,宁远铁骑不敢与之为敌,再也兴不起反叛的心思。

    “将军。”

    蒋六郎见顾天泽平安无恙,总算是心中有底了,听说顾天泽一人赴约,他都快被吓尿了,一旦妹夫有个好歹,祖父能把他抽筋扒骨,小表妹还不得哭死?

    更何况还有陛下……整个蒋家都得为顾天泽陪葬。

    “以后您可别这么吓属下了。”

    蒋六郎见状况已经稳定下来,忍不住抱怨道:“属下胆子小,危险的事情交给属下就好。”

    “你怕什么?”

    “属下怕……”蒋六郎压低声音,周围又没外人,“小表妹会哭。”

    顾天泽不由得哭笑不得。

    又有一对人赶过来,听见马蹄声,顾天泽看去,领头的人是卢彦勋,京城出事了?

    再顾不得蒋六郎,顾天泽快走几步,卢彦勋从马背上翻滚下来,愧疚的说道:“宁远侯化妆出了京城,下官失职。”

    卢彦勋真真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为顾三少办事,他从未出过这等纰漏,得了消息后,他一直最有经验的人监视宁远侯府,谁知宁远侯又狠,又狡猾,平时装作很爱护家人,大难临头他独自一人化妆离去,避开了锦衣卫的密探。

    “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跑?”

    “可能是关外。”

    顾天泽焦急中带有一丝的诡异,“关外?!好地方。”

    “我已经命令锦衣卫直追宁远侯,陛下也下令封锁山海关,他就算逃不出去的。”

    “宁远侯一直镇守山海关,既然他敢往关外跑,想来是有越过山海关通关密道的。”

    “……顾将军……”

    卢彦勋越发没脸见人,咬牙切齿道:“宁远侯还打算用焦尸欺骗我,我一定要抓住他!一雪前耻!”

    顾天泽拍了拍卢彦勋的肩膀,轻声道:“他去了关外便不是你能对付的,敢在京城做大不敬的事,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您说他会叛国?”

    “也许他会去某岛上做土皇帝,或是同鞑靼串通引兵入关,祸乱中原。”

    顾天泽看了一眼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刘明珠,“理由都不用费力寻找,为家人报仇雪恨,清君侧,诛奸佞。”

    “带上她,回京。”

    “是。”

    顾天泽翻身上马,在侍卫的簇拥下,返回京城。

    宁远侯的族人家眷已经被锦衣卫一锅端,全部打入死牢。

    乾元帝听了消息后,顾不得同朝臣较劲,宣召六部重臣,内阁大学士入宫,自然还有尚在京城的将领,世袭贵胄,当厂卫向他禀报,顾天泽单刀赴会,以身犯险时,他越发怒不可遏。

    一腔怒火不知该向谁发。

    所以,顾天泽入宫时,见到西宁公蒋大勇跪在御书房门前。

    “外祖父。”

    “……”

    蒋大勇正偷偷的活动腿脚,看到顾天泽,眼泪差一点落下来,“死小子,你怎么敢?啊,你怎么敢独自一人去?你若有个好歹,你让我的小妞妞怎么办?”

    “咳咳。”

    怀恩公公听见外面的动静,赶忙跑出来,结果正好看到西宁公正扭着顾天泽的耳朵,教训他:“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没学过?陛下担心你,他就罚我!你若有个好歹,陛下非杀了我不可。”

    “不至于罢。”

    顾天泽不敢挣扎,耳朵虽然疼,心却暖暖的,“您别气坏了身体,万一抱不上小七的女儿,您多亏啊。”

    “我当初犯浑为宁远侯求情,陛下说,如果早点拿下宁远侯,也没今日的事了。陛下……”蒋大勇真快哭了,“陛下一切都是因为我心慈手软,陛下怪我!他娘的,谁晓得宁远侯那个老畜生敢做这样的事儿?”

    乾元帝也已经来到书房门口,直到见顾天泽全须全好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悬着的心才算彻底的放下,宁远侯跑出关外的事情,他并不怎么在意,正好他可以名正言顺让阿泽领兵出征。

    关外的宵小之徒,还能敌得过国朝的精锐?

    “够了!”

    乾元帝怒斥蒋大勇,“你少给朕装疯卖傻,还不快放开阿泽?”

    蒋大勇讪讪的松手,手心蹭了蹭官袍,“臣不是替您教训他么,这混球不教训不成,总爱冒险,谁晓得哪一次会翻船……”

    “陛下,饶命。”

    蒋大勇抱着脑袋向后退去,乾元帝已经扔出了茶盏,声音如雷,“你能不能给朕说点人话?”

    “陛下!”

    顾天泽跪在乾元帝面前,眸子清澈,“臣回来了。”

    乾元帝的拳头砸在顾天泽的肩膀,冷哼一声:“你可知错?”

    “为陛下,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在乾元帝发怒前,顾天泽接着说道:“您既然将京城交给臣,臣必保陛下无忧,臣兼着都指挥使,京城若被叛军攻破,是臣失职。”

    “好,很好。”

    乾元帝一甩龙袍,“好,朕没想到顾指挥使如此忠心。”

    “陛下!”

    “朕如今不信你了。”乾元帝冷声道:“传旨,罢去顾天泽京城都指挥使的官职,免去兵权,上交虎符。”

    不过一夕之间,顾天泽身上的官职被乾元帝掳了干干净净,成了白身。

    “什么时候,你知错,什么再来见朕。”

    乾元帝转身进了御书房,“怀恩,送他出宫,关门,朕不想见没良心的臭小子。”

    “……遵旨。”

    怀恩尴尬的关上御书房的门,勉强的笑了笑,“顾……侯爷,您请吧。”

    好在顾天泽还是永寿侯,要不怀恩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妥当,不是人人都有胆量将顾三少喊出口的。

    “臣谢主隆恩。”

    顾天泽磕头后,起身向宫外走,蒋大勇看了看御书房,又看看了顾天泽,拍着脑袋痛苦的呻吟,“难不成我还得跪着?”

    刚刚迈出宫门,顾天泽就听送信的人说,妻子动了胎气,提前临盆……顾天泽纵马扬鞭向回赶,到底还是让小七吓到了,可恶,谁人的嘴这么长?

第三百八十九章 千金

    因顾忌到小七有孕且即将临盆,顾天泽不想她担心,刘家的阴谋他没漏一点点的口风,一切安排都在暗中进行,谁想小七还是知道了,并动了胎气,引发早产。

    早知会这样,他还不如一五一十的告诉王芷瑶。

    侯府离皇宫并不远,顾天泽马又快,早已习惯在京城纵马而行,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赶到了侯府。

    顾天泽把缰绳扔给随从,快步向府里面走,侯府的下人纷纷行礼,他们被顾三少堆满寒冰的眸子吓得够呛,从没见过顾三少如此之冷。

    他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再也忍不住奔跑起来,身上的甲胄随着他的奔跑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产房是他同岳父一起安排的,顾天泽自是知道产房的方向,不用人引路,他对岳父的府邸很熟悉,以前小七尚未出阁时,他就有办法弄到侯府的地形图,趁夜摸进来。

    严格算起来,他同小七成亲后,在岳父家住的日子比在自己家都要久。

    外人为此没少背后议论他,再多的议论他依然我行我素丝毫不放在心上,左右也没人敢当面说,况且他那么忙,小七有是个怕寂寞的人,她朋友本来就少,又多以成亲,有自己的丈夫儿女,不会总来陪小七,顾天泽便想还不如住在娘家,热闹,有人关心疼爱妻子,而且他对岳父很放心,岳父总能把小七照顾得妥妥当当。

    王芷瑶同他一样,曾经很渴望父母的疼惜,许是他这辈子得到的太多,拥有的太多,无法得到体会被父母宠溺的滋味,见王四爷逐渐变成小七的好爹,顾天泽希望小七这辈子能不留遗憾。

    这些他不会说,哪怕他在背后承担了一切,多次提醒乾元帝给岳父‘赏赐’,把一些新得的好东西送到岳父府上,甚至他为小七在娘家待产的事情同尹薄意单独见过面,还不是怕小七的兄嫂心存不满?

    一切的一切他都想到了前头,本以为王芷瑶能平安生产,渡过女人最危险的一关,岂料老天就是爱折磨人,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小七早产了。

    顾天泽此时除了担心焦心之外,更多得是恨不得捏碎向小七透漏消息的人。

    “阿泽……”

    王四爷见顾天泽跑过来,焦急不安的俊脸稍有缓和,起身迎上去,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抢先把瑶儿的状况告诉女婿,“还好,还好,稳婆早早就安排了,瑶儿一直养得不错,应该……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说到最后,他也不敢确定瑶儿能平安,毕竟方才瑶儿下身出血,染红大片的衣裙。

    顾天泽抬手指着婢女从产房端出来的铜盆,一股浓浓的腥咸血气扑面而来,让他最后的理智崩溃,甩开岳父,“这是什么?血?谁的血?”

    “……”

    王四爷眸子如同死寂,捂着脸庞跌坐回椅子上,手臂颤抖得连茶杯都拿不稳,“阿泽,瑶儿不会有事,她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啊。”

    方才王四爷还能镇定一些,一盆一盆血水端出来,瑶儿的呼吸越来越轻,甚至听不见喊疼的声音,女婿的话让他装出来的坚强冷静崩溃,女婿不知道失去滋味,他明白的……抱着瑶儿渐渐冰冷的身体,眼看着鲜血蔓延了她整个人,无论他如何用手堵住伤口,鲜血还是不停的流出。

    在死亡面前,他无能为力。

    他坐在地上,仰望着飘落的红枫,痛到极致,连哭都哭不出来。

    此后的岁月,他总是在梦中被这个场景反复折磨,偶尔会梦见自尽的蒋氏,梦见蒋氏的双腿在空中左右荡漾,或是梦见瑶儿很小的时候,拿着写满的宣纸去寻他……而他总是推开她。

    被这样的梦一遍遍折磨,他竟然还能活那么久才闭上眼睛,他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不,许是在他闭上眼时,瑶儿和蒋氏才会原谅他,所以他要活着,最为惜命不过。

    夺舍重生后,他偶尔还是会做那样的梦,但次数已经很少了,尤其是瑶儿同他重新亲近后,他的梦里充满暖意,不在孤单,不是冰冷。

    “侯爷,产房是不洁之地,您不能进去!”

    “闪开!”

    顾天泽冰冷的声音难掩焦躁,惧怕,今日他才知道,他也有恐惧……原来恐惧的滋味是那么的难受,顾天泽抬手把堵着产房的妈妈推开,“你说谁不洁?我的小七从头到尾都是干净的,她比任何人都干净。”

    “侯爷……侯爷是领兵的将领,您身上若是沾上产妇的血气,对您领兵不妥。”

    民间流传很久,男子尤其是当兵的男子入产房,将来在疆场上必然会血染征袍,大败丧命。

    顾天泽头也不回的冲了进去,“很巧,我如今官职都被陛下捋了,白身一个!”

    乾元帝若是晓得顾天泽说出这话非被气死不可,不过他以后再生气,此时他还在宫里,对任性妄为的顾天泽鞭长莫及啊。

    王四爷蹭得一声从椅子上起身,一直坐在角落,泪流满面的蒋氏忙问道:“四爷……”

    “我进去把阿泽抓出来!”

    “四爷……您不能去……”

    蒋氏的声音很轻,很轻,就算她拼命阻止,也挡不住丈夫和女婿,而且她也没资格阻止,瑶儿早产……都是她口风不严。蒋氏恨不得拿剑戳死自己,为什么要对瑶儿说起女婿单刀赴会,生死不知的事儿?

    她怎么这么混?!

    王四爷进产房后,先看见瑶儿有气无力的闭着眼睛,无论稳婆怎么喊用力,瑶儿像是听不到,她的脸庞泪水,汗水横流,本该是很脏的,可王四爷却觉得她是透明的,许是他独特的经历,能看穿三魂七魄……王四爷双脚发软,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瑶儿,你不能走。”

    站在床榻前的顾天泽不敢去看她下身的血,一个人的血是有限的,都流干净就补不会来了。

    他缓缓的跪倒,紧紧拽住小七的手,内力直冲入她体内,“醒来,醒来。”

    王芷瑶缓缓的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三少?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漏出惊恐,害怕,竟然跪着……他仿佛也是随她一起去一样,她会带走三少的一切。

    “不行!”

    王芷瑶喃喃的说:“我……许是你生命的过客,三少……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将来自然有……人陪你走到最后……我希望你忘记我,把我忘记了。”

    “别说话。”

    顾天泽堵住她的嘴。

    王芷瑶眼睛弯弯,瞳孔多了几分神采,她哪怕回不到现代,哪怕魂飞魄散,她都不曾后悔,爱上顾天泽,许是她两世为人最大的成就。以前她健康时总会想,如果她死了,一定会让亲人丈夫永远的记住她,如此她才不会被活人取代。

    可如今她濒临死地,却想让三少忘记自己。

    只有濒死时,才能看明白内心真正的想法。

    王芷瑶费力的抓下顾天泽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同他十指相扣,感觉到一股暖流冲进丹田,晓得是他耗费内劲,对在不远处捂着脸流泪的王四爷道:“爹……我原谅你啦,帮我让阿泽活下去。”

    真正的王芷瑶是个外表倔强,内心柔软的人,否则她也不会放弃重生逆转命运的机会,她如果回来……只怕早就原谅王四爷吧,不管她是不是忘记过去的伤痛,在这一刻,王芷瑶愿意说原谅,真正的原谅体谅他。

    “如果爹有下辈子,记得只要一个女人,别再纳妾了,那样会少许多的麻烦。”

    “瑶儿……”

    王四爷毫无谪仙形象的大哭。

    “你与其说这些,为何不肯用力?”

    顾天泽咬住她的手指,“疼吗?我告诉你,我现在比你疼一万倍,王芷瑶……我不想听你说身后事,你给我用力,不许……死”

    他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的双肩,“用力,把我们的孩子生出来。”

    他不许她死。

    顾天泽火一样的目光让她心跳加速,好像三少要吃人,用力吗?可是她已经很用力了,孩子就不肯出来,她能感觉血在不停的流失,许是赶上生产大出血吧,没有呼吸机,没有输血针头,她必死无疑的。

    在这一刻王芷瑶很后悔,当初怎么不学医呢?

    医学院……高考分都很高,她考不上……可是考不上,她家有钱有关系可以走后门花钱上啊。

    “如果有下辈子,我要……”王芷瑶听顾天泽的话,再一次聚集最后的力气,“下辈子我要当大夫!”

    “好。”

    顾天泽低头吻上她额头,保证道:“我也学医。”

    他也不愿意再经历这样的事了,在此时,他才明白他顾天泽不是能掌控一切的人,连最喜欢的人都救不了,只能眼看着小七生命流逝。

    “侯爷,卢大人到了。”

    卢彦勋也是毫不顾忌的走进产房,从怀中掏出几件特比的东西,把其中一个盒子打开,“请侯爷给夫人用下。”

    顾天泽怔了怔,把药丸放到自己口中,然后对着王芷瑶的亲下去,将药丸渡给她,“咽下去。”

    随后顾天泽让开位置,眼见着卢彦勋用特别的东西救人,产房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稳婆,你继续。”

    “……好。”

    稳婆不敢迟疑,继续督促王芷瑶用力。

    许是药起了作用,也许王芷瑶还是舍不得死,血算是止住了,她也回复了些许的精神,一声哭喊之后,王芷瑶感觉下身轻,“好累,三少,我想睡一会。”

    “卢彦勋?!”

    顾天泽最怕她闭上眼。

    “没事,夫人没事。”

    卢彦勋摸了摸脉搏,虽然很弱,但还是有的,脉象凝而不散,他也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赶上了,这些日子逼问王芷璇的医术终于发挥了作用。

    “阿弥陀佛。”

    王四爷念叨着,“无量天尊,瑶儿平安,神佛我都信。”

    稳婆颤颤巍巍的上前,“侯爷,夫人生下龙凤胎……只是小公子状况不大好,许是活不过。”

    顾天泽侧头看着软绵绵的婴孩,不敢伸手碰触,“卢彦勋。”

    “属下在。”

    “你把他带走。”

    “三少爷……”

    “带走。”

    “是。”

    卢彦勋从稳婆怀里接过呼吸微弱,小脸发青发紫的婴孩,最后看了顾天泽一眼,把婴孩抱紧转身离去。

    顾天泽盯着熟睡的王芷瑶,目光深沉,在岳父说话前,缓缓的说道:“如果……他活不下去,卢彦勋不会告诉我,如果他活着,以后我会向小七解释。”

    “你们都给我记住,她只生了一个女儿!”

    顾天泽目光环视产房里的丫鬟和稳婆,她们扑通跪倒,磕头道:“奴婢不敢忘,夫人生了千金,只有千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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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吐血

    稳婆等仆从默默整理产房,王四爷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顾天泽则一个人站在床边,不是他双眼紧紧的盯着昏睡过去的王芷瑶,旁人会以为谁在床边竖起一根柱子。

    他们的牵绊太深,一个濒临死地只希望另外一个忘记她,并好好的活下去,骄傲的顾天泽却把可能丧子的事隐瞒下来,只希望王芷瑶清醒后不再悲伤。

    王四爷本来该说你们还年轻,将来还会有机会。

    他站在顾天泽身边时,任何宽慰的话都说不出,女婿漆黑的双眸暗淡无光,王四爷只能拍了拍他肩膀,“阿泽……”

    “我不想她再有孩子。”

    顾天泽喃喃自语,目光中盛满恐惧,像今日这样的事儿,再来一次,他可能也会心力交瘁而死。

    这次小七有身孕,他自认已经做足了安排,结果……还是差点出现生离死别,阴阳相隔的惨剧。

    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以前我总认为这世上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我也不必恳求任何人,今日……我才明白,我只是一个运气很好的凡人。”

    王译信喉咙越发的苦涩,“你……是陛下最疼惜的人,只有一个女儿,陛下……陛下会担心你后继无人。”

    子嗣的事情不是小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乾元帝把顾天泽当做子侄看待,自然不愿意看到无人为顾天泽供奉香火。

    顾天泽的目光微凝,低头再次吻了吻王芷瑶的额头,轻拂她粘腻不够清爽的发丝,有一种淡淡的泪水苦涩的味道,她流了很多的眼泪。

    王译信总觉得顾天泽将会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阿泽……你可不能犯浑。”

    “遇见你女儿,我就没清醒过,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扰乱我,‘折磨’我,而我却心甘情愿的被她紧紧的攥住,她想松开我,我还不高兴。”

    顾天泽坐在床榻边,“岳父,以后的事情您不必担心,正是因为陛下疼我,我才可以逼他让步。”

    又要利用乾元帝对自己的疼惜,他心底也不是滋味,可是方才的恐惧至今还没办法完全褪去,这次有卢彦勋,下一次呢?

    顾天泽胆小,赌不起。

    王译信对顾天泽敬佩的拱手,转身离开已经收拾干净的产房。

    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重情,最懂情的人,毕竟上辈子他是那么的维护殷姨娘,一直对她一心一意,这一世他也可以勉强自己钟情蒋氏,为蒋氏做到‘守身如玉’。

    顾天泽天生富贵,盛宠极高,为人骄傲,目中无人……他怎么看都不是为一个女子付出一切的人。

    谁知在骄傲之下掩藏着如此纯粹的真心。

    让人想指责他爱情至上,不顾血脉传承,不顾家族,不顾长辈殷切盼望等等话语都无法说出口。

    他背负的并不比王芷瑶少,需要做得也会很多。

    “你不后悔?”

    王译信站在门口,低沉的问道:“当看到别人子孙满堂时,你不后悔?”

    “我分得清楚谁对我最重要,顾家不缺子嗣。”

    “……”

    王译信慢慢的步入漆黑的夜色中。

    回到房中,他见到蒋氏宛若丢失了灵魂一般默默的流泪,红肿的眼睛似要流血一般,王译信脚步顿了顿,转身就走,他现在不想见蒋氏。

    “四爷!”

    蒋氏缓缓的起身,呜咽的问道:“瑶儿平安,我也没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你好生歇息,我先去书房。”

    王译信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平静一点,“这件事谁也不想发生,玉蝉……谁都不想。好在瑶儿是个有福气的人,阿泽会照顾她,你身上也不怎好,最近最好别去看瑶儿。”

    顾天泽固然不敢对蒋氏怎样,但蒋氏总在面前出现的话,会让阿泽很痛苦,毕竟他们的儿子如今生死未卜,阿泽又是个极为重视孩子的人。

    他从瑶儿怀孕,就一直想要做一个最好的父亲,既然他无法得到定国公的父爱,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是最幸福的一个。

    这些话他虽然不说,但王译信能感觉得到他对儿子的期盼,只是顾忌王芷瑶,才会说女儿更好。

    哪个男人不想要儿子?!

    “嗯,我知道了。”

    蒋氏很乖巧的点头,“四爷也别熬得太晚了。”

    王译信出了房门,将要到书房时,突然后背打了个激灵,转身撒腿就向回跑,千万不要……千万不要……王译信推不开房门,俊脸煞白:“玉蝉,你别做傻事。”

    里面静悄悄的,王译信后退几步使劲全身力气撞向房门,哐当,房门被撞开,王译信一个踉跄身体跌到地上,爬了几次没从地上爬起来,于是他手脚并用滚到内室,抬头一看,又见……摇晃的双腿。

    王译信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以前,蒋玉蝉答应他,不会多想,相信他不会休妻,他不过是去书房想办法分家,写放妾书,想办法拒绝亲眷的逼迫,顺便祭奠一番他自以为是的爱情,那时候他很爱很爱殷姨娘。

    殷姨娘从不懂事的小丫鬟到才女,是他一手塑造的,他为自己雕塑出最完美,最适合自己的爱人。

    他曾经为此自得过,然而他没看明白人心,被殷姨娘和王芷璇耍得团团转,明白时他已经泥足深陷,他怎能不难过?怎能不去思索到底错在何处?

    不过一夜,他想明白该坚持什么,可惜因为蒋氏成全他的自尽,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挽回错误的机会。

    王端淳处理完蒋氏的后事不知所踪,蒋大勇把他打了半死,蒋家就此同他再没任何关系,他对蒋家立足朝廷的建议蒋大勇根本不会听,在朝野上下都算计顾天泽时,他曾经劝阻蒋大勇不要同顾天泽一起出征,可惜蒋大勇把他乱棍打出了门。

    王芷瑶更是再同他说过一句话。

    “不行,你不能死。”

    王译信连滚带爬的抱住蒋氏的腿,使劲拖着她的身体,“来人!来人!”

    侯府今夜注定热闹,因王芷瑶难产,侯府下人不敢围着主人,大多都躲得远远的,蒋氏本来也不愿意很多人侍奉在身边,跟在她身边的人并不多。

    王译信的一切都是蒋氏亲自打理的,她最不喜欢丫鬟婢女靠近王译信。

    正因为晓得蒋氏的心结,王译信也都随着她,从不让婢女再进身。

    所以等仆从赶过来的时候,王译信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仆从见投缳的夫人,吓得腿软,还好有机灵的帮着王译信把蒋氏搬下来。

    王译信让蒋氏靠在自己肩头,又是掐人宗,有是抚她胸口……还好,身体还有余温,还有微弱的呼吸……

    “蒋玉蝉,你敢死,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

    “……”

    “你给我醒过来。”

    王译信见蒋氏没有动静,呜咽道:“你去了,让我怎么面对瑶儿?怎么面对岳父?你让……已经很难受的瑶儿该怎么活?!让她怎么面对……背负着一切的阿泽?”

    “你是瑶儿和淳哥儿的母亲,你怎能想一死了之?”

    王译信拍着蒋氏的脸颊,双眸空洞,“我不能让你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同样是爱,他感觉蒋氏对自己的钟情如此沉重,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想要逃离,可离开了……他又成了瑶儿最看不上的渣滓。

    “就这一辈子,就这一辈子。”

    王译信把蒋氏死死的按在怀中,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渗出,“下一世你我纵使相遇,也不要再相识了。”

    御医很快的赶到侯府,救回了蒋氏,王译信听到蒋氏还活着时,一头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从他嘴角慢慢的渗出几缕鲜血。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把王端淳和尹氏吓得够呛,王家四位主子,倒下了三个,尹氏都想着要去寺庙里拜拜。

    尹氏把蒋氏投缳的消息压下来,恳求御医保密,御医连忙答应,又为王译信诊脉后,对尹氏道:

    “夫人清醒后身体倒是没有大碍,只需要养好嗓子。侯爷伤了心脉,需要静养,而且不能再让侯爷太过焦心,否则侯爷的寿元会……等侯爷清醒后,我再来看看,先按照方子煎药……心病不是汤药能除根的,还请世子和世子夫人多陪陪侯爷。”

    王端淳亲自把御医送到门外,刚想回身,见夜色中行来一队人马,车架很是普通,但簇拥着车架的人却非寻常人,而且深夜宵禁时,任何人不得在街上行走。

    “世子,陛下到了。”

    “……”

    王端淳见到露脸的怀恩公公,忙跪地道:“恭迎圣驾,陛下万岁。”

    “起来吧。”

    乾元帝一身便服,下了车架后直接走进侯府,“阿泽,他在何处?”

    “陛下请这边走。”王端淳被怀恩公公拽起,给乾元帝引路,“他正陪着臣的妹妹。”

    “方才朕见到太医,除了阿泽媳妇昏迷外,府上还有人病了?”

    乾元帝绝不希望听到阿泽的名字,自从得到王芷瑶难产的消息后,他在宫里坐卧不宁,让太医院的太医赶去侯府,好不容易处理完宁远侯叛逃的事儿,又听卢彦勋汇报了经过,乾元帝再也顾不上别的,开了宫门连夜赶过来。

    阿泽……乾元帝太心疼自己一手养大的阿泽了。

    好好的儿子竟然不知道救不救得活。

    “父亲担心小妹,病倒了,母亲也病了。”

    王端淳不敢同乾元帝说实话,“是臣没照顾好小妹。”

    “这事不怪你,是谁把阿泽冒险的事情告诉给瑶儿的?”

    “……臣不知。”

    卢彦勋也没敢告诉乾元帝,当时蒋大勇还在乾元帝身边。

    “查出来,朕决不轻饶长舌之人。”

    “遵旨。”

    王端淳暗想只能随便找个替罪羊,尹氏同他配合很默契,回道:“想来是见不得燕国夫人好的人。”

    乾元帝一心都在阿泽身上,自然没看出他们的小动作。

    “陛下。”

    顾天泽在门口跪迎乾元帝,他可以自己任性的待在产房里,但他不能让皇上也同他一样。

    乾元帝扶起顾天泽,不过是一会的功夫,这小子瘦了,憔悴了许多,止不住的心疼,“阿泽,一切会好的,瑶儿也不想见你这幅模样。”

    “臣想喝酒。”

    “好,朕陪你。”

    顾天泽回头看了屋里一眼,默默的运起内劲刺伤五脏六腑,同乾元帝坐在客厅,酒宴早准备妥当,乾元帝挥手让所有人退出去,亲自给顾天泽倒酒,“想同朕说什么?”

    “姑父。”

    顾天泽拼命的往口中灌酒,“我很难受。”

    “朕知道。”

    乾元帝见他一瓶子酒都喝光了,晓得他酒量不是很好,悄悄的揽住他肩头,“你妻子还活着,锐儿也会活着。”

    “锐儿?”

    “你儿子的名字,顾延锐。”

    “噗。”

    顾天泽的血喷了乾元帝一身,死死抓着乾元帝的衣袖,轻声说:“姑夫,我怕……以后我不想再让她有孕,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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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善后

    乾元帝没顾上沾到衣服上的血,忙扶住虚弱的顾天泽,用明黄的龙帕擦他嘴角的鲜血,烛火下,顾天泽脸白得似纸,傲气的眸子无精打采,盛满悲伤。

    “姑父,我怕。”

    “阿泽。”

    乾元帝心都快被这小子揉碎了,从来没见他虚弱恐惧至此,三魂七魄仿佛只剩下一魂一魄支撑着躯体,乾元帝不懂情,也从没对哪个女子动过真情,此时他比顾天泽还要困惑,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能让他宠出来的顾三少落得如今这般。

    爱情到底是甜蜜?还是砒霜?

    “咳咳咳。”

    顾天泽没咳嗽一声,就吐出一口血来,他捂住口鼻的帕子染上一朵一朵的血莲,垂下长睫盖住眼眸,手背青筋凸显紧紧的握住乾元帝的衣袖。

    “你若不想她生,朕答应你。”

    乾元帝把酒杯从桌上端起来,放在自己唇边,目光深邃,嘴角微微勾起,“你疼她,朕不反对,朕保证她没有嫡子也是你的嫡妻。”

    “姑父……不管锐儿能不能活下来,我都不打算再……”

    说到此处,顾天泽顿了顿,毕竟这话最伤乾元帝的心,姑父是真正把自己当做儿子疼爱,最不愿意看自己的人生不够完美,“有儿子没有小七,本就是不完美的,我不愿意过得如同行尸走肉。”

    “这话是她让你说的?”

    “不是。”

    顾天泽抬头迎上乾元帝的目光,摇头道:“她还昏睡着,不知什么时候醒,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让她知道锐儿的事儿,更不打算让她知道我的决定。”

    “喝。”

    乾元帝抬手给了顾天泽额头一记巴掌,“情种朕见得多了,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朕后悔……后悔养了你。”

    言罢,乾元帝起身向外走,在门口回头一看,顾天泽呆坐在椅子上,不认错,不挽留,不言语,乾元帝晓得顾天泽不会改变主意,他气恼的推开门,清冷的月光洒落,群星点点,一股微凉的夜风吹拂过脸庞,乾元帝比方才冷静了几分。

    可冷静的思考之后,他更生气,也更心疼阿泽。

    气阿泽辜负了他的好意,辜负了他的培养,明明是骄傲的性子却对王芷瑶用情如此之深。

    心疼他……心疼他背负着一切。

    “陛下。”

    怀恩公公紧跟在后,手明眼快的扶住乾元帝,方才皇上差一点被石子绊倒,不熟悉侯府的道路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原因只怕还是陛下心不在焉,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顾三少身上。

    乾元帝推开怀恩,声音很是低沉,“朕没想阿泽,母后若晓得朕养出个顾天泽,你来说,她是高兴?还是会嘲讽朕?”

    “陛下……”

    “说!”

    怀恩公公一脸的为难,琢磨了半晌,“高皇后只会惦记着您,您高兴,她自是高兴的。奴婢听说,儿女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奴婢侄子不怎么争气,总是给奴婢惹事,可奴婢见他过得不好,奴婢却很心疼他。”

    “朕心疼他,就由着他胡闹?”

    “奴婢看顾侯爷精神萎靡,您也晓得他心事重,从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他对燕国夫人用情之深,奴婢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奴婢怕……顾侯爷情深不寿。”

    乾元帝闻言心底打了个冷战,摸了摸衣服上残留的鲜血,“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让朕心疼,阿泽功夫好得紧,又有内劲儿,在宫里同朕较劲时,还强得跟只牛犊子似的,这会儿装起虚弱,朕不信!他别想骗朕!”

    怀恩默默低头,能说出这番话,陛下您还是在意的。

    “有句话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燕国夫人尚未清醒,顾侯爷自然想得有点偏,等燕国夫人醒了,由她劝顾侯爷最为合适,况且顾侯爷的嫡子也不见得就……陛下何不假意应下,再徐徐图之开解顾侯爷,总好过您这边为顾侯爷担心,那边顾侯爷他自己钻牛角尖伤了身体,顾侯爷身体再强壮,也经不住胡思乱想。”

    “朕金口玉言,怎能……怎能说话不算数?”

    怀恩眼角余光看得出皇帝已经有软化的迹象了,轻声道:“您一向把顾侯爷当儿子看,老子对儿子也用不上金口玉言吧,何况您为他破例的时候还少?”

    “你的意思怪朕咯?”

    乾元帝恼怒的甩了衣袖,“怪朕对他破例?”

    “奴婢不敢。”

    怀恩公公麻利的跪倒,皇上对顾三少是没有底线的,可对旁人不会姑息容忍,“奴婢只是不想顾侯爷想不开,您跟着忧心。”

    乾元帝踢了一脚石子,回头看了看,顾天泽竟然没追出来,好啊,跟朕较劲儿?“少废话,往后你再帮阿泽说话,朕让你去洗马桶!走,回宫!”

    怀恩公公被踢了一脚,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上乾元帝,明明心软了,嘴还是硬的,陛下……越来越难侍奉了。

    王端淳等在垂花月亮门后,见皇上的身影,忙陪伴商圣驾向府外送。

    “怎么没见王卿?”

    乾元帝很奇怪,王译信面都没露,“哄外孙女去了?”

    “回陛下,父亲病了,同小妹一样昏迷不醒。”

    “……”

    乾元帝停住脚步,“去看看王卿。”

    “遵旨。”

    染病毕竟不吉,毕竟有过病气一说,不是乾元帝很看中在意王译信,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怎会去探望臣子?

    乾元帝在床边站了一会,即便昏厥王译信的眉头还是紧皱着,面容略显凄苦,不像做恶梦,倒像是深陷悲惨之地,有苦难言,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你们王氏真真是奇怪。”

    乾元帝纳闷的说道:“瑶丫头因难产昏厥,还说得过去,你父亲王谪仙怎也跟着昏?看他……朕心情也跟着沉重。”

    “陛下……”王端淳低头轻声说:“父亲许是担心小妹。”

    “太医怎么说?”

    “父亲伤了心脉,需要静养。”

    太医诊脉都会有脉案,王端淳在这事上不敢隐瞒乾元帝。

    “又一个!他同阿泽倒像是父子,哼,阿泽都是被他教坏的。”

    乾元帝转身出门,很快起驾回宫,王端淳在门口看圣驾远去,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生怕乾元帝发现端倪,这一关算是过了?

    王端淳首次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很沉重,以前这些事从不用他操心,眼下他不得不承担起重任。

    尹嘉颖安排好自己的儿子后,全部的心思都用在降生的外甥女身上,虽然婴孩身体还好,但到底是王芷瑶难产生下的,看着比寻常婴孩弱了一点,顾天泽早已经安排好奶娘,不过她还是不放心,便盯着奶娘喂奶,然后亲自照料外甥女。

    对她比对自己的儿子更小心谨慎。

    一旦她再有个好歹,妹妹和妹夫就太可怜了,而且妹夫还不得疯了?

    “师兄。”

    “这是妹妹的女儿?”

    “嗯。”

    尹嘉颖把怀里的婴孩凑过去给王端淳看,“都说很像公公,不过我看眉宇比公公更精致,她长大后一定出落得极好,看她的鼻梁同顾三少一样。”

    女婴生下来更像外公,这点并不是没有先例,等长开了便慢慢同父母相似。

    “母亲屋里可留人?”

    “师兄放心,我里外布置了不下十人。”

    尹嘉颖也对蒋氏投缳之举很是无奈,“母亲清醒后,身边的人会更多,不过师兄,母亲若是心结不解,光靠看着是看不过来的。”

    “世子,世子。”

    “何事?”

    “侯爷醒了。”

    王端淳和尹嘉颖对视一眼,王端淳道:“你看着外甥女,我去见父亲,师妹,府里的事情你多操心,外甥女不能出一点的差错。”

    “我晓得。”

    不提她同王芷瑶的私交,就是眼下的局面,这个婴孩太重要了。

    “父亲,您要去何处?怎么不在床上养病?”

    “你来得正好。”

    王译信有气无力的说道,“把我抬到你母亲屋子里去,我得就近看着她。”

    “父亲。”

    “不亲眼看着她,我不放心。”

    王译信挣扎着起身,“按我说得做,阿泽……阿泽的事,你不必管,明早你外祖西宁公会过来,你先做好安排,皇上一定会查谁走漏了消息……分量轻的人无法取信陛下。”

    “您是打算?”

    “请罪的事儿交给我,你外祖父刚因叛逃的宁远侯得罪陛下,不能再惹皇上动怒。”

    事关顾天泽,乾元帝谁的面子都不会卖。

    许是会看在他往日的功劳,外孙又生死不知的份上,对他宽容几分。

    王译信被搬到蒋氏的卧室,躺在一旁的软榻上,他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蒋玉蝉,就这样吧,以后就这样吧。

    *****

    清晨,顾天泽收拾停当,出门上早朝。

    正好碰到赶过来的蒋大勇,“阿泽,你还有心思上朝?”

    “外祖父。”顾天泽淡淡的说道,“并非我不想留下,而是在她身边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等她醒过来,让她发现我只能无用的等候。”

    蒋大勇摸了摸额头,眼见着顾天泽远去,“是我蠢?我怎么听不懂?”

    一连几日,顾天泽比往常更忙碌,虽然皇上掳了他的官职,他依然做着以前的事儿,更加用心的整合宁远铁骑。

    他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下去,乾元帝冷眼看着,心疼不已,可却硬着心肠不肯认输。

    御书房,顾天泽向乾元帝和内阁,六部重臣通报宁远铁骑的事,他说着说着……突然手捂着胸口,又说了两句:“叛逃的宁远侯必须……”

    哐当一声,他一头栽在地上。

    乾元帝从龙椅上跳起,几步来到近前,抱住顾天泽,“混小子!”

    顾天泽费力的睁眼儿,有气无力的说:“陛下……”

    “朕答应你!”

    乾元帝让人叫太医过来,感到胸口有点潮,低头只看到顾天泽的后脑勺,这小子在哭?

    “行了。”

    乾元帝用身体挡住朝臣的目光,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尹首辅等人躬身离开御书房,暗自琢磨方才的事儿,皇上到底答应顾三少什么?几位大臣对视一眼,无奈的一笑,都是做臣子的,看看顾三少,再看看他们?

    人比人得死,不能比呐。

    “别哭了。”

    “臣没哭!”

    乾元帝笑着拍了他的后背,“好,没哭,你没哭,朕该哭了。”

    让人把顾天泽搀扶到一旁,拍了拍龙袍上的水渍,乾元帝见阿泽的气色实在不好,摇头叹道:“你的本事都用在朕身上了,王芷瑶拿住你,你‘威胁’朕,朕这个皇帝当得够委屈的。”

    “咳咳咳。”

    顾天泽低头不语。

    “你不后悔?卢彦勋还没消息……”

    “您说过锐儿不会有事。”顾天泽轻声说道:“顾家不缺子嗣,养在身边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我同姑父也没血脉牵绊,姑父对我……很好,您能做到,我也可以。”

第三百九十二章 醒来

    乾元帝一听这话,心不由得被拧成一团,实在担心阿泽的状态,忍不住嘟囔,“朕有皇子!”

    “姑父……”

    顾天泽后背朝着乾元帝王,脸向着里面,赌气一般的喃喃自语:“我心甘情愿,我乐意。”

    “陛下,太医到了。”

    怀恩公公暗自庆幸太医来得真是时候,而太医进门时身子是颤抖的,如果有可能,他宁可别人来受罪。

    “给阿泽看看,他最近又是吐血,又是昏倒,消瘦得紧,再折腾下去,朕担心他把自己的小命给折腾没了。”乾元帝明明眼里是心疼关心,嘴上却不饶人,“朕锦衣玉食的养了他这么多年,没等到他建功立业,先上不去马,朕也太亏了。”

    “您说打谁,臣立刻就去。”

    顾天泽脸皮薄,最受不得激,翻身从塌上起身,怀恩公公和太医抢险一步,“侯爷,侯爷,您先别动。”

    乾元帝自己也赌气的坐在龙椅上,“病秧子还配给朕领军?养好病再来见朕!”

    怀恩公公这边看看,乾元帝一脸冷漠,那边瞧瞧,顾三少一脸的羞愧难当,两个祖宗闹别扭,倒霉的是他们这群侍奉的奴才,哭着一张脸,“燕国夫人醒后见侯爷不好,会伤心的,侯爷,赶紧养好身体要紧,为陛下尽忠,不急于一时。”

    况且乾元帝都答应顾三少的要求了,让皇上嘴上占点便宜,顾三少还赚了呢。

    太医诊脉之后,面色越来越凝重,先让人熬了汤药递给顾天泽,“侯爷先喝了汤药补补元气。”

    用药之后,顾天泽很快觉得很困,不大一会功夫睡着了。

    “陛下,侯爷已经整夜失眠,又太忙碌,身体元气大伤。”

    太医站在乾元帝身后,低头不敢看乾元帝,道:“侯爷如果再苦熬下去,身体就坏了,如今五脏六腑受损,同样需要将养。“

    “没良心的臭小子!”

    乾元帝恨不得揍顾天泽几巴掌,苦肉计用到他这一步,是不是太拼了?乾元帝又恨,又是心疼,让太医跪安,对怀恩道:“你说,朕是不是该把他赶出宫去?再也不见他?”

    “陛下……”怀恩公公低声道:“奴婢以为侯爷也不都是让您心疼。奴婢亲自给侯爷送过补品,他……”

    “他怎样?”

    “侯爷不让奴婢告诉您。”

    “朕是你主子!”

    乾元帝瞪了怀恩一眼,“说!”

    “侯爷吃了就吐,奴婢看侯爷全靠内劲撑着,整夜处理宁远铁骑的事……侯爷仿佛很怕闲下来,听阿四哭着说过,侯爷最近忙得厉害,什么都做,什么都管。若是陛下不见侯爷,只怕侯爷行事会更肆无忌惮,什么都不肯用了。除了陛下您,侯爷谁得话也不肯听。”

    “……”

    乾元帝晓得怀恩不敢拿这事骗自己,怀恩虽是向着顾天泽,但也明白是皇上偏心顾三少,他才敢时不时的为顾天泽说话,毕竟乾元帝也需要找个台阶下。

    所以,乾元帝从没怀疑过怀恩的忠心。

    “让御膳房准备补品,等阿泽醒了,朕看着他吃。朕就不信了,他敢吐给朕看。”

    “遵旨。”

    “还有那群太医拿着朕的俸禄,一个个号称杏林圣手,连燕国夫人都治不好?你去太医院,三日,朕只给他们三日,三日后燕国夫人醒不过来的话,把他们都给朕关进锦衣卫去。”

    “遵旨。”

    怀恩完成乾元帝的吩咐,估摸着时辰顾三少也该醒了,端着补品再次进了御书房。

    乾元帝坐在床边批折子,时不时的瞄一眼熟睡的顾三少,一脸嫌弃动作却很轻柔的掖被角,擦擦他额头的汗……怀恩公公蹑手蹑脚退到一旁,不敢惊动陛下。

    想想新封的太子,怀恩公公默默点头,太子晚点懂事也好。

    见顾天泽眼珠滚动,睫毛轻颤,乾元帝拿着折子手忙脚乱的跑回龙椅上,阴沉着脸低头批奏折,突然听到床榻上的动静,“醒了?”

    “……臣……”顾天泽睁开眼睛,看清楚御书房的布置,仰面道:“臣睡了多久?”

    “朕哪晓得你睡了多久?”

    乾元帝捏紧御笔,把手中的折子扔到顾天泽身上,“你岳父的请罪折子。”

    顾天泽躺着把王译信的折子看完,悄悄的起身,头发有点凌乱,穿鞋走到乾元帝面前,“这事我也有错。”

    “让你把她放在自己娘家?哼,王家就没个章程,不怪你怪谁?”

    “臣不想再追究是谁得错,有人该承担臣的怒火,那人不是岳父,也不是旁人。”顾天泽单膝跪地,请命道:“臣请领兵平叛关外,捉拿宁远侯。”

    “你身体扛得住?”

    “臣没事。”

    “没事?”乾元帝道:“怀恩,把补品端上来。”

    顾天泽一听吃补品,眉头微微拧紧,乾元帝看后道:“不乐意?”

    “臣吃不惯宫里的补品。”

    “胡说,你长在皇宫,现在跟朕说吃不惯?”

    “臣用就是。”

    顾天泽的确没有饿的感觉,端过汤碗像是吃毒药一样,艰难的把补品吃光,强行压住恶心,“臣吃完了。”

    乾元帝垂眼看他,“阿泽,以后别拿自己的身体同朕赌气,朕不愿再白发送黑发人,当年太子夭折差一点要了朕半条命去,快二十年了,朕的身体不如以前,你若也同太子一样,朕不知还能不能挺得过去。”

    乾元帝因为不愿意谋害子嗣,明知道四皇子,二皇子等人不甘心,他可夺权,冷落他们,却从没想过要亲身儿子的性命。

    当然,他的冷落打碎他们的称帝梦想许是比要他们性命还要残忍。

    “王芷瑶重要,锐儿重要,难道朕就不重要?”乾元帝指着顾天泽的额头,“你敢说朕不重要?”

    “我……我不敢。”

    不知怎么方才的恶心尽去,顾天泽感觉肠胃里暖暖的,很久没有饥饿感觉重新涌上,“我饿。”

    “摆膳。”

    乾元帝拽起顾天泽,拿过他手中王译信请罪的折子随意扔到一旁,“朕不会再过问这件事,不管是谁说漏了嘴,王谪仙的日子只怕不比你轻松多少。”

    “嗯。”

    顾天泽点点头,“岳父确实很难过。”

    那是顾天泽从没见过的王谪仙,王译信整日呆在蒋氏身边,一刻也不曾离开,蒋氏醒来后,他依然不肯离开她,顾天泽只觉得岳父很悲伤,无法言语的悲伤。

    乾元帝不愿顾天泽再去想王家那群糟心事,坐下给他夹了许多菜:

    “同朕说说,你打算怎么平定关外,朕看锦衣卫送来的奏报,刘逆贼有可能同鞑靼借兵,他在关外经营这些年,朕下令封锁山海关,他都能混出去,朕猜他应该有秘密的出关道路。朕已经让厂卫全力彻查,一旦鞑靼兵入了山海关,直接可以挥师京城。”

    “臣请陛下命蒋公爷在大同吞兵,就算他能用密道入关,也绕不过大同去。”

    顾天泽一边吃菜,一边在推开桌上的几个盘子,指尖沾着美酒画了一份地形图,“臣仔细看过山海关周围的地势,本身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纵使有条小路通过的人也有限,如果刘逆贼敢扩宽道路,山海关的驻军不可不知道,臣以为如果他想逼近入关,最有可能会饶远路。”

    “哦?”

    “比如说这里!”

    顾天泽指了指大同更往西的地方,“声东击西,佯走山海关。”

    “有几分道理。”

    乾元帝对顾天泽的军事指挥才能一直很信任,“你打算如何?”

    “臣希望陛下能许给鞑靼些许好处,死在宁远侯手中的鞑靼贵胄不在少数,就算他说能引兵入关,让鞑靼占了中原,鞑靼也不是都是蠢货,总会有分歧。陛下可以派使臣慢慢同鞑靼谈条件,甚至可以分裂安达部,安达部最靠近国朝,受汉化较深,安达部的首领在鞑靼主部中颇有影响力,辈分是最高的,如今鞑靼公推的大汗还得管他叫叔叔。”

    乾元帝道:“吃菜。”

    “嗯。”顾天泽忙把盘子清空,可不大一会,乾元帝又给他填满,“陛下,臣吃不下。”

    “你就这点饭量?”

    “臣不能吃太多。”

    乾元帝揉乱了顾天泽脑袋,眼底闪过欣慰,“朕看你不仅想平定鞑靼吧。”

    “臣准备纵穿草原荒漠,先击沉鞑靼主力,再去西北平定藩国。”顾天泽自信的笑道:“也要让藩国晓得陛下是真龙天子,国朝不容他们挑衅,犯我天朝者,虽远必诛,既然要打仗,还是一起解决了好,一次出兵的消耗总少过几次出兵。而且阁臣和朝臣也会少些非议。”

    “借着平叛关外,纵穿千里再征番邦,阿泽……你这是逼着朝臣同意啊。”

    毕竟宁远侯必须死,关外离着京城太近,朝臣不敢反对出兵,等他领兵出去,朝臣明白他的意图,也只能支持。

    “有陛下在,其实不用臣想这么多的。”

    顾天泽略带几分腼腆,“姑父,这场战争打完后,我可保证国朝二十年再无外患,疆域领土会增添三分之一,若做不到……臣……”

    “你如何?死给朕看?”

    “不,臣就安心在陛下身边做个纨绔子弟罢。”

    乾元帝冷哼,“还算聪明。”

    “侯爷,侯爷。”

    怀恩公公跑进来,一脸的惊喜,“燕国夫人醒了,她醒了,王大人让人送信……”

    顾天泽拔腿就向外面跑,“姑父,等她好了,我同她一起向您赔罪哈。”

    “这小子经不得夸,眼里还是没朕。”乾元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亏着朕只养出一个情种来。”

    笑过之后,乾元帝正色道:“宣阁臣入宫议事,命厂卫尽全力去探听西北和关外的消息,任何风吹草动,朕都要知道。”

    “遵旨。”

    “这场仗是阿泽为朕打得,也是他封王之战,马虎不得。”

    “……”

    怀恩公公低头,已经可以想见等顾三少得胜归来,朝臣们哀鸿遍野,纷纷死谏的盛况了。

    封王的事,乾元帝不会现在说,怀恩公公也不敢提,一切等顾三少得胜后再说,册幼子为太子的事情,朝臣都没能阻止陛下,陛下想封开疆拓土的功臣为王,朝臣也只能先反对,后默认吧。

    *****

    “你到哪里去了?”

    王芷瑶嗓子沙哑,见顾天泽进门,一个劲的抱怨,“你不该等我醒来吗?我第一眼就没看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

    顾天泽低头小心翼翼的吻上她喋喋不休的嘴唇,把一切的抱怨都吞到腹中,手轻轻的捧着她的脸庞,不够热切,霸道的吻,软绵却密不透风。

    “臭。”

    王芷瑶推了推顾天泽,她口中的味道不好。

    “哪里臭?”顾天泽眼睛亮晶晶,让王芷瑶还了一口气,又重新吻上去,“把这几日我欠你的,都补给你。”

    说得好像,她有多饥渴似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出兵

    若不是婴孩的哭声,不晓得王芷瑶还要被顾天泽‘补偿’多久。

    “这是……”

    两人的嘴唇分开,王芷瑶喘着粗气,差一点被他憋死,见顾天泽目色复杂的盯着她身边蠕动的小东西看,撑起身体,不够熟练的抱住孩童,“虎妞,女儿的小名就叫虎妞。”

    王芷瑶轻轻的碰触女儿脸颊,“这是你爹,虎妞。”

    “三少,不喜欢女儿么?”

    “没……没有……”

    顾天泽隐起眼底的痛楚,含笑坐到王芷瑶身边从旁把母女两人一起搂进怀里,下颚撑着小七的肩头,侧头可以见她明媚的笑容,一切都是值得的,小七不该悲伤,也不该同岳母蒋氏离心。

    “虎妞太脆弱,我担心碰坏了她。”

    “我没能……”

    “小七,我喜欢女儿,一直很想要像你一样的女儿。”

    顾天泽在她耳边保证,并用带有厚茧子的手抚摸女儿的脸庞,一起同小七逗虎妞,语调轻快:“她刚生下来时,长得同岳父可像了。”

    “像我爹?那他一定很高兴。”

    王芷瑶虽是刚刚清醒,还是感觉有些累,没骨头似的靠在顾天泽怀里,同虎妞纯黑的眸子对视,脑子里想着王译信的谪仙之容如果长在女子脸上,是不是虎妞也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岳父一直挺高兴,只是……岳母身子骨不好。”

    顾天泽察觉到王芷瑶目光一瞬间黯淡下去,不愿让小七再想起烦心的事儿,“看看虎妞现在……更像你我。”

    “可惜啦。”

    “嗯?”

    “像你我,虎妞就成不了绝世大美人。”王芷瑶抓着虎妞的小手,“我自己成不了倾国倾城的美人,本希望能做大美人的娘亲。”

    “倾国倾城?”顾天泽板着脸问道:“你想做祸水祸害谁去?嗯?”

    “……祸害你一个人。”

    王芷瑶乖乖的靠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眼睑微微向上翻起,深情的端详顾天泽半晌,红着脸道,“生虎妞时,我才明白我最不舍得三少你,一想到也许我再也不见不到你,我就很痛苦,比死亡更痛苦。”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顾天泽的耳根子发红,嘴角已经不自觉的咧开,“不知羞。”虽是如此说,可他紧紧的抱紧王芷瑶,别再离开,别提死。

    “三少。”

    王芷瑶脑袋靠着他肩头,“嗝得慌,三少你瘦了,都不好好用膳么?”

    低头看了一眼还消不下去的小腹,王芷瑶痛苦的呻吟:“虎妞一个人撑得我肚皮好大,我以为……我以为会是双生呢。”

    她的手指忍不住戳了戳自己小腹绵软的赘肉,苦恼的皱着眉,一会是不是要些白布缠到身上?记得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的闺蜜生产后曾经用过这招,而且据说生孩子年龄越小,越容易恢复。

    她今年才十七岁,额,好年轻。

    王芷瑶瞥了一样发呆的顾天泽,喃喃自语,“十七岁,三少好禽兽。”

    “嗯?你说什么?”

    “我说三少好厉害。”王芷瑶偷笑,将肚皮往顾天泽身上贴,“把肥肉都贴给你,我就轻松了。你看你看,胖得腰都没了。”

    “你很在意?”

    “为了虎妞是值得的。”王芷瑶亲了亲女儿,砖头又在顾天泽消瘦的脸庞亲一下,轻声说:“为三少恢复原来曼妙的身材也是值得的,谁让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呢。”

    “我不嫌弃你。”

    顾天泽低头吻在她嘴角,眸子只印上小七一个人的影子,“一点也不嫌弃你。”

    “我知道。”

    王芷瑶缓缓的闭眼,扬起下颚乖巧的承受他的吻,“我想我们之间更好,不留任何遗憾。”

    顾天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情缘有多难得,超越时空,甚至超越生死,“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说。”

    “什么?”顾天泽对今日小七的坦陈很惊讶,以前都是哄着,骗着她才肯开口说的。

    “喜欢上你,是我最大的成就。”

    王芷瑶环住顾天泽腰,不敢看他,喃喃的重复一遍,低声道:“所以我不怪娘。”

    蒋氏当时走漏口风是真得担心顾天泽的安危,最后王芷瑶难产只因为她忍不住多想,怕失去顾三少,“如果当时我能想开点,也许就不会难产了,虎妞也不会吃苦。好在我同虎妞都太太平平的,三少以后做事要更小心,你身上牵着我的命儿。”

    她怕顾天泽埋怨蒋氏,顾天泽笑着拍王芷瑶后背,“过去的事不用再提,小七,你要相信我。”

    “嗯?”

    “相信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顾天泽声音低沉,“相信我即便上疆场,陷入敌众我寡的绝境,我依然能得胜归来。”

    “你又要出征?”

    王芷瑶听顾天泽半天没动静,叹息道:“想也知道,宁远侯肯定是叛逃了,皇上不用你,还能用谁?”

    她慢慢的躺下,倦色爬满脸庞,顾天泽为她盖上被子,把虎妞抱给悄悄进来的奶娘,奶娘蹑手蹑脚的去屏风后照顾小虎妞。

    “你要去多久?”

    “小七。”顾天泽吻了吻她合上的眼睛,“此后的二十年我不会再同你分开。”

    王芷瑶先是一喜,二十年常相伴,光想想就觉得幸福,随后又有几分的不舍,能靖边二十年,这场仗一定会很艰苦,要打很久……她在怎能不担心三少?

    不行,学着相信三少,相信他会凯旋的。

    她渐渐的熟睡,顾天泽盯着她看了良久,最终褪去外衫,躺在王芷瑶身边,手搭在她腰上,慢慢的倦意涌上,他蹭到她身边,这些日的失眠不用吃药就消失了,两人交颈而眠,被子下的手十指相扣。

    王译信进门后透过屏风朦朦胧胧的看了一眼,唇边多了几分暖意,瑶儿被阿泽照顾得很好,阿泽……他这个女婿是找对了。

    瑶儿的眼光比他好得多。

    王译信抱着虎妞转悠了一会,交代奶娘几句后话后,不舍得离开转去书房,纵然他这些日子看着蒋氏,外面的事儿一丝不漏的传入他耳中。

    乾元帝已经为十皇子举行了册太子大典,册立太子的争论也已告一段落,只要小太子能平安长大,下一任皇帝必然是他。

    王译信扶额想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出兵关外……还有他不能让岳父蒋大勇跟着顾天泽出征,并非他不相信蒋大勇的勇武,而是在心底下意识的不愿意重复过去的经历。

    他现在也弄不懂改变了前世多少,好在蒋大勇如今肯听他的建议,蒋家的根基也比前世深厚几分,蒋大勇比前身更得圣宠,四皇子已经去受皇陵彻底没能力暗算顾天泽,尹首辅会站在他这边……王译信这些年在朝廷上也积累不少的实力,拉拢好些同僚,即便还有看顾天泽不满的人,在京城受到威胁之下,想来不会胆子大到和鞑靼蛮夷同流合污。

    这些有利条件都是前世不曾有过的。

    王译信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还有一点……在顾天泽出征前,千万不能让他同皇上拌嘴争吵,拍了拍额头,“没顾皇后牵扯,定国公也去了云贵,阿泽和皇上应该不会再有分歧争执。”

    不过,还是要小心为上,毕竟顾天泽有今日最大的靠山就是乾元帝。

    一旦朝臣发觉乾元帝对阿泽‘失望’,没准会有人铤而走险。

    “……王老四。”

    “岳父。”

    王译信迎至书房门口,躬身行礼:“您请进。”

    他之所以敢离开蒋氏,也是因为岳父岳母在蒋氏身边。

    蒋大勇一向对王译信没好脸色,即便他改过自新,对小妞妞好,蒋大勇也不怎么中意王译信,可此时他再厚的面皮也架不住女儿犯蠢,羞愧的说道:“女婿,是我对不住你。”

    这是蒋大勇首次在女婿王老四面前低头,“我也对不住小妞妞,对不住阿泽。”

    他方才痛骂蒋氏一顿,老妻田氏也没像以前护着蒋氏,这段日子他经常来教训蒋氏,防止她再寻死,好在今日小妞妞总算是清醒了,蒋大勇放下悬着的心。

    “她再不好,也是我女儿!”

    蒋大勇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母女没有隔夜仇,小妞妞应该不会怪她,但是阿泽……我嘴笨,怕说不好。”

    他同王译信大吐苦水,“你说养儿女图什么?都是上辈子的孽债,玉蝉以前也没这么混。”

    “有瑶儿在,阿泽不需要担心。”

    王译信安慰蒋大勇,“只要她能想通就好,以后我也会多多陪她,多同她说话,府上的俗物交给淳哥媳妇,儿媳妇又是个孝顺的,玉蝉应该不会再想得太多。我同她风风雨雨这些年,早已经不分彼此。岳父放心,我不怪她,会待她好的。”

    蒋大勇笑道:“虎妞长得比妞妞更好。”

    王译信点头,他早已经忘记瑶儿生下来的样子,不过听蒋大勇眉飞色舞的说起当初的事儿,他大概可以想象得出。

    既然错过瑶儿的成长,他怎么也要把虎妞养好,不过他不准备把瑶儿再留在娘家,一是怕蒋氏再说漏了嘴,瑶儿还生了顾延锐,二是担心皇上不满意。

    虽然阿泽把一切背在身上,封了知情人的口,可瞒得过蒋大勇等人,瞒不过皇上。

    蒋大勇对顾延锐的事情一无所知,王译信百般叮嘱蒋氏,瑶儿还有一子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清醒后的蒋氏对女儿本就有愧疚,又是王译信所托,她自会答应,同父母也没提起这件事。

    自尽的原因只是推说,她害了女儿一时想不开才会轻生。

    阿泽迟早是要领兵出征的,乾元帝可不想瑶儿再出事让阿泽分心。

    “侯爷,皇上宣召您和蒋公爷入宫议事。”门外仆从回禀。

    “女婿,皇上打算开战了?”

    蒋大勇同王译信从书房出来,摩拳擦掌道:“这一次许是我也有出征的机会。”

    王译信表面赞同,心中却拿定主意怎么也不能让蒋大勇去给顾天泽坐镇中军,顾天泽行军迅速且用兵大胆,他同蒋大勇的路数不大一样,两人在一起难免会有矛盾,争执。

    御书房中,国朝重臣云集,乾元帝掸了掸手中的檄文,“清君侧,诛奸佞,灭幸臣……朕不知宁远侯竟是文采斐然,谁是昏君?谁是幸臣?”

    尹首辅等人纷纷低头,自从顾天泽被证明不是乾元帝的私生子后,幸臣的说法喧嚣于世。

    虽然乾元帝对男风很是厌恶,可架不住百姓胡思乱想,也有看顾天泽不顺眼的人在背后造谣,仿佛证明顾天泽雌伏于乾元帝身下,他们就可以尽情的在背后嘲弄顾三少,恢复被顾三少击碎的自信和尊严。

    “陛下,臣等赞同出兵征讨叛逆。”

    尹首辅率领同僚跪请道:“逆贼不除,国朝不安,逆贼非议臣主,其罪当诛,为一己私怨,引蛮夷攻伐臣主,必将遗臭万年。”

    乾元帝给了尹首辅一个赞赏的眼神,朗声道:“命西宁公接掌大同驻军,加封顾天泽为威远大将军,统帅精锐,出关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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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征伐

    不满二十岁的主将,加封威远大将军,全权负责出兵事宜,这事也只有乾元帝能做得出。

    先不说顾天泽本身才华如何,光是他的年岁就够让人吃惊的,虽是很多人都把顾天泽看做霍去病,但几千年的历史上只出了一个霍去病。

    这场战争对国朝来说分外关键,一旦无法阻击鞑靼入关,国朝的京城将陷于铁骑之下。

    “顾将军虽是英勇不凡,然毕竟年岁尚小,是不是……”尹首辅一边建议,一边观察乾元帝的神色变化,“是不是派两位有经验的将军为他压阵?”

    兵部尚书同样站了出来,“燕国夫人刚刚清醒,此时让顾将军独挑大梁,臣担心顾将军担不起重任,辜负陛下所托。”

    顾天泽对王芷瑶用情之深,朝野上下都看得到,他言下之意就是顾天泽此时只怕无心征战,燕国夫人只是清醒,但身体并没完全康复,难产会影响王芷瑶的身体状况,顾天泽未必把全部的心力放在征战上。

    “臣以为可让顾将军为先锋。”

    在场的大臣大多点头赞同,他们并非是完全因为嫉贤妒能,也不敢阻止乾元帝选将,而是顾天泽太过年轻,无法让他们完全放心。

    “王卿,你怎么说?”

    乾元帝问一直沉默不语的王译信,“你是阿泽的岳父,阿泽的状况才学你比他们清楚,你也认为朕该派老将军为中军?”

    王译信无视同僚的目光,上前一步,犹如鹤立鸡群,朗声说道:“臣不懂兵法,不懂练兵,然臣知晓即便是西宁公都无法理解顾将军的战法,将帅不和是行兵大忌,顾将军天降奇才,是上天赐予陛下的锋刃,臣以为他不该被约束,臣恳请陛下给顾将军先斩后奏之权,臣相信顾天泽不会让陛下失望,让国朝百姓失望。”

    “王译信!你因私费公,把国朝置于何地?”

    没等乾元帝有所表示,朝臣中有人站出来指责王译信,“谁不知道顾将军是你女婿?”

    王译信冷静的回道:“如果汉武帝不对霍嫖姚委以重任,放手任霍嫖姚自由发挥,就没有河套草原,没有酒泉,更没有封狼居胥的赫赫战功,我不知顾天泽比霍嫖姚如何,但是我晓得陛下的雄心,眼光不弱于武帝。”

    “顾天泽是年轻,也的确是我女婿,可不给他展现才华的机会,国朝有怎能出现名垂青史的名将?”

    “不是不给他机会,而是此战太过关键。一旦兵败,京城危矣。这责任谁承担得起?”

    王译信抿了抿嘴唇,突然向乾元帝跪下,“臣愿意以项上人头作保,若顾将军无法获胜,臣甘愿于他同罪。”

    蒋大勇瞪大了眼睛,王老四……什么时候这么有气势了?

    王译信拼死不愿让蒋大勇坐镇中军,帮扶顾天泽,他连蒋大勇都不放心,又怎么会放心旁人?

    “祸国殃民,王译信,你是国朝罪人!”

    朝臣忍不住对王译信破口大骂,尹首辅沉默不言,琢磨不透王译信这个人,明明有更圆滑的策略,王译信偏偏选择最决绝,不给自己留任何的后路,这不像是聪明人做法。

    王译信慢慢的低头,握紧拳头,只要阿泽能解开死结,蒋家根基不毁,就算千百人骂他,史书上说他是奸佞,又有何妨?

    他不在意!

    “够了。”

    乾元帝敲了敲御案,朝臣听口,齐齐的看向皇帝。

    “朕相信阿泽。”乾元帝目光凝重,眉目飞扬,“你们担心朕都明白,可是你们不明白朕,不明白阿泽,朕不是无人可用,朕只相信阿泽,相信朕亲手养大的孩子。”

    “陛下……”

    “谁让朕看中的将军只有二十岁呢。”

    乾元帝挥了挥龙袍,大笑道:“二十岁怎么了?朕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坐在皇位上,众卿,莫要小看年轻人,朕的母后说过,年轻人是出生的太阳,是国家的未来。”

    “尹首辅。”乾元帝趁着朝臣还没发反应过来,把折子扔过去,“与其你们担心阿泽,还不如想想怎么保证此战必胜。”

    尹首辅快速的看了一遍折子,道:“此法可行,但需要能言善辩,且有急智的人出使鞑靼。”

    奏折被朝臣传阅,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在两兵交战之时出使鞑靼,也太过危险。

    “臣愿往。”

    王译信主动道:“请陛下给臣机会。“

    “你?!”乾元帝摇头,“不行,你不能去。”

    “陛下……”

    “王卿,你最好留在京城。”

    乾元帝说道:“朕坚持以战为主,安抚只是缓兵之计,朕用到你的地方良多,此事不必再议。”

    王译信有几分不甘,也晓得乾元帝才是徇私,怕他有危险。

    乾元帝既是已经拿定主意,整个中枢为即将到来的战事运转忙碌,顾天泽也没有办法陪伴王芷瑶,重新整合兵力,挑选兵员纳入麾下,随时准备出征关外。

    西宁公蒋大勇先于顾天泽领精兵出京,镇守大同。

    一道圣旨下达山海关,命令山海关守将严防死守,并随时注意叛逃的宁远侯动向,厂卫精英也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山海关,一部分悄悄出关打听消息,另外一部分人崇山峻岭间寻找秘密通道。

    *****

    出兵在即,王芷瑶很是珍惜同顾天泽相处的时间,顾天泽太忙,而她精力又没缓过来,遂给他们留下的时间并不多。

    她宁可白天整日睡不醒,晚上也要等顾天泽回来,无论多晚都会等。

    “明天……就是明天吧。”

    “嗯。”

    顾天泽搂着她躺在床上,“我说别担心,你也不会听,小七,这场仗我不会输的。”

    “得打多久?”

    王芷瑶伏在他胸口,倾听他心跳的声音,“你离开我多久?”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打个一两年都算是快的,哪像是现代战争,一个月许是就打完了。

    顾天泽的目光不仅仅局限在关外,王芷瑶虽然不晓得他具体的计划,但能让国朝未来二十年再无战事,马放南山,这场仗必是史诗级的。

    “我会想你的。”顾天泽避重就轻,“乖乖的在京城等我,嗯?”

    “虎妞叫你爹,你是听不到了。”

    王芷瑶抬头同顾天泽对视,“不过,我会先教她叫父亲。”

    撑起身子,她吻上他的嘴角,轻声道:“我会告诉虎妞,她的父亲不是不爱她,是一个大英雄。”

    顾天泽禁锢着小七的腰,不如以前细,依然让他心动,当他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时,顾天泽身体绷得紧紧的,将近一年没有行房……他忍得很辛苦。

    “小七。”

    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的手下滑,“别,我忍得住。”

    此时如果被引诱,顾天泽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爆发,小七身体还没养好,“饮鸩止渴,如果用手的话,我自己也行。”

    顾天泽吻了吻她的手指。

    “我等你。”王芷瑶感觉到顾天泽给自己的尊重,心里甜甜的,轻笑道:“虎妞会像我,三少,你还欠我一个儿子,等你得胜归来,我们一起生个小顾三少出来。”

    “……”

    “怎么了?”

    王芷瑶本来羞红的脸庞因为顾天泽复杂莫测的眸子而渐渐的转凉,他不想再同自己生儿子?“三少?”

    顾天泽抱紧她,不让她看清自己脸上忍不住露出的痛楚,低沉的说道:“有我还不够么?”

    “你和儿子站在一起,才更有趣嘛,难道你不想给咱们儿子当马骑?”

    王芷瑶只要想到酷酷冷傲的顾天泽被儿子折腾的画面就很开心,“虎妞还是文静点好,性情像我才能选中良人,儿子嘛,像三少更好,洁身自好,用情至深。”

    “你在夸我?”

    “不。”

    王芷瑶满足的勾起嘴角,“我在说我眼光足够好。”

    没有儿子对王芷瑶来说压力也很大,虽然她鄙视重男轻女,但她明白在古代有嫡子对女人来说至关重要,况且她也不愿三少后继无人,女儿是生来宠的,儿子需要磨练摔打。

    她欺负不了顾天泽,完全可以‘欺负’儿子。

    “他一定很像三少,一定会的。”

    “……”

    顾天泽慢慢的哄她入睡,后半夜几乎睁着眼睛看她的睡颜,清晨十分,他抽回酸疼的手臂,最后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有你就够了。”

    “唔。”

    王芷瑶睡得很熟,并不知道今日就是顾天泽出征之时。

    顾天泽换好甲胄,迎着晨光转身出门。

    “阿泽。”

    王译信早就等候在庭院里,见一身戎装英俊不凡的人缓缓走来,眯了眯眼眸,“祝将军凯旋。”

    顾天泽躬身行礼,郑重的把妻女托付给王译信。

    乾元帝登台拜将,授予顾天泽虎符帅印,低头看向单膝跪在自己身前的人,“阿泽,朕渴望胜利,但更希望你能平安。”

    “臣……遵旨。”

    “记住朕的话,胜不骄,败不馁,你的性命最要紧,给朕活着回来。”

    “嗯。”

    “朕不需要拿你的性命换得疆域和万邦来朝。”

    最近王译信时常入宫陪乾元帝饮酒,言谈间稍稍透出了几分对顾天泽的担忧,虽然没明说,但乾元帝多聪明,理解王译信的苦心,遂在出征前吩咐顾天泽惜命。

    王译信跪在旁边,对乾元帝很是佩服,在这一刻他深信乾元帝对顾天泽的宠爱是毫无保留的,这也是最特别的帝王送出征将军的寄语,前无古人,后也只怕没有来者。

    ps战争不会写,下一章他们就会团聚了,咳咳,月底一定完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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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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